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乎盐选会员精选文章前男友发信息问我：「我要结婚了，你来吗？」
当时我疲倦地趴在另一个男人身上，神志有些不清醒，被他哄睡后，手机也不知道掉到哪去了。
第二天看他回了句，「在坐月子，去不了，下次吧。」
我：……
1
其实我和江宇，也算不上正经的男女朋友。
是双方长辈自相情愿，非要把我们俩绑在一起。
尤其是江宇的爷爷，固执己见。
而他积威深重，我不敢忤逆。
只能迂回，想方设法让江宇当这个恶人。
反正他也从没正眼看我。
但我绝对没想把别的男人勾到我床上啊。
「你……」
刚蹦出一个字，我立马噤声。
趁着这个男人没醒，我微微抬起头，小心翼翼地把手从他的腹肌上挪开。
然后去扒他抓着我腰的手指。
我的指尖，微凉还带着点细微的颤抖。
他忽然唔了一声。
我身子完全僵住，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他皱着眉头，重重喘了一下，胸腔上下起伏。
但那双大手，像钳子一样还牢牢辖制住着我的腰不放。
而且力道往里收，我又滚回了他的怀里。
我双手抵住他温热的胸膛，欲哭无泪。
还好没醒。
我只能一点一点往外钻。
最后连滚带爬跳到了地上。
从散落一地的衣服里随便捞了一件穿上就想赶紧跑。
床突然响了一下，我全身沸腾的血液瞬间变凉。
声音在身后响起。
「那件……好像是我的衣服。」
他的嗓音微哑，还透着股疲惫。
我背对着床，脑子一片空白。
好半晌，我脖子一卡一卡地往后转。
扯出一抹比哭还丑的笑容，「你……我，我们……」
他靠在床头揉了揉眉心，脸色有些苍白。
「地上凉，先起来。」
起来？
我手臂下意识把胸前的衣服抱得更紧。
不行啊，起来我就走光了。
我缩在地上不知所措。
「那我的衣服呢？」
他眼睛紧紧闭了下，从枕头底下扯出两件黑色的东西。
「还要别的吗？」
我根本没反应过来。
他也不等我说话，自顾自地笑了下，悠悠来了句，「你昨晚可把我折腾得不清。」
2
关门声在身后重重响起，我慌不择路逃回自己的房间。
蒙上被子，在嗓子里尖叫。
啊啊啊！
老天爷，昨天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我使劲锤了两下自己的脑袋，咬唇回想。
昨天……
啊对，昨天我被江老爷子打包进了这个度假村之后，他给我打了个电话。
「浓浓，今天跟江宇玩的怎么样啊？」
没怎么玩，刚到就被他和他的女伴阴阳了一顿。
我不是泥人，再心大被人嘲笑也不能无动于衷。
「爷爷，江宇哥不喜欢我，他今天抱着女朋友让我滚。」
「我们能不能不结婚了。」
我再一次尝试转变他的想法，虽然知道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总要努力，万一就成功了呢。
电话那头静下来，呼吸声清晰可闻。
我的心也提了起来，紧紧握着手机。
那边好像有人笑了一声，还说了句「强扭的瓜不甜。」
有人在劝老爷子？！
我手杵在地毯上忘记了呼吸。
终于等到了老爷子的声音。
「浓浓啊，你等爷爷考虑考虑。」
我从地上直接蹦了起来。
这是真的吗？
我没在做白日梦吧。
终于看见胜利的曙光了。
晚上我就换了件小红裙，踩着高跟鞋，进了酒吧。
这可得好好庆祝庆祝。
对，我去庆祝了。
然后呢？
我趴在床上捂住脸。
然后我得意忘形调戏了一个大帅比。
呜呜。
喝酒误事，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3
我肚子饿得咕咕叫，但住的不是酒店，没有客房服务。
只能自己下去吃。
我咬咬牙，把自己捂的严严实实的。
一出门，莫名弯了下了腰。
做贼心虚。
别墅的冰箱里有阿姨提前准备好的早饭。
用微波炉叮一下就行。
我拿着盘子，手突然滞在了半空中。
身体在预警。
一股雪松微冷的香气无孔不入侵袭我的鼻尖。
这是昨晚的味道。
恍然间，我好像又回到了昨晚，后背贴着汗湿的皮肤，被这股香气包裹得密不透风。
叮—
微波炉停止运转，我手忙脚乱地赶紧把贝果拿过来，低头就想跑。
经过他的时候，还是没忍住偷偷瞄了一眼。
他低头整理着袖扣，跟我的目光装了个正着。
他眸子里还是昨晚那片幽暗的深海。
我腿软了一瞬，赶紧别回头。
如果我耳朵没听错的话，他似乎还轻笑了一声？
不行，好尴尬，要赶紧逃。
还没上楼，门口就一阵喧哗。
「二叔，你怎么来了？」
是江宇的声音。
我第一次见他碰到一个人是这种反应。
声音里含着不自觉的惊喜。
我停住扶额，现在没法回去了。
这几个人是以江宇为首的二世祖。
都认识总得打个招呼，不能视而不见。
但他们现在明显没有心思搭理我。
一个个的把手从身旁女伴的腰上放下来，规规矩矩地喊二叔。
我真的想笑。
平常拽得二五八万，为自己的好兄弟打抱不平，没事就刺我两句。
现在都老老实实，耷拉着脑袋。
能让他们怕成这样，这男人也肯定不是啥好东西。
我站在边上，又看了他一眼。
江晏礼生了张极好的脸，五官深刻而不凌厉。
衬衫和西装一丝不苟，扣子严谨地扣到最上方。
他微微侧头，笑，「我过来放松放松。」
「你们这是准备去哪？」
江宇：「去骑马，二叔也去吧，你可是我们里边骑术最好的了。」
「咱们今天来一场马球。」
江晏礼慢条斯理地瞥我一眼，「正好，你也一起来吧。」
我连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
跟他们去骑马，开什么玩笑？
「你昨晚不是说要骑马？」
他声音有些低哑。
「怎么，忘了？」
骑马，骑什么马，真的是马吗？
我捂脸。
但这话……真的很像我会说的出口的。
沉静只是表象，我其实是黄心儿的……
4
我勉强扯了一丝丝笑容，「我还是不……」
还没说完，就被江宇打断，「邱意浓，二叔连着我们，可全在这儿等着你一个人呢。」
话外音，别给脸不要脸。
我气息下沉，皱眉看他。
江宇并不是第一次在他这些兄弟面前不给我面子。
可我家里还依仗着江家，不能在明面上撕破脸。
平时我都是在背地里让他吃些暗亏。
稳住，不是什么大事，没必要破功。
我掐了下自己的指腹，打个圆场，就想把这事揭过。
突然咚的一声。
是江晏礼把杯子稳稳地放回了桌子上。
他侧对着我。
空气中浮动着的金色的微光落在他的眼睫和鼻梁上。
也在我的虹膜里一笔一笔勾勒出清晰的小像。
他虽笑得温雅，可语气并不柔和，
「小宇，江家没有贬低女孩子来抬升自己，然后去找成就感的孬种。」
这话不知道是不是心里话，但我听着是真舒心。
江晏礼开口，没人敢反驳。
然后他看我，语气莫名温柔了些，「走吧。」
我也不傻。
承了他的情，那就得跟着他们去转一圈。
我家里小富，平时也养不起这些烧钱的东西。
跟着他们体验一把也行。
这群富贵窝里出来的公子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准备工作，自然有讨好他们的人安排得服服帖帖。
那我今天也舒服一回。
我远远地坠在他们后边。
江宇回头看我一眼。
盯着他二叔的背影慢慢往后撤。
他走过来扯了我一下，脸色阴沉，「邱意浓，人贵有自知之明，我二叔不是你能搞的。」
我脸色一切如常，可心脏停了一节拍。
昨天晚上他难道回别墅了？
看到了多少？
全程吗？
我盯着他的眼睛，思绪千变万化。
到底什么理由，才能让我和暧昧对象的二叔在同一个卧室待了一整晚合理化。
可平时私下里怼江宇怼习惯了。
舌头快过了脑子。
「江宇，你在狗叫什么？」
「我搞他还能让你知道？」
他被我噎了一下。
「你别以为讨好我们家的长辈就能嫁进来，一辈子高枕无忧，只要我不松口，你还只能是只山鸡。」
原来他是这个意思啊。
梗在我喉咙的那口气，骤然卸了下来。
我弯起嘴角。
对对对。
你说的都对。
好聪明哦。
奸诈到大脑裹小脑。
5
马场里人不少，大部分都是知道江晏礼和江宇在这，闻风而来，想跟他们搞好关系。
江家的富贵迷人眼。
我早上穿的是 T 恤和裙子，根本就不能骑马，就在休息区上找了个地方坐着。
等江晏礼开口让我走。
待时间长了，目光就落在了那个穿着棕红色球衣，骑着一匹黑马的男人身上。
他胳膊肌肉线条流畅。
驭马追逐时，那些被封印在严谨板正的西装下最原始的雄性荷尔蒙显露无疑。
早上不还躺床上挺虚弱的吗，这会儿就生龙活虎了？
我转头，手指摩挲着膝盖。
目光落在了桌上的望远镜，手心有些痒，没忍住拿了起来。
微抬头，镜片聚焦到了他因握住缰绳而青筋凸起的手臂。
我的眼睛随着他移动。
他微弓着身子，挥杆进球。
然后我好像被发现了。
江晏礼牵动缰绳，调转马头，精准无误地捕捉到我的眼睛。
望远镜的焦距调得有些过了，他脸上细微的表情，嘴角勾起的弧度，眼里的笑意，完完整整地倒映在我的眼中。
我猛地低头，僵在原地。
莫名有种被优雅的豹子围攻的错觉。
他……还在向我招手。
我动了动有些发麻的双脚。
然后……
朝着相反的方向踉跄了几步，进了餐厅。
我一屁股把自己塞进沙发里，手指握拳放在唇边，留下一排牙印。
这不太对吧。
他是江宇的叔叔啊。
度假村最大的股东就是江家，侍者也认识我。
见我在走神，也没多打扰只放了杯水在茶几上。
我左思右想，得出结论，得赶紧走。
不能在度假村多待了。
我进来的时候随便找了个地方，沙发是连坐的一整排。
而且我还正好挨着窗户，这也导致旁边坐了一个人时，我退无可退。
江晏礼靠过来时，我往外躲了下。
他倾身过来，胸膛抵到了我的肩膀，下颌线扫过头顶的碎发。
略带些笑意的嗓音振在我的耳郭。
「还挺贴心的，还知道提前给我点杯水。」
「刚才怎么没过来？」
我大脑钝了下，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什么。
坐在对面的男人啧了声，看我们的眼神有些暧昧。
应该是江晏礼的兄弟。
刚才在比赛时两人穿的衣服一个颜色。
他语调不许不缓，调侃道：「宴礼，惯得挺厉害啊。」
「看来是爱过呀。」
我手一哆嗦。
没爱过，睡过。
6
他们在谈事情，我一个字都听不懂，如坐针毡。
没想到江宇这回当了次人，救我于水火之中。
「邱意浓，快点，小爷带你骑马。」
我眼睛发亮，恩人呐。
沙发像是烫屁股一样，我砰地一下站了起来。
发力太猛，身体前倾，膝盖不小心磕到了茶几。
疼得我五官乱动，顾不上揉，赶紧往外走。
江晏礼双腿交叠，手边燃了支烟。
好整无暇地看着我。
我有些尴尬地笑笑，「江宇找我，先走了哈。」
他掀起眼皮，磕了磕烟灰，没说什么。
我瞅准机会，赶紧跑。
等背对着他，我才倒吸一口气，呲牙咧嘴。
江宇低头看腕表，嫌我走得慢，挺不耐烦。
「爷爷让我教你骑马，你就别拿乔了。」
「快点，还得录个视频，要不扣我零花钱。」
我微笑着扶住他的胳膊，冲他呵呵两声。
然后呼出一口气，有些心焦，江老爷子还是没放弃，想方设法撮合我们。
江宇把我带到了更衣室。
里面有一件红色的骑装，还带着清淡的香气。
看样子是新的。
应该是度假村专门供给给客人的衣服。
手机一直在嗡嗡响，江宇疯了一样地催。
懒得搭理他。
我把衣服套上身，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
贴身的骑装最能显出身形，描摹着凸起和凹陷。
而且江家财大气粗，就算是这种衣服也剪裁得体，材质上乘。
更是锦上添花。
知道他性子急，但我就是磨蹭了。
谁让他早上瞎说话呢。
电话又响了，我还是没接，径直往外走。
他就在门口，见我嘲讽了两句。
「就穿件破衣服还慢慢腾腾的。」
我微笑，「再慢你也得等我。」
他火大，转头就走。
我抱臂跟在他后面，叹了口气。
其实江宇就是嘴贱了点，跟着那些狐朋狗友沾染了一些恶习。
总体来讲还可以。
但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希望江老爷子真的可以仔细斟酌。
我是初学者，工作人员给准备了一批温和的小母马。
它挺亲人的，外头往我手上蹭，喷出炽热的鼻息。
跟它熟悉了之后，我踩在马蹬上尝试上马。
到现在为止江老爷子交代的任务都算是完成了。
江宇头也不回，大步离去。
我也打算下马。
然后就见身旁的马僮弯腰鞠躬。
我顿住了动作，心里也有预感。
回头看。
果然是江晏礼。
他走过来抚住马的鬓毛，微仰头。
这匹马还是矮，我就算坐在上面也没比他高多少。
他没有像以前那样笑，神色有些冷峻。
我就算是略居高临下也没占得优势。
他的目光落到在我的身上，只一瞬，然后闭了闭眼，侧过身。
「红色比别的颜色适合你。」
本来也没什么，很正经。
但他这样的举动让我呼吸有点困难，更着急下马。
可越着急越出错，脚向下使力的时候，从马蹬里斜了出去，半边身子往下掉。
我从喉咙里逸出一声惊呼，双手死死抱着马头。
脸颊贴到了他放在鬓毛上的大手。
他手指微动，转了个方向，手心拖住我的头。
低沉的声音落在耳边，「别怕。」
他往前走了几步，握住我的腰往上举，微微俯身，把我的脚放进马蹬里。
我赶紧直起身来道谢。
「二叔，你先往外挪挪，我想下来。」
「不学了吗？」
「那个………有点难，先不学了。」
他轻哂，「不难，就是江宇废物，教不好你，没必要找他。」
不找他，难道找你吗？
我想怼回去。
就还是怂了，没敢。
「其实，我感觉还好吧，哈哈。」
「我还有点事，先回去了。」
他神色如常，就是手心放在了我的肩胛骨上，压着我不让动。
语气淡淡，「都来了，总得有点收获。」
「来，先握住缰绳。」
他离我那么近，都能感受到一呼一吸间的温度。
手指有些颤抖，缰绳反而落下。
他笑了，语气颇耐人寻味。
「这都握不住了？」
「昨天晚上力气不挺大的吗？」
「不让你脱，就直接把我衬衫的扣子扯下来。」
我人都傻了。
这是可以说的吗？
虽然喝酒断片没了当时的记忆，可他这么一说，脑子里就蹦出了某些场景。
我耳根有种灼烧的感觉，心跳加速。
看着他的眼神有些委屈。
「那你想怎么样，我赔还不行吗？」
说完就后悔了。
他这样的人，也不会差一件衬衫。
提到这事肯定是另有所图。
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就沉默下来。
他隔着衣服捏住我的手腕，让手心朝上，把缰绳放进去。
然后他笑出了声，像是碰到了好玩的事一样：「行，衬衫十万。」
「十万？这么贵吗？」
他还真要啊。
我蹦出第一个字的时候声音很大。
他看过来时似笑非笑，我声音就越来越小。
最后，耷拉个脑袋，说：「一会儿加个微信吧，我给你转账。」
如果没记错的话，我全身上下就剩了 100067.5。
可真会卡。
我死死握住了缰绳，要不是刚才松手，也不至于损失惨重。
虽然我沉浸在钱都没了的悲伤中，但也能感觉出来江晏礼是真心在教我骑马。
结束的时候，我已经能自己小跑一圈了。
后来我跟他同路回别墅，没忍住开口问了句，「你今天为什么总是针对我？」
「就因为昨天晚上吗？」
「可虽然是我扑倒了你，但这种事不是你情我愿根本就实现不了吧，你也没吃亏呀。」
他停住脚步看我，「针对？」
「我以为我在追你。」
我简直要被我的口水呛到了，「你这是在追我吗？」
真的想笑了，要不是因为我莫名地怕他，就直接开口骂了。
「你追过女孩子吗？」
「你这样会让人很困扰。」
他垂眸，意有所指，「我以为我们是不一样的。」
我瞬间明白他指的是什么。
「你这样真的不对。」
他面色如常，若有似无地笑了。
「好，我并没有追过人，我们可以合理地探讨一下这件事。」
我被呛了一下。
他是魔鬼吗？
他转了转腕表，「我先来陈述一下我的观点。」
「因为昨晚的关系，所以我觉得不过界的身体接触和偶尔的言语暧昧，都是刺激我们这段关系的必需品。」
这是什么歪理，我急着去反驳他。
「不。」
「我们之间得有距离感，要不然会让我觉得冒犯。」
他颔首，眼睛告诉我他是真诚在向我请教，「那邱小姐觉得，我今天冒犯到你了吗？」
我犹豫了一下，仔细想想其实也还好。
话到嘴边却被打断。
「我以为你今天拿着望远镜看我打了整场，是满意的意思。」
「所以才有了别的举动。」
「那看来是我误会了。」
「我向邱小姐道歉。」
我觉得自己还挺会说话的，但这次真的被梗住了。
只干巴巴地来了句，「凡事都有第一次，熟练就好，熟练就好。」
说完耳边就穿来一道气音，我不明所以，抬眼看。
正好与江晏礼四目相对，他眼底的笑意都要盛不下了。
还悠悠来了一句，「以后得注意，有点好骗。」
他揉了揉我的头顶，俯身。
「其实你很喜欢吧，今天。」
「就像昨晚抱着我不放一样。」
……
我一把推开他，跑回自己的房间。
靠在门板上，手按在上蹿下跳的心脏上。
不知道它为什么跳，是因为跑得太急了还是什么别的。
7
我连夜给江老爷子打了电话，这度假村是真待不下去了。
他沉默半晌同意我走，让我明天跟一位长辈一起出去。
我早早收拾好行李，时间一到就飞奔出门。
路过江晏礼门口的时候，腿软了一瞬。
然后赶紧加快脚步，头也不回。
门口停了一辆黑色的车子。
司机站在外面接过我的行李。
我打开后车门先是问了声好，再进去。
「别着急，小心磕到头。」
我脑子里一片白茫茫，整个人慢动作起来。
这熟悉的声音。
对，他是长辈，叔叔辈儿的。
我哭丧着脸，决定装傻，「二叔好，爷爷让我跟您一起回去，麻烦了。」
他腿上摆着个平板，单手撑住下颌，慢条斯理来了句。
「不麻烦，小侄女别嫌弃我就行。」
我不敢回了，赶紧闭上眼，以沉默对抗一切。
他也没再说话，车里很安静，我就直接睡着了。
等在醒来时天已经黑了，司机问我落脚在哪。
「随便找个酒店就行。」
车子停在了本市的一家五星级酒店门前，我再次向江晏礼道谢。
他没抬眼，只嗯了一声。
我轻吁口气，然后发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我没钱了！！
钱昨天全都转给江晏礼赔那件衬衫了。
司机在调转车头，我下意识叫住了他们。
「等等！」
听说豪车的隔音都很好，我没想到他们能听见，还停下来了。
司机下车来问，「邱小姐，还有什么事吗？」
我懊恼地抿了下唇，犹豫了一会才说，「能送我回学校吗？」
司机有些为难，「我们先生着急出差。」
「您的学校在开发区吧，以现在的路况，从市中心开过去肯定很耽误时间。」
我想想也是，点点头。
车门又响了一声，江晏礼抬手示意司机先回车里。
他扣上西装外套的两颗扣子，挺拔的身姿站在我身边挡住了所有的光亮。
我整个人被罩在了他的阴影下。
「怎么了，不想一个人住酒店？」
「不是，我……」
我有些囧，这可怎么说。
他也没想听理由。
「去我家吧。」
「我就回去拿几件衣服，不会多待，不会打扰到你。」
我还是想挣扎一下。
「你还有别的车吗？」
「我最近才回国，车和人都是老爷子配的。」
我放弃了，又跟他坐回了车里。
不是没想过借钱，只是没人可借。
还好，邱家给的生活费明天就可以到账了。
8
江晏礼临时的落脚点也豪奢到无法想象。
在市中心的临江公馆。
他真的赶时间，进来之后让阿姨安顿一下我，然后提着行李箱就走了。
阿姨带我去了二楼的客房，告诉我她住一楼有事可以叫她。
我点头，向她道谢。
我认床，迷迷糊糊睡到半夜有点渴。
不喝就睡不着，我摸索着找到厨房接了杯水，然后拿上楼。
我站在门口往外一瞥，突然就感觉二楼的格局有些怪。
卧室没几间，反倒是中央放了一架钢琴。
月光如练，透过窗子投射到房子里面。
豪华的家具都是陪衬，甚至于那架昂贵的钢琴。
月光的青睐全部倾注到了琴顶。
闪闪发亮。
我迈步想仔细看看。
那是一个类似于八音盒的东西。
只不过里面的小人儿不是跳芭蕾舞的白天鹅。
而是穿着一袭红色吊带裙，跳着拉丁的红玫瑰。
应该是拉丁吧，小人儿这一瞬间停顿在八音盒上的姿态，对于我来说有着别样的熟悉。
那是拉丁单人舞的经典动作。
没想到江晏礼还有收藏八音盒的爱好。
看起来就很贵，裙摆甚至镶嵌着钻石。
我怕给他碰坏了，只离得远远地看了几眼。
这一觉睡得还是不踏实，我反反复复地梦见以前在巴黎生活一段时间的片段。
醒来时回忆，又发现没记住细节。
我起来叠好被子，打车返回校园。
现在还在放假，学校里没几个人。
我自习室宿舍两点一线过得也挺充实。
手机嗡嗡响了两下。
是江晏礼有发微信问我，他快回来了，有没有想要的礼物。
我没回，手指顿了顿，还是删除了聊天记录。
然后抬眼径直望向坐在角落里的一个女生，语气丝毫不客气。
「同学，你跟了我几天了？」
「再一再二不再三，你给自己留点面子。」
她像是被我吓到了，掉了两滴泪。
我本来心情就不好，这下更不耐烦。
「我没冤枉你吧。」
「妹妹，这就有点茶了。」
她吸了吸鼻子，突然冲过来抓着我的胳膊。
「邱学姐，我真的太喜欢江宇了，你行行好把他让给我好不好，没有他我真的活不下去。」
又是江宇的烂桃花，我甩开她的手。
「我跟江宇没什么关系，你爱他就去找他，别跟着我了。」
我拿着书包就往外走。
身后突然响起一声尖叫。
「邱意浓，我怀孕了！」
我停都没停，就当没听见。
刚回宿舍，手机铃声就响了。
是江宇妈妈的电话。
阿姨温温柔柔的，也挺疼我。
「浓浓，我给你买了衣服和包包，你看什么时候有时间来老宅取一下？」
我叹了口气。
「阿姨，不用了，我最近有点忙，不方便去拿。」
「那我让宴礼给你送过去，他正好今天回国去工厂视察，顺路。」
「阿姨，真不用了……」
她的语气和缓却坚定，「浓浓你要收着，这是为江宇对你的不礼貌而道歉。」
「宴礼已经出发，还有一会儿就到学校了。」
我笑不出来了，「非得是他吗？」
阿姨轻笑，「你不用怕他，宴礼对小辈不会过于严肃。」
我还能说什么
能说他想把你想要的儿媳变成妯娌吗？
9
刚挂了阿姨的电话，江晏礼的就进来了。
我先发制人。
「谢谢你替我送东西，但我现在不方便下楼，以后再拿吧。」
他笑，声音有点懒惰。
「你的耳钉也不要了吗？」
我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右边果然少了一个。
这几天心里藏着事，居然没发现。
「你不要，我可走了。」
穿来按动打火机的声音，他的话有些含糊。
「要要要，等会儿，我马上下去。」
我穿上外套连电梯都没等，直接走的楼梯。
江晏礼不是本校的人，疫情期间，车开不进来，我扫了辆共享单车直奔大门口。
我打眼一扫，没看见那辆黑色的车。
有点心焦，他走了吗？
身后突然穿来滴滴的喇叭声，车窗降下来，江晏礼露了半张脸，言简意赅，「上车。」
他这车可没有上一次低调，还停在大门口。
我没犹豫，赶紧拉开车门钻到副驾驶。
他手肘撑在窗框上，腕表折射出细碎的光芒。
他转头，对着大开的窗户吸了最后一口，然后掐灭。
「不好意思，刚下飞机，有点累。」
「抽根烟提提神。」
「没事，我不介意。」
他从中控台上拿下来一个盒子扔给我。
我打开，是我的耳钉。
我也不知道说点什么，车里气氛有些凝滞。
他突然来了句。
「如果你不喜欢，我可以戒掉。」
他这话说的。
我把手里的盒子捏来捏去。
「啊这，这也轮不到我喜不喜欢……」
他望着我，眸色深沉。
我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又静了下来，他发动车子。
「请你吃个饭。」
「上次的衬衫没有十万，这次补给你。」
我张了张嘴，想拒绝，但人已经上车了，骑虎难下。
他带我去了隐藏在胡同里的私房餐厅。
店老板就是上次跟他打马球，调侃我们的男人。
见我们进来，挑了挑眉，也没说话。
对上他的目光，我有点尴尬。
低头跟在江晏礼的后面。
「宴礼，你欺负弟妹了？」
「这可不行啊，媳妇都该跑了。」
我的脸发红。
完蛋，更尴尬了。
江晏礼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孤家寡人羡慕到挑拨离间？」
我真的不想再听了，赶紧跟着侍者进了包间，把他们抛在脑后。
没多久，江晏礼也进来了。
他温声问我，「有什么想吃的吗？」
我摇摇头。
他转头对侍者说：「按以前的来吧。」
这顿饭吃的很安静，只有碗筷的碰撞声。
吃完之后，侍者上了壶茶。
他为我斟了一杯，手指被灯映射地有些苍白。
我接了过来。
「老爷子同意不再撮合你和江宇了。」
我像是被定住了，睁大眼睛睫毛一动不动，只茶杯里的水震颤出水花，洒落在地上。
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嘴角不自觉地往上勾，语调里的惊喜怎么也藏不住。
「真的吗，你怎么说服他的？」
他含笑看我，拿着茶杯，悠悠道：
「我跟他说，既然人家女孩子不喜欢江宇，不妨换一个，你面前不是还有一个江家男人吗？」
我刚送进嘴一口茶，直接呛在了嗓子里。
咳咳咳。
他顺势坐过来，拍拍我的后背。
我打掉他的手，指着他，「你，你，你……」
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
他靠回沙发上，姿态有些慵懒，「这不好吗？」
「一步到位，解决了你困扰已久的问题。」
我生气，「你这是在解决问题吗？」
「这水更混了。」
他看我，脸上不再是那副调笑的样子，有些严肃。
「浓浓，我们可以试试看。」
「成不成看你点头。」
10
我那天踩了他一脚，就冲出了餐厅，自己打车回的学校。
其实还是有点落荒而逃的意思。
我扒拉两下手机，这两天江晏礼的消息都还没回复。
实在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说是讨厌也不尽然，就是心里有些别扭。
得再考虑考虑。
我按了两下手中的钥匙，车子滴滴两声。
导师在市里开会，让我过去送份文件，还是开车快点。
唯一不美的就是飘了点雨，不大，但挺密实，能见度有点低。
车子缓缓驶入主干道，快到路口处，视野里倏然出现一道白色的身影，往车前一闪……
是她！
前几天找我的那个女孩。
我心脏疯狂地跳动，下意识往左打方向盘。
可还是晚了……
她倒在了地上，猩红的血液缓缓流淌。
我尖叫一声，全身都在抖。
我凭着最后的理智熄火，报警，叫救护车。
整个人缩在驾驶座里，双臂抱膝，牙齿止不住地打颤。
突然电话铃声在耳边响起。
我先是愣了一下，警惕地盯着手机，一点一点地躬身挪动。
闪烁的屏幕显现出江晏礼的大名。
我的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握住手机，「我撞人了，怎么办，怎么办？」
江晏礼呼吸急促了一瞬，而后声音又变回平常那般温和。
他非常镇静。
「别怕，宝贝，调整呼吸，告诉我你在哪。」
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在……在学院大街，你快来，快来……」
他那边穿来猛甩车门的声音，「好，宝贝我知道了，我和你就隔了一条街，马上就能到，别怕，别怕。」
我一边抹眼泪一边点头，哪怕他根本就看不见。
但我实在没力气说话了。
他信守诺言，好像真的没多长时间就把我搂到了怀里。
他捂住我的耳朵，轻拍我的脊背，告诉我别怕，不会有事的。
江晏礼的胸膛炽热，我躲在里面，一直到警察请我坐上警车。
他一步也没离开我。
我在警局待了多长时间，他就等了多长时间。
他在外面，他请来的律师在我面前。
我渐渐心安，积极配合警方问询。
后来经警方调查，我方向盘打得及时，并没有碰到那个女生。
她裙下的血，是因为跑到我车前的时候摔倒导致的流产。
11
结束后，我被江晏礼抱回别墅。
他让阿姨带我去洗澡。
我还是有些抽噎抱住他不放。
他吻了下我的额头，「先洗个澡好不好，我不走就在门口。」
我点点头，放开他。
在警局耗费了全部心力，躺在浴缸里就睡着了。
我这一觉好像睡了很长时间，从天黑到天黑。
我从床上做起来，环顾四周找不到江晏礼的人，就趿拉着拖鞋推开门。
这次还是住在上回来的那个房间，往外一看就是那架钢琴。
江晏礼倚靠在上面，对着月光端详着八音盒。
见我出来，他眉眼含笑，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三年前，我偶然停留在巴黎的街头。」
「可能是上天眷顾我，那天，我遇到了一朵娇艳的红玫瑰。」
「她着一袭吊带裙，轻轻一转，裙摆层层叠叠绽放，花香好像飘到了我的鼻尖。」
「那晚，连广寒宫上的嫦娥都沦为她的陪衬。」
「我顿在原地，一动也不能动，灵魂都被她攫取。」
「我对她念念不忘，可怎么也没能找到她。」
「我以为时间会让我心里的这朵红玫瑰枯萎，可她真的好本事，馥郁和芬芳碾过春生秋落、夏雨冬雪，常开不败。」
「我克制不住心中的念想定制了这个小人儿，想留住她最迷人的一面。」
「亦幻想着有朝一日，我们重逢。」
「我向她坦明一切。」
「我不知道会换来她什么样的回复，或许她会骂我神经病……」
我不想再听，前走几步，伸手指抵住他的唇瓣，「嘘，别说。」
「弹琴。」
今天没有红裙，没有合适的曲子。
只有两颗同样炽热又渐渐相连的心。
旋转的舞步就是我最后的答案。
（正文完）
番外
1
那个女生已经康复出院。
其实她和江宇并没有什么关系，一切都是她的臆想。
现在也被家人接去精神病院。
2
后来某天。
我推开堆叠的被子，精神萎靡不振。
但还是提着酸痛的腿，往旁边踹了一脚。
「你给江宇回的什么啊！」
「简直了，还做月子。」
他冷笑，「结婚了，不直接送请柬，半夜发这种信息，他安的什么心？」
……
无语了。
「二叔，你现在真是不可理喻。」
「我估计江宇也得挺无语。」
男主视角番外
1
「老板，巴黎那边还是没有消息。」
虽是意料之中，但还是难掩失望。
三年了，在巴黎大海捞针，尽管投入了无数人力物力，但还是杯水车薪。
我揉了揉眉心，吐出一口气，「把人都撤回来吧。」
这是我给自己的最后一次机会，找不着就……算了。
我闭上眼睛，感受心房被玫瑰尖刺刺伤带来的细细密密的疼痛。
这是我应受的。
2
车子停在祖宅，我到的时候老爷子好像在和一个小辈通电话。
老爷子耳背开的免提，我被迫听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然后鬼使神差地来了句，「强扭的瓜不甜。」
说完就笑了，也不知道这到底在说谁。
3
忙忙碌碌了几年，也没正经休息过。
老爷子让我去家里的度假村里玩玩，我同意了，也顺便放空一下自己。
有些事情真的不能再想了。
可没想到，我以为普通的一次旅行，带给了我余生的欢喜。
我的红玫瑰摇摇晃晃地扑进了我的怀里。
还说，「小哥哥，你真帅，跟我回家吧。」
我被难以言喻的情绪掩埋，眼前白茫茫的一片。
跌跌撞撞的被玫瑰带了回去。
刚进房间，她就说热，要脱衣服。
我才反应过来，耳根发红，想阻止她。
可她笑了，连我的一起脱。
不让她就哭，我怎么舍得她哭啊？
她终于累了，睡着了。
我闭着眼睛摸索着，把她抱到了床上。
我就坐在床边看着她的侧颜，不知不觉也睡着了。
犯下了大错。
第二天早上，她好像误会了。
我卑劣地把这件事当做一次机会，一次能让她也爱我的机会。
但我永远不会害她，不会让她枯萎。
如果有可能，我希望用我的一生向她赔罪。
4
我上网看了许多热销的电视剧，学习那些被小姑娘称为 yyds 的男人是如何追人的。
但好像适得其反了，但还好我反应得够快，及时止损。
5
我的红玫瑰出事了，她好像很害怕，我全身都在颤，找不到方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得赶紧过去。
绝不能让她一个人。
还好有惊无险。
我考虑良久，决定向她坦白一切。
什么结果都好，我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哪怕她骂我精神病，以后都离我远远的。
可后来，我重逢了那年在巴黎的自己。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