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的植物人白月光醒了。
他抱着白月光喜极而泣的那一刹那,却不知道我死了。
可是。
他的白月光压根没醒。
是被我附身了呀。
1.
我占了乔落的身体。
是因为两天前我主动跟傅准提出了离婚,告诉他,我受够了跟他的婚姻。
傅准却发了脾气,他冷着脸把离婚协议书扔在我身上。
「乐瑶,当初是你觍着脸要嫁给我,现在想全身而退?」
他又说:「这辈子是你欠落落的,你害她成了植物人,我也要你一辈子活在痛苦里。」
傅准说了很多狠话,我太压抑了。
找了个周五清晨去爬山。
爬到山顶上的时候,脚一滑,掉下来摔死了。
再次醒来,是听到护士激动的尖叫声:「乔女士醒了!这是奇迹啊!」
我望着镜子里的自己,难以置信。
是奇迹。
我从乐瑶变成了乔落,傅准的白月光,我曾经绞尽脑汁想成为的人。
我是半夜醒的。
傅准闻讯赶来,他抱着我,像是要把我揉到他的身体里去。
「落落,你终于醒了。」他的眼眶泛红,不敢置信地又握住我的手,「这是真的么?」
乔落变成植物人整整五年了,现在奇迹般醒过来,完好无损地站在傅准面前,别说是他了。
我都不敢信。
「落落,你怎么不说话?」他关切地看向乔落,眼睛里的柔情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
傅准看我的时候,只有冷漠跟厌恶。
他对着身后的医生,冷声开口:「给她做个全面的身体检查!」
检查结果很快出来了,很健康。
「傅总,乔女士刚苏醒,周围的一切都还没有适应,躺了五年了,难免一时间开不了口。」医生激动地开口,「这么多年,乔女士是我见过第一个康复的。」
只是我说不了话,不是我装的,是声带只能勉强发出单音节的词。
比如:「嗯。」
当晚,傅准办理好乔落的出院手续,我被他带回了家。
熟悉的客厅,熟悉的玄关,我下意识地穿上了我平时穿的那双灰色拖鞋。
可一点也不合脚。
哦,我差点忘了,我现在不是乐瑶,是乔落。
乔落 36 码的脚,穿不上 35 码的鞋。
傅准看着一愣,蹲下身在鞋柜里找拖鞋,找来找去只有 35 码的。
「落落,家里暂时只有客鞋,你先委屈穿一下,我明天就让人给你准备新鞋子。」
我穿上鞋往卧室的方向走。
「落落,客房我已经让人收拾好了,你——」
傅准的话还没说完,我已经打开了主卧的房门,周五那天我从家里出发爬山,连手机都忘了带。
打开门,一眼看到了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
「落落,你不能住这里。」我刚要走进去,傅准拽住了我的手,他略带疲惫地看着我,「这里是乐瑶的房间。」
我不解地看向他。
当初傅准警告过我:「乐瑶,你如今所有的一切,都应该是落落的!包括我。」
不就意味着,乔落想进哪个房间都可以么?
「乐瑶随时会回来的,她不喜欢别人动她的东西。」
傅准眼神空洞,眼角的疲惫盖过了刚才的兴奋,他轻叹了口气,棱角分明的脸上闪过一丝烦躁。
我冲他一笑。
我不会回来了,我已经死了,从山上摔下去的。
可惜傅准好像不知道。
也是,他从来不关心我,他怎么会知道呢。
2.
我跟傅准从小认识,算算年头 27 年,喜欢了傅准 14 年。
那时,我刚上初中,十三岁,青春懵懂,隔壁班有个男生追我,问我要不要做他女朋友。
我吓得缩在角落不知所措。
傅准出现挡在我面前,警告那个男生:「她是我女朋友,滚!」
傅准是谁?
学校的风云人物,从初一开始,他就一直是全校第一,发挥稳定,断层式碾压,加上傅氏集团在本地响当当,哪里有人敢惹他?
「乐瑶,怎么这么笨?拒绝个男的都不会?」他扭过头,稚嫩的脸勾着唇,「以后我罩着你。」
从那天起,我想了想,有傅准这样的男朋友,好像也不错?
所以初中三年我只有两个目标,考高中跟追傅准。
追傅准的方式就是努力学习,我也如愿以偿以学校第二的成绩考上了跟傅准同一所高中。
初中毕业那天,我生病在家,是他来给我送的录取通知书。
他说:「诶,乐瑶,真不巧啊,以后又得是同学了。」
我满心欢喜,吸了吸感冒的鼻子,「哼,谁愿意跟你当同学啊。」
那时候的我,甚至想着他给我当老公。
可这一切,在高中开始,就变了。
因为乔落的出现。
乔落出生是个孤儿,她跟我和傅准都完全不一样,天生自带柔弱的属性。
成绩考差了,她喜欢哭鼻子。
被人欺负了,也喜欢哭鼻子。
养父母对她不好,她只能忍着,她真的很不一样,她勤工俭学,不仅要做家务,还要帮养父母洗衣服。
她过得很苦。
她也很不一样。
我跟傅准经常偷偷资助她,很快我们三个便相处在了一块儿。
我会带着乔落偷偷参加宴会,会把秘密跟她分享。
包括我喜欢傅准的事。
后来学校分班,乔落跟傅准一班,我被分在了隔壁班。
我很失落,但乔落说:「瑶瑶你放心,我会帮你看着他,不让别人接近他。」
但高中毕业那天,傅准牵着乔落的手站在我面前:「乐瑶,我跟落落在一起了,是我喜欢的她。」
我印象极深,站在走廊最末端,我看着傅准牵着她消失在了尽头。
所以,我换了志愿,离开本市,也彻底跟他们断了联系。
3.
「落落?你喜欢什么,我可以给你买。」傅准的话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才发觉,原来我走到了衣柜面前,把里面的红裙子拿了下来。
这条裙子是我跟傅准举办订婚宴那天穿的。
那天是我最开心,同时也是我最痛苦的一天。
我拿出放在床头柜里的剪刀,把衣服剪碎,如果我知道嫁给傅准后会是这种结局,我希望一切都没有开始过。
「落落,你冷静点。」傅准伸手握住剪刀,另一只手拍了拍我的背,语气温柔又怜惜,「你刚醒过来,身体还没好全,我带你离开这里。」
我抬起头怔怔地望着傅准那张俊朗的脸。
他眉眼间的紧张像是满满的爱意,他很爱乔落吧。
可为什么我死了,还要让我亲身感受一遍他有多爱乔落?
这算是,我嫁给他的惩罚?
接下来的三天,傅准为了补偿乔落,把整个客房都弄成了粉红色。
他跟乔落之间默契地没有再提起我。
也没提起那条被我剪碎的红裙。
傅准请了长假,专门陪乔落,看着他手忙脚乱地收拾厨房,做饭给乔落。
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看他的眼里始终带着不易察觉的情绪。
时不时看一眼手机。
或者时不时看着电视发呆,再瞧瞧外面正在下着暴雨。
跟乔落之间,好像也没有什么太多的话题。
我想大概是乔落刚从植物人清醒,她说不了话。
突然,大门被敲响了,我闺蜜找上门。
她敲门很用力,快把门敲碎了。
傅准一开门,她劈头盖脸一通骂,「乐瑶呢?傅准,我已经三天联系不上她了!」
4.
林茹的脸上满是愤怒,她不管不顾走进门。
「她从周五去爬山到现在,一直没有音讯!电话打不通,我查了入山口的监控,她上去就没有下来过!」
她把手机的屏幕亮在傅准面前,上面是她跟我的聊天记录。
我最后发给她的一条信息是:「茹茹,我去爬山。」
后面她给我发的微信跟视频,我一个都没回复。
「乐瑶手机没带而已。」傅准皱着眉,薄唇抿成了一条线。
瞧瞧,他只是以为我没带手机。
「那也不至于她三天都没有联系——」
林茹说着话,眼神扫向我,她惊讶地瞪大了双眼,嘴唇微颤。
傅准下意识走到前面,挡住乔落的身体。
「她竟然醒了?」林茹朝乔落的方向看过来,颤抖地抬起手指着乔落,「怪不得,怪不得你一点也不关心乐瑶,原来又是因为她!」
「傅准,乐瑶是你傅家当初抬着聘礼,明媒正娶的老婆!」
「她刚失踪,你就把乔落带回家住了?」
「傅准,你的良心喂狗了吧!这两天天天下暴雨,要是乐瑶被困在山上……」
「傅准,既然你不爱她,她又早想跟你离婚了,为什么不放过她?」
林茹气急败坏地把话一股脑儿地说出来,她眼眶发红,忍着情绪。
「我跟乐瑶的事,用不着你管。什么时候离婚,我说了算!」
傅准勾着唇,眉眼间透着的嘲弄,是我时常见到的,他总是一副我欠了他的模样。
「乔落躺了五年,都是因为乐瑶开车撞了她,等乐瑶回来,得好好伺候落落补偿!」
他用力关上门,把林茹赶了出去。
他扭过头,看向乔落,双眼中的情绪藏不住的低落,「吓着你了吧,乐瑶总喜欢用这些方式吸引我的注意力,手段太幼稚了。」傅准疲惫地跟我摆了摆手,「时间不早了,你去休息吧。」
我两眼空空凝着他,我会重新回到本市,是因为傅准的父亲上门找到我爷爷,提出两家联姻。
他爸说:「傅准对乐瑶一直念念不忘,两家小孩小时候关系这么好,长大了得喜上加喜。」
当天晚上。
我收到傅准的一条短信:「我们结婚吧。」
5.
我专门让人去打听傅准的感情状态,又让人问了乔落的信息,得到的反馈跟答案都是他们早就分手了。
傅准是单身。
而大学这几年,有许多人追我,可我下意识地拿傅准做比较。
我爷爷说:「丫头,与其跟不喜欢的人联姻,不如找个你喜欢的。」
我一想也是。
所以我答应了,满心欢喜地嫁给他。
但订婚宴那天,傅准没来,我成了全场议论的焦点,甚至有人说是傅准不愿意娶我。
结婚那天,是我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到活生生的他,可他却连正眼都没瞧我一眼,我只记得他不停敬酒,喝得满身酒味。
我期待的新婚夜,也被他无情地撕碎。
傅准把我堵在浴室里,他的手握住我的下颚,很用力,「嫁给我,开心么?」
「乐瑶,你想要什么,我都满足你。」
我只记得很疼很疼,疼得我在他肩上咬出了血,留下疤。
后来我才知道,这场联姻就是一场骗局。
傅氏集团资金链断了,没经过傅准的同意,提出跟我联姻,又暗地里动手把乔落送去了国外。
所以傅准从一开始就恨透了我。
他甚至认为,一切都是我的手段。
「落落?你怎么还站着?」
傅准伸手想拉乔落,刚抬到半空,又把手收回去。
他的眉角藏着纠结,「你腿脚不好,去休息吧。」
我收回视线回到客房,把灯一关,很快睡着了。
我甚至期盼着,等我醒来就能逃离这具身体,远离傅准,下辈子再也不要遇到他。
半夜,我醒了。
仍然是乔落的身体,我轻叹了口气,朝楼下走,想去外面透透气。
但没想到,听到了傅准阴沉的声音:
「找!立刻给我找到她!把整座山翻过来也得找!」
书房的门微敞着,我恰巧能看到他的电脑屏幕,是我去爬山的入山口视频。
「暴雨天怎么了,已经三天了,一分钟都不能等。」
「加钱!我给他们高三倍。」
我看到傅准太阳穴附近若隐若现的青筋,他看上去暴躁又着急。
他该不会是在找我吧。
6.
「落落?」
傅准看到了站在门口的乔落,他合上桌上的笔记本。
「怎么醒了?睡不着?」他跟乔落说话的语气始终慢慢的,很温柔。
我没有理他,恰巧看到垃圾桶里被他撕毁的离婚协议,上面还有我的签名。
「这是乐瑶给我的离婚协议书。」我看到傅准扯了扯嘴角,嘲弄地开口,「她跟我提了离婚,还搞失踪。」
我突然想知道傅准为什么不肯离婚的想法,蹲下身捡起离婚协议的一角。
指了指他没签字的位置。
他对乔落,应该能有真话吧?
「我不签。」他微微一怔,很快明白我的意思,轻嗤了声,「她欠我的,我怎么能这么容易让她走?」
欠他?
可笑。
我拿出爬山前没带的手机,从手机记录里翻出当年他给我发的短信。
当初的短信我一直保留着,以前是不舍得删,现在竟然是拿来当证据。
这明明就是傅氏父子操纵的把戏而已。
怎么就成了我欠他的?
「我不是跟你说过,别动乐瑶的东西。」
傅准伸手来拿手机,双眸里闪过讳莫如深的情绪。
他抿着唇,似是不悦。
但手还没碰到手机屏幕,却看到了里面的内容。
「我们结婚吧。」
手机号是他的,信息也是他发的。
「这不是我发的。」傅准仔细看了看手机号,「乔落,不要再动她的东西,她回来会不高兴。」
他把手机从我手里夺走,傅准拽住乔落的手,带到卧室。
「这几天我要去忙点事,你待在这里别乱跑。」
傅准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他正要转身离开,我伸手拉住了他。
不是我拉的他,是我的手不受控制拉住了他。
我占了乔落身体的这两天,除了不舒服,还有就是不受控,乔落的身体经常性会短暂出现完全不受我控制的时候。
比如我想离开这里,但一走到门口,就没法往外面走。
比如现在。
我从傅准背后抱住了他。
哦,不对,是乔落从傅准背后抱住了他。
7.
时间像是静止了。
傅准沉默。
我想收回乔落的手,可始终使不上力。
没过多久。
傅准才叹了口气,扯开乔落的手,「落落,你昏迷的这五年发生了很多事,你刚才看到了,我跟乐瑶还是夫妻,我们没离婚,也不打算离婚。」
「五年前的事,很抱歉,我会尽可能补偿你。」
「但我们之间,从你出国开始……嗯,就结束了。」
傅准说这些话的时候很艰涩,甚至不敢抬头看乔落,大概是有愧于她?
傅准离开后。
乔落站在房间里很久,身体的控制权才又回到我手里。
我躺在床上很快便睡了过去。
接下来的好几天,我都没看到傅准出现。
他派来了一个保姆照顾乔落。
「这几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天天下暴雨,都没办法晒衣服。」
午休,我听到保姆抱怨了两句,看到窗外仍然在下暴雨,是连续好几天了。
我又尝试了一次离开这里,可刚走到门口,身体一僵,再次失败。
算了,睡个午觉吧,看看能不能从乔落身体里出来。
我上楼刚眯一会儿,被楼下的动静吵醒了。
「咚」的一声,声音很响。
我朝着门口走去,刚开门,看到傅准的助手搀扶着他,往主卧方向走。
而傅准浑身上下都湿透了,棱角分明的脸上惨白如纸。
连气息都不稳,虚弱得几乎走不动道。
「怎么了?」我打字问。
「乔小姐,傅总发烧了,我已经让家庭医生过来诊疗,您别担心。」助手回答我,像是安抚。
哦。
我一点也不担心。
8.
傅准发高烧了,脸色苍白,神志不清,嘴上总喃喃自语。
医生给他挂了盐水,看着挺紧急的。
我在门口看了两眼,实在没兴趣看他半死不活的模样,抬起腿要去房间继续睡。
可双脚却不受控地朝主卧的方向走,硬生生走到了傅准的床沿边坐下。
离谱。
乔落在担心傅准,所以不肯走么?
「乔小姐,您过来照顾傅总可真是太好了,他烧到四十度,要是高烧不退,晚上就得送医院。」助手深深叹了口气,「您照顾,肯定能好得快。」
「……」
可我是乐瑶啊。
我再次尝试抬腿离开,可双手却主动握住了傅准的手。
他的手温度滚烫,像是快烧着了。
既然乔落不想离开。
我索性淡定地看向他,傅准的嘴唇泛白,眉头紧皱着,身上的水珠擦干了,可额头溢着一层薄薄的汗珠。
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傅准这样狼狈。
他去干嘛了?
我深呼吸,暴雨天淋成高烧被人扶回来,他不会是去……
「水。」
傅准轻启薄唇,迷离地睁了睁眼。
我伸手去拿水,又默默收回。
想起五年前乔落出国回来没多久,就发生我刹车失灵把她撞进医院成植物人的事。
事情发生太突然,我害怕到攻心,发了高烧。
我怎么解释给傅准听,说我不是故意的,他都不信,在他眼里,我是毁掉乔落下半辈子的罪魁祸首。
他认为,是我妒忌乔落,才包藏祸心。
我至今还记得,他狠狠甩开我的手,「乐瑶,你真歹毒!落落都这样了,你还要否认?」他说,「发烧,是对你的惩罚!」
哪怕后来我爷爷找到刹车片失灵的证据,他也不信。
以至于,他恨死了我,等我爷爷去世后,他着手收购了我们集团。
「水。」傅准抬了抬眸,他沙哑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路,「乐瑶,给我水。」
我一惊。
他喊我什么?
乐瑶?
他烧糊涂了么?
9.
没等我反应过来,他伸手来拿我手里的水杯。
结果他又没拿稳,瞬间把水打翻在地。
「乐瑶,你怎么了?怎么不给我水。」他喃喃的,神情中竟带着一丝委屈。
就像是他小时候……
上小学时候的傅准,手无缚鸡之力,整个人瘦瘦巴巴的,连话都说不怎么利索。
他整天跟在我身后,喊我老大。
我稍微对他声音大一些,他就紧张地摆弄衣角,满脸委屈地看向我。
那个表情,好像现在。
可我们之间,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位置对调了?
从初中以后?
还是乔落出现后。
或者是我嫁给他以后。
「乐瑶,我好难受,你摸摸额头,烫。」
他胡乱地抓乔落的手,看着乔落的脸,却喊我的名字。
「啪。」
我甩开他的手,站起来。
「乐瑶,乐瑶……」他执拗地来抓乔落的手,眼神仍旧迷离,他眼眶泛着红,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我找不到你,你在哪里?」
傅准抓住手,语气却越来越生硬,霸道:「乐瑶,我说过不准离婚,不准你说结束!」
他的话音一落。
房门开了。
助手拿着药站在门口,面露尴尬,「乔小姐,不好意思,傅总发烧了,都开始说胡话了。」
他把药放在门口,一时间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也是,看着总裁拉着乔落的手,喊着我的名字,能不尴尬?
「乔小姐,其实傅总这两天去找夫人了。」助手轻咳了声,硬着头皮解释,「夫人爬山失踪,已经一周了,恐怕凶多吉少。」
「我们快把整座山都翻干净了,还是没找到她。」
傅准果然去找我了。
离谱。
一个恨我到骨子里的男人,装什么情深?
他不应该抛下我,立刻跟乔落双宿双飞么?
我累了,我不想再纠缠在他们的感情里。
但我没想第二天,傅准把林茹找来了。
这次,林茹几乎是被他绑来的。
10.
傅准的精神状态比起昨天好了不少。
至少看着乔落,不会再喊我的名字。
但我没想到,起床后会看到林茹坐在客厅的沙发里,她脸色比生病的傅准还难看。
「傅准,你不会是请我过来看你跟乔落有多恩爱吧?」林茹冷冷地扫过乔落的脸,收回眸光,「大可不必,我对你们的事不感兴趣。」
她大概是因为我,对乔落有敌意。
「你跟乐瑶,到底在玩什么把戏?你把她藏起来了?」傅准阴沉着脸,阴恻恻地看向林茹,「把她交出来。」
「你真够自以为是的,你该不会以为瑶瑶是故意躲起来,来试探你关不关心她?可笑,你配么?」林茹的眼眶泛红,咬着唇,「她失踪到现在,没给我打过一个电话,也没联系过我!」
傅准沉默地勾了勾唇,我看到他的手攥成了拳头。
随后虚弱地从沙发上站起来,「看来,你不打算说实话。」
「把她带到山上去,我就不信乐瑶会眼睁睁看着你摔下山。」
他的眸底散发着骇人的情绪,我一惊,身体迅速地挡住林茹的路,下意识地拉住林茹的手。
林茹一愣。
傅准也愣住了。
「你干什么?别假惺惺。」林茹对上乔落的眼睛,收回手。
她一向不喜欢乔落。
「落落,让开。」傅准也没什么耐心,他还在发烧,双眼通红,亲自上前拽着林茹就往外走。
我怕出事,快步跟上。
这次乔落的身体没有阻止我出门,但没赶上傅准的车,他带着林茹朝山的方向开去。
我看了眼傅准的助手,示意他追上傅准的车。
可我赶到山顶的时候,林茹被傅准压到了山边。
傅准他真是个疯子!
11.
我站在不远处,能清晰地听到傅准说的话。
他一字一顿地威胁林茹:「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打电话给她,我要见到乐瑶,现在立刻马上!」
「傅准,你后悔了么?」林茹扫了眼他紧握的手机,冷冷地勾起唇角,「怕瑶瑶离开你?怕她跟你离婚?后悔了?」
「也是,她多爱你,像崇拜偶像崇拜你,给你做好一日三餐,你怎么对她的,把她做的东西像丢垃圾一样丢到垃圾桶里。」
「把她当成恶人,你们从小一起长大,她什么性格你不知道?」
「哦,也是,有了乔落嘛,眼睛都瞎了呢。」林茹双手握着拳,看到了乔落,眼神更冷了,「连跟她的孩子……」
我心中一痛,呼吸变得困难。
孩子……
五年前,我意外怀上傅准的孩子,但遇上了乔落出事,发烧那次,孩子没保住。
后来傅准每次把我抵在床边,他会握着我的下颚,一次又一次地提醒我:「乐瑶,你不配怀我的孩子。」
嗯,好在,也再也没有过。
「别说废话,给她打电话!」
傅准的双眼仿佛毫无情绪,语气生冷,命令地开口:「不然我真的什么事都做得出。」
他的情绪像是不可控,让他此时看上去像一头暴躁的狼,轻轻一触碰,就会激怒他。
「她,丢下你了。」林茹勾了勾唇,眼眶又泛红,「她不要你了,也不要我了。」
「你胡说!」
傅准好像明白她话里的意思,情绪激动地往前走,逼近林茹。
林茹站在山边,摇摇欲坠,脚边的石头一颗一颗地往下滚,她不能再退了。
我怕他真的做出极端的事。
我快速跑过去,抓住傅准的手,想把他拽回来。
他扭过头看到乔落,阴恻恻地凝着我。
他真的在暴躁,在生气。
「死了。」林茹突然笑了,眼神变得空洞,「乐瑶死了,你满意了么? 」
12.
林茹把我们带到了殡仪馆里。
我安静地躺着,像是睡着了。
悄无声息的,脸色苍白得仿佛一张纸,身体有些浮肿。
我看到身上的伤口被缝合起来,越看越不真实,我平常比较精致、爱干净,可现在看起来好狼狈,像我又不是我。
「你看到了?满意了?」林茹的声音不大,却回荡着,声音沙哑,「傅准,乐瑶死了,在你不愿意找她的时候,我先找到了她。」
「她满身是伤,身体被大雨泡过了,乐瑶好可怜,她生前爱惜身体,最喜欢漂漂亮亮的,我记得她说,她面对你的时候都想用最好的状态。」
「只可惜你不珍惜。」
「你如愿了,乐瑶死了,但乔落回来了,她健健康康地站在你面前,你得偿所愿了吧。」
我看到傅准骨节分明的手紧握成拳,太阳穴的青筋肆意,脸色廖白。
他像是封住了,一动也不能动。
那双布满血丝的双眼,怔怔地看着我的身体,他的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按照乐瑶的性格,她肯定不想让你看到她这样。」林茹侧过身去擦眼泪,她极力地控制着情绪,「但我觉得你应该记住,记住她的样子,她很快就会就要推进……」
「不行!」傅准冷着脸,微颤着抬起头,「没有我的允许,我不准别人动她!」
我被放到了冰柜存放。
回去后,傅准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整整三天,不吃不喝。
连水都没喝过一口,也不准任何人进去打扰他。
「乔小姐,麻烦您进去看看傅总吧,他肯定舍不得对你发脾气。」助理为难地看着乔落。
可我才懒得管他。
如果说傅准有一点难过,那大概也只是他想起小时候的事,觉得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忽然消失,而难过罢了。
我正扭头往卧室走,可脚步又不受控了。
乔落的身体朝书房的方向走去,直愣愣地推开门。
13.
「滚!」
傅准虚弱的声音夹杂着暴怒,他靠在书架边,身边竟然都是酒瓶,好像在糟蹋自己的身体。
他双眼猩红,戾气十足地盯着乔落。
「出去!」看到是乔落后,他的语气放软。
乔落自顾自地走到他身边蹲下身,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把他从地上扶起来。
傅准的体温很高,温度很烫。
「我让你出去。」他甩脱乔落的手,指着书房大门,「乔落,我很不舒服,你,你出去。」
我想,大概是傅准的脸色实在是太难看,怕乔落看到他胡子拉碴的模样吧。
不过有一说一,傅准这张脸哪怕是现在,还是俊朗好看的。
只可惜,我再看着他的脸,没感觉了。
但乔落很固执,非要拉他去主卧休息。
又去了厨房,给傅准煮醒酒汤。
一到厨房,乔落的身体归属权交给了我。
呵,挺有趣的,我明白乔落的意图,想让傅准醒酒,别因为我的事糟蹋身体。
但自己又不会煮醒酒汤。
索性把煮醒酒汤的事推给我。
行叭。
我顺手拿出冰箱里的两个梨,一些木耳跟银耳,再拿出少许枸杞,给傅准熬了一碗醒酒汤。
他以前刚上任傅氏集团的总裁,应酬很多,经常喝醉。
深更半夜回到家,都是我给他煮的醒酒汤。
这他倒不会拒绝,比起我给他煮的,他更讨厌胃难受。
放入冰糖后,我端到了主卧给他。
傅准半躺在床上,眯着眼,呼吸很轻,他扫了眼醒酒汤。
又把目光聚在乔落身上。
忽然,他伸出大掌握住了乔落的手腕,将她拉进了怀里!
「你回来了,我就知道,那只是一场噩梦。」
他紧紧地搂着乔落,语气中带着颤抖:「乐瑶,我们不离婚,别离开我。」
怎么回事,他怎么又认错人了。
14.
「别走。」傅准轻声呢喃,双手不自觉用力,「我知道你在骗我,故意设骗局想离开我?」
「你玩够了么?玩够了,就回来。」
他的头沉沉地靠在乔落的肩膀上,我能感受到他的力道,也能感受到他的温度。
还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呼出的酒味,落在耳根。
他好像痛苦又压抑,抱着我,一直一直没松开。
「你,在难过什么?」
我很想问,也顺势脱口而出,除了声音沙哑,竟然能开口说话了?
明显感觉到傅准一怔,他手上的力道越紧了,「丢下我了。」他回应我,又说了一句,「你不要我了,可你说过,你不会不要我。」
是,的确说过。
小时候的傅准总会被人欺负,太过瘦小,性格又内向,所以每次教训完欺负他的人以后——
我都会拍着他的肩膀,告诉他说:「阿准,我保护你,也绝对不会丢下你!不会不要你的!你以后跟着我,我就是老大!」
「阿准,我们拉钩!」
原来,他还记得呢。
我以为他早已忘得一干二净了。
「乐瑶,我知道你生我气,但也不该用这种方式。」他布满血丝的双眼怔怔地看着乔落。他语气放软,「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真的?」我笑了,「你的命呢?」
傅准真是喝醉了,因为他一喝醉就容易说胡话,再加上高烧还没退,说出来的话更让人觉得有趣了。
他直愣愣地看着我,没回答。
我站起来,扯出一个笑:「开个玩笑,别当真。」
解酒汤也准备好了,我正要转身往外走,手腕又被傅准拽住了:「如果你要,我就给。」
「那如果我要乔落消失呢?」
我的声音很沙哑很低沉,但明显乔落没有阻止我,她好像也很想知道傅准的答案。
15.
「她不可以。」
这次,傅准回答得很干脆。
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乔落足足地深呼吸了口气,那种紧绷的状态消失了。
也是,这段时间傅准表现得多在意我,冒着暴雨去找我,得知我死了后,又一副颓废的模样。
一直到现在都喊着乐瑶乐瑶,也记得我跟他小时候的约定。
可这些,只要是有乔落的介入,答案就彻底改变了。
我不觉得意外,浅浅地看了傅准一眼,甩开了他的手。
「乐瑶,我欠了她的。」
「如果不是她,我可能早就死了,她这辈子都没办法有自己的孩子,是我欠她的,是我——」
傅准喃喃自语,唇色愈发苍白,他重重地咳嗽起来,身形微颤。
「那是你欠她的,跟我有什么关系。」我笑出声,「傅准,同意嫁给你,是我的选择,可婚后你这么对我,让我疲惫,让我厌倦,刹车片的事我说过太多遍了,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环节出了错。」
「但我最后再说一次,不是我做的,我也不屑做。」
「乔落的命,我不稀罕,你也可以被我随时放弃!」
「傅准,你说得没错,这次是我不要你了。」
我没有再看傅准的表情,回到房间后。
看着镜子里乔落的脸,我竟然觉得这双不属于我的眼神中闪烁着得意。
她是得意的。
乔落赢了,她赢了这么多年,因为当初傅准被人堵在巷子里的时候,是她救了傅准,傅准抱着她去医院的时候,医生说她的腹部受伤,以后再也不会有孩子。
这事情发生在高中,我也是跟傅准结婚后才知道。
「乔落,你以为你真的赢了么?」我看着她的眼睛,「不知道傅准对你是爱,还是愧疚呢?」
「哦,至于你无法怀孕这件事,到底是救傅准造成的,还是被你养父母时常扔在雪地做惩罚冻伤造成的?」
「还有刹车片,是你动的手脚吧。」
当时我爷爷查出过端倪,我顺着去调查过,其他车的行车记录仪拍到过乔落上过我的车。
可这些,即使是放到傅准面前,他也不会相信的。
「我认输,论狠,我是比不过你。」乔落用生命来膈应我跟傅准的感情,可真厉害。
「真相对我来说,也不重要了。」
我撇开目光笑了。
16.
我听到房门被咚咚咚地敲响。
是傅准在门口。
一开门,他推门进来四处查看,神色仍然疲惫,精神看上去倒是不错,「乐瑶呢?是不是在你这里?」
他左看右看,到处转了一圈,连床底下都不放过。
跟在他身后的助理,一脸抱歉地看着我:「打扰了,乔小姐。」
「傅总,夫人没有回家来过,夫人已经——」
「闭嘴!」傅准神色严厉地看向助理,棱角分明的脸竟然有点清瘦,「她一定回来了,她昨天跟我说了很多!」
他微颤着身体,走到乔落面前,眉头紧皱,「昨天的醒酒汤是你做的?」
「嗯。」
我点头。
「不可能!一定是乐瑶做的,口味甜度,哪怕是枸杞的数量都跟她以前给我做的一模一样!」傅准激动得颤抖着唇,「是乐瑶,一定是乐瑶!」
傅准不喜欢吃枸杞,他说不喜欢枸杞的味道,可我每次还是习惯在醒酒汤里给他放三颗。
原来他都记着呢。
我动了动唇想开口,却发现嗓子再次失声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一定在这里,她没走!」
傅准又在房间里来回找了好几遍,最后无力地坐在地上,他双手捂着脸,很失落。
他还没接受?
「我确定,确定她昨天跟我说话了。」
傅准说着,身体颤抖得更厉害了。
助理站在一边脸色尴尬,看看乔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傅准固执地又把整个别墅来回翻了好几遍,最后让助理带他去了殡仪馆。
我听说,他站在我的身体边很久。
久到他再次回来的时候,人更憔悴消瘦了。
这次,他认真地看着乔落的眼睛。
伸手拽住了乔落的手:「跟我去书房,我有话要说。」
17.
傅准把门锁上了。
他不断地逼近乔落,一直到撞在了书架上。
他盯着看,像是看了很久很久,才长长舒了口气,「落落,乐瑶的事结束了,我这几天太累了,也算是给乐家做个交代了。」
「乐瑶想跟我离婚,我也想给她一个交代。」他拿出手机,拧着眉,「她手机里有离婚协议书,虽然可能已经是丧偶了,但我想她既然这么想跟我离婚,我成全她。」
我一眼认出是我的手机。
「伤心难过也都过去了,想起她小时候的模样,我总觉得时间原来过了这么久了。」他揉了揉太阳穴,「落落,可这些都过去了,我们了了乐瑶的心愿吧,把离婚协议书重新打一份,我再签字。」
「让离婚协议书跟乐瑶一起,彻底退出我们的生活。」
他把手机放在我手里。
我盯着手机许久,里面的微信不停地跳动着,是林茹在给我发信息,发了很多。
都是关于她想我的信息。
我下意识地打开,输入密码,点开了林茹的信息,她压根没有接受我离开的消息。
也许这一切结束后,我就能离开乔落的躯体,跟傅准,跟乔落,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
「文件呢,也不知道放哪里了。」傅准喃喃自语。
文件我存在手机新建的单独的一个文件夹里。
我找出来发给他。
可当我一对上他的眼睛,我顿悟了!
心跳突突地乱跳,我下意识地深呼吸了口气,身体的血液像是凝结了一样。
不对,这一切都不对!
「乐瑶,你是乐瑶。」傅准清醒地看着我,握住了我的手,「你不是乔落,你是乐瑶。」
他确定的语气让我呼吸变得困难。
这是陷阱,傅准刚才说的话,全部都是陷阱!
18.
「乔落躺在病床上五年了。」傅准勾了勾唇,苦笑,「她不知道我应酬的时候胃会难受,更不知道做什么醒酒汤。」
「也不会知道我讨厌枸杞,更不会知道乐瑶平常只放三粒枸杞。」
「别说乔落了,连我都不知道乐瑶的手机密码。」
「林茹说,连她都不知道乐瑶的手机密码。」傅准缓缓地靠近我,眼神熠熠,「如果你是乔落,你怎么知道的?」
「还知道离婚协议书放在哪个文件夹?」
「你不是乔落,你是乐瑶!」
他说了很大一堆话,双手紧紧地握住我的肩膀,「那天我根本不是做梦!你想要我的命,是吧?」
「乐瑶,你把我的命拿走,我赔给你。」
「你特么给我活过来!」
原来,我哪怕在乔落的身体里,还是会被他发现。
大概是我在他身边实在是太久了,很多习惯他都习惯,所以在他难受得昏沉的时候,才会喊着我的名字。
「我已经死了,傅准。」我轻笑着勾唇,这次乔落的嗓音清脆好听,「永远离开你,永远也不会再出现在你的世界。」
我能清晰地感受到身体的力量在消失。
乔落好像在生气。
她在挤我,像是要把我挤出去。
「不行,我说了你不准走,乐瑶,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准走!」傅准拉着我的手,怔怔地盯着我,「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拿我的命抵……」
他的声音越来越远离我,很空洞。
手上的触感也越来越僵硬。
我怎么会要傅准的命呢?
我只想远离他。
哪怕,我感受到他在痛苦,感受到他在不舍,感受到他对我有感情。
那又怎么样?
真应了那句,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我看到乔落在我面前倒下,看到傅准叫了救护车。
看到他守在乔落身边。
等着乔落醒来。
最后乔落是醒了,可我回不去了。
我看到傅准像是一眼就认出乔落不是我,看到他失魂落魄地走出医院,蹲在墙角放声痛哭。
还听到他说:「既然走了,为什么又回来,为什么回来了,又走了呢。」
他反反复复地呢喃着。
再后来,我之前拿到手机给林茹发了信息,让她把我葬了,骨灰就撒在那座山上。
林茹做了,傅准没反对。
但从此以后他坐在那座山头上,一去就是一天,一坐就坐到晚上。
乔落醒了,他没理。
我猜得没错,乔落当初的小手段,傅准很快也会知道。
他会带着对我的愧疚过一生。
而我,下辈子不再遇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