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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前一夜

高三那年,我被家人扔在了高速路服务站……

高温烈日下,那种濒临死亡的感觉,记忆犹新。

1

再次醒来,是在休息室,床边围了一圈警察。

我头晕目眩,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

警察:「姑娘,你怎么一个人在服务区,这四十几度的高温,长期在室外是会中暑的。」

我低头,不作声。

警察再三逼问下,我才艰难的扯了下嘴唇。

声音沙哑的开口:「我妈可能将我忘了,我没有手机扫不到场所码,进不去。」

警察愣了一下,随即有点同情的看了我一眼,问道:「好点了么?我们送你回家?」

车速很平稳,空调温度打的很低,很舒服,跟之前的烈日灼烧,完全不一样的体验。

一路上,警察都在絮絮叨叨的说我父母的粗心,我多数时候是腼腆的,不答话,也不吐槽,态度特别温顺。警察看我这样,又是一声叹息。

我低头,眼底暗潮汹涌。心中的恨意剧烈翻滚,我深呼吸,强压下快要抑制不住的戾气。

妈?

那个女人,根本不配。

我根本不是被她忘在了服务区,而是她有意的丢弃。他们恨不得我去死!

两个小时的车程。

很快,我看到了熟悉的家门。

是父亲开的门,打开门的瞬间,他看到我身后站着的警察,整个人明显愣了一下。

可能,是没料到我这么快就能回来,亦或者,希望我永远回不来。

警察对他们的态度非常不满意,将他们教训了一顿。

我站在门口,没有阻拦,只低头看着脚尖,俨然一副乖宝宝的模样。

哥哥在指责之中,不甘心地说道:「警察同志,根本就不是我们的错,是她跟我吵架后自己跑下车的。」

「那你们也不能将她丢下。」警察严声说道:「如果出了事情,你们哭都没有地方哭。」

我头垂的更低,以此来掩饰自己内心的情绪。

警察叔叔还是没明白我的处境。

我如果真的出了事情,他们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哭呢?

最终,在警察的严厉教育之下,后妈一边道歉,一边答应写一份检讨书交到派出所去。

他们态度恭敬地将警察送出了门。

门关上的那一刻,父亲反手就给了我一巴掌。

粗糙的手掌打在被晒得快要脱皮的脸上,像是千万根针,齐刷刷的扎入了我的皮肤里面,疼的眼泪都快要滚下来。

他指着我的鼻子,严声质问:「为什么不给我和你妈打电话,为什么要报警,闹得如此难看。」

我强忍着眼泪,指着后妈和哥哥,咬牙切齿地说道:「他们本来就是想要把我丢下的!」

啪!脸上再次传来火辣辣的痛感。

我不敢置信地盯着父亲,从他的脸上,我看不到一丝慈爱,只有愤怒。

「如果不是你惹你哥生气,他能把你赶下去?」

好一个强词夺理,好一个颠倒黑白。

我明白,再争辩下去毫无意义。

从小到大不都是如此嘛?

我到底在争辩什么?

我捂着脸,一声不吭的回了房间。

关上房门,将父亲的咒骂声,还有许晴的劝慰声锁在门外。

我坐在镜子前,看着脸颊上脱皮的皮肤,眼泪不受控制的滚了下来。

我也是过过一段幸福的童年的。

记忆中,父母一直恩爱和谐。

因为是上门女婿,父亲对母亲言听计从。

可一切,在我上小学的时候就变了。

一向温婉的母亲性情大变,变得暴躁,易怒,动不动就咆哮。

一向恭顺的父亲,变得冷漠,动不动就对母亲大打出手,然后再摔门而去,彻夜不归。

小小的我,躲在房间里面,透过缝隙看着这一场一场的争执,我那个时候还不明白,这是父亲对母亲的背叛。

直到,那个放学的傍晚,我在浴室里看到了泡在血水里的母亲。

她割腕自杀了,在自家的浴缸里,猩红的血液铺满了我的眼睛,母亲像是一个破败的娃娃无声的躺在浴缸里面,满目猩红,刺的我眼睛生痛。

母亲葬礼结束当天,我还没从失去母亲的痛苦中挣扎出来,父亲便带着许晴和她的儿子,堂而皇之的住进了我家。

我尤记得那天,父亲将许晴和她儿子拉到我跟前对我说:「这个以后就是你的妈妈和哥哥了。」

我摇头,抗拒:「这个不是我妈妈,我要我的妈妈。」

父亲连解释都没有,抬手就给了我一巴掌:「你妈已经死了,从今天起,她就是你妈。」

那是他第一次对我动手,也是我噩梦的开始。

从那天起,我再也穿不到新裙子,而所谓的哥哥苏东志的旧 T 恤像是怎么也捡不完。

我的玩具变成了他的。母亲给我买的玩偶被他撕碎,棉花飞舞了满天,一如我绝望的心。

大概我的哭声让他很有成就感,他冲入了我的房间,打碎了我的相框,在我的相册里面乱写乱画。用刀子划烂了照片上母亲的脸。

他不许我哭,用胶带把我绑在椅子上,堵住我的嘴巴,用水枪抵着我的额头,水喷湿了我的头发,和着我的泪一起滚落。

他笑的肆意,却成了我童年挥之不去的噩梦。

苏东志考试成绩稍微有点进步,父亲就会非常开心,给他奖励,看着这一切,我像是找到了希望的入口。

我开始努力学习,我以为,只要我学习好,就可以让父亲多喜欢我一点。

可当我拿着全班第一的试卷回家时,换来的是父亲的冷漠,还有苏东志的嫉妒毒打。

也是从那一天开始,我学会了谨小慎微和隐忍。

 

2

从初中到高中,我一直将成绩保持在一个不愠不火的状态,直到高三最后一年。因为我想争取报送的名额。

「这一次月考的全班第一名,是苏静楠!」

全班哗然,而我却波澜不惊,这才是我一直隐藏的实力。

下课后,我报名了学校的辩论大赛和奥数竞赛,这些优异的成绩,在被保送的时候都在考虑的范围内。

那天下午,我第一次走入了辩论赛场。

比赛的分组是由抽签决定的。

跟我分到一组的同学好奇地询问我,这是参加的第几场辩论赛。

我说第一场的时候,他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了,变得有些绝望了起来。

辩论赛开始的前一分钟,对面还少了一个人。

当铃声敲响的那一瞬间,有个少年,抱着一颗篮球急匆匆的冲了进来。

他逆着光,夕阳的余晖落在了他的身上,给他度上了薄薄的一层光。

发尖滴落的水渍,顺着脸颊滴落在衣服上,少年的意气风发与青春活力展现的淋漓尽致。

他笑眯眯地将球丢在地上,说他来晚了。

好死不死那颗球从地上弹了起来,直接砸向了我的头!

那一瞬间,所有人都尖叫了起来。

我低头看着手中辩论题目,抬手一挥,将飞来的篮球拍开,冷着眼睛盯了一眼迟来的少年。

少年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说:「对不起啊同学,你新来的?」

我还没说话,身旁的人立刻站了起来:「老师,许潇已经很厉害了,我们这里还有一个新手,肯定会输的,这不公平。」 

原来,这人就是学校的风云人物许潇,我早就想跟他比一场了。

我对身旁人的话置若罔闻:「比一场?」

许潇也有点意外,似乎没料到我会直接挑战他,饶有兴趣的点了下头,走往对面辩论席。

队友不可置信的看着我:「你逞什么能,许潇参加辩论赛以来,从来就没有输过。」

我笑笑,不以为然。

从来没输过?那我今天就给他开了这个先例。

在队友欲哭无泪中,双方落了座。

许潇的发言,确实过于犀利,直戳主题,说的我方辩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一个个愁眉苦脸的看向了我,小声地吐槽我自取其辱,还要拖上他们一起。

许潇的目光也带着几分很不友善的笑容,那是嘲讽与不屑。

他固然很优秀,可我为了今日,足足准备了两年。

那些精彩的大型辩论赛,我看了一场又一场。

我自己也无数次匿名参加过线上辩论赛。

做了这么多的努力,就是为了今日,我绝对不能输!

在众人的目光之中,我缓缓站了起来。

许潇从一开始的轻松变得紧张了起来,话语也越来越警惕,生怕被我抓到漏洞一般。

我们的唇枪舌战之中,其他的队友根本就插不上话。

许潇轻敌了,第一轮就被我抓到了漏洞。

在所有人的不可思议中,我赢了,打破了许潇不败的神话。

许潇抱着篮球将我拦在了走廊上,不让我走。

我抱着手靠在栏杆上,戏谑地盯着他:「怎么?许大学霸,你输不起啊?」

许潇偏着头看了我许久说:「有两把刷子,明天下午再比一次!」

许潇真的是一个很要强的少年,他真的说到做到,每天下午都来堵我,嗯,每天下午都输给我,使他越来越不服气。

最后一节课的铃声刚刚敲响,许潇便准时出现在教室后门的位置,还冲着我招了招手。

我无奈叹息,不知道怎么就招惹上了这么一尊难缠的大佛。

后桌的人拍了拍我的肩膀,小声问道:「苏静楠,你和许潇什么关系啊,他都等你好几天了。」

许潇是学校里面的风云人物,一点点风吹草动都能引得所有女生的尖叫。

我不认为,我和许潇有什么关系,如果真的有,那就是对手,一个很一般的对手。

但,我今天下午没空。

一放学,我便挤着人海从前门走了。

许潇从后面冲了上来,一把拉住了我:「你要跑?」

我甩开了许潇的手,目不斜视地往前走:「别烦我,我很忙!」

「你不会是害怕了吧?」许潇笑了:「我今天准备的很好!你是不是怕输给我啊?」

我顿了一下,瞥了一眼许潇,有种欲言又止的感觉,到最后,我还是没说出打击少年的话。

今天是母亲的忌日,我想去看她。

许潇生怕我是忽悠他的,不依不饶的跟着我走了一路。

直到走到了墓园。

他站在门口愣了好一会儿,尴尬地舔了舔嘴角:「对不起,我不知道……」

我冲着许潇挥了挥手走入了墓园。

从墓地回去,已经是深夜了。

 

3

刚打开家门,迎面一阵劲风袭来,我下意识的用手去挡,手背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

我抬头望去,许晴和她儿子看着我一脸的幸灾乐祸,父亲则拿着皮带站在他们中间,刚才手背上那一下,便是他手中这根皮带的功劳。

父亲破口大骂:「你还敢躲,你现在胆子大了,和一个男人鬼混到这么晚才回来,我今天打死你,免得你以后丢了苏家的人!」

苏家?

如果没有我母亲留下的财产,他哪里来的苏家?

我抬头看了一眼一脸得意的苏东志,眼神冷厉了几分,我低下头掩盖住内心翻滚的情绪,用可怜兮兮的语气说道:「爸,我去墓园看我妈了。」

父亲愣了一下,仿佛才想起来,今天是他妻子的忌日。

趁着他内疚的当口,我再接再厉:「我以为你会记得妈妈的忌日,所以就没有给你打电话。」

果然,自从我说了这句话后,父亲便不再为难我,先前的气势也一扫而空,我松了口气,转身,往房间里走去。

走到门口的时候,许晴突然开口:「静楠,听说你这次月考得了第一?」

我的心咯噔一声,身体僵硬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做答。

苏东志立刻说道:「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考得到这么好的成绩,这是高中,不是一年级,也不知道是抄的谁的。」

「小小年纪就学会作弊了,你现在能作弊,以后也能作弊么?高考能作弊么?」父亲呵斥了一声,一边抽着烟,一边大声嚷嚷:「早知道就不该让你接着读书,一个女孩家家的读书做什么?还不是要嫁人,浪费钱,现在还学会作弊了!」

我闭眼,捏着房间门把手的手指用力,许晴还真是厉害,一句话就可以打消父亲心中所有的愧疚,将所有矛头指向我,我扭开门把手,并不想再去纠缠。

「爱慕虚荣。」苏东志一边顺应着父亲的话,一边伸手要钱,父亲连犹豫都没有,就给了他五百块钱,那是我两个月的生活费。

可我已经不在乎了,我松了一口气,抬脚走入了房间里面。

 

第二天早上,我在校门口遇到了许潇。

他拎着一袋早餐递给我,说是给我赔礼道歉的。

我没伸手接,他伸手抓住了我的手腕,将东西塞到了我的手中。

我手背上的伤刚好映入了他的眼帘:「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没有。」我收回了自己的手,背着书包转身就走,那些隐藏在心底的秘密,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许潇一看,伸手抓住了我的书包:「苏静楠,你是不是被人欺负了……」

咣当!

原本不结实的书包,被许潇一扯,侧面直接撕裂了一个小口,我藏在包里的刀也顺势掉落,发出一声轻响。

许潇也许是被吓到了,他看着掉落在地的刀,再看看我,满脸的不可思议。

我叹了口气,将散落在地的书本和刀重新收纳进书包。

许潇也许是被我吓傻了,久久没有动作。

是啊,我和他本身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他是人人艳羡的学霸,又是名副其实的富二代,亲情和睦,他是向着阳光而生的。

而我,是生活在阴暗里的杂草,即使没有阳光,也要努力生长。

 

4

从那天开始,许潇不再缠着我,而我,乐得清闲,更加投入到学习当中。

高三第一学期期末考试的时候,我夺走了了许潇的第一名,将他挤到了第二名的位置。

许潇似乎很不服气,暗地里和我竞争着。

辩论赛,我赢一场,他赢一场。

次次考试,他得一次第一,我得一次第一。

我倒是越来越佩服许潇,有时候,辩论赛上,他举的例,我连听都没有听说过,这就是眼见问题!

或许是我崛起的时间太晚了,会让人怀疑实力。

总之,许潇被保送了,我没有。

高考在即,我再也没有功夫去做其他的事情,每天都在疯狂的刷题。

离开那个家,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我一直觉得我离幸福不远了。

可上天再一次跟我开了玩笑。

高考前一夜!

我前脚回到房间,后脚就听到门边传来锁芯转动的声音。

我心里感觉到不对,立刻冲向门口想拉开房门,可无论我怎么旋转门把,都无法打开。

许晴将门反锁了,她到底要干什么?

我拍打着房门喊道:「开门!」

我敲了半天门,一阵阵绝望犯上心头。

直到我累了,才听到许晴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静楠,我们家这情况你也知道,我们家的钱只够供一个大学生的,只能牺牲你了!你放心,等你哥哥上了大学,我会好好补偿你,我一定给你找个好人家嫁了。」

骗人,她骗人,我内心的戾气再也掩藏不住。

母亲当初死去,给我留下了一大笔财产,都落入了父亲手中,怎么就连我读书的钱都没有了?

分明,就是许晴不想让我去读书,她想将我永远困在这暗无天日的牢笼中,掌控在他们手心。

什么好人家?

我呸!

她就是想拿我的一生去换取高价彩礼!

难道,在泥泞中好不容易看到的一束光,都要被他们泯灭吗?

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毙。

视线落到安静躺在角落里的手机上,也许,也不是毫无办法。

 

许潇来的很快,他接住我扔下去的考试资料,我则顺着早就连接成一条长绳的床单,爬了下去,距离地面只有一层楼高的位置,我纵身一跃,许潇稳稳的接住了我。

落地的那一瞬间,我的心也跟着落了地。

晚上发生的一切并没有改变我的决心,我抛开一切杂念,睡了一个好觉。

第二天,进入考场前,我朝着许潇深深鞠了一躬表示感谢,然后毅然决然的踏入了考场。

考试结束,我又马不停蹄的找了暑假工,那个家,那些肮脏的人和事,似乎离我遥远了起来,我也暂时忘却了那些事情,打算开启我的全新生活,直到,父亲和许晴找上门。

 

5

父亲指着我的鼻子,怒气冲冲:「你居然背着我去高考了,要不是我接到了招生办的电话,我还不知道。」

许晴还在维持着表面的慈善,她佯装拉着父亲说道:「行了,孩子考上了是好事,你别气坏了身子。」

父亲不以为然:「我们家没有那么多钱给你读书,这样,给你两个选择,一个是把名额让给你哥哥,一个是退学!」

这话说的像是一个没有文化的疯子,将偏心做到了极致。

这是我好不容易翻身的机会,我绝对不会轻而易举的放弃,我冷眼盯着父亲,一字一句地说道:「做梦!」

「你这个忤逆不孝的逆女!」父亲抬手就要打我。

老板连忙拦下,像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父亲:「现在查得严,不可以顶替别人去上学。

这下可算捅了马蜂窝,父亲抓着老板质问我:「这是不是你找的野男人,你还要不要脸?既然不能顶替,你就弃学,这是弃学申请!赶快填了签字。」

苏东志啪的一声将弃学申请拍在了桌子上,趾高气昂地盯着我,让我签字,他拽着我,按着我的手腕:「我都上不了大学,你一个赔钱货还想上大学,做梦!」

就这样一个单子,就能毁了我所有的努力,我不甘心,我也决不妥协!

我一把抓过单子撕了个粉碎,抬头盯着父亲:「我绝对不会弃学的!」

也许我很久没有反驳过父亲了,他见我态度如此强硬,也顾不上周围人的指指点点了,一把拽住我的手腕,将我往外拖。

我摇头退后,不能回去,如果现在回去,一切就都完了。

一辈子只能困死在那个地方,再也没有翻身之日。

我一个小女生,根本拗不过父亲和苏东志两个大男人的力道,我感觉我的体力在慢慢流失。

一阵阵绝望袭上心头。

难道,我就注定要活在暗无天日的牢笼吗?

谁来救救我。

 

许潇不知道从哪里冲了出来,他将手机塞到我手里,在我耳边说道:「摔碎它。」

我有片刻怔愣。

「快!」

我来不及思考,按照指令行事,彷佛他此刻是我唯一的救命稻草。

手机落在地上,四分五裂。

也将所有怒骂按下了暂停键。

许潇冲上来,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冷声道:「不准走!」

父亲回头盯着许潇,脸色不快:「你是什么人?松手!」

许潇指着地上摔碎的手机:「我是这儿的老板,这手机是我新买的,一万多,发票都在,你女儿摔碎了我的手机,要么你赔我,要么让她打工来赔,不然我就报警!」

许潇的话确实有震慑作用,父亲到底是不舍得赔那些钱,骂骂咧咧的离开了,走之前还不忘威胁我,他是绝对不会让我去上学的,就算我去了新学校,他也要去学校闹,让我被开除。

 

威胁么?

能不能威胁到我还是一个未知数!

那天晚上,我坐在杂物间里面发呆,许潇以为我想不开,揽着我肩膀说道:「那部手机是坏了的,不用你赔!」

我抬头看了一眼明媚如同阳光的许潇。

报复的想法越来越浓烈,我要反击,我要让他们再也威胁不到我的路。

既然不能体面的离开,那就鱼死网破吧。

 

6

我和许潇坐在餐厅里面,盯着角落里的一对男女。

烛光晚餐很浪漫,牛排散发着香味,火红的玫瑰渲染着气氛。

男人西装革履,虽然人到了中年,却气质不凡。

而对面的女人,就要显得憔悴了几分,头上还生出了几丝白发。

男人将一颗硕大的钻石戒指带到了女人的手指上:「许晴,这些年我亏欠了你不少,你跟着我的时候,也没过过什么好日子,如今全当是补偿你了。」

许晴一脸娇羞地盯着手上的戒指:「你这是做什么?」

「我说过,我愿意等你。」男人盯着许晴认认真真地说道:「夫妻还是原配的好,苏东志是不是我的儿子?」

听到这个问题,许晴刚刚想要否认。

男人又说道:「我这些年,没结婚,没孩子,攒下了不少的钱,还有两家公司,如果他是我的儿子,这一切,我都愿意给他。」

许晴否认的话抵在了喉咙口没说出来,轻轻点了点头。

我拿着手机将这一切都录了下来。

 

吃完饭,男人站了起来,带着许晴直接去了对面的一家酒店。

我拍下了许晴和男人的背影,房间号码,用许潇的手机,发给了父亲。

这里距离我们家很近。

不过五分钟,父亲就站在了房间门口。

父亲踹开门的时候,男人和许晴身上都只裹了一条浴巾,干了什么,不言而喻。

父亲怒不可遏,扯下了自己的皮带,将许晴按在地上打,哭喊声震天响。

鲜红的印子,在许晴的背上落了下去,看着就疼。

可这一切,能补偿母亲的水中割腕?

能补偿我这些年受到的不公平?

不能。

这一切,不过才刚刚开始。

男人趁乱穿着衣服跑了出来:「小姑娘,下手够狠,你答应我的钱什么时候给我?」

「这里,五万。」我将一张卡递给了男人:「密码六个零,现在你就走。」

没错,这一切,都是我精心设计的。

钱是许潇的,当初我跟他借钱的时候,他二话不说就给了我一张卡,甚至都没有问我这些钱的用途。

对此,我是感激的。

跟许晴偷情的人是她的前夫。

许晴结过婚,后来跟我父亲勾搭上后,怀孕了,就一脚将她那个穷鬼前夫踹了。

再后来,她凭借着儿子,在我母亲死后,堂而皇之的登堂入室,一直养尊处优到现在。

我找到许晴前夫的时候,前夫对许晴还是咬牙切齿的记恨着。

我只稍微许以小利,他就答应为我所用,将许晴拉入火坑。

我精心包装他,把他包装成了一个大老板的模样。

我编造了他的身份,打印了名片。

这些日子,他对许晴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我教的,送的每一束花,都是我亲手插的。

连那颗钻戒,都是我在网上买的假的。

在浪漫前夫的衬托下,我父亲这个不懂浪漫,古板的男人显得一无是处。

不过几日,许晴就沦陷了,频繁和前夫约会。

不过半个月就搅合到了床上,比我想的还要快。

我无瑕再看里面的闹剧,直接转身离开。

许潇双手插在口袋里面跟在我的旁边。

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也不敢去想。

我能做的就是在别人说出伤害我的话之前,用更绝情的话,掩盖过去。

那一天,到店门口的时候,我说:「许潇,我们还是不要再联系了,钱我会慢慢还给你的。」

他向阳而生,一身干净,我身在沟渠,淤泥缠身!

许潇没有说话,只定定看了我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我的眼泪控制不住的夺眶而出。

我没有错,我只是抢先说出了他想说的话而已。

 

7

那天晚上下了一场大雨,我百般无聊的站在门口,看着在大雨中奔跑的行人。

许晴就这样跌跌撞撞,一身狼狈的闯入了我的视线。

对于她的出现,我一点都没感觉到意外,我本身也没指望她那个不靠谱的前夫守口如瓶,事情败露也是迟早的事情,可那又怎样,她与父亲的隔阂已经产生,以父亲多疑的性格,是再也不会相信她了。

许晴在大雨之中浑身颤抖着问我:「是你,是你做的对不对!」

我没有说话,看着一身狼狈的许晴犹如看着一个傻子,心中是无比的畅快,多年的不甘,屈辱,似乎都找到了一个宣泄口。

「是我又怎样,跟前夫开房的人,可是你自己啊。」

「你这个贱人!」许晴已经被气的失去了理智,她猛然扑了上来。多年精心伪装的假好人面具,也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我直勾勾地盯着许晴,没有动,也没有躲。

看着暗处冲过来的身影,我扯唇,没有避让,想让许晴更疯一些。

果然,父亲从暗处冲了出来,一脚踹在了许晴的腰上,将她踹到了雨中:「你干什么?事到如今,你还要欺负我女儿!」

许晴在雨中颤抖着手指向我:「是她,是她精心计划的,东志就是你的儿子,你相信我!」

父亲一巴掌打在许晴的脸上:「你自己犯了错,还想诬陷我女儿?你这个荡妇!」

许晴彻底疯了,开始胡言乱语起来:「苏静楠,你敢做不敢当!你父亲跟我出轨又不是我一个人的错,你……啊!」

父亲一脚踹在了许晴的腰上:「事到如今,你还要来挑拨我们父女的感情吗?」

苏东志也赶了过来,他看到躺倒在雨水里的许晴,红了眼睛。

「你这个贱人,你敢欺负我妈。」

父亲一看,立刻拦在了我的面前,与苏东志扭打在了一起。

许晴挣扎着要冲过来打我,父亲还要分出心来拦着她。

那一刻,我觉得特别好笑,十年了,他终于又像小时候一样,站在了我的身前保护我。

那是因为他爱我么?

不是的,那是残忍的遮羞布被撕开了,他发现他只有我了。

周围有不少人举着手机拍,记录着混乱不堪的场面。

网络是一把看不见的刀,而我就要借用这把刀,让他们三个受到应有的惩罚。

这十年,我受到的不公平待遇,终于暴露在阳光下,我受过的委屈,我要眼前的三个人,用一生来偿还。

许晴和苏东志没有讨到便宜,灰溜溜的走了。

父亲跪在我的面前,向我道歉。

「楠楠。」他泣不成声的喊着我的小名:「楠楠,是爸爸不好,这个班不上了,跟爸爸回去吧,爸爸有钱,供你上大学。」

楠楠。

多少年了,自从妈妈死后,就再也没有人这么叫过我了,可现在我只觉得恶心。

面对父亲的哀求,我没有答话。

父亲颤抖着声音道:「爸爸这些年错信了人,害苦了你,你那个哥哥根本不是爸爸亲生的,我只有你了,楠楠,你原谅爸爸好不好。」

如果,不是因为苏东志不是他亲生的这个事情,我永远都听不到这声道歉。

我不在乎来来往往的行人,低头看着跪在我面前的父亲,平静地说道:「我是不会回去的,除非他们离开这个家。」

父亲点头如同捣蒜,答应我回去就和许晴离婚,要把他们赶出去。

我嘴角勾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离婚,财产是要平分的。」

「不可能。」父亲大声嚷嚷:「有她什么事情,我绝对不会和她平分的。」

我笑了一声没说话。

父亲却也听懂其中的意思:「楠楠,我把房子先转到你的名下,还有存款,打到你的卡里面,等离婚了,你再给爸爸怎么样?」

不愧是我的外公看上的上门女婿,又聪明,脑子转的又快。

「随便。」我装作满不在乎的模样,转身离开了。

越是这样,他就越是要顺着我,补偿我。

 

那天晚上,我辞职了。

拖着行李箱正准备坐车走的时候,一个人从后面扯住了我:「苏静楠,你还真的打算不辞而别?」

是许潇,莫名的,心中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疯狂的涌动,填满了我心中报复的快感残留的缺口一般。

我竟然不敢回头。

许潇犹豫了好一会儿:「我有话跟你说。」

「你说。」

「苏静楠,你愿意跟我在一起么?」许潇绕到了我的面前,手中捧着一大束向日葵。

我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脱口而出:「你疯了么?」

他什么都知道,他什么都看见了,看见我亲手策划的一切毁了许晴,毁了苏东志,毁了我父亲,他居然还要跟我在一起。

这不是疯了,就是少年的冲动!

许潇认认真真地盯着我的眼睛:「你又没有错,你不过是保护自己而已,如果有一天,我犯了错,我背叛了你,你怎么样对我都行!我都认了!」

他捧着花,红着脸说:「苏静楠,我不是一时冲动,我喜欢你,喜欢你勇敢,喜欢你坚强,喜欢你优秀,喜欢你身在沟渠,却不染淤泥,你愿意和我在一起么?」

昏黄的路灯下,许潇发着光,照亮了我的世界。

往前,是我一直向往的阳光,我又怎么甘心退后。

我大大方方的接过了许潇递过来的向日葵,伸手握住了他温暖的手:「我愿意。」

 

父亲果然将所有的财产全都转移到了我的名下。

许晴却死活不同意离婚,和父亲吵得鸡飞狗跳的,顾不上其他。

而我,将那几套房子交给了中介,要他在短期时间内卖出去。

距离开学还有半个月,我就和许潇一起北上了。

中介打电话说,房子都是干净新的很好卖。

父亲全然不知情,还在和许晴吵架打官司。

秋日的阳光明媚,秋风清爽落在了湖面上,波光粼粼,我和许潇并肩走在湖边。

许潇正在看我父亲发过来那些哄我的长篇大论,我只是回复了一句,许晴不离婚,我就不会原谅他,也不会回去。

许潇不禁感叹道:「这么多年,亏欠自己亲生的这么多,却都替别人养了儿子,真好笑。」

我直视着许潇的眼睛,缓缓开口:「你怎么就知道,苏东志不是我爸的亲生儿子呢?」

许潇一怔:「你的意思是……可不对啊,现在科技这么发达,一张亲子鉴定书就可以解决一切问题,怎么会闹出这个样子?」

「你不了解他。」我看着微波粼粼的湖面,多年的阴霾终于散开了:「就算你拿着亲子鉴定给他看,他都会怀疑是伪造的!就算苏东志是亲生的,也变成不是亲生的了。」

停顿了一秒,我看着远处的天空继续道:「这就是人性。」

许潇沉默许久,最后满眼心疼的将我揽进了怀里。

「以后,我保护你。」 

我愣了一下,随即反手用力回抱紧他。

许潇,既然来了我的世界,我就不允许你再离开了。

你是我不想放开的那一抹烈阳啊。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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