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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白花儿

我是个寡妇,喜欢上了村头那个杀猪匠。

这件事除了我家那头牛,谁也不知道。

1.

我是白云村的一个寡妇,但我跟别的寡妇不一样。

不一样在,我肤白貌美,还有钱。

不能说是我有钱,是我死去的丈夫有钱。

可是他死了。

他死的那天电闪雷鸣,我一个人躲在被窝里死死咬住被子,生怕自己笑出声。

和那些戏本写的一样,我是被恶霸强取豪夺来的。

在我前面他已经强取豪夺来了八个女人,可惜她们都没有我好运,宁愿要贞洁不要命,最后都死在了这座宅子里。

我不一样。

我要命。

结果没想到,才嫁过来两天,恶霸就死在了一个新来的杀猪匠手里。

恶霸的头七刚过,我就带着钱财找到了杀猪匠的家里。

杀猪匠叫刘三斤,住在村头。

他性格阴郁,手段狠辣的名头响在十里八村。

传闻他杀猪,一刀毙命。

我以为他是个五大三粗、肥头大耳的磕碜男人。

结果……

我站在门口看着他那八块腹肌,流了半斤的口水。

「谁?」刘三斤转过头来看我。

那一瞬间,我脑子里只剩一句话。

今晚我要做他的女人。

2.

「刘哥。」我提着裙摆,聘聘袅袅进了门。

刘三斤见了我,从一旁架子上拿过外衫把自己罩了起来。

……

感觉我好像是个吃人的妖精。

「你是谁?」刘三斤看着我,一双浓眉拧在一起。

「我是秦寺的媳妇儿。」我娇滴滴的。

刘三斤略加思索了一番,抡起手里的杀猪刀,一下子斩到案板上。

那声音,让我忍不住惊叫一声。

他冷笑一声:「怎么?想下去陪他?」

不不不,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那个狗东西有什么好陪的,我比较想陪你。但是现在我可不敢说。

美色当前,还是保命要紧。

我拍了拍胸脯,从袖子里拿出银票,颤巍巍地放在了他的案板上。

刘三斤看了一眼银票,又看了一眼我,以及被我拉得很低的衣领。

他挑了挑眉:「嗯?」

我原本想说,这钱是谢谢他杀了我男人。

结果嘴一瓢,说成了:「这钱是谢谢你做我男人。」

刘三斤一愣。

我也一愣。

虽然我的确是有些饥渴,但是看着那把沾了血的杀猪刀,我吞了吞口水。

实在是有贼心没贼胆。

「听说白云村的寡妇风流,我今日倒是见识到了。」

3.

显而易见,我被刘三斤赶出来了。

这么一个精壮的男人,没道理只有我一个人垂涎。

所以我一回头,看到趴在门口的各位姐妹也觉得在情理之中。

「新来的,你懂不懂规矩!到后面排着去!」一姐们儿扒拉我。

今时今日我才知道为什么刘三斤叫刘三斤。

不是刘三斤,是流三斤。

每天他门口的女人流出的口水都有三斤。

我既然是跟别人不一样的寡妇,那我也要做跟别人不一样的女人。

她们在刘三斤的门口流口水。

我偏不,我在自家的牛棚里流。

「牛郎啊,你是没看到那八块腹肌,要是你,你也流口水。」我对我身旁的牛解释我嘴边的口水。

这头牛跟我的感情不一般。

我跟恶霸大婚那天,它从牛棚里跑了出去,把婚礼闹了得个鸡犬不宁。

我一度认为它是想要抢亲。

所以当晚恶霸要宰了它的时候,我费了老大的劲儿才保住它。

也算是跟我有过命的交情了。

牛郎哞了一声,大眼睛看着我眨了眨。

「你让我晚上去翻墙?」我绞了绞衣角,羞涩一笑,「不好吧,人家还是黄花……不对,人家还是个良家妇女呀。」

牛郎:「哞~」

「你说要勇敢追求自己的爱情?」我娇羞地拍了一下它的脑袋,「好,那我听你的!」

牛郎:「哞~」

受了牛郎的鼓舞,当晚我就翻进了刘三斤的家里。

4.

大家的传闻有误。

刘三斤不仅杀猪一刀毙命,杀人也是。

我刚翻进他家里,就看到他利落地把杀猪刀收回案上。

看着那倒在地上的黑衣人,我眨了眨眼睛,脑子里飞快地思考着我要怎么才能礼貌而不失尴尬地从案发现场离开。

但是还没有等我思考完,就被一个飞来的不明物体砸中了头,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我万万没有想到,我居然真的能留在刘三斤的床上,虽然是被绑着。

刘三斤坐在床边上,霍霍地磨着杀猪刀。

仿佛只要我敢叫喊一声,那刀就能直接斩断我的脖子。

「谁让你来的。」他的声音像是他手中的刀,泛着寒意。

我一哆嗦,连忙撇清关系:「是牛郎。」

刘三斤将手中的刀翻了个面,继续在磨刀石霍霍地磨。

「让你来干什么?」那语气,好像马上就能用手上的刀了结了牛郎不凡的一生。

我之前已经救过它一命了,现在是它该报答我的时候了。

我看着刘三斤手中的刀,哆嗦道:「它说,让我翻墙来跟你睡一觉,我其实……其实也不是很想睡……」

最后,我们孤男寡女出现在了牛棚。

刘三斤环顾四周,皱了皱他浓密的眉毛:「在哪儿?」

我也皱了皱我的柳叶弯眉,因为一双手被捆在身后,只能朝牛郎努了努嘴:「这儿。」

牛郎丝毫没有意识到我的背叛,朝我欢快地打了个响鼻。

「哞~」

刘三斤看了一眼牛郎,又看了一眼我,冷着脸把我又拎了回去。

5.

我和刘三斤面对面坐着。

看着他手中那把杀猪刀,我眨了眨眼睛。

「跟我耍花样?」他的声音是好听的,可惜就是太冷了。

我自认为我从小别的不行,说谎是一流的。

怎么他一眼就看出来了呢?

被绑着的手有些麻了,我刚要动一动,那把刀就搁到了我的脖子上。

「不是,哥,麻……麻了……」我垂眼看着那刀锋,哆都不敢哆嗦一下了。

刘三斤并不听我解释。

「谁让你来的?」他看着我。

我吸了吸气 ,坦白从宽:「是……我自己。你听我解释,事情是这样的……」

我拿眼睛瞟他。

他一脸看我能耍出什么花样的表情。

为了能让我的形象不那么风流,于是我开始从恶霸怎么从我家里把我抢回来开始讲。

刚讲到牛郎在婚礼上大闹四方,刘三斤的刀就离我的脖子更近了一分。

他没有讲一句话。

但是我知道,如果我再多一句废话,我就会和那个黑衣人一起倒在地上。

「就是……我喜欢你……」我连忙闭眼。

空气一下子凝固。 

过了一会儿,我没有听到任何动静,才悄悄睁了一只眼。

刘三斤愣在原地,脸上有一点点的不自然。

不会吧!不会吧!

他门口天天那么多女人,他不会还没跟女人睡过觉吧!

这样想着,我突然对他燃起了一丝丝的怜悯之情。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怜悯之情表现得太明显了,让他受到了挫败。

他直接把我扔了出去。

我趴在地上,动了动我的手和脚,抬头看他:「哥,你能给我解开吗?」

回应我的是啪的一声关门声。

6.

自从上次我像毛毛虫一样从村头蠕动到家以后,我就再也没去过刘三斤家里了。

「倒不是尊严问题。」我坐在牛郎身边,「主要他没经验……没意思了。」

牛郎别过头去。

一看就知道在生我上次背叛它的气。

我将手里的牛草递到它的嘴边:「牛郎,我上次那是迫不得已。我们可是生死之交,晚上请你吃牛肉火锅。」

牛郎浑身一抖,乖乖吃了我手中的牛草。

最后我晚上也没有请牛郎吃牛肉火锅。

因为我房间进了个人。

这次刘三斤手里拿的不是杀猪刀了,他拿了一把剑。

我看着剑上的血正要叫出声来,那剑就架在了我的脖子上。

这次跟上次不一样,刘三斤的手在发抖。

我定睛一看,他手臂上润了一片。

如果我没猜错,那里应该是血。

因为穿了黑衣服,才看不大出来。

「受伤了?」我看着那湿润一片,颇有点小人得势的嘴脸。

那剑颤抖着离我的脖子又近了一分。

「哥哥哥,哥,开个玩笑。」我不敢再动了。

就算刘三斤受了伤,依旧可以先将我的小命拿了。

「去找些药来。」他的声音有些吃力,看来受的伤不轻,说完他收了剑。

我应了一声,就要出门喊人。

「好了,我陪你……睡一觉。」他的声音在我身后十分别扭地响起来。

我放在门框上的手一顿,回头看他,十分认真:「一个月。」

笑话,处男哎,第一次太亏了。

刘三斤剑杵在地上,咬牙切齿:「五日。」

「半个月,不行算了。」我做出让步。

房间静了一会儿。

最后,他闭了闭眼:「若是你出去叫了人来,我就杀了你。」

我欢快地答应:「得嘞!」

7.

我不懂医术,刘三斤又不让叫人,最后我去老郎中那里,买了许多止血的药材。

老郎中看了看那些药材,又看了看我。

我嘿嘿两声:「家里的牛要生了,我怕它大出血。」

为了我的性福生活,就委屈委屈牛郎,反正它也不需要什么名声。

等我带着药材回去的时候,刘三斤已经倒在了我的床上。

倒是一点不认生。

我想将他身上的衣服去掉一些,好让我看清他的伤。

手刚搭上他的衣服,就被他捉住了手。

「我自己来。」

我依依不舍地松了手:「哦哦哦,好的好的。」

刘三斤伤得不轻,身上有好几处伤口,特别是手臂上那伤深可见骨。

我把药敷上去的时候,他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不愧是我看上的男人。

「牛郎,枯木要逢春了。」我递了把牛草到牛郎嘴边。

牛郎看着我,朝我打了个响鼻。

我嫌弃地丢下带了它鼻涕的牛草,辩解道:「虽然他上次绑了我,但是你是没看到他的八块腹肌。没有什么事情,是八块腹肌解决不了的。」

牛郎眨了眨眼睛。

「如果有,就再加两块胸肌。」

牛郎自愧不如地低头吃起牛草来。

我喂完牛郎回房间的时候,发现刘三斤已经不见了。

才不过三天,他居然可以行动自如了。

按照这个速度,岂不是过不了多久就可以跟我困觉了?

感动天,感动地,感动牛郎。

8.

为了显示我不是那么的饥渴,在刘三斤回家第三天,听路过的王大妈说刘三斤终于开门杀猪了以后,我才在夕阳落下山头之后,穿了一件压箱底的烟紫色罗裙,娉娉袅袅去了刘三斤家里。

刘三斤擦着手中的杀猪刀,睨了门口的我一眼。

那一眼可谓是魅惑众生,让我进门的时候,一脚绊在了门槛上,摔了个美女啃泥。

刘三斤将杀猪刀放在案上,嗤笑了一声:「倒也不必行此大礼。」

我双手撑地爬了起来,笑道:「这不是为我们的周公之礼,做个铺垫?」

话一落,我就看到了刘三斤面上淡淡的桃花色。

这样我就更来劲儿了。

我走到他跟前,伸出我的纤纤玉指隔着衣服点在他的胸膛上:「你不会不认吧?」

手感不错。

再抬头看他时,那桃花色已经染上了他的耳尖,与他往日的形象判若两人。

「还是……」我手指在他胸膛上绕了一圈,「你不会不行吧?」

我的话音刚落,手指就被他握在了手中。

果然,男人是不能说不行的。

被我一激,刘三斤果真就带我进了屋。

他抬手一挥,门窗都被风迅速合上。

折腾了一夜,我才沉沉睡了过去。

「我向来说话算数。」睡过去之前,刘三斤的声音响在身侧。

9.

我是被猪叫声吵醒的。

怎么说呢?

这种感觉还挺奇特的,今天回去一定要夸夸牛郎,它就从来没有吵醒过我。

我将衣服松松垮垮地穿在身上,正要出门就听到了屋外的声音。

「三斤啊,上次婶儿跟你说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

王婶的声音,她长了一张白云村里最大的嘴巴。

我今天只要这副模样出了这扇门,那不出今天,白云村男女老少就都会知道我把刘三斤睡了。

有时候,舆论还是很可怕的。

我又回到了屋子里,决定等着王婶走了我再出去。

等我把衣服穿戴整齐,头发理好,王婶终于在刘三斤的沉默中离开了。

我高兴地走到门口,手刚刚放在门框上。

「三斤啊,上次我跟你说的我二姐家的闺女,你看?」

刘婶的声音响了起来。

现在来找刘三斤说媒的人也排起队来了?

就在我准备转身回床上的时候,又听到有人说:「听说白寡妇来你这儿来得很勤,莫不是也对你有意思?」

好端端的,怎么说起我来了。

我趴在门上,仔细听。

「三斤啊,你不要看她一副皮囊好看,她没嫁人之前就不检点。」又有人说了一句。

我没有不检点,不过是那些男人吃不上天鹅肉,就给我安的罪名。

但是没人信我,连我爹也不信我,所以我才会那么轻易让秦寺抢了去。

让我回过神来的是刀狠狠落在案上的声音。

一直没有说话的刘三斤说话了,他说:「哦?怎么不检点法?」

一群人叽叽喳喳。

最后刘三斤轻笑一声,刀又一下落到案上。

「她还是个寡妇。」不知道谁不甘心。

「寡妇又怎么样?」

不知道过了多久,院子里静了下来。

我只能听到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以及脑子里刘三斤那句「寡妇又怎么样」。

但是等刘三斤推门进来的时候,我一溜烟跑了出去。

「你懂什么?这不叫落荒而逃。」我坐在牛郎身边,替自己辩解,「我就是饿了。累了一个晚上,又饿了一个上午,就是十个你我都吃得下。」

牛郎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我想跟它讲讲昨晚的经历,但是看着它那双纯洁干净的眼睛,我咬下一口烧饼,叹了一口气。

「算了,你别听了,少儿不宜。」

自己找的男人,自己哭着也要睡下去。

于是当晚,我带着嘴角的眼泪,又去了刘三斤的家里。

10.

我看着刘三斤的八块腹肌,觉得自己真的是赚翻了。

买药不过用了十文钱,这十文钱进城,连城里最差的男妓馆的门都进不去。

就算进去了,也不会有刘三斤这般姿色的男妓。

「嗯?」刘三斤在我身侧,上调了音调。

我回过神来,才想起来他刚刚好像跟我说了句什么,而我一个字都没听见。

「什么?」我理直气壮地问。

刘三斤微微皱了皱眉:「明日你不要来了,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一二三四五……十五。

他居然跟我说了十五个字,这是他对我说的字最多的一句话。

我惊喜之余,铁面无私道:「不行。说好的半月,差一天、一个时辰、一刻钟,都算不得半个月的。」

刘三斤的眼角抽了抽。

就在他的脸全黑下来的时候,我补充道:「少一天还十天。」

那张原本要黑的脸,一下子全红了。

「十天?你比村西那个当铺老头还黑心。」刘三斤瞪着我。

我笑着贴过去:「那是我老爹,他时常说我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他转过身去,不再看我:「我从未见过你这般厚颜无耻的女人。」

我扑到他身上,冲他眨了眨眼:「我也从未见过你这般俊俏还活好的郎君。」

手指轻轻从他的额头划到他高挺的鼻梁上。

明明刚来了一次,现在还是馋得要命。

刘三斤捉住我乱动的手,叹了口气:「明日我有正事。」

杀猪不就是他的正事?

他哪天没有正事?

「你是不是不行了?」我凑到他耳边,「这才几天呀?」

很显然,他十分行。

这一次完事后,他微微开了床边的窗。

月色洒下来,他问我:「你以前也是这般?」

我累得不想再说话,敷衍道:「哪般?」

接下来刘三斤还说了什么,我一个字也没听清,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11.

刘三斤的正事不是杀猪。

因为我醒来后,发现他已经不在家里了。

我出门的时候还发现了门口写了「歇业」的招牌。

但是刘三斤撒谎了。

「三天了。」我越想越气,把牛草扔到牛郎跟前,「你说他是不是跑了?」

牛郎看着跟前的草,努了努嘴。

「你倒是说啊!」我现在看着牛郎都觉得很气,「你是不是跟他是一伙的?你姓牛,他姓刘!你们不是一个姓啊,你不要搞错了!他当时可是想宰了你!要不是我,你就跟他手下的猪一样了!」

牛郎听完我说的话,很感激地朝我打了个响鼻。

我很受用,捡了牛草递到它嘴边。

「不行,我晚上要去看一眼,他有没有把家里值钱的东西带走。」我拍了拍手上的草屑。

牛郎眨了眨眼睛:「哞~」

看来它很支持我。

于是当晚我就去了刘三斤家里。

就在我翻箱倒柜的时候,一把剑架在了我的脖子上。

我连忙举起双手:「哥,哥,这就是个误会!」

真的是误会。

就在我要进一步解释的时候,那把剑哐当一下,落到了地上,然后是重物落到地上的声音。

一下子给我整不会了。

「哥?刘哥?」我试着叫了两声,回过头去,果然看到了倒在地上的刘三斤。

我有些认命地走过去:「你就不能倒到床上去吗?」

等我把他拖到床上,再换了一身衣服的时候已经是三更天了。

好在上次家里还剩了一些药材。

拿了药材路过牛棚的时候,牛郎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我。

我也看着它,此时是十分的苦恼。

「你也不能短短几天就两次大出血啊。」我看了看手中的药材残渣,陷入沉思。

12.

老郎中看着我手中的药材,陷入了沉思。

就在我思考不付钱就跑,是会被打还是会被送官的时候,老郎中才开口:「昨日城里发生了一桩天大的命案。」

这句话来得没头没脑。

「听说刺客也受了极严重的伤。」老郎中看着我,语气认真。

这话我若是再听不出来他什么意思,我便比牛郎还傻了。

我皮笑肉不笑道:「是吗?城里离我们远着呢,碍不着我们的事。」

最后老郎中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给我算了钱。

「如果不是你爹跟我交好,这些药我是不敢给你的。」他一边收钱一边唠叨。

我笑着点头。

临走的时候,他说:「你家的牛,下次我可不治了。」

他肯定知道了。

我越想越怕,抱着药材往刘三斤家里赶。

其实从我第一次在刘三斤家里发现他杀人开始,就就察觉出他不对劲儿,但是我一心只馋他的身子,从没考虑过他的身份。

果然,色字头上一把刀。

我刚把熬好的药端到刘三斤床前,他就醒了。

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手中的药碗。

「刘哥,该喝药了。」

这句话一出,我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儿,这句话好像不能乱用的样子。

但是刘三斤丝毫没觉得哪儿不对劲,接过我碗里的药一口饮尽。

如果这碗里是毒药,那以他这爽快的动作,应该已经没得救了。

他能遇到我,真是他十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13.

官兵闯进刘三斤家里的时候,我正半露香肩,软软地趴在刘三斤身上。

我惊叫了一声,一下躺到床上,拉上被子。 

一时间门口的人乱成了一锅粥。

「白花儿,你你你……你要不要脸?」一个还算有点眼熟的姑娘在官兵身后,涨红了脸。

她只看到这场景就气成这样。

若是她知道我跟刘三斤夜夜快活,岂不是能把房顶拆了?

我从被子里探出头来,冲她眨了眨眼睛:「不要,你要脸所以床上不是你。」

那姑娘的脸快红得发黑了。

刘三斤在我身侧,轻笑了一声。

我惊了。

他居然会笑。

我还没回过头,他就伸手用被子把我裹了个严实。

「不知官爷这是为何?」他的声音带着笑,听起来十分悦耳,丝毫听不出他还带着重伤。

或许几位官爷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再加上我面若桃花、肤如白雪,一时看得有些呆了,听到刘三斤发问,脸上极快闪过一丝尴尬。

「上边说有刺客刺杀了贵人后往白云村的方向跑了,我等来查看一番。」其中一个官爷打破尴尬。

刘三斤环顾了一下他一眼就能看全的屋子,才淡淡问:「你们查看吧。」

官爷们此时也觉得十分尴尬,象征性地翻了翻屋子里的柜子,就赶紧撤了出去,还很贴心地替我们关上了门。

「我就说那个白花儿不是个干净东西!你看看这青天白日的……」不知道是谁的声音响在门外。

我刚扬起的嘴角,一下子就垮下去了。

刘三斤突然伸出手来捂住了我的耳朵,迫使我回头看向他。

他微微皱眉,应该也听到了外面的那些话。

等他放开手,外面已经静得没人声了。

他温柔得跟那天说「寡妇又怎么样」一样。

我十分感动正要开口说话,就听见他说:「起来,压到我伤口了。」

……

14.

我睡了刘三斤这件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村子。

走在村子里,随处可见有人对我指指点点。

但我都当没有看见。

「抱歉。」刘三斤接过我递过去的药,他的眼睛里终于不再是冷冰冰的了。

我顺势坐到他的床上:「要不你娶我吧?」

原本我只是馋他的身子,从未想过要有一个名分。

可是女人,总是越来越贪心的。

我已经贪心到想进他心里了。

刘三斤看着我,过了一会儿什么也没说,一口将碗中的药喝了个干净。

他不愿意。

因为我是个寡妇。

没有谁会愿意娶一个寡妇。

我连忙笑道:「我就是开个玩笑,说不定哪天我就把你睡腻了。」

刘三斤又抬头看我,眼里有我看不懂的东西。

「但是你这次用的药材可比之前多啊,这次至少得一个月,再加上你缺了三天。」我掰了掰手指,「你欠我两个月零十天了。」

这次出乎我意外的,他没有反驳。

他将药碗放在一旁的台子上,轻声道:「好。」

这个好让我有点不知所措,我都已经想好他骂我黑心,然后我据理力争了。

现在这样好像没有一点意思了。

早知道我就该说一年。

「你是干什么的?」我扫了一眼他的伤,觉得我好像对他一点都不了解。

刘三斤垂眼:「杀猪的。」

「杀猪前呢?」

他抬头看我:「你该回去了。」

要是以前,我一定厚脸皮地说不要,然后赖在这儿等他把我扔出去。

但是今天不一样,哪里不一样我也不知道。

我扯了扯嘴角从床上站起来:「哦对,牛郎还没喂呢。」

15.

当晚我就坐在牛郎身边哭了一个时辰。

「你说他是不是个畜生?」我看着牛郎,「我长得跟花儿一样,难道配不上他吗?他嘴上说得好听,还不是嫌我是个寡妇!」

牛郎也看着我,闪了闪它的眼睛:「哞~」

我擦了擦泪,把牛草喂到牛郎嘴边:「呜呜呜,还是你好,你不是个畜生。」

牛郎觉得自己被夸了,嚼着牛草都要对我打个响鼻。

「都是我的错,走肾的事非要走心。」我继续念叨,「但是他活太好了,呜呜呜呜!」

人也好,再也不会有人说出「寡妇又怎么样」这样的话了。

最后等牛郎吃完了牛草,我又哭了一会儿才回房睡觉。

其实刘三斤不娶我在我意料之中,本来就是我趁火打劫,乘虚而入要睡他。

但是我就是很难过,难过到一连好几天都没去过他家了。

可是不去他家也很难过,不知道他吃没吃,睡没睡,伤好了没有。

「你又让我翻墙?」我惊讶地看着牛郎,「这不好吧!」

牛郎嚼了嚼嘴里的牛草,看着我。

我从它的眼中看到了坚定。

「行吧行吧,看在你们都姓刘的份上,我再听你一次。」我把手中的牛草扔到它的脚边,拍了拍手中的草屑转身就走。

牛郎在我身边兴奋地打了个响鼻。

真是我的好牛!

当我刚翻过墙,看到刘三斤对面的女人时,我就想回去把牛郎暴揍一顿。

那个女人穿着一身黑衣,身段极好。

不是白云村里的人。

原本在说话的她突然回头看向我。

和她的目光一起飞过来的,还有一个飞镖。

眼见飞镖越来越近,我一双腿却一点都动不了。

突然刘三斤扔了个什么东西出来,一下就打掉了到我眼前的飞镖。

我在腿软倒下去之前,听见他清清冷冷的声音说:「是我的人。」

16.

刘三斤说漏了,应该是睡他的人。

我想了想,他之所以没这样说,可能是不想让眼前的女人知道我们的关系。

女人浓眉烈唇,是与我完全不同的模样。

原来刘三斤喜欢这样的。

「你来做什么?」刘三斤走到我跟前,一双眉轻轻蹙了蹙。

他很久没对我做过这样的表情了。

这一切都是因为眼前这个女人。

我一时间就觉得自己像是个插足别人的第三者。

「我走错了。」我从地上爬起来,强笑着回答。

刘三斤眼角抽了抽,看了看我身后的那堵墙。

好像的确不像是会走错的样子哈。

我咧开嘴笑起来:「梦游……是梦游……你们继续……」

然后我转身想要再从墙上爬出去,却一阵手忙脚乱后,也没有爬上去。

刘三斤在我身后叹了口气,轻轻叫我:「白花儿。」

他从没叫过我的名字,这是头一次,却是在我如此狼狈不堪的时候。

我深吸一口气,笑着回头看着他:「墙太高了,我还是走门吧。」

说完不等刘三斤再说话,就从正门跑了出去。

一路跑回了家。

是的。

我又在牛棚哭了一宿。

「你也是个畜生。」我抹了抹脸上的泪,冲牛郎哭道,「要不是你,我也不会出这样的丑!」

牛郎眨了眨眼睛。

我见它这样,哭得更大声了。

「他有别的女人了。」我越说越哭,越哭越说,「他简直是个不要脸的负心汉,呜呜呜呜。」

哭了多久我忘了。

牛郎应该也不记得。

因为最后它睡了,我也睡了。

我在牛棚醒来的时候腰酸背痛的,牛郎已经在一旁吃着牛草了。

「真是难为你了,每天睡在这儿。」我捏着腰,决定再到床上哭一会儿。

17.

我在家里萎靡不振了好几日。

每日蓬头垢面,连牛郎每次见到去给它喂牛草的我都会吓了一跳。

那是因为我的确没想到刘三斤会到我家里来。

按照剧情发展,应该是那个女人夜夜都去他的床上,对他说:「还是你的活儿好。」

他哪儿还有空来理我这个小寡妇。

这天我刚喂完牛郎,从树下挖了点酒出来,准备来个借酒消愁,带着泥巴的手刚推开房门,就看到了坐在床上的人。

抱在手上的酒掉也不是,不掉也不是。

刘三斤看了看我乱糟糟的头发,又看了看我怀里的酒。

「你别看!」我反应过来叫了一声,连忙出了门将房门关上。

我这副样子,连牛郎都忍不住嫌弃,更何况刘三斤呢。

我将酒轻轻放在门外,赶紧跑到院子里的水井旁边简单梳洗了一番。

明明我心里是有些怨他的,可此时又怕我动作慢了他就走了。

幸好等我再回去的时候他还坐在床上。

我抱着酒走进去,故作冷静道:「你来做什么?」

刘三斤坐在床上,一双眼睛里黑幽幽的:「我来还你那两个月零十天。」

按理来说,听到这句话我应该很开心,然后立马扑向他,跟他共赴云雨。

但是我没有。

我突然觉得很难过。

他那么急着来要还我那两个月零十天,肯定是想早点跟我撇清关系,然后跟那个女人双宿双飞。

想到这里,我居然心酸到流了泪。

刘三斤伸手将我拉进他的怀里,抬手擦了我脸上的泪:「你哭什么?」

他的声音有些低。

我别过脸去:「这酒太辣了,熏眼睛。」

刘三斤将我怀里的酒抽出来,放在一旁的矮桌上。

我又伸手拿过来抱在怀里。

这样反复了几次,他才叹了口气:「别闹了。」

18.

我的确没有闹了,因为没有什么事情是八块腹肌解决不了的。

刘三斤的八块腹肌是治愈神器。

但是想到那个女人我还是高兴不起来。

「你也是这样对她的?」我抬手环住他的脖子,语气里带着说不出来的酸。

刘三斤看着我:「她?」

他还跟我在这儿装傻。

又或许他其实有过很多女人,他并不知道我指的谁。

毕竟我除了知道他有八块腹肌,,其他的几乎一无所知。

「那个黑衣女人。」我好心提醒一下。

过了一会,刘三斤轻笑了一声。

「你瞎吃什么醋?」他的声音低低的,带着无限情欲。

是的,我只是一个被人云亦云的寡妇,的确不该瞎吃醋。

我从没想过,有一天和他在一起会是这样一件让我委屈到想哭的事情。

最主要的是,当事人并不这样觉得。

当事人躺在我的身边:「过两天我还得出去一趟。」

他说这句话,就好像丈夫在跟妻子报备行程。

我回头瞪他。

他笑着捂上我的眼睛:「按照惯例,差一日抵十日。」

如果要是往常,他这样主动我一定高兴得要死,但是今日我总觉得他不对劲儿。

他肯定是要去找他的那个情妇。

可是我并没有什么身份去质问他。

因为我也只是他的一个情妇,而且还是一个寡妇。

于是我恶狠狠道:「涨价了,差一日抵一个月。」

原本我已经想到他会骂我黑心了,却听到他带笑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好。」

自从那个女人出现后,他好像更爱笑了。

19.

牛郎最近好像不对劲儿。

它开始食欲不振,时常盯着门外。

我将牛草喂到它嘴边,它都一副要吃不吃的死样子。

直到我看见隔壁的王大婶牵着她新买的那头小母牛从我门前路过,牛郎的眼睛一眨也不眨一下。

「果然,你们都是一路货色!」我狠狠地将牛草扔到地上。

刘三斤有别的女人就算了,牛郎这个狗东西居然也有别的母牛了!

「亏我一天好吃好喝伺候你。」我咬牙切齿,「你居然在我失恋的时候,只想着自己的小母牛!」

牛郎冲着我眨了眨眼。

我越想越气。

不能问刘三斤,但牛郎我还是可以问的。

「说吧,选它还是选我。」

「哞~」牛郎朝我打了个响鼻。

果然还是选我。

我满意地点了点头,拍了拍它的脑袋:「真乖,不愧是跟我有过命交情的兄弟,跟别的狗男人就是不一样。」

牛郎刚「哞」了一声,我就身后一凉。

「什么狗男人?」刘三斤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我看了看安静如鸡的牛郎,才回头看我身后的刘三斤。

他一身黑衣束身,身材更是被勾勒得令人遐想。

色字当头,我嘿嘿一笑:「我说刚刚门口有个男人牵了条狗。」

我看着他的这身装束,吞了吞口水:「你要走了?」

「嗯。」他看着我,「来跟你说一声。」

我过去拉住他的衣角:「那到屋里去说。」

「你认识她多久了?」我软软坐起来,帮刘三斤穿上黑衣。

他搂着我的腰,任我胡乱穿衣。

「很久了。」这一次他没有装傻。

我没再说话,他捏了捏我腰间的软肉:「若是有人向你问起我,你便说你什么都不知道。」

他没头没脑说了一句。

我有些赌气地拉紧他的衣领:「我本来就什么都不知道。」

他微微蹙了蹙眉:「我不在,你便不要出门了。」

我不懂他为什么突然这样,但语气里的担忧还是让我心里一软。

「那你带我一起去吧。」我开始无理取闹。

他握住我的手,眼睛里黑得像是晕不开的墨,「我会早点回来。」

20.

刘三斤说话算话。

这次他去了两天就回来了。

就是回来的时候,还带了那个女人。

至于我是怎么知道的,因为来找我的不是刘三斤而是那个女人。

女人坐在我的屋子里,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水,一举一动都干净利落。

「你喜欢他什么?」她的指腹磨了磨杯沿,没有抬头看刚进门的我。

如果这时候我说我喜欢刘三斤的八块腹肌,会不会显得我太俗了?

于是我决定以不变应万变。

「那你喜欢他什么?」

女人端着杯子的手轻轻一颤,淡声道:「我不喜欢他。」

不可能。

但是不得不说,她这个回答的确比我的回答要好。

是个高手。

「离开他。」女人喝了口水,「你已经影响到他了。」

一般这种话在戏本里,都是男人的母亲来说的,到了刘三斤这里,怎么变成情妇来说了?

我站在门口没有动,问她:「这话是刘三斤说的吗?」

只要不是他说的,我都可以不听。

女人这才抬头看我,她的模样还是跟那晚的一样,一样令我看一眼就难受。

「他太自负了,不会觉得你在影响他。」

她说这话的时候,就好像全世界只有她是最了解刘三斤的。

的确。

总比我了解得多。

「除非他自己来跟我说,不然我不会主动离开。」

我走进去,在女人面前坐下。

明明心里已经难受得不行,却还是跟她说:「我喜欢他,不及你时间长,却是真心喜欢。」

女人冷笑了一声。

「真心喜欢,就不要害死他。」

21.

我这个人从来都是眼见为实,耳听为虚。

关于刘三斤的除外。

那个女人说我如果不离开刘三斤,就会害死他。

我不敢赌,也不想赌。

但是刘三斤简直是个要人命的妖精。

事后我在他怀里看着窗外的月亮,叹了一口气。

「明日你别来了。」我的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说这句话说得艰难。

刘三斤一愣。

屋子里静了好一会儿,我才听他问:「月事来了?」

……

本来我都已经酝酿好的苦情氛围,一下子就没了。

我转过身去,瞬间有点难为情:「不……不是。」

「那是什么?」刘三斤贴过来。

我感受到了他那八块腹肌。

一下子给我整不会了。

天地良心。

这样的美色当头,到底是什么样的菩萨才会抵挡得住啊。

「真心喜欢,就不要害死他。」那个女人的话依旧在我耳边,像一盆冷水从头淋到脚。

我背对着刘三斤,问他:「你其实不是个杀猪的对不对?」

屋子里又静了一会儿,就在我快要睡着的时候,才听到他淡淡地「嗯」了一声。

看他没有继续要解释的样子,我继续说:「但我就是个寡妇,只能配得上个杀猪的。」

我这话说得够艺术了吧,既贬低了自己抬高了他,又表明了要分开的意思。

「那你就当我只是个杀猪的。」刘三斤的声音就在我耳边。

他温热的气息喷在我的耳后,点燃了我刚刚灭下去的火。

我叹了口气,闭了闭眼。

好吧好吧。

那就再当几天。

我再多睡几天。

22.

说好多睡两天就多睡两天。

这是最后一天。

我十分卖力,想给刘三斤一个难忘的回忆。

希望他以后在睡别的女人的时候,能想起我来。

最后刘三斤抱着我,笑道:「你真是个妖精。」

「彼此彼此。」我也抱住他,但我笑不出来了。

因为我下面的话句句带刺,还没扎到他却先扎疼了我自己。

我从他的怀里出来,背对着他:「刘三斤,你明日不要来了。」

刘三斤很显然没有想到我会突然又提这事。

屋子里静了一会。

在我正打算说下一句的时候,他轻声问:「那后天呢?」

这句话说得软,一点不符合他八块腹肌的形象。

我突然好难过,但是我强忍下了酸意:「也不要来了。」

「往后都不要来了。」我补充道。

屋子又静了下来。

刘三斤突然伸手过来将我的身子转过去,面对他。

他的面上有些无措,像个犯了错却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的孩子。

这跟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一点也不一样。

那个女人说得对,我对他真的是影响很大。

「发生了什么事吗?」他看着我,仿佛要看进我的心里去。

我眨了眨眼,摇了摇头,说出了我想好的说辞:「村东的顾大郎说要娶我,我觉得蛮好。」

这话也不是瞎诌的,顾大郎的确说过这话。

他说是我娘去跟他娘说的,所以他才来提亲。

只是我没有答应。

因为我只想嫁给刘三斤。

听了我这话刘三斤的眼睛暗了暗:「因为我不能娶你?」

不是。

如果不是因为我会害死他,就算他不能娶我,我也愿意跟他睡一辈子。

我摇了摇头:「我对你有些腻了,想尝尝别的男人。」

虽然我嘴上这么说,心里却苦得要命。

不知道是我演得太像了,还是我之前给他的形象就不好。

他信了,一双眼睛发红,看着我恶狠狠地道:「不准始乱终弃!」

看得我心疼。

我轻笑一声:「我最擅长始乱终弃。」

23.

刘三斤是被我气走的。

他走了以后,我一宿没睡。

不仅身边空了,连心都空了一大块。

「牛郎,我错了。」我抱着牛郎的角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这滋味太难受了,我再也不阻止你跟隔壁那头母牛在一起了。」

牛郎任我抱着,我说完一句它叫一声,好像每一句它都在认真听一样。

这让我大为感动。

「你等着,我明日就去隔壁给你说亲!」我哭完后给牛郎为了口牛草。

牛郎没吃牛草,对我打了个响鼻。

可以看出来它的确是很喜欢隔壁的那头小母牛了,连牛草都顾不上吃了。

刘三斤很听话,一连几天都没有来找我。

我替牛郎去隔壁王大婶家说亲的时候,王大婶问我:「刘三斤好几天没有开门了,是去哪儿了吗?」

我摇摇头,我不知道。

不过他总是这样,有事情要去处理的时候,都会关了门。

过几天就又会开门了。

但是出乎意外的,又过了几天刘三斤也没开门。

会不会是受伤了,没人照顾?

终于在一个月黑风高夜,我又一次翻上了刘三斤家的墙。

这一次没有再看到一个女人。

别说女人,连人都没有一个。

刘三斤走了。

是真的走了。

家里空空的,所有东西都不在了。

就好像他从来都没在这间屋子里住过一样,凭空消失了。

我原本以为自己已经不是个人了,却没想到刘三斤能这么狗。

我不过是话说得重了一点,大不了大家还能做个朋友。

好歹我陪他睡了这么久,他居然连跟我道个别都不愿意。

当晚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家的,又在牛棚里哭了一晚上。

「别想你的母牛了,刘三斤跑了,我没有你也要陪我单着!」

我恶从心生,决定让牛郎跟着我孤独一辈子。

牛郎看着我脸上的泪,打了个响鼻抗议。

抗议无效。

24.

这次跟上次不一样。

我没有再蓬头垢面,借酒消愁。

因为这一次我知道刘三斤可能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他就像是我的一场黄粱美梦。

梦醒了,我却还要继续活下去。

但是我没有想到那个女人还会来找我。

她还是那身夜行衣,身段被勾勒得玲珑有致。

这次她不再是从容地坐在桌子旁,而是站在桌子边。

见我推门进来,她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我活了十几载,从没人给我行过如此大礼,让我有些惊到了。

等我反应过来,才连忙上前去要拉她起来。

「请姑娘一定要帮忙。」女人跪在地上,任我怎么拉也拉不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她还没说要帮什么忙,我的心就已经慌乱了起来。

我放开手,故作冷静道:「什么话你起来再说。」

女人听话地一手撑着剑站起来,此时我才闻到了她身上那股浓重的血腥味。

她从怀里摸出来一样东西,那东西用布包裹得很严实,看不出来是什么。

「这里面是主上救命的东西,请你帮我把它带到主上身边去。」她将东西双手奉上。

我看了一眼她手上的包裹,又看了一眼她:「刘三斤?」

她艰难地吞了吞口水:「他不让我跟你说,但是如今只有你能把这个送过去了。」

她默认了。

我愣愣地接过她手上的包裹,然后她又从怀里拿了张布出来。

「就是这里,到时候门口会有人接应你,你便说是山下送药来的。」她指着布上那处红点,又补充道,「万不可耽误。」

我下意识点了点头,才抬头问她:「你怎么不……」

话还没说完,她就倒了下去。

……

我认命地把她挪到了床上,灌了点刘三斤用剩下的药。

最后留了张请她醒来帮忙喂一下牛郎的纸条,就上路了。

不是,就出门了。

25.

这是我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出白云村。

我曾经想过这一路可能会遇到很多问题,很多危险。

结果一路顺畅,啥也没遇到,不知道是不是我弄花了脸的缘故。

唯一的也是最大的阻碍,就是我迷路了。

就在山下迷路了。

明明是根据地图走的,可是怎么走也上不了山。

就在我急得蹲在地上哭的时候,我身前出现了一个人。

一块丝帕递到我的面前。

我一抬头就看到了一个瘦弱书生。

「姑娘这是作何?」瘦弱书生也在我身边蹲了下来。

原本这一路我都是很谨慎的,就算走错路也不敢向别人问路。

可是现在我很害怕。

害怕我身上的东西万一再晚一会儿,刘三斤就会死。

所以我抽抽搭搭地问他:「你知道这座山怎么上去吗?」

书生看着我一会,才又笑道:「这山上豺狼虎豹多,姑娘上山做什么?」

「我夫君误入了这座山,如今正等着我救命。」说到这儿,我哭得更狠了。

那个女人告诉我不能耽误了,这是刘三斤救命的东西。

可是我已经耽误了许多时间了。

最后书生被我哭得烦了,问我:「你夫君见你这么哭,还会喜欢你吗?」

我一愣。

他摇了摇头,起了身:「随我来吧。」

然后我就看见他随意地踢了踢旁边的一棵树,一侧的灌木便让出来一条道。

神奇地让我瞪大了眼睛。

有书生带路,上山快了许多。

我时不时偷偷瞧一眼被我藏起来的地图,发现跟书生要走的路竟重合了。

直到走到了地图上的那处红点,门口果真有两个人接应的男人。

以我的经验来看,那两个男人也是十分的健壮。

其中一个健壮的男人迎了上来。

「神医,您终于来了!」

26.

我没有说出女人交给我的暗语。

因为我被当作书生神医的丫鬟,一起被迎了进去。

我原以为在半山腰的会是个阴暗崎岖的山洞,却没想到一进去宛如进到了宫殿。

最后神医推开了一扇门,我就看见了躺在床上的刘三斤。

不过是小半月没见,他却好像瘦了一圈。

我扑了过去,酸酸的眼睛里又续了好多泪。

「他怎么了?」我回头看向神医。

神医叹了口气,朝我伸出手来:「把药给我。」

我一愣,没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

「在山下我便闻见了,药在你身上。」他微微蹙眉,「再晚些,菩萨也救不活了。」

我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从怀里掏出那救命的东西给他。

神医拿了药便往外走,领路的人回头看了一眼我。

他正要说话,神医便道:「想活就闭嘴。」

领路的人连忙闭嘴,和神医一块出去了。

刘三斤躺在床上,面上毫无血色。

就算我不懂医术,也知道他这次比前两次要伤得厉害得多。

我握住他的手,却得不到他有力的回握。

为什么就是短短这半月,他会变成这样?

早知道是这样,当时我便不让他走了。

他乖乖待在白云村,定是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神医端着药回来的时候,我已经对着刘三斤哭了许久。

神医把药递给我。

我看了看药,又看了看他。

「他如今喝不进去。」他噘了噘嘴,模样有些滑稽,我却瞬间看懂了。

这是我的强项。

27.

刘三斤是在我到这儿的第三天醒过来的。

他醒来的时候我正躺在他身边睡觉。

因为担心,所以我睡得很浅。

他一动我便醒了。

「你醒了!」朦胧的睡意一下子没了。

刘三斤眼中逐渐清明,看到我的时候愣了好一会儿。

「你怎么在这儿?」他的嗓音沙哑。

我连忙去旁边的桌子上倒了杯水来,让他喝下。

等他喝完了,我才说:「那个女人那天突然跑到我家里来,说你要死了,需要一样东西才能活。我原本是不想来的,可是人家为了帮你拿到那东西,受了很重的伤没法来了,我就来了。」

刘三斤半坐起来,放下水杯将我拥入怀里。

「你一个人来的?」他看着我。

我不自在地别过头,淡声道:「嗯。」

「太危险了,下次不要再做这样的事。」他皱起眉,对我这样的行为十分不满意。

我见了便觉得更委屈了。

「大不了就是一死,我死了你就能娶她了,你难道不高兴吗?」我挑开他的衣服,在他的肩膀上狠狠咬了一口。

他任我咬完,才捏住我的下巴:「你敢死一个试试。」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刘三斤如此霸气的样子,觉得更迷人了,比杀猪时候的样子迷人多了。

我依旧不知道刘三斤是做什么的,只是在这里我遇到的所有人都恭敬地叫他一声:「主上。」

「他们都是你的手下?」我好奇地看着刘三斤。

我原本想过他会有其他的身份,但也不敢想得太离谱。

谁能想到他会是个拥有成百上千手下的老大呢?

刘三斤看着我,笑着点了点头。

「那个女人也是?」我继续问。

刘三斤摇摇头:「她是我师妹。」

师妹是什么意思?

妹妹的意思?

原来是妹妹啊。

那我就放心了。

28.

最近我有点飘了。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里的人突然开始叫我主母。

基本上我让他们往东,他们不敢往西。

这让我突然萌生了一个念头。

我环住刘三斤的手:「刘三斤,我去把牛郎也接到这里住好不好?」

刘三斤哑声道:「这事后面再说。」

那便后面再说吧。

只是第二日丫鬟来收拾房间的时候,我埋在刘三斤怀里一直不敢抬头。

我偷偷抬眼看到小丫鬟们的脸和耳都红透了。

好的。

我再没脸见人了。

别想什么住在这儿了,我恨不得搬到地下去住。

神医来辞行的时候,看了看刘三斤又看了看我,意味深长地道:「身子未大好前,需得节制。」

这句话说得隐晦,但我全听明白了。

可是并不是我勾引他的!是他自己说要还我欠我那一个多月的!

我说出来也不会有人信的。

「我要回去了,牛郎在家要想我了。」我开始无理取闹。

刘三斤搂着我:「不是说要接牛郎过来住吗?」

这时候倒是可以提了。

我跟他提的时候,他怎么对我的!

我别过头:「牛郎有看上的小母牛了,你得把小母牛接过来吧。小母牛是王大婶家的,王大婶肯定舍不得,你还得接王大婶一家。王大婶的大女儿嫁出去了也时常回家,你还得接大女儿一家,还有……」

等我把白云村里的每一家都数了一遍,才看他:「你这里够住吗?」

刘三斤笑着看我,他如今越发爱笑了。

「那我还是陪你回去吧。」

刘三斤向来说话算话。

他当真收拾了东西,跟我回了白云村。

听他的意思是,他已经退休了,以后不做主上了,跟我回白云村杀猪。

我很满意。

因为我觉得还是杀猪匠跟我比较搭。

至于他以前到底是做什么的,我就算不知道也无所谓了。

29.

我是万万没有想到。

我不过出去了一趟,牛郎就跟隔壁的小母牛好上了。

而罪魁祸首正是站在我面前的这位师妹。

「我看它老是眼巴巴的,实在不忍心。」师妹解释道。

此时顾大郎登门了。

顾大郎看到我的时候一愣,那表情就好像我不应该出现在我家一样。

师妹连忙往我身后一撤。

顾大郎将手中的篮子往背后一背,嘿嘿两声凑上来:「花儿回来了?」

我点了点头,不说话。

但我已经感受到了刘三斤那浓厚的杀气了。

「我是来找音音姑娘的,上次我来找你刚好碰到音音姑娘在家……」顾大郎解释了自己的来意。

我从他的语句中听出了他对师妹的爱慕,跟来找我提亲时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我看了看牛棚里的小母牛,笑着把师妹推了出去。

「那你们去玩吧,晚点回来。」

师妹回头瞪了我一眼。

我笑道:「不回来也行。」

她看向刘三斤。

刘三斤将我揽进怀里,耸了耸肩,表示自己并不会管这事。

不愧是我的男人。

我看着师妹带着假笑在顾大郎的殷勤中走出了家门,我挥了挥手:「好好玩啊。」

我迅速把门关上,回头看着朝我挑眉的刘三斤,拍了拍他的肩膀。

「表现不错,晚上好好奖励你。」

30.

刘三斤说要娶我。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刚睁开眼睛。

窗外的阳光洒下来,晃得我有些刺眼。

刘三斤抬手擦了擦我眼角的泪,问我:「你不愿意吗?」

我当然愿意,十万个愿意。

「那你哭什么?」他轻笑一声,吻了吻我的眼角。

我缩进他的怀里:「阳光太刺眼了。」

是心里那道阳光刺眼,不是太阳落下的光刺眼。

「刘三斤,我是个寡妇。」我在他怀里闷闷出声。

刘三斤抬起我的头来:「寡妇又怎么样?」

这句话他当日也说过。

「你还没成过亲,如果娶一个寡妇,会被人笑话。」村里许多人都在看我们的笑话,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刘三斤只是睡我,不会娶我。

我也这样认为。

「他们笑话与我何干?我要娶你,娶的是你,不管你是待嫁闺中还是丧夫守寡,都跟我想娶你这件事无关。」他微微侧身替我挡住窗外的阳光。

我的鼻子却更酸了。

「那你之前为什么不愿意娶我?」我的声音里带了委屈。

我真的以为他是因为我是个寡妇才不娶我的,为此我还难过了好久。

但是我并不怪他。

「太危险了。」刘三斤看着我,眼睛里有光亮,「在我不能给你安定的生活之前,我怎么能娶你呢?」

我从床上坐起来,被子从我身上滑落下去。

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眸子暗了暗,随后扯了被子将我裹起来。

「那你怎么能走了都不跟我说一声呢?你不怕我真嫁给顾大郎吗?」我看着他,这个问题我一直都想问。

虽然我是骗他的,但他一点都不怕吗?

刘三斤隔着被子抱着我,他的下巴搁在我的脑袋上,叹了口气。

「怕,不然怎么会有人将我伤得那般重呢?」

31.

刘三斤说的娶我,不是悄悄与我拜了天地就算。

他为我准备了十里红妆,要将我风风光光娶回家。

那些筹备婚礼的人,我基本都能叫出名字来,都是山上的人。

我看着那些人忙前忙后的,有了些不真实的感觉。

「也不用如此,我们只要补拜个天地就成了。」我说了违心的话。

哪位女子不希望有场风风光光的大婚呢。

但我是寡妇,跟别的姑娘不一样,

刘三斤这样大张旗鼓,一定会被村子里的人背地里指着说是被女人蒙了心。

但是刘三斤根本不听。

让我意外的是,他还请来了我爹娘。

大婚这天,我娘进了屋要给我梳头发。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地,四梳永结连理……」我娘一边梳一边念。

声音轻轻的,像是儿时给我唱的儿歌。

我被秦寺抢亲的时候,是没有这些的。

那时邻里乡亲说的话都不好听,她和我爹连送我出嫁都没有送。

「十梳百无禁忌。」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有泪滴到了我的头上。

我们好久都没有这样亲近过了。

我偷偷跑回去看过她几次,也知道她偷偷跑来看过我几次。

我们谁都不想让对方知道。

「娘。」我张了张嘴,还什么都没有说,眼睛里就蓄满了泪。

她带泪笑了起来,她说:「傻丫头,这大喜的日子不要哭,不吉利。」

我爹站在门口。

屋外的光落在他身上,让他看上去十分落寞。

我看过去的时候正好看到他看过来,脸上神色难辨,他连忙转身走开了。

「你不要怪你爹。」我娘轻轻替我插上红艳的发饰,「你弟弟还未成亲,妹妹还未许人家……」

所以顾不上我。

所以不能由我败坏了名声。

我突然很委屈。

「我从小就听话,乖顺谦恭。」我视线模糊一片,「明明不是我的错啊。」

娘从后面轻轻抱住我,怕弄坏了我的发饰,又怕我感受不到她的抱歉,抱得小心翼翼。

「娘知道,娘知道,我的儿没有错,都是为娘的错。」她带了哭腔,「若是那日……后来你爹偷偷抹了好几次泪……」

越讲我越委屈。

若不是刘三斤来了,我和我娘能抱着哭个三天三夜。

32.

刘三斤用八抬大轿,将我抬着绕着白云村走了一圈,最后赶在吉时前到了他的家里。

下轿的时候,我听见了顾大朗的声音。

「音音,你放心,我娶你也定是八抬大轿,没钱我自己抬。」

我噗一声笑了出来。

一瞬间锣鼓喧天。

刘三斤没有牵绣球,他上前来牵住了我的手。

喜娘在一旁说不合规矩。

他一个字都没有听。

我被他握住手,一个天旋地转后,被他打横抱了起来。

他抱着我跨了火盆,走进大堂才将我放了下来,一举一动都小心翼翼。

丝毫看不出我们刚见面他动不动就将刀放在我脖子上的模样。

刘三斤没有让人闹洞房。

他推门进来的时候,我正在偷吃师妹给我悄悄端来的点心。

见他进来了,我连忙把点心藏到背后,再将喜帕放下来。

他几步走过来,将我的喜帕掀开。

「饿坏了?」他眼睛里全是笑。

我要是点头岂不是很丢脸?

哪个新娘子会在新婚之夜承认自己饿坏了的?

我摇了摇头。

却见他从我身后拿出那碟点心放在一旁,他从中拿了一个喂到我嘴里:「我可饿坏了。」

随后他就俯身咬住了我没含住的半边点心。

漫漫长夜,红烛摇曳。

一夜未灭。

听说只要喜烛燃了一晚上没有灭,那新人就会天长地久,恩爱不疑。

我醒来第一件事便是望向床边的喜烛。

果然没有灭。

我看着躺在我身边的刘三斤。

当日嫁给秦寺,我以为我这辈子已经完了,从没有想过会有今日。

此时刘三斤落了一个吻在我额头上。

「不要在我的床上想别人。」

我看着他依旧闭着的眼睛,笑了起来。

「好。」

(正文完)

【刘三斤番外】

1.

我是江湖中令人闻风丧胆的云山宫主人。

只要酬劳足够,云山宫可以接一切暗杀。

没有云山宫杀不了的人。

准确来说,没有我杀不了的人。

可是这次,要杀的是当朝太子。

太子微服出巡在外,身边高手如云。除了我,云山宫谁也不能出这次任务。

杀猪匠这个身份是我一直用的身份。

因为血腥味和血迹都可以不被人怀疑,而省去一切不必要的麻烦。

这个叫白云村的小村子存在感很低,离白城也很近。

过不了多少时日,太子就要到白城了。

白云村是最好的藏身之地。

只是没想到我刚来不久,就来了个地痞。

若不是他非要撞到我的刀上,我是不会杀他的。

想来这个地痞在这村里的名声也是极坏的,他死了连个向官府报案的人都没有。

从村民口中,隐隐还听出了几分我为民除害的意味来。

那便极好。

若不是那地痞的妻子找上门来,我可能都不会将此事放在心上。

那女子长得如出水芙蓉,是难得的令人看着舒心的长相。

我以为她是来寻仇的,还觉得她若是倒在我刀下,倒也不可惜。

却没想到她拿出几张银票,颤巍巍道:「这钱是谢谢你做我男人。」

……

我什么时候做她男人了?

早就听说白云村的寡妇风流,没想到倒让我见识到了。

2.

我刚把宫中叛变之一斩于刀下的时候,便听到了巨大的声响。

从墙上跳下来能发出巨大声响的,绝不可能是有功夫的人。

抬眼一看,居然是那地痞的妻子。

听人说叫白花儿。

这名字挺衬她的。

但是如今我一丝一毫都赌不起,宁愿错杀一千也不会放过一个。

若她也是早就潜伏在这白云村,那便要尽早除去。

事实证明她不是,而且脑子还有点问题。

我真的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但是我实在没想到,我也有求她的一天。

我被太子的影卫伤得不轻,能不能回到自己的屋子里不说,还可能晕在自己的屋子里被追来的人发现。

于是我便听到了白花儿的声音。

她在跟她的那头牛骂我。

我没多想就进了她的屋子。

江湖中人不拘泥小节,不过是睡一觉。

却没想到这个女人如此难缠。

「半个月,不行算了。」她的手放在门框上,一副作势要开门的模样。

算了。

大丈夫能屈能伸。

我答应了条件后,她突然绽开一个耀眼的笑来。

她长得的确好看。

我想过无数种可能。

若是她真有心,就算我答应了她的条件,她也会去官府叫人来。

她没有,一个人都没有带回来,带回来了一些乱七八糟的药。

我见过许许多多的尔虞我诈,连宫中的人都可能随时会叛变。

她这般我倒有些不习惯了。

3.

白花儿娉娉婷婷地走进我家门的时候,我的心跳是漏掉几拍的。

这么多年,我过着刀口上舔血的日子,从没有过一个女人。

她轻轻走到我身前,问我:「你不会说话不算数吧?」

我自然是说话算数的。

但是第一次着实让我有些丢脸。

我练了这么多年武,从没想过自己这么无能。

没想到这个小妖精居然又凑了上来。

那我便要一雪前耻。

这滋味真是难说。

想起来宫中有不少人都败在女人手上,当时觉得不可理喻,如今却有些能感受到了。

温柔乡,果然没几个人能抽身出来。

几番后,白花儿在我身边睡着了,我轻轻打开窗,月光就落到了她恬静的脸上。

她突然蹙起秀眉,嘴里嘟囔:「爹爹,不是这样的。」

模样又委屈又娇嫩。

「我与他真的没关系,爹爹你信我。」说着还小声哭了起来。

我叹了一口,伸手擦了擦她落下来的泪。

果然女人是比较麻烦的。

没过几日又到了刺杀太子的好时机。

意料之中,我又受了伤。

这次不一样,明明我经过了白花儿的家,却没有进去。

若是我进去了,便会殃及她,就她那娇娇软软的身子,怎么受得了那些东西。

我却没想到她会出现在我家中。

我又欠她一次。

4.

村子里的人对白花儿的评价不好。

我知道。

但是我不觉得。

她挺好的。

看着她急匆匆地跑回来,赶紧关上了门,然后将药都藏到了床下。

我就知道她肯定听到了什么风声。

但是她没跑,她开始脱衣服。

外衣被她扔到地上,动作着急又笨拙。

「我还受着伤呢。」奇怪,此时我竟还有心思与她调笑。

她瞪了我一眼,然后将肩上的衣服往下拉了拉,趴到了我的身上。

她用她本就不好的名声,为我打掩护。

门外那些个男人看着她,仿佛要将一双眼睛都黏着她身上。

我将被子把她裹紧,突然想将门外那些个眼睛都剜了。

村里人的话越来越难听。

好多话都已经传到了我的耳中,都是中伤她的。

是我对不住她。

但我没办法娶她。

我身后还有整个云山宫,还有太子没有杀。

我没办法娶她。

看着她眼中落下去的光,我突然有些心疼。

我是个冷血的杀手。

遇到她以后,好像变得不那么冷血了。

这是音音跟我说的,她说我变了。

我眼睛里有光了,在看白花儿的时候。

她说这对我来说不是件坏事,对云山宫来说却是件天大的坏事。

是的。

所以我要想想怎么样才能不成为云山宫的坏事。

音音这次来,就是让我回宫中处理一些事情的,我刚好可以回去好好想想。

只是白花儿好像不高兴了。

等我回来再哄她。

5.

我已经安排好了。

等我将太子杀了,再将宫中一切事务交出去,我便可以回白云村好好陪白花儿了。

可是她却跟我说,她要嫁给顾大郎。

她说顾大郎家中几代都是庄户人家,殷实安稳。

她说得极有道理。

总比我这杀了一辈子人的要强上许多。

我将那把剑刺进太子心脏时就在想,若是她真要嫁给顾大郎,我也一定给她备一份厚厚的嫁妆。

就走了那么一下神,便后身后的影卫捉到了。

他的剑没入我身体的时候我便知道,上面有剧毒。

怎么办?

我连她出嫁都等不到了。

我没想过我还能活下来,更没想过醒来第一眼居然看到的是那个心心念念的人。

她一双眼睛通红,哭得都有些肿了。

我小心地将她抱紧在怀里,生怕这只是一个梦。

「你一个人来的?」

这么远的路,又那么危险,她怎么来的?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怎么办?

「大不了就是一死,我死了你就能娶她了,你难道不高兴吗?」她狠狠地在我肩上咬了一口,让我清晰知道了这不是梦。

我哪里要娶谁。

我只会娶她。

6.

我要娶白花儿。

用最隆重的仪式,告诉所有人,她值得。

白花儿的父母看到我给出的礼钱时一愣,最后露出了难色。

她爹看了看礼钱,又看了看我:「她是个寡妇。」

我看着他:「她是白花儿。」

突然她娘细声抽泣起来。

她爹把礼钱推了回来:「好好待她。」

我从小无父无母,不懂得他们的心境,但是我知道白花儿一定想他们送她出嫁。

只要他们答应送她出嫁,就行。

听喜娘说,大婚前几日新郎新娘不能见面,更不能有肌肤之亲。

我生生忍到了洞房之夜。

床上是我请了福寿双全的老人来撒的帐,上面的枣、生、桂、子一样也不缺。

喜烛燃了一夜也没灭。

白花儿早上起来眼睛亮亮的,她说:「你知道吗?只要喜烛燃了一晚上没有灭,那新人就会天长地久,恩爱不疑。」

我知道。

所以喜烛是我亲手做的。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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