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乎盐选会员精选文章影帝的白月光回国了。
她站在我面前，对我不屑一顾：「戏里戏外，你这个替身，都该滚了。」
我挥舞着手里的应援荧光棒，对她笑了笑：「那你该问问影帝答不答应。」
1
大型古装剧《问神》的开机现场。
影帝第一次见到我。
他隔着人群遥遥看了我很久，才缓缓走向我，笑着说：「你就是楚楚的替身？」
近距离面对偶像，我脸颊红扑扑：「嗯呢。我叫安然。」
影帝和煦一笑：「你们长得真像。」
我激动地说道：「能当楚楚姐的替身是我的福气。我从小就是看着她的戏长大的！」
影帝失笑：「像，也不像。楚楚性格偏冷，倒很少笑。」
我赞同地点点头，好奇地问：「这次的开机仪式，楚楚姐怎么没来呢？」
影帝顿了顿，和我解释：「楚楚去试镜国外一场大制作电影，暂时抽不出时间过来。」
《问神》是近年来难得的一个大 IP、大制作的古装仙侠剧，市场的呼声很高。
罗楚楚作为女主演，本该全身心地投入拍摄,但她却选择在这个时候远赴国外参加电影海选。这显然容易挑起原著粉的反感情绪，也是不敬业、不符合职业道德的。
「哦，是这样呀。」我假装崇拜：「不愧是楚楚姐！」
影帝笑容柔和，拍拍我的肩膀，说：「好好表现。」
「嗯！」我甜甜一笑。
我当然，会好好表现。
……
从中戏毕业的那一天起，我就立志要扳倒罗楚楚。
和我有同样目的的，还有罗楚楚的经纪人——李晓燃。
在人前，我们只有点头之交，但在人后，我们却做了很多事。
李姐曾说：「如果输了，我们的下场会很惨，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我坚定摇头：「我不后悔。」
李姐握住我的手：「谢谢你肯帮我。」
我反而紧紧回握住她：「是我该感谢你，给我一个报仇的机会。」
《问神》第一场戏
「卡！」
「安然表情再娇羞点，吻你的是心上人，你躲什么？」导演对我说。
「对不起导演，我马上调整。」我连连鞠躬道歉。
「好，再来一次。」
这一次，我深深呼吸，望向影帝，瞬间进入状态。
影帝的眼神中划过一抹赞赏，下一秒，柔软的唇印了上来。
「好，非常好！这条过！」导演很高兴：「其他人休息，江凌和安然，你们先互相熟悉熟悉。」
我和影帝并肩走在剧场里
「为什么一开机就先拍吻戏呢？」我懵懂地问。
影帝贴心解释：「拍戏一般约定俗成先演这些戏份。演员拉近感情，后面的戏拍起来才得心应手。」
「哦，原来是这样。」我一脸恍然大悟。
影帝笑了笑：「另外，如果不先拍吻戏，要是后面我们闹矛盾了，那再拍吻戏，拍摄效果可就不能看了。」
「才不会。」我脱口而出。
影帝有点惊讶我的反应。
我很认真：「我是你的真爱粉，我发誓，我不会和你闹矛盾！」
影帝好笑地看着我上纲上线的样子，破天荒在我头上一敲：「知道了，真爱粉。」
2
真爱粉的梗，被路过的场务听了去。
第二天，替身女演员安然和当红影帝江凌过分亲密的新闻就满天飞了。
网上盛传我如何如何勾引影帝，影帝粉丝狂怒，喊我滚出娱乐圈。
剧组出于全局性的考虑，先暂停了我的拍摄。
影帝心里有愧，让经纪人推荐我上一档生存类综艺节目——勇敢的生活。
第二天，我打包好行李，准备打出租去节目组。
影帝叫住了我：「娱乐圈的风言风语，你别往心里去。」
我笑道：「福兮祸之所倚，祸兮福之所福。虽然我被人骂得很惨，不过黑红也是红，起码有不少人记住我名字了。」
影帝笑着点点头，看到我自己一个人拎着大包小包的行李有些可怜，喊来助理开车送我去节目组。
这番好意，我没有拒绝。
《勇敢的生活》是个直播节目，嘉宾的一言一行都会直观地呈现在观众的面前。
论演技，恐怕连罗楚楚都不是我的对手。
毕竟从自杀的边缘爬回来后，我连梦里都在磨炼演技。
所以我丝毫也不担心节目的最终效果。
第一天，节目组让嘉宾下河捕鱼，相比于手无缚鸡之力的偶像明星，我站在溪里一叉子下去就是一条活鱼。
第二天，节目组让嘉宾钻木取火，别人真的在钻木头，我用干燥的草纸夹着草木灰，放在两块木板之间搓，没一会就生起了火。
经过两天相处，节目组的人从一开始地对我无视，到人人夸我厉害。
我腼腆一笑：「也没什么，我农村来的。」
录制节目的最后一天，我和当红小鲜肉上山捡柴火，好巧不巧就碰到一只疯狗。
小鲜肉小时候被狗咬，长大了个子都有一米八了还怕狗，网上人人皆知。
被追得无处可逃的时候，我挡在小鲜肉面前，飞起一脚，干脆利落地把狗踹下山坡，画面一帧不差地被摄像师拍入镜头。
节目播出后，我又火了。
小鲜肉及其粉丝声称，我以后就是他们的家人。
路人觉得我耿直真实，一句「我农村来的」成了夸人厉害的梗。
之前说我勾引影帝的绯闻也被影帝本人澄清。
几天时间，我涨粉几十万。
洗白后，我被导演喊回剧组。
导演说他看了节目，我跳起来一脚踹飞疯狗的动作实在漂亮，他准备让我上威亚。
等我换上戏服，摄影棚里大多数人的脸上是止不住的惊艳。
一组动作戏拍完，导演连连叫好。
场务忍不住对导演夸起我来：「安然的打戏实在不错，人也长得好，当个替身太可惜了。」
导演赞同地点头：「确实可惜。不过娱乐圈里水太深，她模样长得像罗楚楚，以后恐怕很难翻身了。」
场务嗤笑一句，轻轻嘟囔：「罗楚楚，长得还不如替身。仗着自己是女一就耍大牌，咱们都开机这么久了她人还没到场，当我们剧组是为她开的？」
导演沉默不语，脸上也是晴转多云。
我微笑着小口小口喝着工作人员递过来的矿泉水，眼角扫到就在他们身后的不远处，江凌沉默地转身离开。
很明显，他已经把两人的对话尽收耳底。
江凌对罗楚楚有好感，娱乐圈人尽皆知。平时他会尽己所能地维护罗楚楚，但这次，他没有。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3
再一次见到罗楚楚是一周后，她风尘仆仆，赶着去见导演。
国外那场大制作的面试结束，结果还未公布。
路过时，她看我的眼神是惯常的不屑一顾。
「替身的戏份全部抹掉。」她风淡云清地告诉导演：「我要重拍。」
「开机已经半个月了，你现在跟我说重拍？」导演铁青了脸：「你知不知道这要浪费多少人力财力？」
罗楚楚自知理亏，却不肯让步，僵持几秒，把求助的眼神看向江凌。
江凌眉头皱起，看向了我。
我眼里蒙上了一层雾气，倔强地低垂了头。
良久。
「女一号全程参演，不用替身，是个很好的宣传噱头。」江凌缓缓说。
影帝的话，一锤定音。
我默默鞠了一躬，转身就走，身后是一水的沉默。
那天，影帝盯着我的背影看了很久，直到消失不见。
……
再次见到罗楚楚，比我想象的更快。
李姐办事向来干脆利落。
罗楚楚在吊威亚的时候，不小心崴伤了脚。
她声称是因为演戏时穿的高底绣鞋不合脚才导致她崴脚的，但是场务再三检查，那双鞋分明就是按照罗楚楚的尺码定做的。
拍摄进程再三被耽误，导演怒气攻心，嘴角长了一圈的燎泡，对罗楚楚的不满也达到了顶峰。
所以，当场务再次提起我这个替身的时候，导演想也不想就打电话给我，让我回剧组。
这一次，我换上广袖霓裳，吊在威亚上飘飘欲仙，罗楚楚腿上打着石膏坐在导演身边，脸色有些不好。
江凌到底还是关心她的：「外边风大，你脚还没好，我扶你回房间好好养伤。」
罗楚楚正要答应，刚巧我从威亚上下来了，一连阿嚏阿嚏打了好几个喷嚏。
导演下意识站起身朝我走来：「刚刚表现很好！安然，你没事吧？」
几名场务也赶紧跑来给我补妆、整理服装道具。
一时间人群刷刷刷穿过吊着一只脚的罗楚楚，带起阵阵凉风，吹地她脸色更黑。
「没事没事。」我脸蛋红扑扑的，显得憨厚：「还好刚刚在天上没打喷嚏。」
周围的人哄一声全都笑了，包括影帝。
……
这几天，导演非常头痛。
罗楚楚的脚伤需要石膏固定四周以上，但剧组这边马上就该拍一场重头戏了。
罗楚楚却说，这场戏她想自己演。
《问神》的女主云潇在梦魔编制的幻境中，看到全宗被灭，唯有她一人存活，而在云潇看来，凶手却正是自己的爱人——江凌饰演的男主，蒙青。
雨夜里，云潇拼尽全力厮杀，眼睁睁见师兄妹们一个个战亡，崩溃痛哭。她身受重伤自知活不长了，吊着一口气去见爱人最后一面，却发现爱人才是主谋，几欲疯狂。
就在梦魔即将吞噬她心智的时候，云潇又凭借着梦境中的微小破绽，勘破梦魔幻境，从而获得极大的机缘。
这场戏层层叠进，对体力和演技的要求极高。
以罗楚楚目前的情况，她能演好吗？导演很怀疑。
第一幕，雨夜厮杀。
罗楚楚简单挥舞手里的剑，不小心扯到了脚，剧组一阵人仰马翻。
第二幕，崩溃痛哭。
罗楚楚水肿的脸，夹杂着雨水、血水、泪水，暴露在镜头里简直就是灾难，吓呆了不少工作人员。
几次 NG 之后，导演彻底没了耐性，一摔剧本：「罗楚楚你自己来看看你演的什么东西！云潇是仙子，你演的什么？！女鬼？」
谁也不敢吭声。
「给安然化妆换衣服，替身准备上场！」导演迅速拍板决定。
4
对于这个结果，我早有准备，远远地和李姐对视一眼，我进了摄影棚。
不出意外，事情正朝着我们预期的方向发展。
而接连的挫败，让罗楚楚开始正视我的存在。
罗楚楚不理会助理的劝说，执意要在摄影棚看我拍戏、
对此，我乐意之至。
想要否定一个人，没什么比在她擅长的领域，让她被自己瞧不起的人击溃更容易的了。
场景一幕幕转换，我就是云潇，进度进展极快，几乎每一场戏都是一条过，原本被罗楚楚折腾地筋疲力尽的工作人员也跟打了鸡血一样，迅速更换场景和服化道。
马上就是我和影帝的对手戏。
自从上一次被他放弃之后，我在剧组里，就一直躲着他走。
好几次他假装偶遇，想对我说点什么，我都转头仓促逃避。
这是这些天以来，我们第一次面对面。
对视的时候，我撇开眼，眼里潮气一闪而过。
「Action—」导演喊开始。
再回神，我就是崩溃欲绝的云潇。
影帝的眼里有惊艳，有愧疚，有心疼。
这场戏完美落幕的时候，罗楚楚直直望着江凌，但是这回，江凌没有关注到她。
影帝，他在看我。
我仍然困在刚才的「悲痛欲绝」里没有出戏，眼泪流了满脸。
我哽咽着问他：「为什么这么对我？」
这是剧本里的台词，但是我和他都知道，我问的，是当初他为什么为了罗楚楚的无理要求，轻易抹去我的存在。
「对不起，以后不会了。」他擦掉我脸上的泪，轻轻对我说。
同样是演员，同样热爱演戏，他比任何人都明白，轻易否定别人的天赋和心血，是一种罪恶。
《问神》要拍摄六个月，而罗楚楚的脚伤要养一个月。
外国的大制作传来消息，罗楚楚没有入选，这样一来两头没着落，她到底是有些着急了，于是在李姐的安排下参加了一档火爆的综艺聊天节目——《话痨来了》
众所周知，影帝江凌爱慕女神罗楚楚多年，女神一直没有给过一个正面的答复。
两人的关系属于朋友之上，恋人未满的暧昧状态。
这期的节目里，罗楚楚暗示自己有接受江凌求爱的打算。
一时间，两人的 CP 粉仿佛过年，网上的讨论更是热火朝天。
罗楚楚在综艺里的表现不出半天就传到了剧组，导演对此乐见其成，剧里的男女主在剧外成了一对，对电视剧来说是一个很好的噱头，甚至能让电视剧未播先火。
随着 CP 的热度，《问神》剧组里有几组镜头流出——
「江凌饰演的蒙青」和「罗楚楚饰演的云潇」，身着古装，一个执剑，一个掐诀，动作间行云流水，CP 感满满，一颦一笑、每个互动都让人赏心悦目。
这几组路人视角拍摄的镜头被剪辑成视频，一经流出便小火了一把，被网友们敬称为「神级 CP」。
李姐借着这阵东风，替罗楚楚接下了好几个代言。
一时间，罗楚楚风头无两，也忙地脚不沾地。
5
片场里。
我缓缓翻看剧本，还没翻到下一页，手里的剧本就被江凌夺走了。
「视频的事，你知道了？」江凌脸色不好。
他以为视频是罗楚楚找人拍摄，又故意流传出去的，只觉得这种偷盗别人成果，冠上自己姓名的行为太过低级。
含着金汤匙出身的艺星集团少东家，又是个被老天爷追着喂饭吃的演戏天才，江凌骨子里有着自己的骄傲，更保留着对是非黑白的基本判断，自然看不惯心上人弄虚作假。
我没回答他，只是说：「听说楚楚姐向你表白了？恭喜。」嘴里噙着笑，眼里却没有，他看地清清楚楚。
我眨眨眼挥散眼底的雾气，吸口气接着说：「从我喜欢上你开始，就知道你喜欢的人是罗楚楚。现在，有情人终成眷属，我高兴。大家都以为视频里的人是你和楚楚姐，这样挺好的，我希望有更多的人喜欢你、祝福你，至于我自己，我不要紧的，这些都是我的心里话。」
影帝不是蠢人，他当然听懂了我话里的「喜欢」，不只是粉丝对偶像的喜欢。
他先是一愣，避开我的眼睛：「视频的事，我会让楚楚给你一个交代。」然后狼狈地跑了。
罗楚楚给的交代，是一个香水的广告代言——她挑剩下的。
至于视频的女主到底是谁，罗楚楚作为既得利益者，并不打算解释。
就算有江凌的警告又怎么样？
罗楚楚习惯了江凌追逐在她的身后，又怎么会担心江凌为了这么一件小事而跟她翻脸？
世界上有这么一种人，他们享受被偏爱的感觉，却并不想付出什么，久而久之早已忘了爱是需要相互成全的。
罗楚楚就是这样的人。
即便她是一线女星，却也不可能对身为当红影帝、艺星公司少东家的江凌毫不心动。
但是比起拿下江凌，她更享受江凌被自己支配的感觉。
影帝对罗楚楚的好感，业内皆知，给她签约艺星最高级别待遇，为她量身打造剧本帮她拿奖。
好处罗楚楚悉数收下，却一直没有给江凌一个正面承诺。只用暧昧的态度吊着江凌的胃口，高高在上的调教舔狗。
说到底，是她心存自卑，试图用这样的方式营造一种自己才是主导的幻觉。
而我的目的，就是把罗楚楚的靠山搬走，让她的小心思完全暴露在太阳光底下，让她亲眼看着自己的人设崩塌，让所有人都知道她的卑劣！
离组拍摄香水广告前，我眉眼弯弯，郑重向江凌道谢：「这是我人生的第一支广告，谢谢。」
我装作以为这个二流香水广告是他替我向罗楚楚求来的，因此跟他道谢。
江凌欲言又止，尴尬里夹杂着懊恼，想解释又说不出口的样子其实怪可爱的。
我没有给他继续说下去的机会，转头就上了出租车。
他要说的，无非是抱歉，他的本意是想让罗楚楚对外公布视频里的女主并不是她本人云云。
但是，不必。我不需要道歉，我需要的是他心里一直记得这个坎。
毕竟，一个会明目张胆窃取「替身」成果的白月光，怎么可能一如既往冰清玉洁？
让他放下白月光偏向我，光靠这样当然还不够，不过，罗楚楚这头已经到了该收网的时候。
6
香水广告需要拍摄两天。
放好行李后，我就在摄影基地里到处溜达。
罗楚楚刚巧也在这里拍广告，休息室离我不远，我当然要过去打声招呼。
只是，走近后却瞧见了暧昧的一幕。
罗楚楚和一个小鲜肉模样的男生窝在同一张沙发上，任由男生把头搁在她的肩膀上和她看同一部手机，两人亲密无间。
「楚楚姐。」我故意凑近后大声说话，把男生吓了一跳。
男生是最近网上很火的一个嘻哈歌手，性格很张狂，在知道我是罗楚楚的替身后，瞧不上我的咖位，说话的语气很冲：「你喊什么鬼！」
罗楚楚轻轻一抬眼皮，他又巴巴地凑回罗楚楚身边撒娇：「楚楚姐，我们继续看。」
罗楚楚，很吃这一套。
在外人看来，女神罗楚楚高贵冷艳，可她的成就大多是靠江凌替他量身打造的剧本包装出来的，她的真实水准，并没有外人看来的这么光鲜。
越是自卑，越需要别人的肯定。尤其是在我——一个在演技上曾让她产生威胁感的人面前。
嘻哈歌手的重此轻彼，暗暗戳中了罗楚楚的爽点。
我冷笑：「楚楚姐，他靠你这么近，不合适吧？」
「关你屁事？」嘻哈歌手素质并不高。
罗楚楚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仿佛自己是个局外人。
她的不责怪，无声地纵容了嘻哈歌手对她身体的放肆，男生搭上罗楚楚的肩，对我挑眉：「滚，小丑。」
戏唱完，我滚了。等到半夜，我给江凌发了一条消息：「偶像，我一定会守护你的幸福。
回复我的，是一个：「？」
我没再回复，关机，睡觉。
江凌看着手机上的短信，陷入沉思。
第二天再碰到李姐的时候，她暗中给我比画了一个「OK」的手势，时机成熟了。
休息室。
「你知不知道楚楚姐是江影帝的女朋友？」我指着嘻哈男孩的鼻子痛骂：「你要点脸，别跟狗皮膏药一样贴着她。」
我的眼神在罗楚楚和嘻哈男孩间来回扫，明显是指桑骂槐——
骂罗楚楚行为不检点。
嘻哈歌手一点就炸，暴跳如雷：「你吃错药了？八婆！」
我却不理会他，只盯着罗楚楚，等她的回答。
「我从来没有公开表示过我是谁的女朋友。」罗楚楚眼里全是冷漠：「你也没有资格来对我指手画脚。」
很好，你上钩了。
我眼眶红了，质问她：「《话痨来了》你不是说要接受江影帝的示爱了吗？」
罗楚楚嗤笑：「那是你们的自以为是而已，我什么都没说。」
她行动不便，扶着嘻哈男孩转身想走，我却一把扯住她的胳膊逼她和我对视。
我的眼泪掉了下来，满满都是心疼：「你能不能别玩弄江凌的感情？他对你这么好，你怎么舍得耍他？」
我用力到指甲几乎嵌进肉里，罗楚楚的胳膊被我扯的生疼，无论如何都甩不掉，心里火气涌了上来，口不择言：「我玩弄谁用你管？你一个替身还想不想混了？」
就在嘻哈歌手想要动手打我的时候，隐在门后的那个人大步走了过来，一把将他的手反剪。
来的人当然是江凌。
昨天，李姐向他抱怨，罗楚楚带着脚伤坚持工作快累倒了，他就想来看看。
又因为昨天晚上收到了我那条意味不明的短信，更想当面问问我是什么意思。
总之他来了，也看到了我想让他看到的一幕。
这一次，我从高傲的罗楚楚脸上看到了面具碎裂的样子。
7
江凌带我回剧组，跟我说起了他的故事。
他对罗楚楚是一见钟情。
那天，罗楚楚被经纪人带来艺星试戏，导演觉得不太合适，他却觉得小姑娘可怜，另外给她争取了一个角色。
「她得到了一个角色，原本很高兴。后来听说是我的意思，就问我有什么要求。我开玩笑说让她当我女朋友，她还发火了。」江凌有些怅然。
「都怪我不好，这次的事一定是个误会。」我眼里蓄着泪，鼻音浓重：「楚楚姐是个洁身自好的女孩子，怎么可能会跟人搞暧昧。」
我着急喊司机停车：「我去道歉，现在道歉还来得及。」
「你没错，道什么歉？」江凌皱眉拦我，我不听，只是一心一意去拉车门，要司机停车。
江凌扳过我，定定地看着我，他说：「我亲眼看见罗楚楚跟男人搂搂抱抱，她还亲口承认了玩弄我的感情，你是在替我出头，安然，你没错。我该谢谢你这么维护我。」
等罗楚楚匆匆忙忙赶回剧组的时候，只得到一个消息——
《问神》的女主演被换人。
新闻第一时间公布：当红小花罗楚楚因为脚伤，含泪挥别《问神》剧组。
云潇正式由安然饰演。
这是江凌对罗楚楚的惩罚。
消息出来后，罗楚楚找了江凌几次，次次都吃了闭门羹。
终于，她约了我见面，毫不客气地质问：「你在报复我？」
罗楚楚不蠢，在娱乐圈凭着不过尔尔的演技能走到一线演员的行列，除了有江凌帮她外还离不开她的敏锐。
我假装听不懂：「楚楚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罗楚楚冷笑：「那天你看到江凌来探班，故意跑到我面前表演一出，目的就是让他误会我跟别的男人暧昧不清，是不是？」
我微微一笑：「楚楚姐难道没有跟人暧昧不清吗？我眼里看到的，就是这样呀。」
「我们之间什么事也没有！」她狠狠盯着我，指着胳膊上的指甲印：「你故意抓着我的手不放，不让我回头，抓痛我，激怒我，让我胡说八道一通，就是为了让江凌误会我一直都在耍他！我有没有说错？」
我淡淡品了一口茶，只觉得罗楚楚的行为有点古怪。
事已至此，她向我求证我是否存心陷害她又有什么用？自取其辱不是她的做事风格。
我心思一动，忽然就想通了事情的关窍。
「楚楚姐说有，那就有吧。」我低眉敛目淡淡说。
「你承认了？」罗楚楚目光灼灼：「你喜欢江凌，所以逮着机会就故意害我，想替代我留在他的身边，是不是？」
沉默良久。
「是。」我承认。
罗楚楚笑了，她说：「安然，从前是我小看你了。以后，你给我小心。」
事已至此，也没有再聊下去的必要了，我站起来转身离开。
罗楚楚的手段，我当然是见识过的。众所周知的高冷女神，私下里懂得的阴险手段可真不少，曾经动动手指头就害得我家破人亡。
可惜啊，我也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毫无还手之力的安然了。
8
我预想的没错，罗楚楚的确在录音。
但她绝对想不到，在她发录音给江凌的时候，我就坐在江凌身边，而且早已经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解释了一遍。
当然在我的嘴里，我是为了让他们尽快和好，给罗楚楚一个台阶下，才承认自己「陷害她」的。
我双手托腮笑笑：「楚楚姐未免太看得起我，影帝的心上人，哪是我这种小透明可以肖想的。」
「知道自己是小透明还敢往身上揽麻烦，不怕她以后针对你吗？」江凌调侃我。
我想了想，说：「从前，我有一个偶像，是我心底最最仰望的太阳，后来有机会和偶像一起拍戏，简直就跟做梦一样。我知道偶像心里有一个人，所以只想远远祝福他，盼他能得偿所愿，一生幸福。」
说着说着，眼睛又开始发潮：「我的偶像完美无比，可他爱的那个人却并不懂爱。我觉得心痛。」
我叹了一口气，抹掉眼角的泪：「但爱情这种东西，是谁都说不定的，只要他觉得值得，我就守护。」
我说的偶像是谁，我们心知肚明。
没人天生愿意当舔狗，人天生喜欢被偏爱。
或许影帝从小的生活环境太过优渥，吃糖太多反而甜到发齁，一个对他若即若离的罗楚楚满足了让他尝尝酸味的幻想。
但是尝过了才知道，不过如此。
如果没有我的提醒，影帝或许并不觉得罗楚楚和嘻哈男孩的行为太过出格，但是我的心痛却提醒了他，罗楚楚如果肯亲近别人，为什么单独对他冷淡？
江凌想得明白，罗楚楚不是天性冷傲，她只是享受在自己面前高高在上的虚荣感。
「叮——」
录音终于传到了江凌手机里，伴随而来的还有罗楚楚冷傲依旧的语音：你有权知道什么才是真相。
我朝着江凌挥挥手，跳起身朝着正喊我的导演跑去：「你听吧，我先走了。」
余光分明注意到，江凌把录音点击了删除。
我按部就班在剧组拍戏，而罗楚楚忙着处理前段时间李姐给她接的一大堆代言，对于江凌的冷淡，她只以为对方还在吃醋。
平淡的日子一直持续到罗楚楚生日当天。
往年，江凌都会亲手送上一件极其贵重的珠宝作为生日礼物。
去年是一枚镶嵌了罕见黄钻，搭配无数碎钻的宝石胸针；前年是一条由 29 颗经过切割的钻石镶嵌在白金基座上组成的钻石项链。
很多人猜测今年江凌会送上一枚求婚钻戒。
出人意料的是，直到罗楚楚的生日宴接近尾声，江凌都没有出现。
罗楚楚的微笑始终得体，媒体从她脸上得不到任何风声。
狗仔们转头就蹲到了《问神》的剧组外，想拍到一丝丝两人情变的蛛丝马迹。
这一蹲，就蹲到了我和江凌在路边撸串。
不得不说，江影帝虽然出身很好，但其实很接地气，他性格温和，待人温文有礼，能和场务打成一片，这家烤串摊就是场务推荐给他的。
晚上我和他拍完一场外景戏后，我们都饿了，他就带我来这儿尝尝。
要我说，影帝还真不是故意冷落罗楚楚。
江影帝热爱演戏，而剧组这段时间拍摄的正是一段小高潮的男女主对手戏，身为主演，我俩忙地脚不沾地，又因为彼此间完美的搭戏而兴致高昂。
主演间这种玄而又玄的默契实在难得，导演看到这种情况，一不做二不休给我俩安排了更多的戏。
这一忙，江凌就彻底忘记了罗楚楚的生日。
而罗楚楚本着一贯高高在上的态度，当然也不会主动联系江凌。
误会就这么产生。
这下，影帝情变白月光替身的传闻「坐实」，网上的谣言开始满天飞了。
9
谣言猛如虎，李姐买通水军，在网上对我连续地狂轰滥炸，久而久之连路人都对我的臭名如雷贯耳。
直到罗楚楚的脑残粉偷偷混进剧组朝我砸臭鸡蛋，这下才真正地惹怒了江凌。
今天是臭鸡蛋，明天会不会是浓硫酸？
我被吓得好像个鹌鹑，影帝立刻让人送我回房间，然后他换下戏服径自开车离开了剧组。
要说江凌对罗楚楚的感情，其实相当复杂。
就算这段时间以来有了冷淡的痕迹，可毕竟是自己喜欢了很多年的人，江凌没想明白怎么面对她，也就没有去面对，但这不代表他对罗楚楚已经彻底放下了。
可这次的事在江凌眼里，我作为受害者，实在是太冤枉了。
一个爱慕他的女孩子，为了他而得罪罗楚楚，女孩本身没有犯什么错，却要无端端受到这种欺负。
无论从男人的正义感还是从他的私心里，都一定会给我一个庇护。
后来，李姐告诉我：
江凌离开剧组后，直接到了罗楚楚的别墅，两人在房间里不知道说的什么，只晓得江凌离开后罗楚楚红着眼睛砸了很多瓶瓶罐罐。
与此同时，网上关于我的言论清明了很多，说我插足影帝和罗楚楚的话题一夜间消失。
艺星集团的危机公关能力真不是盖的。
这一波，我的关注涨到了几百万。
罗楚楚脚上的绷带拆了之后，时常跑来剧组，借着向我道歉的名义探班。
醉翁之意不在酒，我当然明白。每次都会贴心地给她和影帝留下单独相处的机会。
几次之后，影帝坐不住了，在罗楚楚惯常会来探班的时间点，喊我陪他出剧组走走。
边走，我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是不是在躲着楚楚姐呀？」
影帝微愣了片刻。
或许连他自己也没意识到，他潜意识里有了对罗楚楚的逃避。这是种介于回避和反感之间的情绪。
「那你为什么喊我出来陪你？怕我给楚楚姐指路，然后揪出你吗？」我笑着追问。
为什么想让安然陪着？影帝沉思。
我当然也不急着去要答案。
「对了，还没有谢谢你帮我压下了网上那些黑我的言论呢。」我低头踢着脚边的小石子，然后用几乎只有自己才能听得见的声音轻轻说：「可我真的好希望狗仔说的都是真的。」
「你说什么？」江凌一愣。
「没什么呀！」我脸红了，一脚踢飞小石子，径直跑远。
顺着风，身后小贩吆喝的声音传地很远。
我希望狗仔说的都是真的，我希望你是真的爱上了白月光的替身，爱上了我。我想，他应该是听见了，也听懂了。
回到剧组，时间不早了。
意料之外的是，罗楚楚竟然还在等着我们。
习惯了被偏爱的人，哪里尝过空等的滋味，当下看到我们回来，脸就冷了好几个度，偏偏又光坐着什么也不说。
三人对坐会客厅，气氛着实有些尴尬，我就当起了和事佬的角色。
我跟罗楚楚说些剧组的趣事，罗楚楚全程冷着个脸；我又问罗楚楚近期有什么安排，罗楚楚也一声不吭。
独角戏唱了有十多分钟，江凌突然站起身，一把拉着我就出了会客厅。
「我们走。」江凌冷着脸，拉着我快步走：「不用拿热脸贴她的冷屁股。」
「万一她生气了不理你怎么办？」我有些犹豫，还想回头。
影帝一把逮住我：「不想理，那就干脆别理了。」
我强颜欢笑，试图甩开影帝的手：「恋爱里的人就是这样，闹矛盾的时候光会放狠话，小心事后追妻火葬场。」
「安然，你是这么想的？」影帝认真起来。
我点点头，不知不觉眼里又泛起了雾：「我不想看到你追妻火葬场，一点都不想。」
影帝一愣，然后郎朗笑了：「既然不想让我受伤，那你以后可要对我好一点。」
我呆住，喃喃问：「什么意思？」
「安然，如果让你去相亲，相亲对象条件一样，一个高高在上把自己当皇帝一样等你伺候，一个处处照顾你心情还和你谈得来，你选哪个？」影帝认真地看着我。
我迅速回答：「后面一个。我又没有受虐倾向。」
江凌开怀笑了：「我也没有，所以我选你。」
10
等罗楚楚匆匆跑出来，看到的就是我和影帝相视含笑，双手紧握的样子。
纵使罗楚楚冷艳高贵惯了，却也害怕丢了艺星少东家的心。
「江凌，之前的事我已经解释过了，你别跟我闹了好不好？当我的面牵我替身的手，你想让我吃醋吗？你不要这么幼稚。」罗楚楚着急了，却还没搞清楚事情的状况。
尽管江凌天生脾气好，却也被罗楚楚短短的几句话给说出了火气：「你未免太把自己当一回事了。」
这就是双方认知不在同一条线上的悲哀。
罗楚楚习惯了江凌捧她、让她、多年来心里只有她，却忘了江凌是艺星的少东家，在商场上杀伐果决的时候，没人敢说他的选择幼稚。
当江凌已经腻味了罗楚楚高高在上的把戏，她再拎不清身份的时候，江凌不会再惯着她。
那天之后，罗楚楚没有再来打扰我，而是在李姐的操作下，投资了一部仙侠题材的网剧
——剧情和《问神》十分相似。
网剧拍摄周期短，大概率会比《问神》先上架，到时候观众先入为主，还有多少人愿意看《问神》就不清楚了。罗楚楚试图用这样的方式证明她优于我。
娱乐圈没有秘密，导演对罗楚楚的行径深恶痛绝，原本就不好的感官降下冰点。
有了「劲敌」，剧组人人憋着一口气，干活麻利效率极高。
我和江凌，原本就互有好感，又把心力都投入到自己所演的角色当中，一日日相处下来，越演越入戏。
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导演吃了定心丸，私下告诉场务，他以人品担保，《问神》一定会大爆。
剧组里的事理所当然地传到了罗楚楚耳朵里，罗楚楚骑虎难下，干脆破釜沉舟，又给网剧追加了一笔巨额投资，要求制作精良，尽快上架，力求压倒我这个替身，好处一口恶气。
入冬，罗楚楚的网剧《仙幻长歌》杀青。
而原本预计还需要一个多月的《问神》剧组却也传来了杀青的消息。
两部剧比拼起了后期制作。
李姐告诉我，罗楚楚压力很大，没有江凌在背后全力帮她，她为了找一个好的剪辑师，已经有一周没有好好睡一觉了，精神时刻处在崩溃的边缘。
所以，当偶遇罗楚楚的时候，她一脸凶相，毛孔粗大。
江凌眼里有遮掩不掉的震惊和失望。
白月光的形象彻底崩塌了。
《问神》正式上架
这部剧制作班底精良，剧情、服化道、演员演技全部在线，是一部实打实的大制作古装仙侠剧。
一经播出，收视口碑双丰收。
剧里的苍生大义、儿女情长、小人物的成长等元素，都让观众沉静其中。
我作为女主演，在电视剧播出后，一时间火地堪比内娱一线大花。
相比之下，《仙幻长歌》则彻底扑街。
它拍的并不能说差，只是有《问神》珠玉在前，再看《仙幻长歌》，总觉得哪哪儿都缺了点味道。
继《仙幻长歌》扑街之后，罗楚楚之前签约的代言也相继出了问题。
这些问题原本就是李姐给她挖的坑，李姐自然「没能力」补救。
罗楚楚名利两空，脾气日渐暴躁，狗仔已经多次传出她暴打助理的新闻。
罗楚楚几次三番想见江凌一面却都被拒绝，这才明白，离开了江凌的她，在这个娱乐圈里其实什么也不是。
11
我和江凌正式谈恋爱了。
江凌开发布会郑重宣布了我们的恋情，消息公布后立即登上热搜，很快人尽皆知。
明星大腕纷纷转发祝福，有艺星团队的控场，网上关于这件事的讨论几乎都是积极正向的。
没有通告的日子里，我们牵手旅游度假，乔装打扮去吃美食，或者窝在公寓里一起看书，就像普通的小情侣一样，幸福又真实地过着热火朝天的小日子。
可越是幸福，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我越会陷入无言的恐惧之中。
夺走江凌的心，原本只是扳倒罗楚楚计划的一环，可在相处的这些日子里，我却真真实实地爱上了他。
我害怕真相大白的那天，江凌会离我而去。
「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江凌轻轻抚摸我额角的碎发。
我摇摇头。
我不愿意说，他就轻轻在我脸颊印上一吻：「如果你想告诉我，我就听，如果你不想说，我就不问。不过你要相信，我会一直陪着你。」
「好。」我点头，吸吸鼻子窝进了他的怀里。
晚餐的时候，江凌的手机一直闪个不停，他看了眼屏幕后，皱着眉关掉。
「是楚楚姐吧？或许她真的有急事。」我挑了一块蛋糕放进嘴，很甜。
影帝夺过我手里的碟子，带着些责备：「这是今晚的第几块了？吃多了小心肚子疼。」
我朝他笑笑，就见李姐的电话号码在他手机上闪了起来。
「快接吧。」我劝。
江凌无奈接起，开了外放，电话那头马上传来：「江影帝，你快来，见不到你楚楚要自杀！」
听完，江凌的眉头就皱起来了。
说罗楚楚会自杀，我是万万不信的，可打电话来的是李姐，那江凌今晚就一定有过去一趟的必要，李姐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
「要不，我们一起去看看吧。」我佯装担忧：「我怕楚楚姐真的做傻事。」
江凌没好气地说：「你替她担心，她可没为你考虑，她心里想着怎么抢你男朋友呢！」
「她抢不走。」我抱着江凌的胳膊摇晃，江凌顺势站了起来：「那就去看看她又玩的哪一出。」
江凌心软，是个正直的人。虽然对罗楚楚已经完全没有了好感，却不会对一个人的生死无动于衷。
开车的路上，江凌捏了捏我的手：「你对男朋友还是不够上心，你说我该怎么罚你？」
「我对你那是信任！」我瞪他：「分不清信任和不上心，你说我该怎么罚你？」
江凌开怀大笑：「我是一点都说不过你。」
我也笑了，只是心里还压了事。
罗楚楚怎么会自杀呢？
计划进行得跟我和李姐原先预定的不一样，我心里隐隐不安。
再见到李姐，是她奄奄一息的样子。
李姐倒在罗楚楚的别墅里，脖子上被碎酒瓶子戳了很大一个洞，伤口还在汨汨流血，染红了身下的地毯。
那一瞬间我的脑子似乎也出现了宕机。
不敢相信怀里抱着的这个人就是向来雷厉风行、稳操胜券的金牌经纪人李晓燃。
那一刻，我仿佛灵魂出窍，只觉得冷到发抖，爸爸高血压发作死在医院，妈妈恍恍惚惚出了车祸的那种痛苦又席卷了我的全身。
自从晓燃姐把我从自杀的边缘拉回来之后，在我心里她已经是我的亲人。
现在她也要离我而去了吗？
我不记得自己喊了什么，也不记得事后发生了什么，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是在医院了。
江凌告诉我，罗楚楚嗑药了，精神恍惚之下重伤了李姐，现在已经被警察带走。
李姐还在抢救，没死。
现场还发现了一个 DV 数码摄像机，他说：「里面录到的画面，和你父母死亡的真相有关。」
12
那一年，我正读大三。
学姐给我介绍了一个电影女 N 号的试镜机会，我兴冲冲去了，就那么碰到了罗楚楚。
彼时，罗楚楚是当红的一线女星，却对我青睐有加，主动带我去结识投资人。
我自以为老天爷保佑，让我碰到了人美心善的前辈。
第二天，一叠经过特殊角度拍摄的，我和几个中年男子的「不雅照片」就这么被送到了我爸的手里。
我爸爸身体不好，还没到五十岁就有了三高，他因此对我倍感愧疚，常常责怪自己无能，拖累了女儿。
所以在我执意要进娱乐圈的时候，尽管他日夜担心，却没有说一句让我为难的话。
被照片气到脑出血后，爸爸死在了医院。
妈妈精神恍惚，在过马路的时候被重卡撞飞，人也就这么没了。
我的妈妈，她辛苦了一辈子，还有三天就是她的生日了，却没有等到女儿为她定的生日蛋糕。
父母死后，我人不人鬼不鬼地过了有一个月，等再想联系罗楚楚，却怎么也联系不到了。
到了这个时候，我怎么可能还不知道这一切都是罗楚楚耍的手段。
我想拿刀和她同归于尽！
可我如此无能，连罗楚楚的边都沾不到，更何况报仇。
我恨她，却更恨我自己！
从注意到她看我的眼神带着一丝掩藏不住的敌意的时候，我就该警觉，罗楚楚怎么可能容忍我这张和她有八分像的脸？
可我傻乎乎相信天上会掉免费的馅饼，一时的天真却导致了一辈子都挽回不了的痛。
报不了仇，也承受不住痛苦，我选择自杀。
是李晓燃救下了已经割腕的我。
她开导我，陪伴我，指引我，用一年的时间帮我走出阴影，给了我重新活下去的勇气和动力——让我成为罗楚楚的替身，让我有复仇的机会。
……
李姐是在罗楚楚十三岁那一年成为她的经纪人的，一做就是十多年。
十三岁的罗楚楚正处于人生的低谷。
一对只知道吸血的爹妈把童星罗楚楚当作摇钱树，却又在她赚不到钱的时候对她放任不管。
李姐的出现像姐姐，又像母亲，一路陪着罗楚楚学习、演戏，把她从半个扑街的状态捧成了一个小粉红。
或许是因为童年不善的成长环境，导致罗楚楚身上有很多隐藏的小毛病，比如：虚荣，善妒。
李姐努力纠正，担心罗楚楚会因为心思不纯而影响演艺事业和自己的人生。
就在这时，幸运的小粉红罗楚楚遇到了人生中的第二个贵人——江凌。
身为艺星集团少东家的江凌，对罗楚楚一见钟情。
李姐感叹老天保佑的时候，却没想到一步登天的罗楚楚，并没有因此化解身上的戾气，反而因为有了权势，助长了她作恶的手段。
罗楚楚缺爱、缺乏安全感，李姐心疼她的遭遇，曾承诺过只当她一个人的经纪人。
可后来，那个女孩出现了。
李晓燃有一个秘密，和性向有关，她原本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拥有灵魂伴侣，直到终于遇见那个女孩。
李晓燃陷入热恋，也理所当然地以为，罗楚楚已经红了，又有艺星少东家的照顾，无论在资源还是在人脉上，都不再非有她这个经纪人不可，于是不顾罗楚楚的反对签约了那个女孩。
两人既是同事，又是情人，李晓燃放在女孩身上的时间自然更多，这引起了罗楚楚强烈的不满。
罗楚楚多次要求两人解约，李晓燃当然不同意，接下来传来的就是女孩的死讯。
纵使罗楚楚把事情做的很干净，没有留下任何实质性的证据，可陪伴了罗楚楚十几年的李姐，又哪里不能从蛛丝马迹里推断出女孩死于谁手呢？
再后来，李姐找到了我，筹谋了一场复仇。
13
「相机里拍到罗楚楚亲口承认在你读大三那年伪造了你的不雅照，导致你父母先后意外身亡。」江凌的声音比平时多了一份小心翼翼。
我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再回忆起往事，只觉得身体很累，疲惫感把我的灵魂包围。
「嗯。」我仰头靠在冰冷的墙砖上，只想永远这么坐着。
「这么说，你一直都知道这件事。」江凌眼里有着复杂的情绪：「那你接近我，是为了报复罗楚楚？」
终于走到了这一步，我比自己预想的要平静，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嗯。」
我不想骗他，我也不想骗自己的心。
我爱上了他，这个世界如此肮脏，我想让自己的爱干净一点。
江凌的沉默让我无法面对，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把自己可笑的心迹向他诉说。
难道在利用了他的感情之后告诉他，我爱上你了，我是真的爱你？
他只会觉得我虚伪吧。
我逃走了。
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罗楚楚嗑药后伤人的新闻已经成了头版头条。
罗楚楚完了。
我很想笑，我报仇了。
嘴角刚扯开一个弧度，眼睛却越来越湿，然后控制不住地大哭起来。
我放声大哭，想把这些年的委屈都朝上天诉说，质问老天爷为什么对我如此不公。
下一秒，我冰凉的身体就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我早就知道了，傻瓜。」江凌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我来了，所以别哭好不好？」
他的话，就好像一阵风轻轻吹来，把心底的阴霾和疲惫都吹开了。
我问江凌：「你知道我是有目的地接近你？」
「对。」他的眼睛清澈地好像一汪泉水：「我找人查过，知道所有的事，也猜到了你来我身边的原因。我说过，你要是想说出心事，我就听，要是不想说，我就不问。我不在乎你的目的是什么，因为，我爱上了你，我只在乎你这个人，只想知道你是不是也爱我。」
他的话，好像某种动人的音符勾引着我，我问：「那你心里有答案了吗？」
「确定了。」他的笑，好像春日的暖阳：「所以别想从我身边逃走，这辈子我认定你了。」
后续：
罗楚楚被判刑了。
李姐从昏迷中醒来后，告诉了我当天发生的事。
「那天，罗楚楚嗑药后又酗酒，闹地比平时都凶，人也已经到了有些神志不清的地步，被我稍微一引导，就把自己作孽的事一件两件地全都倒了出来。」李姐说：「机会难得，我就趁机用相机全都拍了下来。」
我略略一想，说：「神志不清的情况下录制的视频，事后罗楚楚完全可以矢口否认，警察也不会当真。」
「没错。」李姐说：「所以，要真的闹出一场能惊动警方的案件，才能又快又彻底地扳倒罗楚楚。」
我极不赞同：「那也不能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李姐沉默了片刻，对我说：「月月刚死的时候，我也不想活了，就想跟她一起走。可她的父母，我的父母，都需要人照顾，我还想替她报仇，我是想死也不安心啊。」
「死去的亲人如果在天有灵，一定希望活着的人幸福一点吧。」。
「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给自己一次机会，我拿我的命赌一场，要是死了，我就去陪月月，要是还活着，我就好好活。」
「想通了就好。」我的眼睛湿润了，我对她，也对我自己说：「往后余生，一定要做个幸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