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德基疯狂星期四,给我哥发微信:「被绿了,男朋友联合白莲花一起报复我,我已经做好了殊死一战的准备,今天肯德基疯狂星期四,V 我五十,即可倾听我的复仇计划。」
那边秒回两个字:「活该!」
我看了眼备注。
完蛋,发错人了。
1
我盯着手机屏幕,心脏差点跳出嗓子眼。
季言深什么时候把我从黑名单里拉出来了。
我慌忙解释:「手误,发错人了。」
季言深没回。
我继续打字:「这段话我是在网上复制的,一个梗而已,别当真。」
结果信息刚发过去,前面立刻冒出来一个鲜红的感叹号。
他又把我拉黑了。
我:……
2
季言深是我前男友,也是我亲妈的继子。
我俩是大学同学,他追的我,大三下学期才正式在一起。
我们谈了一年,在一起的时候我并不知道他的身份,直到有一次我跟他逛街的时候看到了他爸带着一个女人逛街。
季言深告诉我,那个女人是他爸新娶的老婆,是插足他爸妈感情的第三者。
从那一刻起我就明白,我和他的感情最终只能以遗憾收场。
分手是我提的,理由是我喜欢上了别人。
因为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他口中的那个小三其实是我亲妈。
也是在我漫长的人生中,缺失了很多年的亲妈。
在我的记忆中,她从不和我亲近,不会像别的妈妈一样亲亲或者抱抱自己的女儿。
她对我极其冷淡,甚至还比不过一个陌生人。
所以在我七岁那年,我爸因为一场意外去世后,她抛下年幼的我,义无反顾地选择离开了家。
自此,音讯全无。
我家没什么亲戚,爷爷奶奶也早就去世了,外公外婆我更是没见过,我就这样成了孤儿。
后来,我在福利院被江家收养,然后我才重新有了家,还有了一个哥哥。
我哥比我大三岁,我跟他从小打到大,准确来说,是我从小被他欺负到大。
这个人丝毫没有一点做哥哥的自觉,从来不会让着我。
想到他欠扁的脸,我找出他的微信,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上个月。
看了眼头像,跟季言深的头像很像,怪不得我会弄错。
我在屏幕上戳了几下:「我帅气逼人英姿飒爽的哥哥~」
江琛:「有屁就放。」
「哪天回?」
「明天。」
「V 我五十吃宵夜,我可以考虑下要不要来接你。」
他回了串省略号,然后转了五千块过来,并附言:「撑不死你。」
我没跟他客气,收了钱,发了个「谢谢老板」的表情包,然后点了份肯德基宅急送。
3
因为要去接江琛,隔天我把工作完成后就跟老板申请提前两个小时下班。
老板很好说话,大手一挥,直接让我下班。
我打车直奔机场。
结果航班晚点,到六点我才看到江琛慢悠悠地从出站口出来。
我走上前,想抱怨两句又想起昨晚的五千块。
秉承着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的原则,我笑眯眯地帮他拿过行李,「累吗?哥。」
江琛随手掐了下我的脸,「两个月不见,好像丑了不少。」
我吃痛打掉他的手,准备暴力输出,目光不经意间和不远处的人撞上。
动作一顿,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季言深目光沉沉地盯着我和江琛,我心里莫名发怵。
片刻后,他移开视线,神情淡漠地拖着行李箱从我身边擦肩而过。
这是我们分手后第一次见面。
已经有两年了吧。
「你认识?」江琛低头问我。
我刚想说你不认识吗?又想起来江琛脸盲,而且两人就只在两年前见过一面,估计他早就忘了吧。
我摇摇头:「走吧,我饿了。」
4
和季言深在机场意外碰面后,我以为之后不会再见到他,导致我在公司看到他的时候怔愣了好一会儿。
我甚至以为自己眼花了。
直到旁边的老板提醒我打招呼,我才回过神来。
我挤出笑,佯装镇定跟他问好:「您好,我是夏知意。」
季言深轻嗤一声,懒散地靠在椅子上。
「季先生,小夏是我们设计部负责软装设计的,她性格好,工作认真负责,有什么要求都可以跟她提。」
老板开始推销我,我很惶恐。
不过想想也是,公司现在其他的软装设计师手上都有单,就剩我闲着,他不推销我推销谁。
「什么要求都可以提吗?」季言深抬眼看着我,眸子里还带着戏谑的笑。
我不自觉地捏了下指尖,淡定接他的话:「季先生真会开玩笑,您的房子当然是您做主。」
季言深盯着我看了好几秒,开口道:「行,那就你了。」
说完,他起身走人。
我跟老板送他到门口,礼貌性地说了句「再见」。
他没理我们,头也不回地开车离开。
老板叹息一声:「看他这车就知道不差钱,怎么会把房子交给我们这种小公司。」
「老板,你终于承认我们是小公司了。」
老板愣了下,试图给我画大饼。
我连忙打断:「我先去忙了。」
溜了溜了。
5
回到工位上,我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我跟季言深建立了一种很微妙的关系。
他变成了我的甲方。
从我的前男友。
按照工作流程,接下来我得去季言深家进行空间测量。
但现在有一个问题,他把我电话和微信都拉黑了。
我该怎么联系他,工作该怎么展开。
思索了半天,我点开微信,试探性地给他发了个握手的表情,表示合作愉快。
然而意料之中的感叹号并没有出现,而是冒出来一个问号。
是他发过来的。
他什么时候又把我拉回来了?
我想应该是考虑到房子,避免不了要跟我沟通,才会勉为其难地把我从小黑屋里再次放出来。
我回他:「季先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需要去你家测量空间、勘察现场,顺便了解下你的设计要求和想法。」
「哦。」非常冷淡的一个「哦」。
「那麻烦你把你家的具体地址发给我一下。」
季言深直接发了个定位,我跟他约了明天上午的时间去他家看房。
我只想速战速决,尽快完成这单。
他貌似也是这个想法,同意了我约的时间。
隔天上午九点,我和助理准时到达他家门口。
但没看到季言深。
等了半个小时,还是没看到他人,给他发微信没回,我试着打了个电话,打通了但没接。
直到我耐心耗尽准备走人时,才看见他带着一个女人姗姗来迟。
我脚步僵住,安静地看着季言深揽着女人的腰,跟怀里的女人有说有笑地朝我走来。
走到跟前,季言深瞥了我一眼,眼里丝毫没有迟到的歉意,倒是旁边的女人有些抱歉地说:「不好意思来晚了,路上有点堵车。」
我笑了笑:「没事。」
进屋后,我把测量工作交给助理,自己则去与客户沟通。
阳台上,如胶似漆的两人靠在一起说悄悄话,不知道说了句什么,惹得女人娇笑连连。
我认真投入工作,不让自己胡思乱想。
我来到阳台,公事公办地打断两人,询问一些基本问题以及对房子的软装设计要求和想法。
季言深抬了抬下巴,指向旁边的女人:「你问她,都听她的。」
他的房子,却让她来做决定。
我基本可以断定,这应该是两人共同居住的房子,又或者,是婚房。
女人把我带到客厅,跟我诉说她的要求和想法。
我一一记下。
结束后,我加了她的微信,方便后续的沟通。
「季先生,赵小姐,那我先回公司了,等完成设计方案我会跟你们联系,再见。」
我跟他们道完别,然后逃离了这个让我煎熬至极的地方。
时隔两年,我终于明白了当初季言深的感受。
我仍然记得我跟他提分手的那天,他红着眼挽留我,哽咽着求我别喜欢别人的模样。
卑微到了极点。
而我却狠心在他面前靠进别的男人怀里撒娇,亲昵地打情骂俏,一如今天我在季言深家阳台上看到的那样。
我其实比谁都难受,可我除了让他对我彻底死心,没有别的办法。
是我妈破坏了他原本幸福的家庭,伤害了他妈妈,也伤害了他。
所以我没资格享受他的好,更没资格跟他在一起。
包括我今天受到的这些痛苦,亲自规划他的婚房。
也都是我应得的。
6
工作进行得还算顺利,一个星期后我就按照要求完成了设计方案以及软装的初步选品。
我约了赵小姐当面沟通,见面当天,季言深也来了。
我并不意外,毕竟两人的关系不一般。
我打开电脑,拿出专业态度把方案讲解完。
赵小姐很满意,直接签了合同、付了定金。
我以为之后的工作也会像现在这样顺利下去。
但也只是我以为。
回到公司,我收到了赵小姐的微信,说这个方案还得再考虑一下,并告诉我她最近工作忙,房子的事让我跟季言深联系。
我瞬间蔫了。
下一秒,季言深的信息发过来:「这个方案不行,我要换种风格。」
我给自己打气:「好的,你想换哪种风格呢?」
「随便,反正这种不行。」
我又蔫了。
这他妈怎么随便啊,这不是你的婚房吗?又不是我的房子,可以按照我的想法来。
而且不是都听赵小姐的吗?怎么这会又这么叛逆。
我简直欲哭无泪,「季先生,要不你再好好想想你最想要哪种风格,想好了随时跟我联系。」
「想好了,就随便风吧。」
「……」
我很想说,要不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但我没敢说,我怕老板打我。
于是我只能含泪重新做设计方案。
然后又一次次被驳回。
我觉得我快疯了,每天下了班脑子里都是方案,江琛跟我说话的时候我也心不在焉的。
「你怎么回事?我问你过几天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家看看爸妈,你跟我扯什么北欧风、轻奢风,怎么?你要买房子?」
我晃过神来:「没有,工作上的事,最近在做一个设计方案。」
「客户为难你了?」
我下意识摇头否认,问他什么时候回家。
江琛说:「中秋那天回。」
「好,到时候我跟你一起。」
7
在中秋放假的前一天,我连夜赶出了一个方案发给季言深让他先看看,并告知他我中秋休假三天,三天后再约他当面详谈。
可能是因为太晚,季言深没回复。
一直到隔天我回到家,他还是没回我。
我没在意,甚至有些开心,至少这次没有被驳回。
然而我还是太乐观了,假期第二天,我一如既往地收到了季言深的驳回信息。
我真的不知道说什么了。
说是要随便风又那么不随便,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虽然知道他可能是在报复我,毕竟他是一只腹黑又记仇的天蝎,但能不能先让我喘口气。
我已经连续一个月没好好休息过了。
委屈的情绪涌上来,我干脆当作没看见。
假期最后一天,季言深又发过来一条信息:「生产队的驴都不敢这么歇。」
「那你报警吧。」我真的累了,把我抓进去让我好好喘口气先。
他没再回我,聊天就此打住。
假期结束后,我有点感冒,上班的时候脑袋昏昏沉沉的,于是随便写了个方案发给季言深,想着反正也会被驳回,还不如直接摆烂。
可这次他却意料之外地没有挑刺,而是主动约我出来详谈。
我欢天喜地地去咖啡厅赴约,结果换来一句:「这个方案还行,所以我选第一个方案。」
我:……
所以绕了这么一大圈,真的是在变着法地报复我。
行,我认。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感冒导致脑子不清醒,我开始自暴自弃,胡言乱语:「季言深,两年前是我对不起你,我跟你道歉,你现在要报复我我也理解,但我这都没做什么准备,要不我 V 你五十,我听下你的复仇计划,我好有个准备?」
8
重逢之后,我们都没提起过两年前的事,却在这一刻,被我明晃晃地挑开。
季言深死死盯着我,声音发沉:「夏知意,你觉得你道歉了我就会原谅你吗?」
我其实从未奢求过他的原谅,我只是觉得我跟我妈一样,都是伤害过他的那个人,我应该跟他道歉,也应该替我妈不光彩的行为道歉。
我站起身,低下头,认认真真地鞠躬:「对不起。」
安静几秒,季言深倏然起身,声音没有一丝温度:「我不会原谅你。」
他走了。
我站在原地,仍低着头,眼泪在顷刻间决堤,结结实实地砸到我的鞋面上。
他这么骄傲的一个人,却被我这样的人践踏了真心,他是应该恨我的。
可是我为什么这么难受,脑袋也重得要命,拉着我一点点下沉。
我慢慢闭上眼,在意识完全失去之前,听到了有人叫我的名字。
——「夏知意!」
……
我做了很长的一个梦,久违地梦到了我妈。
这么多年,我很少梦到她,因为我从来不想她。
梦里,我哭着问她为什么要抛下我,为什么要去破坏别人的家庭。
她还是一如既往地冷漠,一如既往地忽视我,一如既往地抛下我往前走。
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让她这么不待见我。
所以我从小就很自卑,觉得自己特别差劲,以至于当初季言深跟我告白的时候我都会下意识地想要拒绝。
不是我不喜欢他,而是觉得自己配不上他。
可我最终还是无法拒绝。
我也是个普通人,同样渴望一束光,贪恋明目张胆的偏爱。
所以季言深也出现在了我的梦里,像个来拯救我的贴身骑士,牵着我的手往我妈的反方向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前面忽然出现刺眼的光。
然后我醒了,梦境也终归回到了现实。
我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手上打着点滴。
病房里消毒水味很重,我难受地皱了皱眉,看见季言深坐在床边看着我。
对视几秒后,他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我,看着窗外沉思。
病房里静谧得出奇,我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最后,我小声地开口:「谢谢你送我来医院,我没事了,你先回去吧。」
换来的依旧是漫长的沉默。
就在我昏昏沉沉想要再次睡过去时,季言深突然出声:「夏知意,你有真心喜欢过我吗?」
我闭着眼没回答,眼角有泪滑落。
我喜欢啊,比谁都真心,可是这些都不重要了,也改变不了什么。
我妈还是那个伤害你和你妈妈的第三者,我还是那个羞愧于面对你的胆小鬼。
而且你已经遇到了更好的人,有了新的生活,我又有什么资格去动摇你的心。
「夏知意。」季言深低声喊我,我感觉到他坐在了床边的凳子上。
随后我的眼角被人轻蹭了下,还伴随着一道近似妥协又无奈的声音:「你哭什么?」
9
可能是装睡装得太累了,装着装着就真的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点滴已经打完,脑袋也清醒了很多。
我看了眼窗外,天已经黑了,季言深也不在病房里,可能早就走了吧。
想到他应该帮我垫付了医药费,我给他发微信:「今天谢谢你了,医药费多少钱,我转给你。」
他没回。
我穿上外套,拿好我的东西准备回家。
刚走出病房,我眼神一滞,顿住了脚步。
我看见我妈一个人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发呆。
我本想装作没看见,抬脚离开,可我又不甘心,我想要一个答案,梦里她没告诉我的那个答案。
于是我坐到了她的旁边,却又许久没有说话。
因为时隔多年,那一声「妈」我始终叫不出口。
旁边的人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存在,转头看了看我,然后起身准备离开。
我不知道她是没认出我还是故意不认我,我也没心思去猜,起身伸手拉住她的衣服。
她回过头看着我,满眼疑惑:「有事吗?」
原来她压根没认出我,而我却一眼认出了她。
我嘲讽地笑了下:「您连您的亲生女儿都认不出来了吗?是不是因为在我七岁时你把我抛弃后太久没见到我,所以才认不出来了?」
我一字一句,尽可能地把话说清楚。
她怔愣了下,眉头皱了起来,刚想开口说话又生生止住,眼睛直直地望向我的身后。
我顺着她的视线回过头,下一秒,我的大脑成了一片空白。
10
从医院到我家并不是很远,加上一路上都没遇到一个红灯,车速又很快,没多久季言深就把我送到了我家楼下。
车内很安静,我并没有急着下车,因为我知道季言深在等我的解释。
我也明白我逃避不了了。
我鼓足勇气开口:「季言深。」
他嗯了声,从烟盒里拿出根烟含进嘴里,准备点烟时手顿了下,然后又放下。
我没在意他的举动,垂下眼继续道:「我其实跟你一样恨她,在我七岁时,我爸去世,他抛下我离开家后就没了消息,这么多年,她都没来找过我,我跟她也从未联系过,直到两年前那次在街上看到她,从你口中我才得知我妈是插足你爸妈感情的第三者。」
说到这,我低下头,羞愧难当,「真的很抱歉给你和你妈妈造成了这样的伤害,对不……」
季言深打断我:「所以这才是你提分手的真正原因?」
「嗯,我当时是想过要跟你说实话的,可我实在难以启齿,觉得无地自容,觉得没资格跟你在一起。」
季言深重新把烟含进嘴里,却没立刻点燃,只是把药递给我,「下车吧,回去早点休息。」
「好。」
回到家,我去洗了个澡,然后把自己扔在床上,像条死鱼一样一动不动。
在心里埋了这么久的秘密像块大石头一样压了我两年,终于在今晚落地。
我忽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旁边的手机响动,赵小姐发来信息:「夏小姐,我工作忙完了,之后房子的事情跟我联系就行。」
在这一刻,我明白我跟季言深的交集就到此为止了。
也该到此为止了。
之后的日子如往常一样,平淡又忙碌。
赵小姐依旧选了第一个方案,往后的工作进行得异常顺利。
只是直到工作进入尾声,我也没有再见到过季言深。
房子验收那天,依然是赵小姐来的,不过这次她还带了一个男人。
两人举止亲昵,说话暧昧,在这个房子里一起规划着未来的生活。
临走时,赵小姐告诉我,她要结婚了。
我笑着祝她新婚快乐,心中却满是酸涩。
她结婚的对象,不是季言深。
11
转眼进入深冬,气温断崖式下滑。
十二月底,我收到了赵小姐的请柬,邀请我去参加她的婚礼。
我纠结了很久要不要去,因为我怕遇到季言深,又怕遇不到他。
婚礼前夕,我点开赵小姐的聊天框,犹豫了很久,敲下一行字:「不好意思赵小姐,我明天有重要的急事,可能不能来参加你的婚礼,很抱歉,再次祝你新婚快乐。」
我果然还是无法面对他。
他应该也不会想见到我。
赵小姐善解人意地回复我:「没关系啦!你的祝福我收到了,也祝你天天开心哦。」
「谢谢。」
过了几分钟,她又发过来一条:「对了夏小姐,有件事忘记跟你说了,言深其实是我表弟,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我知道,他一直很爱你。」
我眼睫颤了颤,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此刻的心情,一颗心堵在那儿不上不下。
其实在得知赵小姐的结婚对象不是季言深时,我就猜到了当时两人在阳台只是季言深为了刺激我的逢场作戏。
可赵小姐说,他一直很爱我。
一直的意思,也包括现在吗?
我不敢往下猜,也不敢相信,觉得不切实际。
但我还是因为这句话,失眠到深夜。
次日,我被江琛的一通电话打醒。
他让我陪他去参加他同事的婚礼。
我睡得迷迷糊糊的,不太想搭理,「你同事结婚我去干什么?」
「你去就行了,有用得上你的地方。」
我困得要死,直接把电话挂了。
江琛又接着打,用金钱诱惑我,我这个人比较现实,答应了他。
两个小时后,我站在酒店门口看着那张迎宾照,傻眼了。
我怎么都没想到,江琛的同事就是赵小姐的老公!
所以我婉拒赵小姐的邀请婉拒了个寂寞?我还跟人家说我有重要的急事,等会见到了,要我怎么解释。
最重要的是,肯定会碰到季言深的。
江琛见我不进去,催促道:「走啊,傻站在这干什么?」
「哥,我能不进去了吗?我想回家。」
「你忘了你答应我什么事?」
「我突然失忆了。」
江琛当然不会信我的鬼话,一把揽过我的肩带着我往里走。
被他一路强制带到婚宴现场门口,迎面碰到了两个人。
穿着黑色西装的新郎,以及三个月未见的季言深。
「江琛。」新郎笑着跟江琛打招呼,又看了看我,像是认出我来:「夏小姐?」
12
我和江琛被招呼进了婚宴现场落座。
屁股刚坐下,江琛凑到我耳边,低声道:「怪不得你不敢进来,原来是怕见到前男友。」
我诧异地看着他:「你认出来了?」
「在机场你来接我的时候我就猜到了,就你那魂不守舍的模样,我会看不出来?还有刚刚我故意说你是我女朋友的时候他那眼神看起来像是要把我杀了,他不会还记恨着两年前的事吧。」
江琛说的两年前的事就是我跟季言深提分手时拜托他假装我的新男朋友在他面前演了一出戏。
「没有。」我下意识否认。
「我算是看出来了,他还喜欢你,你也喜欢他吧,所以你们为什么要分手?」
这话一下戳到我内心的某一个点,我不太想回答,于是把话题转移到了他身上:「哥,你不是要追人吗?人呢?」
「你对面。」
「?」
我抬起头,视线与对面的人撞上,眼眸一动,这长得有点太可爱了吧。
江琛原来喜欢这款。
看着她大眼睛瞪着我们这边,毫无杀气却又杀气十足,我被逗笑了,低头跟江琛说:「哥,不用演了,她喜欢你。」
「真的?」江琛不太确定地看向对面,倏地起身,「我出去一下。」
我啊了声,抬头注意到对面已经空掉的座位,原来是去追老婆了。
江琛走后,桌上的人我都不认识,婚礼也还没开始,我只好拿起手机玩了会儿。
忽然,屏幕上方弹出来一条微信消息,是季言深发过来的。
「看不出来你这么大方,男朋友在走廊跟别的女人拉拉扯扯,你还有心思玩手机。」
我立刻抬头看了看四周,没找到人,我低下头开始打字:「那是我哥你信吗?」
「出来,门口等你。」
13
我坐的那桌其实离门口不远,但我还是磨磨蹭蹭走了好一会儿。
走出门口,走廊上人来人往,季言深靠在墙上打着电话,貌似是在聊工作的事。
江琛也不知道追人追到哪里去了,走廊上早已经没了他的身影。
我自觉地站在边上等季言深把电话打完,他看到我,跟电话里说了句「晚点再说」,然后挂了电话。
「跟我过来。」
季言深丢下这句话,转身往前走,我默不作声地跟在他后面,思考等会该说点什么才会显得不那么尴尬。
然而等我回过神来时,才发现他把我带到了走廊尽头的安全楼梯口。
他推开门走进去,手抵着门等着我进来。
没作他想,我跟了进去。
下一刻,门被重重地关上,我也被重重地抵在了门上。
紧接着唇被堵住,我呜咽了一声,下意识推他,换来的却是漫长的、近乎蛮横的掠夺。
湿热的呼吸在昏暗又寂静的楼梯间里持续交缠,我脚底一阵发软,身体渐渐往下滑,很快又被搂着腰提了上来。
在这个持续漫长的吻结束之前,我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再吻下去,我可能会窒息而亡。
但很庆幸,在悲剧发生之前,季言深放开了我。
我大口呼吸,恨不得把这里的氧气全部占为己有。
季言深把额头抵在我肩上,轻笑着问:「肺活量比以前还差,多久没接吻了?」
「我……你……」
因为这个剧情走向与我原本想象中的偏离太多,导致我现在压根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大脑也成了一团浆糊,无法思考。
所以当我的手机突然铃声大作时,我立刻抓住了这棵救命稻草。
我飞速接了这个电话,江琛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去哪了?婚礼都开始了。」
「我马上回来。」
挂了电话,我把季言深推开:「婚礼开始了,我先过去了。」
我匆匆逃走。
回到婚宴现场,婚礼正进行到新娘挽着爸爸的手走向新郎。
我猫着手脚回到我的座位,发现本坐在对面的女孩坐到了江琛的另一边。
眼神对上,我们隔着江琛打了个招呼。
婚礼进行得很顺利,到了敬酒环节,我不可避免地跟赵小姐碰了面。
我有些尴尬,但赵小姐貌似没在意,笑着说:「夏小姐,你能来我很开心。」
我再次由衷祝福:「祝你新婚快乐。」
「谢谢。」赵小姐倾身覆到我耳边,「希望这个祝福能尽快送还给你,你和言深要抓紧哦。」
我脸一热,感觉一路热到了耳根。
赵小姐笑了声,挽着新郎的手去了另一桌。
我继续低头扒饭,搁在一旁的手机响了一下,屏幕上跳出来一条信息:「你听到什么了,脸红成这样?」
我抬头,与隔着一桌距离的季言深对视上。
这下脸更热了。
我收回视线回他:「没什么。」
季言深也没追问:「吃饱了吗?」
「怎么了?」
「送你回去。」
「我还没吃饱。」
「看来那个吻耗了你不少体力。」
「?」
「我看你已经吃了三碗饭了。」
「……」
14
婚礼结束后,大部分人都跟着凑热闹去闹洞房,江琛则带着女朋友去约会了,而我坐在季言深的副驾驶上无所适从。
车子发动,一路无言。
到了我家楼下,又沉默了一阵,我觉得我该下车了。
正当我准备跟他道别时,季言深开口了:「要不要跟我重新在一起?」
我愣住,「啊?」
季言深转头看着我,漆黑的眸坚定认真,「我们重新在一起。」
我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自从跟季言深坦白后,我一直认为我跟他应该是连朋友都做不成的陌生人,事情也本应该是这个走向,可现在他要重新跟我在一起。
我喃喃自语:「我们真的还能重新在一起吗?」
「为什么不可以?你妈是你妈,你是你,你没做错什么,不用觉得对我和我妈感到愧疚,在这件事情里,你跟我们一样也是受害者,明白吗?」
我心头一热,很快理智又占了上风:「可是——」
「没有可是,夏知意,你知道我最生气的是什么吗?」
「什么?」
「你不够信任我,你应该早点跟我坦白。」季言深语气有些重,眼神里却又透着无奈,「你知道这两年来我都在想什么吗?我在想是不是因为我对你不够好或者我太差劲了,你才会喜欢上别人。」
我垂下头,那些无力的自卑感翻涌而出,「你很好,是我不够好。」
「夏知意,你不要总是否定自己,你很好,你有没有资格跟我在一起,是我说了算,只要我喜欢你,你就最有资格跟我在一起。」
心理防线在这一刻全然崩坍,眼泪失去控制般往下掉。
季言深妥协般地叹了口气,倾身靠近,温柔地帮我擦着眼泪,「别哭了,我给你时间考虑,想好了你再决定要不要重新跟我在一起,行吗?」
明明选择权和决定权都在他那边,他却把它们全部交与我手上。
可我不想要,也不想考虑,「季言深,我想现在就跟你在一起,可以吗?」
季言深扬起唇笑:「求之不得。」
「那我可以抱一下你吗?」
季言深主动凑上来抱住我:「求之不得。」
「那我可以亲你一下吗?」
季言深亲了亲我的唇,依然是那四个字:「求之不得。」
我提的要求,主动权却被他抢走。
我不满地勾着他的脖子,亲了上去。
跟自己喜欢的人亲吻是件很容易上瘾的事,我们仿佛吻了有一个世纪那么长,像是把缺失彼此的这两年全部补回来。
15
回到家时,我整个人都很飘,思绪也随着飘忽不定,莫名有种失而复得的惊喜感。
这种感觉持续了一会儿,很快我又觉得有些奇怪。
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了,突然到让我觉得我在做梦。
明明三个月前他还不是这样的。
我趴在床上胡思乱想,点开微信想问问他这三个月去了哪里,都做了些什么。
打完字,手指停顿在屏幕上,又把字全部删掉。
算了,现在问这个也没什么意义,反正都在一起了。
我重新打了几个字:「到家了吗?」
等了会儿,没回,估计还在开车。
我放下手机,去了浴室洗澡。
洗完澡出来,我第一时间就是去看手机。
结果季言深的信息没收到,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打过来的电话。
我接通:「喂。」
「是我。」
我愣了下,是我妈的声音。
「明天有时间吗?」
我木讷地说:「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如果有时间的话,就来趟省人民医院吧,有话跟你说。」
话落,我明显察觉到那边说话的声音有气无力,但我没多问,沉默几秒后,应下:「好。」
挂断电话,我坐在床上发呆。
手中的手机响了一下,我愣愣地低下头,季言深回了信息:「嗯,刚到。」
我看着手机屏幕,一时间有些无助。
刚刚的那一通电话直接把我打回现实。
我想起了季言深的妈妈,如果她知道破坏她婚姻的第三者的女儿跟自己的儿子在一起,她会作何感想?
肯定会坚决反对吧。
所以我刚刚是不是太冲动了?根本没有顾及她的感受。
想了会儿,我给季言深打了个电话。
接通后,季言深喂了声,然后没了声响。
几秒后,他又问:「怎么不说话?」
「季言深,你妈妈知道我们的事吗?」
「知道。」
我手紧了紧,小声问:「她不反对吗?」
「不反对,我知道你顾虑什么,不用担心,我都跟她说明白了。」
「那她有说什么吗?」
季言深低笑了声:「她让我带你去参加她的婚礼。」
「婚礼?」
「嗯,她要结婚了。」
我怔了怔。
「她现在过得很幸福。」季言深说。
我真心替她感到开心,「阿姨幸福就好。」
「嗯。」
16
我要去见我妈的事,我告诉了季言深。
他没说什么,只说明天送我过去。
隔日,他把我送我医院门口,「去吧,我在这等你。」
我点点头,解开安全带下车。
进了医院,在咨询台简单询问后,我按照医院的标识找到了她的病房。
这是一个单人病房,里面就只有她一个人。
距离上次见面也没多久,她似乎瘦了很多。
她半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地看着我:「来了。」
我嗯了声,把带过来的果篮放到床头柜上。
「坐。」她招呼我坐下,看着我继续道:「你跟小时候长得不太一样了,漂亮了很多。」
我没应声。
「我记得我离开的时候你才七岁吧,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有件事也瞒了你很多年。」她叹了口气,语速缓慢地说:「其实我并不是你的亲生母亲,当初你妈生下你没多久就因病去世了,后来我嫁给你爸,你爸因为有了你不愿意再跟我生小孩,所以我一直不太喜欢你,你爸去世后,我也没想过要带着你,当时确实因为我还年轻,你又不是我的亲生女儿,所以我觉得自己并没有责任和义务照顾你。」
我一顿,快速消化着这段话。
不是亲生的就可以这样抛弃我吗?
「我知道我这一生犯了太多错误,抛弃你,破坏别人的家庭。」她自嘲般地笑了下,「所以我的报应来了,不久后,你可能就不会再见到我了。」
我看着她骨瘦如柴的身子,因治疗而剃光头发的脑袋,忽然觉得,我的怨恨开始变得苍白无力。
充满恶意的话也哽在喉间。
就像她说的,她的报应已经来了,我还有什么好跟一个即将去世的人计较的。
都没意义了。
我站起身,淡声说:「你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
出了医院,我回到车上。
车内开了暖气,暖烘烘的。
季言深问我等会想吃什么,我说都行。
车子发动,我沉默地看着前方。
片刻后,我张了张嘴:「季言深,我有点想哭,可我哭不出来。」
季言深把车停在路边,「怎么了?」
「我从没想过她抛弃我是因为我不是她的亲生女儿,她说我妈妈很早就去世了。」
季言深抱了抱我:「没关系,以后有我爱你。」
我鼻子发酸,哽咽道:「我以后也会对你很好。」
「嗯。」
我也爱你。
还有,谢谢你能爱我。
(正文完)
【番外:季言深视角】
最近到处出差,每天都忙得焦头烂额。
晚上,趁着吃饭的间隙,我得空看了下手机。
刚点进微信,突然冒出来一条消息。
看到备注,我愣了下,夏知意?
点开聊天框,看完这条无厘头的信息,我差点被气笑。
我说她活该,她说她发错人了。
我莫名烦躁,暗骂自己没出息,为什么要把她从黑名单里拉出来。
一气之下,我又把她关进了小黑屋。
忙完工作,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但我却始终睡不着。
翻来覆去到半夜,我认命般地拿起手机,买了去南城的机票。
我还是想见她,远远看一眼也行。
可刚上飞机,我就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心里也预感到自己可能等会就能见到夏知意。
下了飞机后,预感成了现实。
我在心里嘲讽她还挺痴情的,两年了还跟他在一起。
同时也嘲讽自己,两年了还想着她,比她还痴情。
其实当时我想立刻买票回北城,但我又不甘心,心里憋着一口气无处宣泄。
于是在看到表姐发朋友圈找人介绍软装设计师时,我第一时间想到了她。
我拜托表姐和我演一场戏,虽然可能刺激不到她,但我想让她知道我并不是非她不可,甚至给自己洗脑,我已经不喜欢她了。
所以我在工作上为难她,可每次为难完后,我又后悔,第二天后又接着为难,又再次后悔。
循环往复。
表姐说我自欺欺人,明明喜欢得要命,还非要折磨自己。
我很不想承认我还喜欢她,可我比谁都明白,她说的就是事实。
我漫无目的开着车,不知不觉开到了她公司附近。
正好是下班时间,我看到她从大门出来,跟同事道别,然后坐公交回家。
我一路跟在后面,心里烦躁得紧。
她那男朋友当得真是不称职,也不来接她下班,亏她还为了他跟我分手。
在这之后,我每天都会来送她回家,看着她一个人坐公交,有时候一个人在外面的小餐馆吃个饭,然后走路回家。
有那么一瞬间,我想把她抢回来,即使她已经不喜欢我了。
可理智告诉我不能这么做,我还是在意两年前那件事。
所以她跟我道歉,我狠心说我不会原谅她。
但又在她晕倒后吓出一身冷汗,在她跟我坦白一切后我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心疼她。
心疼她被抛弃,心疼她因为她妈妈做的事而对我和我妈感到愧疚。
她回家后,我下车抽了很久的烟,抽到喉咙发干,咳嗽不止。
我突然有些无助,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件事。
我明白这件事跟夏知意没有一点关系,可想到我妈在得知我爸出轨后所受到的那些痛苦,我做不到那么自私且毫无心理负担地跟她重新在一起。
于是我回了北城,用工作麻痹自己。
我每天忙得昏天暗地,应酬一个接着一个,喝酒喝到胃出血。
住院后,我终于闲了下来,开始不自觉地想夏知意。
想她在干嘛,有没有按时吃饭,是不是还是每天一个人坐公交车回家。
回了北城后,我就再也没听到过夏知意的消息。
唯一一次是表姐给我发结婚请柬时,不知道她是随意还是刻意地说了句她邀请了夏知意。
当天晚上,我就梦到了她,从梦中醒来后,思念发疯似的在我心中滋长。
这么多天的纠结、矛盾、挣扎在这一刻全部被我撇弃。
我买了最近一班的航班飞去了南城,到达她家楼下时刚好碰到她出门上班。
天气变冷了很多,她穿着羽绒服,围巾遮住了她大半张脸。
她依然坐公交上班,喜欢坐靠窗的位置,脑袋靠着窗发呆。
她好像总是一个人,上大学时我们没在一起的时候也是,每天除了泡图书馆就是出去做兼职。
目送她进了公司,我在车里坐了很久,然后发动车子去了医院。
之前从我姑姑口中得知,我爸最近天天往医院跑,因为他老婆得了脑癌,已经到了晚期。
但我去医院并不是去探病,而是想去问问她,当初为什么要抛下夏知意。
她给我的回答是夏知意是捡来的,不是她的亲生女儿,她没有义务和责任照顾她。
所以夏知意被抛弃了两次,一次是被她的亲生父母,一次是被她没有血缘关系的妈妈。
心脏有些抽痛,如果夏知意知道自己被抛弃了两次,一定会很伤心吧。
沉默片刻后,我让她不要告诉夏知意真相,如果要说,也不要告诉她全部,不要让她知道自己被抛弃过两次。
离开医院后,我给我妈打了个电话,向她坦白了一切。
我妈沉默了很久,最后叹了口气,她尊重我的选择,让我不要有心理负担。
她说:「我现在过得很幸福,过段时间也要结婚了,有机会的话,带她来参加我的婚礼吧。」
我应下:「嗯,妈,新婚快乐。」
请原谅我的自私。
就算做不到毫无心理负担,我还是想跟她在一起。
甚至觉得,如果她两年前就跟我坦白一切,最终也还会是这个结局。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