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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醒后,区长发现老婆死在了卫生间

 1

2009 年 12 月底,我离开熟悉的解剖台,坐在区府年底总结大会的台下。

听着常务副区长用蹩脚普通话发表「重要讲话」。

我俩本来没啥交集,大会一散,我继续干我的活,他继续开他的会。

可没想到 8 个月后我就以法医的身份,走进了区长张建民的家。

那天凌晨,他的妻子死在了自家卫生间里,身上只穿着内衣,凶手成谜。

 

2

此时此刻,区长张建民躺在高级病房的病床上,一脸憔悴。

我在一旁负责给他验伤。

张建民一张嘴喷出的都是酒气,说「他让我撞墙,还非要让我喝酒。」

张建民口中的「他」,是一个黑衣人。

事发时,张建民刚打开家门,一把长刀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以为碰上小偷了,张建民想给对方钱,并保证绝对不会报警。

黑衣人却不着急拿钱,而是提出了一个古怪的要求:让堂堂区长用头撞墙。

「黑衣人说我撞晕了,他才有时间逃走。」

但张建民胆子小,无论如何也撞不晕自己。

于是他就想到和黑衣人商量,能不能换个方式?

 

3

黑衣人扫视了一圈屋子,「那你把自己灌醉了也行。」

张建民同意了。

他把心一横,拧开一瓶老白干,咕咚咕咚就往嗓子眼里倒。

不过张建民留了个心眼。

为了消除黑衣人的戒心,他边喝酒边和对方谈心,扯了一堆大道理,还趁对方不注意,偷偷洒了一些酒在床上,半喝半洒。

喝得差不多了,他又喊着要喝水。

趁着黑衣人去拿水的功夫,张建民琢磨着逃跑。

但房门被对方用大木椅挡住,一时半会关不上;窗户的防盗网没防住贼,反倒成了困住自己的牢笼。

进退都不成了。

黑衣人很快就拿了水回来,张建民接过来佯装喝水,实则暗暗又把嘴里的白酒吐回了矿泉水瓶里。

六七两白酒下肚,张建民脑袋昏昏沉沉,吐了一地却怎么也晕不过去。

黑衣人等不了了,扑上来一把卡住了他的脖子。

——张建民的记忆到此为止。

他说,自己醒过来的时候,头上还在流血,就报了警。

当时已经是 8 月 24 日凌晨 1 点。

外侦的胜哥丢给我一个眼神,我们走到高级病房外的小阳台上。

胜哥吐了一个烟圈,问我,「你相信他说的话吗?」

我摇了摇头,这不是扯淡吗。

 

4

天一亮,审问正式开始。

为张建民跑前跑后嘘寒问暖的女婿,极有眼力见地走出病房,轻轻关上了门。

眼前,刚刚丧妻的区长张建民支起上半身,客气地等胜哥发问。

「你头上的伤怎么来的?」

他额头的伤我验过,创口长度 2.5cm,边缘淤伤,还带有规律的花纹。

张建民摇摇头,不知道。

胜哥又问,你到底晕过去了多久?

「两三个小时吧,」张建民回答,但马上又改口,「我记不得了,反正是很久。」

他说是被掐晕的,但我第一时间翻看过他的眼睑,根本没有出血点,倒是和宿醉的情况吻合,整个眼睛布满了通红的血丝。

张建民的许多证词要么含糊不清,要么就是与事实矛盾。

案件会上,所有人都认为张建民非常可疑。

但座上大大小小的领导没有一个人级别比他高。没有确凿证据,谁都不敢开这个口,说把区长押回来审。

 

5

张建民的讲述依然三句话不离「黑衣人」

「他戴口罩、橡胶手套,还有一顶鸭舌帽……」

胜哥只能跟着张建民的描述,在脑海里重构着凶手的样子:20 多岁的男子,体格较瘦,皮肤白皙,穿黑 T 恤,戴鸭舌帽、口罩、橡胶手套,穿球鞋。

如果是有经验的惯偷,为了避开摄像头、不留下指纹,确实会选择这样打扮。

但大夏天,一个如此打扮的人,在这种小区,不会引起注意?

张建民住的是高档小区,几个门都有保安,进出登记,从小区开发到现在,盗窃案都没几宗。

更重要的是,那一晚的监控,直到我们的警车赶到,没有一个摄像头拍到那个所谓的「黑衣人」。

黑衣人就像个幽灵,只活在张建民的口中。

 

6

「……我醒过来,给我老婆打电话。」

何素慧的电话声在客厅响起,张建民就挨个房间找人,最后,在卫生间看见了老婆的尸体。

提到老婆,张建民似乎一下动了感情,眼圈泛上了红,还不时用手背抹一下。

看着眼前这个伤心的男人,胜哥却有点恍惚,他回想起第一次问话结束后他告诉对方,之后还要去派出所录一份正式的笔录。

张建民的第一反应却是问,「会不会耽搁第二天一早跟市长去省里开会?」

那时距离他的老婆遇害,还不到 12 个小时。

 

7

解剖室的排风扇嗡嗡作响,区长夫人何素慧,孤零零地躺在解剖台上。

尸体尸斑成片,冰冷而僵硬。

尸检时我发现,何素慧脸庞和眼睑上的出血点,脖子上的瘀斑,颈部的勒痕,都指向这个死者的死因就是窒息。

何素慧身上除了导致窒息的损伤外,只有头部有个小淤伤,以及膝盖周围有些擦伤,这证明,她的反抗并不激烈。

或者说,凶手并没有费太大的力气就夺走了这个女人的生命。

反观张建民身上的伤口,腹部的利器划伤,脖子上的淤斑,额头上的钝器伤,任何一处都可能致命。

但现在,每一处都只是轻伤。

我实在想不通。

如果黑衣人真的存在,并且这么轻巧地杀掉了何素慧,那么在面对张建民时,他为什么又显得这么笨拙?

手上的刀没有要了他的命,钝器也没有砸碎他的头,甚至在掐住了他的脖子之后,也没能杀死他。

太荒唐了。

这简直不像是同一个人所为。

 

8

还有一点很奇怪。

何素慧死的时候身上只穿着一套内衣。

虽然文胸上沾染着血迹,但是内衣没有发生过位置移动,身上也没有任何被性侵的迹象。

那为什么死者身上只穿着内衣裤?

作为法医一具被转移到洗手间且只剩内衣的尸体。我第一个联想到的就是——分尸。

另外我们勘查到,何素慧遇害时家里门窗完好,就连现场的保险柜也是用钥匙打开的。

种种线索串联起来,凶手极有可能是对这个家极为熟悉的人。

顺着这个猜想。

——张建民喝完酒回家,和老婆发生争执,然后两人打了起来,被打伤后,张建民错手掐死了老婆,又把尸体转移到洗手间。

准备分尸时他脱下老婆的衣服,最后犹豫了很久发现处理不了,才临时编造一个谎言,报了警。

这样一来所有不合理的情况似乎都能说通了。

很多女性被害的凶案里,死者的丈夫或男友就是凶手。

而据我们了解,张建民夫妻俩很难说有多深的感情。

 

9

我们把目光放在了案发那天,开车送张建民回家的女司机身上。

我们注意到,张建民的车当晚开进车库约 17 分钟后,女司机才步行离开小区。

从停车位到小区门口的距离,步行加上停车只需要的 8 分钟,张建民和这位女司机在停车后耽搁了至少 10 分钟。

这 10 分钟足以让人浮想联翩。

 

10

我们兵分两路,胜哥去审问女司机,我则再一次回到了案发现场。

这天下午,我用足迹灯贴着张建民家的地面挨个房间查看,寻找「黑衣人」的踪迹。

竟然真有了新的发现——

在张建民家一间空置的屋子里,我提取到了一组陌生的鞋印,更巧合的是,相同花纹的鞋印在何素慧被害的卫生间也出现了!

真有黑衣人?

一开始我们并没有重视现场的鞋印,但那间空屋子里除了那双陌生的鞋印,没有其他人的。

这说明那一晚,张建民家里确实可能有「第三个人」在场。

痕迹师确认,足迹属于一个穿大码鞋子的男性,身高接近一米八。

这与张建民和吴文丽的特征都不符合。

这次,我并没有轻易下结论,毕竟鞋印也可以伪造。

我先是比对了鞋柜里的所有鞋子,没有一个吻合。想到张建民案发当晚穿的鞋,我急忙赶去医院。

然而我还是慢了一步。

 

11

推开高级病房的门,我一眼就看到了张建民床边摆着的一双崭新的黑皮鞋,上面一点磨损和穿着的痕迹都没有。

「旧鞋子呢?」我不死心地追问。付费

张建民把头转向看向女儿张楚楚。

张楚楚告诉我,鞋上沾了血,她叫医院扔了,这双新鞋是她丈夫才买的。

我又看向张建民守在一旁的女婿,注意到我的视线后,男人略带尴尬朝我点了点头,证实了这一点。

好不容易冒头的线索,又断了。

 

12

胜哥那边,由于不方便直接去派出所问话,女司机带着胜哥来到一家咖啡屋,挑了一个靠角落的位置坐下。

 

女司机是张建民的办公室主任,也是区长秘书,名叫吴文丽,三十三岁,离异。

说到张建民,吴文丽侃侃而谈,在她嘴里,张区长俨然就是一位工作认真又关心下属的好领导。

胜哥早有预料,也不打断她,心里暗暗发笑。 

等对面女人的场面话告一段落,胜哥把她和张建民的通话记录丢了出来,开始了真正的询问——

「既然你们只是普通上下级关系,那么他半夜一点给你打电话也是聊工作?还不是一次两次,你们的工作有这么忙吗?」

「用不用我查查你们在同一家酒店住过几次?」

这一回吴文丽不吱声了,她的脸映在茶杯里,随水面不断摇晃。

 

13

被逼到这个份上,吴文丽终于开始抖张建民的私事。

她承认自己是张建民的地下情人,但她强调「我不可能为了他那种货色杀人」

同时她也说,张建民是不可能杀老婆的。

原因很简单,没了老婆,张建民就当不成这个区长了。

张建民早年发迹全靠老丈人的赏识和提拔,现在也要靠老婆,更不可能对何素慧下手。

何素慧曾经当过副镇长,后来在张建民仕途顺畅时退居二线,专心顾家。

现在张建民在外面瞎搞,心里有愧,每次对老婆都是一副讨好的嘴脸,别说不敢动手,就连放几句狠话的时候也不多。

即便是张建民在和她办事的时候,何素慧一个电话也能让他头也不回地离开。

张建民本身又没有什么能力,会议上的发言还有应付领导检查的文件,都需要吴文丽包办。

她吴文丽没有理由吊死在这样一个男人身上,也不相信张建民有胆杀自己的老婆。

 

14

吴文丽的话不能全信,为了得到更多信息,胜哥又来到了女儿张楚楚家走访。

去的时候张楚楚的老公韦志远还在医院陪床。

张楚楚说,母亲遇害的那天晚上,他们夫妻和同事聚完餐,八点钟左右回到家,之后就没有再出去。

丈夫吃饭时也在工作,一直看手机、发短信,回家后接了几个电话,就进了书房,说要加班写东西。

她和韦志远是相亲认识,她那时一眼就看上了这个帅气的小伙子,并不介意他的农村出身。房子是父母全款买的,两人挣的钱足够日常花销,经济上也没什么压力。

结婚三年,没有太多的烦心事,但张楚楚心里只有一个抹不平的疙瘩——丈夫在夫妻生活这件事上,似乎总是不太积极。

他每天都会回家,从不在外留宿,尽管如此,他回家的时间却越来越晚,理由不外乎是加班、同事聚餐。

即便在家,他似乎也对锻炼身体、甚至做家务更感兴趣。

洗衣、做饭,收拾房间,都是韦志远在干,而且天天如此。做完这些事后,丈夫总是精疲力竭,在她枕边沉沉睡去。

这个家里的一切都被打理得一尘不染,只有她身上落满了灰尘。

近几年她和父母走动的变少,也和丈夫有关。

父母总是嚷嚷着要抱孙子,唠叨的多了,小两口也就不愿意回去了。

「生娃哪是我一个人的事……」胜哥听出了张楚楚话里的无奈。

张楚楚自己说,她和母亲的关系一直很好,就连前年两老新买的这栋大平层,房产证上都写的是自己的名字。

张楚楚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埋怨自己,「如果我们经常回去,如果那天我们都在,就不会出事了。」

 

15

另外,胜哥还了解到,张楚楚头上那栋大平层,何素慧提出过要过户给张楚楚的大哥。

理由是大哥生了二娃,这套房子过户过去,省得以后还要给孙子置业。女儿女婿一家,也会再添一辆好点的车子。

张建国当时没有明确表态,张楚楚和老公也没有异议。

做完笔录,胜哥起身在屋子里转了转,书房里有一台笔记本电脑,胜哥凑过去,晃晃鼠标,还在待机状态。

「密码是多少?」胜哥问道。

张楚楚摇头。

这是丈夫韦志远的电脑,她不知道怎么打开。

胜哥清楚地记得,自己查过和何素慧关系相近几个人的通话记录,女婿韦志远那天晚上的通话记录几乎是空白,应该没有任何同事或是领导打过他的电话,张楚楚却说丈夫当晚接打过电话,还加了半宿的班。

这事儿有蹊跷。

 

16

胜哥把电脑带回了警局,找来高手,倒腾了两下,轻松打开了电脑。

电脑里并没有那一晚写的工作文档,但仔细浏览了所有文件夹后,胜哥也并没有发现反常的地方。

直到他们发现了一个隐藏的文件夹。

点开这个文件夹,密密麻麻的照片中,韦志远的过往扑进了胜哥的眼里。

胜哥一张一张地翻看,这些照片持续了很多年,甚至早在张楚楚和韦志远结婚之前就有留存。

而画面中,从始至终就只有两个人。

韦志远,和一个张楚楚完全没有见过的陌生男人。付费?

 

17

胜哥立马返回医院找韦志远,人却不在医院。

胜哥直觉不对劲,直奔张楚楚和韦志远的家,韦志远也不在。

韦志远不见了,电话关机,医院没人,单位不在,家里也不在。

如果只是因为「男友」这种私人问题被发现,根本用不着玩失踪。

那个存在于韦志远电脑里的陌生男人,身上一定还有更多待解开的秘密。

 

18

在一个日租房里,胜哥找到了那个男人,薛彬。

从他的身上翻出了两部手机,胜哥正准备把手机装进物证袋时,其中一个的屏幕亮了起来——

「我在大桥脚等你。」

那是一个未储存号码发来的信息,就这一句话。

胜哥点开通讯录,只有一长串和这个号码的通话记录。

电话那头的男人一定是韦志远。

另一组人马随后就抓到了人,韦志远的身上也有一个手机,里面也只有一个号码,号码的主人正是薛彬。

而两人高频联络的那个时间段,正是案发当天下午五点到凌晨一点。

这两部单对单的手机,案发当天总共打过七次电话,累计发了二百多条信息。

虽然短信都已经删除,但这种通讯频率显然不正常。

审讯室里,薛彬就一句话,「总之事情都是我做的,和韦志远没关系。」

 

19

在和韦志远拍下第一张亲密照片的时候,薛彬根本不会想到,几年之后,他会为了这个男人杀人。

薛彬很小的时候,父亲就抛下了他和母亲。中学辍学以后,他在社会上游荡。

起初母亲给他安排相亲的时候,他总是不敢兴趣,后来他才发现自己喜欢男的。

他和韦志远是偶然在贴吧上认识的,刚开始只是在网上聊天,后来两人约在一个酒吧见了面。

从网上到线下,总共没有两个星期,薛彬发现自己爱上了对方。

从来没有一个男人像韦志远对他那么好,那么体贴。 

 

20

而对于韦志远来说,这段感情一开始自己只是好奇,随后是沉迷。

他发现自己内心似乎住着一个女人,而混迹社会好几年的薛彬满足了他对于爱情的想象。

但没有正经工作的薛彬,养活自己都只能说是勉强,除了偶尔能下馆子打打牙祭之外,两人的生活一直都很窘迫。

这种只有爱情没有面包的日子,一直到韦志远工作一年后考上了公务员,手头才稍稍宽裕。

但是韦志远的两个哥哥要成亲,他得帮衬,姐姐生娃,他也得还人情,以至于工作了一年,薪资看似可观,但他却依然没有任何余钱。

这时候,有同事介绍了张楚楚给他,介绍人着重强调,对方家里条件非常不错。

韦志远心动了,他需要一个台阶,他想爬得更高点,不再过苦日子。

他知道自己和薛彬不可能有好结果,家里不会同意他和一个男人过一辈子。

韦志远向薛彬提出了分手——为了跟张楚楚,还有他向往的生活在一起。

后来证明,那并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21

韦志远凭借帅气干净的外表,很快和张楚楚在一起,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岳父张建民从看到他开始就没有好脸色,显然看不起农村出身的自己,而岳母何素慧也是类似的态度。

但是正在热恋中的张楚楚不顾两老反对,依然坚持和他在一起。

韦志远本身没什么钱,新婚住的房子是岳父母全款买的,连在广东办喜酒的钱,都是岳父母全包。

住在岳父母买的房里,加上岳父在职场上是他上级的上级,虽说不算是上门女婿,但在强势的岳父母面前,他说话都不敢大声。

对于自己的妻子张楚楚,在韦志远眼里,她每天只会惦记着哪个明星的八卦,从来不会关注他的心思。

「你知道煎熬的感觉么?那种小火慢炖,感觉自己的身体和精神都在缓缓的腐烂。每一天都不想回家,回家就要带上厚厚的面具,虚伪、空洞。」

韦志远很快就受不了这种生活,他再次找到了分手的薛彬。

 

22

「快乐你懂吗?」韦志远抬起头看着审问他的胜哥。 

韦志远越来越不愿意回家,他找各种理由加班,说是聚餐,其实是偷偷摸摸和薛彬在一起。

岳母不止一次的催促他们赶紧生娃,他不敢当着岳父母的面反抗,只能和张楚楚说想多过几年二人世界。

但是躲过了一年,又是一年。

三年的婚姻生活,韦志远早已不堪忍受,他曾经用开玩笑的口吻问过张楚楚,假如离婚的话,会怎么样。

张楚楚立马就变了脸。

她说如果韦志远敢做对不起自己的事情,或者离婚,就让自己爸爸搞得他身败名裂,不仅丢工作,还要让他彻底混不下去,只能滚回老家种田。

「滚回老家种田」这样的字眼,戳中了韦志远的痛处。

过去的几十年,他几乎搭上了自己的全部人生来摆脱这几个字,张楚楚怎么能用一场婚姻就把这一切都打回原形!

 

23

韦志远承认,是自己指使薛彬杀人,但在他的眼里,张建民夫妇不过是恶有恶报。

「他们一家都不是什么好人,张楚楚还要让我身败名裂!」

「滚回去种田」的威胁,让韦志远彻底没有了退路。

他清楚,自己的老丈人张建民有足够的手腕做到这一步,如果因为离婚丢掉工作,那么等于这几年所有到手的东西都得还回去。

 没有积蓄也就没有保障,不管是去是留,钱必须得有,还不能少!

一百万。

这是他给自己定下的最低目标。

韦志远估算了自己的收入和消费,如果全靠领工资,就算是自己一直省吃俭用,要攒够目标也要十来年。

可不要说十年,十天他都没法再忍耐下去了。

他要挣脱枷锁去过新生活,就得弄到属于自己的钱。

 

24

岳父母老两口住的那栋大平层,房产证上是张楚楚的名字——这是韦志远心里最后一丝慰藉,也是彻底点燃韦志远心里邪念的导火索。

那套房是在他和张楚楚婚后才买的,因为限购,挂在了张楚楚的名下。

岳母要把大平层过户给儿子,张楚楚也没有出声反对。

但在韦志远心里,房产作为张楚楚婚后获得的财产,理论上该有自己一半——自己的东西自己却不能做主,甚至连声都不敢出,这是什么道理?

不能和平离婚,自己的房子眼看着要白送人了,韦志远觉得唯有干掉两老,才有出路。

他又一次联系上了自己的爱人,薛彬。

 

25

当韦志远和他透露想干掉岳父母的心思时,薛彬觉得没什么,「只要你真的想,我就去干。」

在混迹社会多年的薛彬看来,杀掉一两个人容易得很。

电影里不都是这么演嘛,杀完人一躲,风声过后,照样潇洒生活。 

韦志远搞了两张不记名电话卡,买了两个新手机,约定好只用这个手机联系商量杀人的事情。

随后他们又专门找了些刑侦电影和法制纪录片,很快就确定了杀人方案:投毒。

投毒的第一步,就是能接触到二老的饮食,为了达成这个目的,他们必须拿到两老大平层的钥匙。

韦志远偷了张楚楚的钥匙,偷偷配了两把,然后两人开始物色毒药。

毒药到手后,他们才发现网上卖的毒药根本没法一下毒死人。

不过很快,他在一个夜市上,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毒药,那个老板卖药的时候已经告诉他那就是氰化物,用来毒狗的。

韦志远买了只鸡来实验,毒药的效果确实很好,鸡吃了之后很快就死掉了。

随着计划一步一步地推进,自己在上面投入的精力越多,韦志远慢慢地麻木了,最初的恐惧和担忧消失了,他开始觉得杀人也不过是一个平常事。

但是当韦志远真正准备投毒的时候,他才发现,要让两老同时中毒非常困难。

他让薛彬在小区附近守了好多天,结果却发现张建民大多数时候并不在家吃饭,两个老人也几乎没有同时下班的时候。

如果张建民回家发现自己老婆中毒死亡,肯定不会再碰家里的食物。

恐怕张建民夫妻也不会想到,他们的貌合神离,反倒成了女婿行凶最大的障碍。

 

26

两人只能换方案,韦志远让薛彬带着针管,夜里潜入二老的房间注射。

不过因为薛彬中途退缩,这个计划没有成功。

韦志远很无奈,朝着薛彬狠狠地发了一通脾气,威胁薛彬说,搞不定两老,就和对方断绝往来。

薛彬急了,他发誓说,下次他直接上门弄死两个老人。

8 月 23 日当晚,薛彬兑现了他的承诺。

 

27

薛彬交代,8 月 23 日中午,他和韦志远见了最后一次面。

下午五点多,薛彬在男友的丈母娘何素慧下班前,跟着别人混进了小区,然后拿着准备好的钥匙打开了张建民的家门。

六点十分,何素慧回到家,还没来得及换上清凉的睡衣,薛彬就从客房冲了出来,用预先准备好的绳子勒住了她的脖子。

女人吓了一跳,抵住绳子要他松手,大概认为他是小偷吧,她让他拿钱走人。

薛彬不加理会,更加用力地拉紧了绳子。

女人绝望地挣扎起来,直至不再动弹。

薛彬拉住她的腋下,将她拖进了卫生间。

松开绳子之后,为了确保对方已经死去,他又在女人的脖子上掐了好一会儿。

做完这一切,时间仅仅才过去了十来分钟。

 

28

原来杀掉一个人,并不像他在电影中看到的那样简单。

薛彬瘫坐在卫生间的地板上,感觉已经花光了所有力气。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他掏出来一看,是韦志远发过来的信息:「怎么样?搞定没有?」

薛彬回了四个字:「搞定一个」。

薛彬的心情没有短信里那么轻松,在等待张建民回家的这段时间,他好几次都想要放弃。

薛彬离开洗手间,回到客房,坐在椅子上发呆。

大约是因为出了一身汗,吹着空调,他感觉身上有些发冷,能量似乎正一点点从他的身体里流失。

忽然,「啪」地一声,薛彬吓得从椅子上跳起来,他仔细地听着——

屋子里又恢复了安静,那死一般的气息却压得他喘不过气。

 

29

一想到卫生间里的尸体,每一个不寻常的声音都敲打着薛彬的神经。

他既害怕警察随时冲进来,也开始担心体力消耗殆尽的自己能否顺利干掉张建民。

他只能不断地发短信打电话给韦志远,期望从对方那里获取更多的勇气。

可漫长的等待让他觉得越来越焦躁,也愈发觉得自己不安全,他又发了一条信息给韦志远:「要不我下次再来?」

韦志远告诉他,已经杀了一个,下不了船了,不一次搞定,根本不可能还有第二次的机会,只能继续。

他开始担心,自己能不能有体力对付张建民一个男人。

他把担忧告诉了韦志远,很快手机屏幕就亮了:「下一个用刀吧。」

 

30

薛彬听话的从厨房拿了一把长长的水果刀,再次回到客房,一边发信息,一边留意着门口传来的动静。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一直没有人回来,薛彬都记不起到底自己崩溃了几次,他连续发了好几条同样的信息给韦志远,就一句话,「我干不了了。」

韦志远则一直在给他打气。

终于在他的情绪又一次压抑到极点后,房门「咔」一声开了,张建民回家了。

箭在弦上了,趁着张建民关上房门,正准备弯腰脱鞋子的时候,薛彬就举着刀冲了过去。

虽然刚刚杀了一人,但薛彬持刀的手却怎么也扎不下去了。

他只好一手掐住了对方的脖子,一手拿刀顶住对方的肚子。

张建民哀求他不要伤害自己。

薛彬却只想着快点解决,他想着对方晕了,自己再弄死对方会容易些,于是让张建民自己用头撞墙。

但张建民推说自己胆小,无论如何都做不到撞晕自己,让换个方式。

薛彬看到酒柜里的老白干酒,就提出喝酒喝到昏睡也行,反正只要对方无法反抗,他觉得都行。

一个筋疲力尽的凶手,一个面对死亡威胁的老油条,两人都在相互耍着心机。

一瓶白酒喝了大半,张建民吐了出来,他觉得差不多了,就准备要掐住对方,结果被张建民一推,脚下踩到呕吐物,磕到了放在旁边的实木凳子。

他拿起凳子砸了过去,本来就摇摇晃晃的张建民应声而倒,额头的伤口处涌出一大滩的血迹。

薛彬喘了口气,又用手在对方脖子掐了两分钟,感觉张建民不动了,才起身给韦志远发了信息:「他不动了,流了很多血。」

薛彬松懈下来,他终于替「爱人」解决了这对麻烦。接下来,等到韦志远和妻子离婚,他们就能拿着钱,远走高飞了。

 

31

作为法医,我非常好奇韦志远具体的作案动机,是为了那半套没有到手的房子杀人?还是为了发泄心中的怨气杀人?

胜哥没有回答我,而是转头问我,「你觉得他说的就是真的?他们真的那么相爱?韦志远真打算杀人后就离婚分钱,然后和薛彬一起远走高飞?」

可韦志远从始至终都不敢自己动手。

可如果真的爱一个人,怎么会舍得让他去杀人?

 

32

何素慧死了,带走了这个家最后一点人气。

靠着老婆坐上区长之位的张建民虽然活了下来,却因为老婆的离世意外终结了仕途。

他之所以老是惦记着陪市长去省里开会,也是想抓住最后一段时间,看有没有机会再往上走一走。

他本就不爱也不关心自己的妻子,和自己女婿一样,只是想借着女方的家世往上爬而已。

天不会遂这种人的愿。

两年后,他从折腾了半辈子才爬到的位置上掉了下来,再没了音信。

我再打听,大家不会记得「副区长」,只会记得有这么一个老婆被杀了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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