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家小少爷邀我参加生日宴,我爸的私生女却替我去了。
我不急不闹,坐在车里看笑话。
向来跋扈的靳少爷,把私生女连人带包扔了出来。
她恐怕还不知道,那个骄傲暴躁的靳家小少爷,一个月前还流着泪求我不要分手。
1
我准备参宴的高定礼服被人用剪刀剪了个稀巴烂,洗澡到一半,热水又停了。
猝不及防淋了凉水,我当晚便发了高烧。
而且——
靳屿塞给我的宴会邀请函,不见了。
不用想,一定是苏颜做的。
苏颜。
我爹生日那天领回家的私生女,现在和我同住一个屋檐下,却总是改不了过去那些偷鸡摸狗的小习惯。
保姆吴妈软磨硬泡,让我量了体温,39 度 5。
没事,烧不坏。
吃了退烧药,我随意换了身衣服,让家中司机送我去了酒店。
邀请函偷便偷了,原本参宴也只是为了应付我爸,但是,现在我倒是十分好奇——
苏颜这妮子,一会究竟会有什么下场。
她恐怕不知道,靳屿最讨厌欺骗,套近乎,以及……
别人的擅自触碰。
他有洁癖,身体和心理上的。
偏偏苏颜最爱动手动脚,在家里对苏慕也是这样,总是会用一些低级的勾引手段。
比如,一些「无意识」的身体接触。
好在苏慕也不吃她这套。
哦,对了。
苏慕,是我爸的养子。
2
酒店门口。
我让司机把车停在路边,准备看场好戏。
头晕得有些厉害,车里开了空调,我却还是冷得厉害。
司机连忙跑去买了退烧贴。
我裹紧了外套,额头贴着退烧贴,倚在车窗边有气无力地朝外看着。
看时间,差不多了。
果然。
五分钟不到,我便如愿看了热闹。
苏颜连人带包被扔出了酒店,靳屿站在酒店门前的台阶上,居高临下看着她。
他的声音顺着风声飘来,直往我耳朵里钻。
「私生女而已,也敢偷了邀请函来丢人现眼?」
后面的两句话,我便没再听清了。
靳屿脾气是出了名的暴躁,更何况,苏颜自作聪明拿着我的邀请函入场,这冒名顶替的做法,怕是更加惹恼了靳屿。
车外。
苏颜面色难看,却还是不敢反驳一句。
没办法,跟靳家比起来,我们家也就算是小门小户。
上不得什么台面。
苏颜今天丢尽了面子,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她恐怕还不知道。
此刻正居高临下看着她的暴怒小少爷,是我刚分手一个多月的前男友。
一个月前,那个倨傲暴躁的靳家小少爷,在我面前弯下了脊梁,轻声求着我不要走。
……
看戏到一半,忽然就惹火上身了。
靳屿无意间抬起头来,目光与我遥遥对上。
只两秒,他的声音便传来。
「苏晚!」
不太妙。
我蹙了下眉,立马关上车窗,转头朝着司机道,「快走!」
司机很听话,就是技术差了点。
靳屿都快跑到车前了,我的司机才发动车子。
半米的距离,我与靳屿隔窗对望。
然后车子缓缓驶离,消失在他面前。
我心情不错,驶过一条街后,拧开保温杯喝了一口水。
然而——
水还没咽下,便听见前座的司机低声说,「小姐,靳少爷他似乎……追上来了。」
我转头一看。
果然。
身后紧紧跟着靳屿的车。
那辆骚包的粉色大劳,几乎是靳屿的象征。
温度似乎又上升了,我揉了揉有些胀痛的眉心,「甩掉他。」
前座,年轻的司机小哥声音有些发颤,「小姐,我……尽量……」
3
小哥果然只是尽量。
我们还是被靳屿的车逼停了。
靳屿真是有钱任性,几千万的车被他当成赛车来开,硬生生逼停了我们。
停了车,司机小哥苦着一张脸转头看我,「小姐,我……」
我摆摆手。
也不怪他,靳屿专业赛车手出手,放眼这座城市,也没几人能在车技上盖过他。
很快。
靳屿的身影出现在车门外。
他抬手,拽了下车门——
纹丝未动。
余光里,这人脸色立马变了。
「苏晚,我给你一分钟时间,开门。」
「不开我就砸车窗了。」
我这边还没应声,靳屿就已经在倒数了。
我知道,这人向来说到做到,而且,做的绝对比说的狠。
他没数到一半,我便不满地降下车窗。
「有事?」
我蹙眉看他。
「有。」
靳屿探手来开车门,然后把我往里面推了推,自己坐了进来。
「发烧了?」
这人盯着我额上的退烧贴看,手一抬,将手背覆在我后颈处探了下温度。
「这么烫。」
他皱着眉,毫不客气地命令我的司机,「把车开去紫薇花园。」
司机小哥愣了下,下意识地转头看我。
我被他吵得心烦,身子往另一边倚了倚,「我发烧了,去你家做什么?」
紫薇花园,本市的高端别墅区,靳屿常住的房子便在那边。
靳屿看了我一眼,没好气地说,「还能做什么,让老陈给你看病。」
「身子本来就虚,又总是不爱吃药。」
老陈是靳屿的私人医生,因为与他臭味相投,后来成了哥们。
我想反驳,头却晕得厉害。
前座的司机小哥知道靳屿的身份,被他喝了两声,乖乖开了车。
而靳家小少爷的任性,也真不是常人能比拟的——
全球限量的车子,就这么被他随意扔在了街边。
他的生日宴,参宴的全是本市的达官贵族,宴会行至一半,他扔下个烂摊子,说走便走了。
我想骂句任性,张了张嘴,嗓子却干涩得厉害。
隐约感觉,有人在我头顶叹了一声,凶巴巴地骂了句什么,然后将我抱了过去,动作却轻得不像话。
……
迷糊中,似乎有人喂我吃了药。
又似乎有人在替我换衣服,我凭着本能推开对方的手,骂了靳屿两句,并警告他我们已经分手了。
可睁开眼,面前替我换衣服的,却是靳屿家的保姆阿姨。
紧接着。
门外响起了靳屿骂骂咧咧的声音,「都他妈烧成这样了,还挺讲究的。」
我有点想笑,可头烧得昏昏沉沉,一闭眼便又睡了过去。
4
第二天醒来,我躺在靳屿的床上。
而那位昨天当众怒骂苏颜的靳家小少爷,此刻却蜷缩在房间的小沙发上睡着。
我探了下自己的额头,高烧应是退了。
房间内很静。
靳屿的床很舒服,高烧过后又难免有些乏力,我懒得起来,便拄着手臂打量靳屿。
这人身高腿长,缩在小沙发上,显得有些吃力。
他睡得也不太安稳,眉心微微蹙着,纤长睫毛时不时地轻颤着,似乎随时会醒过来。
我之前倒是没想过,和靳屿分开后,还能和他这般「过夜」。
正出神,不远处的靳屿忽然睁开了眼。
他撑着沙发坐起身,先是舒展了下手臂,而后挑着眉看我。
「苏晚,想看就大大方方地看,偷看算什么。」
我偏开目光,「白痴。」
估计,全城上下都再找不出几个人,敢像我这样当面骂靳屿了吧。
反观靳屿。
这人被我骂得一愣一愣,最后咬牙切齿地嘀咕了一句「恃宠而骄。」
是啊。
仗着靳屿的宠爱,有恃无恐。
不就是我吗。
靳屿从小沙发上走过来,问我昨天的宴会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那个私生女会拿着我的邀请函进场。
我眨眨眼,觉着三言两语讲不清,有点懒得开口。
正想着怎么敷衍他时,靳屿卧室的房门,忽然自外被重重踹开——
靳夫人带了位姑娘出现在房门口,而她一脸冷戾的模样,让我蓦地想起了一月前她与我谈判时的场景。
靳夫人彪悍一如从前。
刚见面,她便骂了一声「小狐狸精」,并脚步不错地走过来,朝我重重扇了一巴掌。
只可惜。
没打到我。
靳屿紧紧攥住了他亲妈的手腕,脸色同样难看。
对了。
靳家小少爷这跋扈又嚣张的劲,完全遗传了他妈。
靳屿站起身时,比穿了高跟鞋的靳夫人还要高上许多,他眉心紧蹙着,一开口便丝毫不给面子——
5
「喂!我妈也不能大清早的闯我房间,打我女人啊。」
我淡定地所在靳屿身后,默默翻了个白眼。
谁是他女人。
话落,靳屿甩开靳夫人的手。
我将头偏开几分,去瞧靳夫人的脸色——
往日彪悍又雍容的贵妇人,此刻脸色已被亲儿子气成了猪肝色。
「打你女人?」
靳夫人狠狠瞪了我一眼,一把扯过了身边跟着的女生。
我也顺势望了过去。
女生年纪看起来要比我小,约莫二十左右,一看就是出生真正的名门望族,柔柔弱弱的,却气质出众。
跟我这种暴发户的女儿,一看便是不同。
我这边刚打量完,那边靳夫人的后半句话也落了地。
「那婉婉怎么办?她才是你未婚妻!」
未婚妻?
我的目光再度聚焦在了那姑娘身上。
我大抵知道是谁了。
与我没分手时,靳家便高调地为他跟程家的女儿订了婚。
虽然,那场订婚仪式被靳屿砸了个稀巴烂,但婚约还是作数的。
程家,的确是真正的豪门了。
「放屁!」
挡在我身前的靳屿忽然飚了句脏话,「你爱娶你自己去娶,别给我乱扯红线。」
靳夫人气得身子直发抖,「靳屿,你别忘了,我是你妈!」
「哦。」
靳屿随意揉了下头发,「你娶不了的话,让我爸娶也行,反正别安排我。」
靳屿许是无心,但程婉婉的脸色却有些挂不住了。
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哪里被人这般看轻过,登时眼睛一红。
靳屿也觉着有些过了。
他摸摸鼻尖,语调放缓了些,「那个,你别介意,我不是针对你。」
可说完这句,这货却又补充——
「我只是想告诉你身边的靳夫人,这世上除了苏晚以外,所有女人在我眼里都是骷髅,红粉骷髅。」
似乎是嫌靳夫人不够生气。
靳屿笑吟吟地看向对方,不急不缓地说,「妈,也包括你。」
……最后,靳夫人还是被气走了。
没办法。
她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自幼宠得不像话,又完美继承了她的傲气与彪悍,江城上上下下,就没他不敢砸的地方。
靳夫人二人走后,靳屿回身看我,挑着眉邀功,「怎么样,有没有觉着哥哥刚才特帅?」
说着。
他俯身看我,「有没有后悔和我分手了。」
我抬手,两只手在他脸上揉了揉。
「出去。」
靳屿愣住,「什么?」
我松了手,熟门熟路地从他卧室衣柜中翻出了我分手时没来取走的衣服,「我要换衣服了,出去。」
「哦。」
刚刚还不可一世的靳家小少爷,此刻蔫着出去了。
还不忘替我把门关上。
6
换了衣服,洗漱出门。
靳屿这货没走,就在房门口蹲着,一见我出来,立马站起身来。
有那么一瞬间,我看着那双熟悉的面孔,忽然就想起了小时候养过的一条狗狗。
如果给靳屿一条尾巴,估计在我面前时,他一定摇得特别欢。
可惜。
我不能留下。
我和靳屿说要回家,他愣了愣,还是说好。
只是,在我上车时,这人自顾地往车里塞了许多所谓的特效药,叮嘱我如果再烧起来,一定要按时吃。
「好。」
司机小何昨夜没走,就一直睡在车里。
离开时,我注意到,靳屿那辆骚气的粉色劳斯莱斯,已经停回了车库里。
回家路上,我将手机充上电,开机。
密密麻麻的,全是苏慕的未接来电与消息。
而我发着高烧一夜未归,我亲爱的爸爸,没给我打过一通电话。
回家。
我推门进去时,家里正在吃早饭。
我爸,苏颜,苏慕,以及庄文卉。
庄文卉。
苏颜的亲妈,给我爸当了十几年外室,今年终于成功上位的,小三。
没人理会我,除了,苏慕。
他看了我一眼,然后起身去了厨房,再出来时,手中端了一盅汤。
「早上给你熬的,趁热喝。」
苏慕声音很轻,将汤放在我的座位前,掀开盖子,香味便萦萦飘来。
他向来如此。
说话温柔,人也温柔。
只是,老天爷待他却并不温柔。
苏慕自小没有母亲,并患有先天性心脏病,他爸独自一人拉扯他。
他七岁那年,苏爸爸为了救我爸身亡。
我爸便收他做养子,一直至今。
苏慕来我家时,我才五岁。
可是,我爸收养他也只是碍于情面,做给旁人看的,这么多年对他的病情也只是保守治疗,虽没虐待过他,但也几乎没管过。
对我爸来说,只要苏慕饿不死便好。
而我妈那人,性子向来清冷,对我这个亲生女儿都算不得热情,更何况是苏慕了。
我道了声谢,人刚坐下,那盅汤便被一旁的苏颜端了过去。
「苏慕哥,我也想喝汤,昨天夜里我着了凉,这汤就让给我吧。」
苏颜软着嗓子撒娇,嘴上在询问,拿汤的手却丝毫没停。
苏慕微微蹙眉。
他向来是个不争抢的性子,但前提是,不要涉及到我。
苏慕微微探身,将汤又拽了回来,语气依旧温和,听不出什么情绪变化:
「想喝的话,我让吴妈再做一份,我手艺不太好。」
那盅汤,来回拉扯,最后又回了我面前。
庄文卉蓦地摔了筷子,
「行了,不就是一碗汤吗,又不是谁非喝不可。我明白,在你们眼里,我和颜颜都是外人,你们才是一家人……」
说着,语气便哽咽了几分。
不去当演员,可真是可惜了。
苏颜也跟着指责苏慕偏心,说他对自己母女俩有意见,总是联合我一起挤兑她。
见我爸一直没做声,苏颜胆子愈发大了起来,竟开始推搡苏慕。
苏慕蹙着眉,却始终没有说话,任由她推来拽去。
然而。
苏慕能忍,我却忍不了。
他的身子骨哪里经得起这般折腾。
原本平静的餐厅,因为我的回来而乱作一团,又因为我的举动,瞬间安静。
因为。
那碗温热的汤,被我倒了些凉水进去,然后迎头浇在了苏颜头上。
我又不傻,教训她一下便是,总不能拿一碗热汤浇下去。
苏颜人都傻了,头上还挂着两块鸡皮。
而我——
成功收到了我爸的一巴掌。
我偏了偏头,没躲开。
这一巴掌挨得结结实实。
刚刚还一直皱着眉不做声的我爸,此刻一脸怒容,骂我越来越不像话。
一同被骂的,还有挡在了我身前的苏慕。
7
我被锁在房间里,不准出门。
不过,苏慕却翻窗进来了。
我跑过去扶他,真是疯了,虽说我们的房间都在二楼,但他的先天性心脏病很严重,平时根本不能剧烈运动,更何况是这种危险举动。
锁着门的房间里,苏慕盯着我刚刚被打的左脸看着,眉心蹙得很紧。
他向来不善言辞。
看了半晌,也只说出了一句「他怎么舍得」来。
我笑了笑,倒是没什么所谓。
脸还肿着,但早就不疼了。
我爸啊,他当然舍得了,我又不是他唯一的女儿。
外面那个苏颜,虽然一直顶着私生女的名头,却是他的掌上明珠。
为啥?
因为那苦守金屋十几载的庄文卉,被我爸认定为他的此生真爱。
我和我妈,只是阻碍他幸福的绊脚石。
可他忘了,当初是谁吃着我妈娘家的软饭才有了今天。
苏慕带了冰块进来,细心包裹好,替我敷着微微红肿的脸。
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然而,走廊里蓦地传来脚步声,我与苏慕还没反应过来,那被反锁着的房门便被打开了。
苏慕甚至都没有藏起来的时间。
我们并肩坐在沙发上,抬头去看……
竟是靳屿。
在他身后,是小心翼翼赔着笑的我爸。
靳屿的笑僵在嘴角,与我相对时,对方眼底掠过太多情绪。
惊讶,错愕,愤怒。
我暗叹一声,在心里默数三秒。
果然。
三秒刚到,靳屿便炸了。
「苏晚,你们孤男寡女的,锁着门做什么,斗地主二缺一?」
8
靳屿身后,我爸几乎面如土色。
也对。
在他看来,能够搭上这位靳家的小少爷简直是祖上积德,可他没想到,还没搭上呢,就垮台了。
在靳屿看不见的地方,我爸一个靳的朝我使眼色。
几乎在脸上写满了几个大字:别惹这祖宗。
我无视掉我爸那急迫的神色,抬头看向靳屿。
「也行,刚好你来了,凑够一桌斗地主了。」
说着,我看向门口的我爹。
「要不你一起,咱们打局麻将?」
我爸和靳屿的脸色,一个赛一个的难看。
然而,气氛正紧张时,苏颜来了。
这家伙属狗,哪有事哪到。
「靳少爷……」
她柔柔弱弱开口,踩着我讨对方欢心,
「您别太生气了,其实我早就发现,姐姐和苏慕哥关系不一般,上次在宴会上我就想和你说了,但是……」
我从苏慕手里拿过冰袋,自己敷着,并在心里把苏颜没说完的后半句话补充了——
但是,上次被你给扔出来了。
多新鲜啊。
苏颜这种人,真是记吃不记打。
上次闹得那么狼狈,这次还敢往前凑。
她真当靳屿是那种说两句软话便能被蛊惑的软耳根吗?
这人天生反骨,最烦有人跟他面前嚼舌根。
果然。
苏颜话音刚落下,靳屿便喝道,「我让你说话了吗?谁让你在这狗叫的。」
苏颜被骂得一愣。
她那点委屈都摆在了脸上,嘴一撇便要掉眼泪,看得我爸是又心疼又无奈。
不过,如果就这么放弃,那就不是苏颜了。
她也不傻,几次碰壁后,也明白她在靳屿那边是彻底讨不到什么好处了,但是——
她可以讨不到好处,但一定要把我拉下水。
于是。
我亲爱的妹妹便立马换了策略,她不再和靳屿直接对话,反而开始将话锋对准了我。
「姐姐,刚刚你因为苏慕浇了我一头热汤,爸爸只是想让你在房间里冷静一下,可你……」
她叹了口气,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你怎么能和哥哥在房间里私自约会呢?即便没有血缘关系,他也是我们的哥哥啊!」
「啪——」
我甚至都不用反驳,便有人替我动了手。
靳屿回身甩了她一巴掌。
「我从不打女人,你还是第一个。」
靳屿说完,还挑衅地看了一眼急着把苏颜护在怀里的我爸,那意思——
替你女儿说话?你说连你也一起打。
再怎么暴发户,也是在生意场里摸爬滚打的,我爸要是连这点眼色都没有,估计也不用混了。
只见他咬着牙,堆着笑,一边骂着苏颜不懂事,一边把她带走了。
他也明白,靳屿这边,只能我们自己解决。
房门阂上,只剩下了我们三人。
9
早在靳屿他们进门时,苏慕便站了起来,他上前一步,始终站在我的左前方。
其实。
靳屿来时估计没仔细看,我和苏慕虽是同坐一张双人沙发,但两人都比较清瘦,苏慕坐的位置,离我还有半人远。
我们连胳膊肘都没碰过彼此。
靳屿倚在门边,深吸一口气,问我。
「那傻子说的都是真的?」
「你刚刚为了他,浇了她一头热汤?」
我没急着回答,倒有点想笑。
苏颜热脸贴了几次冷屁股,结果靳屿连她名字都还没记住。
「是。」
我刚应了一声,靳屿便再压不住火气,冲上来揪住了苏慕的衣领。
「我早看出来你对苏晚不纯粹了。」
他骂着,想要朝苏慕挥拳。
而苏慕竟也没有要躲的意思,他也攥住了靳屿的衣领,「你和晚晚已经分手了。」
这提醒很适时,并成功戳到了靳屿的痛处。
眼见两人要打起来,我连忙去拉架。
其实,也是拉了偏架。
苏慕身子骨弱,经不起折腾,所以我几乎是用力推开了靳屿。
可谁知,匆忙间,我手中的冰袋掉落在地,而靳屿被我一推,踩到了冰袋,重重摔倒在地。
往日风光霁月的靳家小少爷,此刻有些狼狈地趴在地上。
我心头一紧,连忙跑上前去扶他。
「你没事吧……」
话音未落,手便被靳屿甩开。
他蹙着眉看我,眼底的光明明灭灭,这人向来是个急性子,这次却半晌才憋出一句话。
「你为了他,推我?」
我暗叹一口气。
靳小少爷的想法总是与众不同,他这是把踩着冰袋滑倒的这事也一并算在了我身上。
倒也的确是我推的。
将他仔细打量一番,见他没摔坏,我才松了口气,再度伸手去扶他,并耐着性子解释。
「我没有,我只是不想你们打架。」
可靳屿明显听不进去。
暴躁易怒的靳小少爷,发了疯般将我的房间给砸了一通。
然后带着满腔怒火离开了。
我自始至终都没有拦他,苏慕想拦,却被我阻止了。
我站在原地,看他发泄,看他离开。
看他的身影消失在走廊。
一声叹息才徐徐出口。
苏慕走到我面前,微微拧着眉,「他性子太暴躁了,分开也好。」
我想笑,却扯不动嘴角。
「他不只是性子原因,还有病理原因,他患有躁狂症。」
也正因如此,向来彪悍的靳夫人每次被他气得半死,也都选择了默默咽下这口气。
苏慕怔了很久,没再说话。
而是弯下身默默地帮我收拾,房间被靳屿怒砸了一通,满地凌乱。
房间内一阵寂静。
半晌。
苏慕忽然问我,「在你心里,真的拿我当亲哥哥吗?」
我一愣,随即想起——
刚刚拉扯时,我和靳屿解释过,苏慕虽然与我没有血缘关系,但在我眼中,他就是我亲哥哥。
此刻听他问起,我抬头去看。
只见苏慕手中捏了一只掉落在地的小玩偶,印象中,那是他小时候带我偷跑去游乐园,在娃娃机里夹给我的。
苏慕站在窗边,逆着光看我。
他永远是在温和笑着的,似乎只有这一种表情。
我知道苏慕因为出身的原因,从来都没有安全感,所以在他问时,我毫不犹豫地点了头。
「是啊。」
我捡起地上掉落的另一只玩偶,「永远都是。」
苏慕轻声笑着。
「那就好。」
接下来,他没有再说话,而是弯身捡着地上零零散散的物件。
10
最近是「我们家」的大日子——
庄文卉四十岁生日。
她比我爸小得多,十八岁跟了我爸,二十岁生了苏颜,躲在我爸用以藏娇的金屋中坐月子。
这是母女进我家门后,庄文卉过的第一个生日,所以我爸格外重视,答应她要办一个极为隆重的生日宴。
我在心底嗤笑。
一对上不得台面的野鸳鸯。
当初为了讨我妈娘家的欢心,我爸可没少费心思折腾,生日宴一年办两次,一次阴历一次阳历。
这些,都是我爸讨女人欢心的常规操作了。
我本不想去,可庄文卉母女不知又给我爸灌了什么迷魂汤,他给我下了死命令——
必须出场给庄阿姨送祝福。
庄阿姨。
我听的真心反胃。
可我还是应下来了,因为我想了想,我爸说的也没错。
毕竟是过生日么,我不送一份大礼,怎么着都说不过去。
生日宴上,庄文卉娘家出席了几十人。
只可惜——
她虽说跟了我爸,这些年物质上提高了不少,可娘家人还是带着不少过去的特质:
尖酸刻薄,嗓门大,没脑子。
倒不是我心存偏见,事实便是如此,庄家人今天都换上了新准备的高档衣服,一个个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真的像极了小时候我奶老家养的大公鸡。
我随意选了处僻静处,端了杯酒独自喝着。
没多久,这份清净便被打破。
苏颜跟着一个化着浓妆的女人走了过来,我眯着眼打量她一番,勉强认出,对方应该是苏颜的表姐妹。
两人穿着高定礼裙,趾高气昂地看着我。
「苏晚,没想到你落魄成了这副样子,啧,居然穿得这么寒酸。」
表姐妹开口嘲讽,捂着嘴笑。
苏颜半点不落,跟着补刀:
「是啊,姐姐,这廉价的做工,穿出来简直都丢我们苏家的人。你如果买不起就和我说,我有两件不穿了的礼裙可以送你。」
说着,她又凑近些打量我。
「怎么连妆都没有化?」她笑笑,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足够周围的人听见,「姐姐,一会我把一些平时不用的口红什么的让人送去你房间,不用客气,都是一些我用过的。」
苏颜这是铁了心的要打我的脸。
她可不担心别人觉着她们母女上位后虐待我,今天来的不是庄家人,便是我爸的朋友或生意伙伴。
她恨不得拉踩我来给自己脸上贴金呢。
可惜。
苏颜这人没什么眼光,总是挑错人。
在靳屿那边接连碰壁,在我这也当然讨不到什么好处。
我抿了一口酒,不慌不忙地应着。
「不用送了,那种垃圾化妆品我从来不用,会烂脸。」
「还有——」
「妹妹好眼光,我身上这裙子真的很廉价,地摊上买的,五十块钱两件随便挑,毕竟,出席这种不入流的生日宴,实在配不上我衣橱里的礼裙。」
我一手端着酒,一手扯了下裙角,笑意从容,「这种廉价的裙子,配你母亲的生日,刚刚好。」
我生意也不算大,但是,足够传入那些看热闹的人耳中。
苏颜和她表姐气的脸色铁青,却想不出话来反驳。
最后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我勾勾唇,将杯中酒小口喝下。
这局,完胜。
可是,这才只是开胃菜,好戏还在后面啊,妹妹。
11
生日宴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当在场所有人邀请各自的舞伴入场时,苏颜又阴魂不散地出现在了我面前。
身边跟了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看模样也就二十出头,一张脸生得还算不错,就是身材差了点意思。
「姐姐,你的舞伴呢?」
半小时前才被我气走的苏颜,又沉不住气,主动过来搭话。
她装模作样地朝着周围打量一番,「啊,不会是没有人邀请你吧?」
「姐姐也别失落,我帮你挑几个如何?」
自始至终,我都没有说话,安静地看着她在那边自导自演。
苏颜当即便叫来几位男生。
「姐姐,不如你选一位来做舞伴吧。」
苏颜话音刚落,那几位男生便一脸嫌弃地摇头,「不要,我可不吃老草,塞牙。」
「对,苏颜,我们就算是找不到舞伴,你也不能带给我们这种老女人吧。」
最后一位演得更加到位,他捏着拳,义愤填膺地看着苏颜,「就是啊,这不是侮辱我们吗。」
我在一旁看着,倒是有些想笑。
苏颜可太让我失望了。
如果她就这么点幼稚手段的话。
眼见着那边戏快演完了,我笼手点了根烟,漫不经心地笑,
「别争了,就你们这种货色,扔到我面前,多看一眼都算我输。」
苏颜这种小手段,我是懒得再多说的,然而,刚吸了口烟,身后便传来了一道声音——
「你们在和我开玩笑吗?老子请都请不到的舞伴,你们在这挑刺。」
声音很熟悉。
我不用回头看都知道,是靳屿。
他怎么会来?
除却最初下意识的身体紧绷,我很快回过神,从容地继续吸烟。
可是。
几秒过后,那人走到我面前,抢走了我指间的烟。
「女孩子少抽烟,对身体不好。」
靳屿放低了语调,轻声说着。
然后,那根刚点燃的烟,便到了靳屿手上。
他抬起手,虚搭在我肩上,冷眼看着对面几人,「我今天心情好,赶紧滚。」
……对面几人果然滚的很麻利。
靳屿的出现,让整个宴厅都安静了下来。
不多时,我爸携妻带女的出现,一脸恭维的和靳屿打招呼。
而且,看得出来,他很高兴。
自己妻子的生日宴上,靳家能有人出席,这事足够他炫耀一个月了。
靳屿打量了下我的脸色,勉强跟我爸点了下头。
打发走了我爸,靳屿松了手,咬着唇沉默了半晌,才低声道。
「那天是我没控制住,对不起。」
「这些天,我走遍了全城的家具城,把我砸坏的那些东西都买了同款,下午我让人送去你家里,好不好?」
他悄眼打量着我的表情,小心翼翼的模样,哪里还像那个曾闹得全城天翻地覆的靳家小少爷。
我有点心酸。
沉默半晌,还是点点头,「好,谢谢你。」
靳屿松了一口气。
见靳屿没有进舞池,我爸便把跳舞这项直接取消了。
我原本在僻静处,可靳屿来后,所有人都卯足了劲地往这边靠,我看得心烦,便拍了拍他肩膀,低声道。
「来都来了,请你看场大戏?」
靳屿向来是懂我的。
只一秒,他便反应了过来,勾唇笑道。
「好啊,正好最近逛家具城逛得有点烦躁。」
说着,他捻灭了烟,高声说:
「今天是庄女士生日,我与晚晚送你们一份大礼如何?」
靳屿一开口,宴厅内瞬间鸦雀无声。
我爸面上一喜,一脸恭维地道着谢。
庄文卉脸上赔着笑,估计心里却要暗恨为何站在靳屿身边的人不是她的宝贝女儿。
全场寂静几秒后,大屏幕上忽然播放了一段视频。
说来也怪我爸自己,好端端的,非要弄个大屏幕,滚动播放他和庄文卉的合照。
倒是刚好为我做了嫁衣。
这份视频,我可足足准备了半个月,全是干货,半点不掺水。
合集视频里,有我爸和庄文卉地下恋时的不雅照,还有我爸当初陪着我妈在商场吃饭时,中途去厕所与庄文卉宣泄情绪的视频。
录音更是多到数不清——
我爸:「还是你比较……,我喜欢。」
庄文卉:「那你什么时候给人家个名分嘛。」
……
我爸:「家里那个母老虎快不行了,再等等,她一死我马上就娶你,乖。」
我爸:「当了我十几年的情人,真的辛苦你了,文卉。」
庄文卉:「其实,有时候我也在想,这样没名没分的亲热,更像是偷情,似乎也挺刺激的。」
……
啧。
我转头看向一旁有些愣住了的靳屿,悄悄眨眼,「怎么样,够不够劲爆?」
12
靳屿朝我眨眨眼,默默竖起了大拇指。
而短暂的惊怔过后,我爸和庄文卉已经反应了过来。
我爸匆匆忙忙跑去操纵屏幕,庄文卉则尖声喊着,「快!快关掉!」
我抿了一口酒,静静品尝着辛辣顺着喉腔蔓延的感觉。
真是一出好戏。
既然是好戏,又怎么可能这么快结束呢,他们是关不掉的。
尽管我爸和庄文卉急得快要发疯,屏幕上的视频与录音仍在滚动播放着。
我爸揪着服务生怒骂,可那位小可怜也不知道机器为什么会忽然「失控」。
这场闹剧,一直到视频放完才算结束。
而我亲爱的爸爸,甚至在慌乱中都忘记了,其实他只要拔掉电源就可以。
视频结束。
我爸和庄文卉明显松了一口气。
庄文卉一脸劫后余生的愤怒,想过来找我麻烦,却被我爸牢牢拽住。
我爸在护着我?
当然不是。
他只是忌惮我身边的靳屿。
可偏偏,靳屿也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
他端了杯酒站在我身边,环顾一圈,挑着眉笑。
「庄小姐,我和晚晚送你的生日礼物,还满意吗?」
庄文卉气得说不出话来。
见她脸色惨白,我爸那个恋爱脑又不忍心了,便将她扯到身后,沉声道,
「靳少爷,您能来我妻子的生日宴,我们倍感荣幸,但是公然放这些虚假视频,未免太过分了吧?」
即便是气成这样,我爸也没敢撕破脸,言语之间还在用着敬词。
靳屿掏掏耳朵,「你妻子?我没听错吧,你是指你身边的小三?」
一句「小三」,庄文卉脸色又白了几分。
靳屿打定了主意要替我撑腰,说话毫不留情,每一句都是在往庄文卉脸上扇。
周围,人们议论纷纷。
直到靳屿开口。
他本是准备带我离开,可刚一开口,人群静下来的那一刻,不远处苏颜的嘀咕声没来得及收住,在瞬间寂静的宴厅内,显得格外突兀。
她说了俩字。
「舔狗。」
这话明显是在说靳屿的,宴厅内瞬间鸦雀无声。
而苏颜那张小脸,已经瞬间惨白了。
这小可怜估摸着也没想到,自己不过低声吐槽一句,怎么就刚巧赶上所有人都噤了声。
「靳少爷……」
苏颜慌忙开口,声音颤得不像话。
「我没有说您,我就是说……」
就是说什么,她却讲不出来。
靳屿盯着苏颜看了两秒,仰头喝下杯中的酒,空酒杯毫无预兆地砸向了苏颜脚边。
一声脆响,酒杯炸裂,碎片迸溅到苏颜小腿,划出一抹血痕。
这边,靳屿却笑了。
「对」,他环视一圈,语气淡淡,「我就是苏晚的舔狗,所以,那些想要欺负她的人自己掂量一下,能不能经得起我的报复。」
说完,他攥住我手腕,转身带我离开。
直至我迈出宴厅大门,身后依然寂静。
13
靳屿向来很有分寸感,一出门,他便蓦地松了手。
他转头看我,轻声询问,「我送你回家?」
「嗯。」
靳屿松了一口气,「那我刚好让司机把家居用品帮你送去。」
「好。」
靳屿亲自开车。
系安全带时,他动作很慢,而后转头看我。
「苏晚,一个月前,我妈找过你,对吗?」
我怔了两秒。
「嗯。」
「她用苏慕威胁你,让你和我分手?」
「嗯。」
靳屿沉默了很久。
再开口,那个刚刚还跋扈不可一世的靳家小少爷,此刻竟已声音带了几分颤。
「所以,你是为了苏慕,不要我了?」
「我妈绑架了他,你可以来找我,我帮你救他,我可以去砸去闹个天翻地覆,但你为什么要真的和我分手?」
我沉默着,没有开口。
靳屿没有发动车子,而是静静地看着我。
半晌,他深吸一口气,「苏晚,你看我一眼。」
我转头看他。
没有暴躁,没有嘶吼,靳屿就这么静静地望着我。
有那么一瞬间,我恍惚以为,还是从前恋爱时的日子。
却又蓦地回神。
靳屿已经开了口,他问我,「你和我分开,是为了我的病,对吗?」
他轻声问着,声音里甚至染了几分乞求意味。
我静静看着他。
最后还是说了实话。
「是。」
靳屿平时只是性子暴躁跋扈些,与常人没什么不同,而他几次发病,都是因为我。
因为我受伤,因为我被害。
总之,能让他情绪暴走以至崩溃的,都是与我有关,靳屿的主治医生曾私下里和我说过——
我留在靳屿身边,不断的刺激下,只会让他的病情更加严重。
因为那个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的靳家小少爷,对我太过在意。
好笑吗。
但就是这样。
又是一阵沉默,靳屿再度问我。
「其实,还有别的原因吧?」
他看了我半晌,继续猜着,「我妈的脾气我了解,那天你去救苏慕,她难为你了?」
我没说话。
实际上,何止是难为呢。
那天,她带了很多保镖,将我按在某偏远别墅的房间里。
我自认为平日做事还算缜密,却低估了靳夫人的狠辣。
如果当天警察没有赶到——
她是想直接废了我的。
而能彻底废掉一个女生一生的是指什么,自然不必多说。
所以。
那天之后,我思考一夜,与靳屿提出了分手。
不是冲动。
不是因为靳夫人的威胁。
也不只是因为靳屿的病。
还因为那天昏暗房间内,我所经历的一切。
下跪,磕头,朝我身上泼秽物……
还远远不止。
靳夫人在嫁入豪门之前,是出了名的小太妹,那些脏手段数不胜数。
而且,如果警察再晚去一些,我定是难逃那些保镖的脏手。
虽然清白还在,但经历的那些侮辱……
我没办法忘记。
我没有和靳屿讲这些,在短暂的回忆过后,我看向窗外,声音很低。
「如果有一天我愿意讲了,会告诉你分手的真正原因。」
我与靳屿之间,没有什么矛盾,也没有什么不合适。
但那天他妈妈对我做的那些事。
我过不去。
「好。」
相隔良久,靳屿揉了揉我的头发,声音很轻,「我明白了,剩下的交给时间,也交给我。」
说完,他收回手,发动了车子。
一路上,我们谁都没有再开口。
我知道刚刚他为什么会央着我看他一眼。
他是想要确认,我还爱不爱他。
而我刚刚直白的看着他,眼神泄露了我还爱他这件事。
喜欢这种事,是藏不住的。
我也没想过要藏。
我没想要瞒他什么,生活也不是那些悲情偶像剧,满是误会的爱情也并不凄美。
我知道自己和靳屿的感情没有问题,分手也只是因为我还没办法接受那天经历的那些侮辱。
如果有一天想通,我还愿意陪在他身边。
14
当晚。
我家几乎闹翻了天。
庄文卉母女俩在我爸面前哭着委屈,而我爸也是一直在骂我。
骂我白眼狼,骂我不要脸,说他这些年好吃好喝,反倒养出来一个仇人。
我坐在椅上静静听着,只觉好笑。
好吃好喝?
8 岁那年,我妈回娘家时,他带着庄文卉母女回了我家。
他和庄文卉去了楼上房间,苏颜在楼下抢我的玩具。
半小时后,两人下楼,因为我与苏颜抢玩具,当着庄文卉的面重重打了我两巴掌。
18 岁,我的成人礼上,我爸带了苏颜过来,说是他朋友的女儿。
宴会上,苏颜悄悄勾搭了我当时刚谈的初恋男友,而我将蛋糕甩在她脸上时——
我爸当众将我推倒,撞到蛋糕上,公主裙上满是黏腻。
去年,我妈去世。
他堂而皇之,将庄文卉带去了我妈的葬礼上。
而他以为我不知道,我妈是因为他与庄文卉的破烂事而绝望自杀的。
我妈自杀的前一晚,是她的生日。
而我爸在我妈服用安眠药入睡后,将庄文卉带回了家。
就在他们的房间。
可他不知道,我妈的失眠越来越严重,两片安眠药已经不足以她睡的很沉了。
第二天,我妈平静的起床洗漱,甚至还为我做了早餐。
我出门时,她还抱了我。
可我当时不知道昨晚的事,也没发现她的异常。
几个小时后,我便看到了她的遗体。
……
我从回忆中抽身,笑意愈发僵硬。
而我爸越说越气愤,起身过来骂我,还想动手。
只可惜——
他朝我挥下的巴掌没有碰到我半根汗毛,反倒被我身边的保镖甩了一巴掌,踉跄地退了几步,险些摔倒在地。
啧。
这是我们公司的保镖,他只负责保护我,才不管对方是谁。
我花了重金雇他时,就告诉过他,他只需要保护我的安危,谁要如何打我,他就给我如何打回去。
自从靳夫人那事过后,我便重金雇佣了两位保镖。
那些被凌辱的经历,我不想再次经历。
我爸惊住了。
他瞪了一眼我身前的保镖,而后怒目看向我,气得手都在发颤,「苏晚,你敢让他打我?」
我笑,「我当然敢了。」
「如果你现在拿把刀来杀我,我还敢让他捅你呢。」
「要不,爸爸试试?」
15
「疯了,真是疯了!」
我亲爱的爸爸似乎很生气。
他冷眼看着我,脸颊因着那一巴掌迅速肿起,一副对我失望透顶的模样。
「苏晚,你给我滚,我就当没有你这个女儿!」
多经典的台词啊。
只可惜。
我不是那些风中摇摆的娇弱小白莲。
从小我就知道,温柔没用,懂事更是死得快。
我妈性子傲气,懂事了半辈子,结果被逼到自杀,死后倒是给那对母女做了嫁衣。
我抿了一口温茶,笑道。
「爸,你是不是糊涂了,这是我妈留下的房子,也有我的一份,要滚也该是你的小三和私生女滚。」
「私生女?」
庄文卉自打回来便脸色难看,此刻更是再忍不住,一脸委屈地向我爸诉苦,
「我没名没分地跟了你这么多年,从没有过怨言,被外人戳脊梁骨便也算了,如今好不容易嫁给你,我和颜颜还要被你这好女儿一口一个『小三』『私生女』地叫着。」
说着,她冷眼看向我,语气也蓦地冷了下来。
「真要说起来,现在我是你爸明媒正娶的老婆,颜颜才不是什么私生女,我们一家三口如今合理合法,反倒是你,这么大了还赖在家里不走,让外人笑话。」
这话听的我有些想笑。
放下茶杯,我抬眼看她,
「你要是没话说了就闭嘴,我和我爸说话,还轮不到一个小三上位的人插嘴。」
我爸气得想骂我,可打量了一下挡在我身前小墙般的保镖,最后又把话音咽下了。
见我爸不出声,庄文卉惺惺地起身离开。
她这人段位低,手段差,唯一出众的便是忍功了。
不然,也不会苦等十几年才在人老珠黄的年纪熬到上位。
临走时,庄文卉给苏颜使了眼色,两人一同上了楼。
而我爸气得摔门而去,今天的生日宴让他老脸丢尽,不知跑去哪喝闷酒了。
我上楼,却在路过苏慕房间时停下了脚步。
他门没关。
我朝房间里看了一眼,却一眼望见了门边挂着的白色西服。
苏慕从来都是穿休闲装的,因为身体原因,也几乎从不出席任何场合,他准备西装做什么?
正想着,苏慕刚巧从卫生间出来,手中浴巾有一下没一下地擦着湿了的头发。
「晚晚。」
他轻笑着和我打了声招呼。
我却忽然明白,「你去生日宴了?」
苏慕点头,「昨天无意间听见苏颜说你没有舞伴,想在宴上让你出糗。」
我蹙眉回忆了一下,「可我没见到你。」
苏慕笑笑。
「宴上我正想过去时,看见靳屿去了,想着你不需要,我便又回来了。」
说着,他随手抚平了白色西装上的褶皱。
「留着今年你的生日宴上穿吧。」
停顿几秒,苏慕擦了下头发,静静地看着我问:
「晚晚,今年你的生日宴上,我作为哥哥,邀请你跳一支舞好不好?」
这问题有些荒谬,可我还是点头说好。
很小的一件事,而且,距离我今年的生日还有几个月。
可得到了我的应同,苏慕却似乎很高兴。
今天的苏慕,似乎有些奇怪。
16
夜里。
我家别墅莫名起火,且火势凶猛。
巨大的火舌转眼间便吞没了我的房间,而我站在楼下,身上披着苏慕的外套,眉心紧蹙。
如果不是苏慕,我恐怕根本就逃不出来。
起火点似乎在我的房间门口。
火势蔓延得极快,转眼间,火势蔓延到一楼。
可是。
却半晌都不见庄文卉三人出来。
我蹙眉,在犹豫要不要趁着一楼火势还不算大,先进去看看情况。
对于庄文卉母女俩的死活我当然不在意,但是——
他好歹是我爸。
算了。
犹豫过后,我朝房门口走去,恨归恨,总不能真眼睁睁看他烧死在里面。
然而,刚走到房门口,便看见里面忽然踉跄着跑出三人。
赤着脚,一脸慌乱的庄文卉,以及背着我爸的苏颜。
苏颜身材瘦削,背着我爸摇摇晃晃地走出来,而我爸趴在她肩上,不知是被浓烟熏晕了,还是压根就没睡醒。
我松了一口气。
没死就行。
我爸睡前喝了酒,熟睡中吸了浓烟,所以当时昏迷不醒。
而苏颜——
为了救我爸,手臂被严重烫伤。
听见苏慕与我说这些消息时,我头也不抬地应了一声。
苏颜这点小心思,也就唬弄一下小孩子吧。
她们出来时,火势刚刚蔓延到一楼。
而且,我爸和庄文卉都毫发无损,而苏颜没烧到头发,没毁容,偏偏烧了个手臂。
但凡有个幼儿园文凭她这招数都哄不住。
然而,我没想到……
我爸那个暴发户,他还真就吃这一套。
几天后,我接到我爸电话,电话里他说有很重要的事要宣布,让我尽快去医院。
出于好奇,我去了。
然而。
一见面,我爸便隆重宣布——
这次他的好女儿苏颜舍命救他,还为此左手臂烧伤落了疤,他感动至极。
对比之下,我这个与他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女儿见死不救,形成了鲜明对比。
所以,他做了财产公证,甚至写了遗嘱,等他百年之后,他的所有财产都留给庄文卉母女俩。
而我这个大女儿,只能分走他八千六百二十五块钱。
一旁,苏颜还在假惺惺地做戏,
「爸爸,我手臂没事,其实当时我什么都没想,只是一想到爸爸有危险,我就冲过去了……」
「而且,虽然姐姐当时没管您,但好歹也是咱们苏家的一份子,您就给她留几千块……」
前两天被烟熏过,这会我爸嗓子还是哑的。
他怜爱地看了苏颜一眼,
「颜颜,你就别替她说话了,我真是寒心,二十多年居然就养出一个白眼狼来!」
说着,他面色一寒。
「什么都不必说了,遗嘱已经定下,不会再改了!」
说着,我爸还恨恨地看了我一眼。
似乎想要从我脸上看见一些他期待的表情——
比如,懊恼,后悔,愤怒……
可惜,又要让他失望了。
恰恰相反,我甚至还有点想笑。
刚刚为了刺激我,那份遗嘱与财产公证都给我看过了。
没想到,这么多年让庄文卉母女私下里败坏着,我爸能拿出来的就两千万了。
当然,还有一些公司的股份。
但是,就凭这些想让我后悔,未免太过好笑了些。
我扯过一旁的椅子坐下,点了根烟,轻笑。
「好歹也跟在我妈身边这么多年,到最后就混下来这么点?这点家产还真不够我多瞧一眼。」
说着。
我转头看向庄文卉,冷笑。
「当了我爸二十年的情人,还生了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女,让你女儿赔上一只手,最后就落下这些?」
「你们难道不知道,我妈去世时给我留了一家公司,以及九位数的遗产吗?」
我爸一脸震惊。
「公司?」
他声音蓦地拔高了几分,「你妈婚后一直在家里,哪来的什么公司?」
提起这个,我更加想笑。
「婚后二十年,你一门心思地在外面金屋藏娇上,哪里知道我妈都做了些什么。」
「说起来,这公司你应该很熟悉——」
「你的死对头公司,处处都压你一头的远扬,就是我妈一手建立的。」
「而远扬那位鲜少露面的神秘董事长,过去是我妈,现在是我。」
「我妈准备了二十年的大礼,今天由我亲自拆封送你,惊喜吗。」
我笑着问他,眼底却没有半点笑意。
提起远扬,我总会想起我妈。
她是我见过最清醒的女人,也是最傻的女人。
她是个极为骄傲的女人,也很聪明。
早在我爸出轨的那几个月,我妈便通过一些蛛丝马迹察觉到了,更是去看过庄文卉。
可是,骄傲如她,她不会像寻常女人一样去闹,她选择了沉默。
同时。
她明白,我爸总有一天会负她,于是,她瞒着我爸暗地里开了一间公司,并开始为我攒钱。
公司分红后的每一笔收入,她都会原封不动的替我存起来。
她一手创立的远扬,并将它发展壮大,处处压着我爸公司一头。
说她清醒,是因为当所有人都以为她是被蒙在鼓里的可怜妇女时,她其实暗中筹谋十几年,只为尽她所能为我留下保障。
说她傻,是因为哪怕十几年的背叛,她依旧没舍得放手。
不离婚,一是为了我。
二是因为,她是真的爱那个男人。
那个辜负了她一辈子的男人。
她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她骄傲,执拗,没有人能懂她。
包括我。
不知道要怀着怎样的心思,才能一边保持着她的骄傲,默默爱着他,一边暗地里为女儿筹谋。
一边又在等他回头。
我妈这一生都在赌,赌我爸会不会回头。
如果他回来,那皆大欢喜,我妈带着远扬做礼物,回归家庭,我们一家三口,共度余生。
如果他不再回来。
就算她输了,而即便如此,远扬以及银行卡里的巨额存款,将是她留给我的保障。
而这些,直到我妈去世,我才知道。
有时候,就连我这个亲生女儿都不明白,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别扭的人。
她知晓他的所有谎言与背叛,却保持着她的骄傲,不管,不问,也不闹。
暗里筹谋,却又偷偷等候。
17
一根烟燃尽,我将捻灭了的烟头扔在他的床头柜上。
「总不能空手过来,这就当送你的小礼物了。」
「祝你继续恋爱脑,和这烟头一样,燃烧自己,照亮你的小三和私生女。」
说完,我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时,我转头看了一眼仍在出神的庄文卉。
「对了,我爸遗嘱里提及的股份,还有我妈一份,而我妈早已把她所持有的股份转给我了。」
「而我私下里又购买了一些散股,不好意思,现在公司的最大股东,是我。」
「那个老男人只是在给你们画饼,一把年纪了,又渣又恋爱脑,你们还真是绝配。」
而我话还没说完,我爸已经骂着让我滚了。
我笑笑,转身出门。
别墅被烧,我与苏慕便搬去了我在市中心的一套大平层中。
然而。
搬去的第二天,靳屿却敲响了我的房门。
这人拖着几个巨大的行李箱,站在我家门口求收留。
我问他怎么回事,靳屿直接往我家里搬箱子,只说让我自己看本市新闻。
我一脸莫名地点开新闻——
靳家小少爷公然宣布与家里断绝关系?
我飞快扫了两眼,一把攥住了靳屿的袖口,「怎么回事?」
靳屿回身看我,轻描淡写地应道。
「苏晚,我知道你和我分手的原因了。」
「我都知道了。」
只说了些两句,靳屿便再不开口,默默地往屋子里搬行李。
我还没点头应允,这人便自顾地把行李搬去了我卧室隔壁。
苏慕向来懂得避嫌,昨天搬来时,他便选择了位于门口,距我最远的那个房间。
对比,靳屿十分满意。
还勾着苏慕脖子说晚上要请他喝两杯。
我本想斥责两句,说苏慕身体原因,不能喝酒。
可看着面前一动一静的两人,却又有点想笑。
苏慕安静。
靳屿则相反,他跋扈又闹腾。
两人凑到一起,竟也十分和谐。
那些让靳屿回家的话,我只字没提,我向来不喜欢虚伪,更不会说些「不要为了我和家里闹翻,你妈妈也是为了你好,快回家」之类的屁话。
那是圣母的台词。
他母亲为了逼我们分开,对我做的那些事,我就是无法释怀。
而靳屿虽然性子暴躁了些,却也是一个成年人。
他有权利决定自己的一切,而他究竟是与家里和解还是决裂,都由他自己决定。
我尊重,但不参与。
18
一月后,我爸来了。
他带了很多我过去爱吃的零食来看我,说话温声和煦,眼里满是怜爱。
不过——
特别假。
可他似乎觉着自己演技很好,先是将我的住所看了一遍,然后坐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他这些天对我的担心。
又时不时地讲两句过去。
而我端了杯柠檬水,倚在沙发上看他强行煽情。
近半小时的铺垫过后,他终于切入正题——
「晚晚,最近的竞标,你能不能让给咱们公司?」
咱们,公司。
一月前,还在公司闹着要将我股份收回的我爸,此刻又改口成了咱们公司。
而他口中所说的竞标,我知道。
最近有一场商业竞标,对于远扬和我爸的晨星而言,都是一次很好的机遇。
见我没说话,我爸语气再度放软了些,
「晚晚,爸爸知道,你还在为之前的事伤心。其实爸爸当时也是赌气,因为在爸爸心里,你是我的大女儿,咱们在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你才是爸爸最亲的人,你当时漠不关心让我觉着心寒而已……后来,是你庄阿姨告诉我,其实你也准备跑回去救我,爸爸知道错怪你了。」
说着,他攥住我的手,两眼一红。
「爸爸知道,这些年亏欠你和你妈妈太多,以后,爸爸会多弥补你的,连同你妈妈那份一起,好吗?」
他又说了很多。
不愧是亲生父亲,知道话怎么说最戳我心窝。
我红着眼看他,眼泪吧嗒吧嗒往下落。
「我知道了爸,放心吧。」
我握住了他的手,轻声承诺。
……
我爸离开时,再三让我搬回我们的新家住,我点点头,
「好,等我这两天收拾一下东西,就搬回去。」
我爸这才放心离开。
关门。
我面无表情的揩了下脸上的泪痕,拨通了一则电话。
「陈秘书,下周的竞标,全力以赴,务必拿下。」
穿衣镜前,我打量了一下镜中自己的脸。
眼底的那几分动容,早在关门的那一刻消散不见。
其实,有时我也的确疑惑,我妈那么聪明的一个人,为什么偏会对我爸死心塌地?
恋爱脑,又渣,又蠢。
他居然真的会相信,我会因为他这一个多小时的亲情攻势,而放弃这次竞标。
活到这个岁数,我爸也真的难得的天真。
19
一周后,我爸几乎打爆了我的电话。
而我,刚刚竞标成功,要忙的事一堆,哪有心情理会那个刚被戏耍了一通的爹呢。
此次竞标失败,对晨星打击很大,损失也不少。
够庄文卉和我爸郁闷一阵子了。
我坐在椅上,在落地窗前俯视窗外。
不出意外的话,庄文卉又要带着她的宝贝女儿来闹了。
不过,让我意外的是——
两天过去,竟都还风平浪静。
我爸没有再给我打电话,庄文卉也没有找过我。
可我低估了庄文卉的狠辣与愚蠢。
她的确没有来找我,可竞标后的第三天,我走在公司楼下,有人高空抛物,沉重的花盆掉落在我面前。
迸溅的碎片与泥土,重重划破了我的小腿。
我没什么事,却也受了惊。
这栋商业楼管理很严格,高空抛物更是从未有过的现象。
更何况,是在我刚刚竞标结束后。
这不是意外,更可能是谋杀。
虽然,我有些怀疑谁会用这么愚蠢的方式来杀人。
我当即便报了警,可因为没有人员伤亡,警方只是象征性的逐户询问警戒一番,最后查不到作案者,便也作罢了。
可我不肯罢休。
因为,有公司员工反应过,当天下午,有人见庄文卉乔装进了我们公司大楼。
远扬与晨星是出了名的死对头,庄文卉又是晨星的老板娘,所以我们公司一些员工也知道她。
但是刚巧,我们这栋楼的监控这两天坏了。
可我还是通过其他手段找足了证据。
将证据拷贝进 U 盘,我去警局之前,给庄文卉打了一通电话。
「庄阿姨,那天没有砸死我,是不是很可惜?」
庄文卉沉默了一下,随即否认,「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我轻笑。
「不用装了,证据我已经找到了,咱们警局见。」
说完,我便挂断了电话。
而我不过是去之前让陈秘书给我买了杯咖啡,喝了咖啡准备出门时,便撞见了我爸。
空无一人的走廊里,他风尘仆仆赶过来,气喘吁吁。
「晚晚。」
他快步走到我面前,眉头紧锁,「真的是你庄阿姨做的?」
「嗯。」
我攥紧了手中的 U 盘,
「是她……爸,你娶的这个女人真是蛇蝎心肠,那天若是再偏上一点,我就要血溅当场了!」
以当时花盆砸碎的程度来看,如果当初是砸到我头上,估计我没什么活命的机会。
倒还真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我爸一脸震惊,「怎么可能……」
说着,他从我手中拿走 U 盘,「她再怎么也不至于下死手啊,我不相信,我先看看。」
而我还未反应过来,U 盘已被他拿走。
蓦地。
U 盘被重重摔在地上,随之而来的,是我爸拼尽全力的踩踏。
U 盘碎开。
一如我的心。
「爸!」
我跑上前去拦他,一脸惊慌,「里面是庄文卉推下花盆想要砸死我的证据,你别踩啊!」
可我这般说着,他却踩的更加来劲了。
U 盘被他踏碎。
我紧紧攥住他手腕,
「爸,你知道是庄文卉要害我的,可你怕我把她送进监狱,所以才来销毁证据是吗……」
证据被销毁,我爸松了一口气。
他这才抬头看我,眼神却已然冷冽。
「晚晚,你真是太让我寒心了,上次爸爸去那么求你,你当面说的好,转头却直接抢了晨星的竞标!」
「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
「别转移话题!」
我罕见的情绪激动,朝他喊着,
「所以你都知道,你知道庄文卉推的花盆,知道她故意谋杀我,你什么都知道,却还是选择偏向她……」
我爸冷哼一声。
「对,我都知道,你现在不是也没事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要是还想认我这个爸,就老老实实的闭嘴。」
他弯身捡起地上碎开的 U 盘,打量了一番,这才扔进了垃圾桶。
我静静地看着他,「我如果不闭嘴呢?」
「证据已经没了,别闹了。」
我轻声笑着,指了指头顶的监控。
「爸爸,告诉你两个秘密吧。」
「第一个秘密,我头顶的监控已经修好了,你刚刚说的话,它都原封不动地录下来了哦。」
「第二个——」
「其实我根本就没有找到什么确切证据,多谢老爸大义灭亲,提供给我这么有力的证明。」
说完,我拍拍手,自身后转角处出来两名保镖,一人去调监控,另一人则站在了我身后。
我冷眼看着面前的男人。
他老了。
没有了年轻时的意气风发,似乎也沧桑了许多。
这么多年沉浸在庄文卉的温柔乡里,他似乎连反应都慢了许多。
直到这会儿,再度被耍了的他才回过神来,对着我破口大骂。
依旧是那些陈词滥调。
骂我白眼狼,骂我没良心。
可这次,他还骂我杂种,说我这么心思重的女人,一定不是他的亲生女儿。
他说。
一定是我妈当年在外面乱来才有了我,这么多年让他白白给人当了爹。
他说。
他那么好的基因,生下来的女儿一定是像苏颜那样温柔懂事,而不是我这种没良心的野种。
「骂够了吗?」
我安静地听他骂完,最后才轻声问了这么一句。
对面,我爸骂的气喘吁吁,他看向我的目光,满是憎恨与厌恶。
「骂够了就滚吧,回去给庄文卉准备一身牢服。」
「还有。」
「你说对了,咱们还真没什么关系了,从今以后,咱们断绝父女关系,不论你死还是我活,都各不相干。」
我爸恨声说了好,说他就当大女儿已经死了。
说完。
他转身便走。
只是走到走廊尽头时,他蓦地停下脚步,总算回过神来。
「不是我死就是你活?横竖都他妈是我死,是吧?」
我笑了笑,转身进了办公室。
房门重重关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20
我如愿将庄文卉送进了监狱。
可惜,只判了她三年。
故意高空抛物但未造成人员伤亡,按照以危险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处罚,三年以下有期徒刑。
而我与我爸断绝关系时说的那番话倒是应验了一半——
也不知是气火攻心还是怎么,庄文卉入狱一月后,我爸忽然进了医院。
听说,有点严重。
具体病因是什么,我不知道。
因为——
我根本就没去。
说了老死不相往来,就要遵守诺言。
我与靳屿、苏慕共同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竟是出奇的和睦。
靳屿也有在认真治病。
每天都有人将菜送到家,而苏慕不放心别人做饭,自发地承包起了我们的一日三餐。
苏慕做饭很好吃。
短短两月,我与靳屿都圆润了几分。
更难得的是,靳屿与苏慕,关系竟还不错。
苏慕温和。
即便偶尔靳屿发了脾气,他也不往心里去,笑笑过后,便给靳屿泡杯蜂蜜水。
靳屿的性子,倒是在苏慕这里被磨平了些。
用靳屿的话来讲便是——
一拳砸在了棉花里。
还是团裹了蜂蜜的棉花,让人生不起气来。
中途,靳夫人给靳屿打过无数通电话。
甚至还亲自上门找过他一次,身边还跟了上次那姑娘。
只不过,两人连门都没能进来,便被靳屿给赶了出去,他懒散地倚在门口,却刚巧将进门的路挡了个严实。
「回去吧,你了解我的性子的。」
「从你对苏晚做出那些事来时,就应该知道,我不会再回去了。」
向来跋扈的靳夫人,此刻却双眼通红。
「靳屿,你真的要为了一个女人,抛下我和你爸不管了是吧?」
靳屿掏掏耳朵,「你们不是还有我哥么,他被你们培养的优秀,完全可以满足你们的所有要求。」
「而且——」
他语调蓦地冷了几分。
「别偷换概念,不是我为了苏晚抛下你们,是你在当初对苏晚下手时,就已经罔顾我这个儿子的存在了。你只当我是你身边的玩物,我的一切都要顺从你的心意,但凡我对什么着迷,你就要想方设法的毁掉。」
「物品如此,人也如此。」
说完,他瞥了一眼嗫嚅着走上前的姑娘,蹙眉道。
「上次,我可以当你是被我妈逼着过来的,这次又来,真要我把伤人的话甩你脸上才明白吗。」
「我妈喜欢你没用,我的婚事没人能做主。」
「回去吧,你要是实在喜欢我家,或者觉着我家风水好,你可以去找我爸,只要你身旁那阿姨不介意。」
话落。
靳屿「砰」地一声关上房门。
只余门外两人面面相觑。
本以为,以靳夫人的性子会在门口骂个三百回合再离开,可奇怪的是——
门外静悄悄,竟是半点声音都没有。
关了门,靳屿走到我身边,将下颌倚在我肩上蹭啊蹭的,宛如一只大狗狗。
「我刚刚表现怎么样?」
我没做声。
靳屿便在我肩上磨来蹭去,逼着我夸他。
到底还是没绷住,我被他逗笑。
一抬头。
却看见了站在阳台门口的苏慕。
他手里拎了两件早上晒去阳台的衣服,正看着我和靳屿。
见我看过去,苏慕笑笑,轻声说着「这衣服还没干」,便又转身回了阳台。
还顺势关上了门。
21
某天回家,靳屿带给我一份惊天大瓜。
据知情人士向他透露——
庄文卉这些年,可不只我爸这一个男人。
而且,她始终与一名中年男子不清不楚,时间线甚至拉的比她与我爸还要久远。
更劲爆的瓜是:
苏颜,有可能根本不是我爸的孩子。
靳屿放了些照片在茶几上,「我已经找人在调查这件事了,最晚明天,保证给你个结果。」
我拍拍他的肩,低声嘉奖,「做的漂亮。」
第二天。
等不及靳屿的调查结果,我直接去找了苏颜。
新仇旧恨加在一起,这妮子看我时分外也暗红,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了。
既然如此,我也没说什么废话,上去便扇了她一巴掌。
嘴里的话却是胡诌的,「谁让你在外面说我坏话的?」
其实我根本就没听见关于她骂我的传闻,但是,这一巴掌也绝对没打亏。
不用想也知道,她们母女俩没少在外面骂我。
苏颜明显愣住了。
两秒后,她回过神,与我撕扯了起来。
而我动作也很简单——
拼命扯着她的头发。
这场堪比小学生的打架,几乎是速战速决,而我离开时,口袋里装了约莫十几根苏颜的头发。
而苏慕则被我派去了医院,借口给我爸按摩,偷偷拽了他两根头发。
下午,靳屿将调查结果发给我——
这么多年,庄文卉一直都在用我爸的钱养一个小白脸。
而且,孩子很有可能也是那个小白脸的。
我耐着性子等了几天。
直到鉴定结果出来。
苏颜果然不是我爸的孩子。
我坐在椅上,饶有兴趣的将鉴定结果与靳屿的那些调查都翻了一遍,然后将其全部打包装好,让人送去了医院。
这么一出好戏,怎么能不让我爸看看呢。
这顶帽子戴了二十年,仍翠绿如新。
意料之中。
我爸那边炸了。
听说已经快要偏瘫的我爸,硬是从床上挣扎着爬起来,撕毁了几个月前他亲手写下的遗嘱,并将苏颜大骂一通赶出了医院。
我爸性子急,当即便停了苏颜所有的银行账户。
两天过后,他开始给我打电话。
他的号码被我拉黑,他便换了号打给我。
大有我不接他便一直追着打的架势。
于是,我便换了新的银行卡。
之前忘了拉黑他的微信,我便也因此收到了许多「小作文」。
长篇大论,不是道歉便是哭诉。
我嫌烦,看了两行字便直接把他拉黑了。
他后悔什么呢,不是后悔当初如何对我,如何对不起我与我妈,而是在害怕——
他如今步入晚年,膝下无子,身旁无人,除了兜里剩的那些钱和照顾他此刻偏瘫身子的护工,他什么都没有了。
不过。
我在拉黑之前倒也回复过他一句话——
「我说过,以后你死还是我活,都再不相干。你如果实在觉着寂寞,要不就考虑一下你的护工,老年单身未婚,伺候人一把好手,肯定能把你伺候走。」
22
这天中午,我在家敷面膜时,靳夫人忽然造访。
没有了往日的嚣张跋扈,也没有了当初的狠辣,她站在门口,神色憔悴。
她说。
「那天之后,我想了很久,也许小屿说的没错,我之前掌控欲太强,不该操纵他的人生。」
良久,她叹了一口气,「方便出去聊聊吗?」
我盯着她看了半晌。
可我看不透她。
我爸当初惺惺作态,前来找我,我一眼便能看出他的虚伪与来意。
可此刻的靳夫人,我看不懂。
沉默两秒,我低声道,「有什么事,就在这说吧。」
靳夫人低头看了一眼腕表,
「我是瞒着小屿来找你的,他应该快回来了,我们去附近找个安静的地方聊一聊,行吗。」
见我不说话,她笑道。
「放心,如果我想对你做什么,早在你开门的那一刻,我的人便能闯进去了。」
我冷眼看她。
「可我和您没什么好谈的。」
说完,我猛地关上房门。
可门关的那一刻,她竟直接用手挡住,房门重重夹到她手上,保养白皙的手面瞬间肿得老高。
她吃痛皱眉,「我知道你怪我,但我今天来找你,是想要和你聊聊小屿的病情。」
提起靳屿的病,我犹豫了一下。
最后,我还是同她出了门。
靳家即便是再一手遮天,也不敢在光天化日下对我做什么。
我带靳夫人去了我家小区那条街的咖啡厅。
苏慕不放心,也一同跟了出来。
我们三人并肩走在街上,小区大门距离咖啡厅,也就不足十分钟的路程。
蓦地。
一辆车忽然失控般朝着我们冲了过来!
车速极快,根本不给人反应的时间。
可是,却有人比车速反应还快。
是苏慕。
车子冲过来的那一刻,我看清了驾驶员的脸。
苏颜……
居然是她。
电光石火间,我被苏慕重重推开,而那辆失控了的汽车,重重撞上了苏慕,与靳夫人。
等我撑着地面勉强起身,一切已经结束。
我惊怔地看着面前血腥的一幕。
「苏慕……」
我颤抖着跑过去,却只见他满身是血。
想碰他,却又不敢。
眼泪几乎是不受控制的掉了下来,「哥,你别吓我……」
我妈去世后,苏慕在我心中是唯一的亲人。
虽没有血缘关系,但他永远是我亲哥。
可是此刻,他躺在血泊之中,在我的呼喊中勉强睁开眼看我。
这种时候。
他居然还是笑着的。
血色之中绽放一抹笑容,如冬日暖阳,瞬间消融积雪。
却看的我有些想哭。
他看着我,神色平静。
「别哭了……给你说个秘密,其实……我本来就活不久了。」
「医……生说,我的心脏病越来……越……严重了,没多久……的活头,能……救了你,也算没浪费最后这……段时光……」
他说的很艰难,磕磕绊绊。
血却顺着他嘴角一路蔓延。
「别说了。」我哽咽着,却发现他的脸色愈发苍白。
白的可怕。
救护车很快赶到,苏慕和靳夫人被一同抬上了救护车。
我也跟了上去。
救护车内。
靳夫人自始至终都没醒来过,不知是昏迷着,还是……
而苏慕尚还有些意识,气力却也越来越弱。
他被送进抢救室前,强撑着对我说了最后两句话。
第一句是:别看我的日记本,烧掉它,听话。
第二句是——
下辈子,我们做亲兄妹。
好不好?
我甚至还没来得及说好,苏慕便被推进了手术室。
可是。
他再也没能活着出来。
送进去时,他一息尚存,推出来时,他只留余温。
我那句没说出口的「好」字,便真的再没说出口。
那天的医院走廊里,我放声大哭。
苏慕。
你离开了,我就真的再也没有亲人了。
靳屿也很快赶到。
他走到我面前,想说些什么,最后却又什么都没说。
走廊里。
那个向来跋扈嚣张的靳家小少爷,咬着唇无声地掉眼泪,他蹲在墙边,圈起手臂,将脸埋进臂弯,只有轻微抽动的肩头能证明他在落泪。
这场车祸很严重。
靳夫人当场身亡。
而苏慕不治身亡。
我竟是唯一的幸存者。
对了,还有被抓起来的苏颜。
她故意驾车撞人,没的洗白,而撞人的动机也很简单——
在她看来,我把她母亲害进监狱,又捅出了她私生女变野种的消息,害她被扫地出门,没了母亲,没了经济来源。
就连我爸遗嘱里的公司股份和两千多万现金也没有了。
她生无所恋,所以选择了报复。
至于靳夫人——
苏颜与她无冤无仇,只是当时紧张又害怕,在快要撞上去时下意识地打了点方向。
车子便直直撞上了我身旁的靳夫人。
对于靳屿,我一直很自责。
不论如何,靳夫人的死都与我脱不开关系。
可是。
靳夫人葬礼那天,靳屿红着眼告诉我。
「你知道,那天我妈为什么要找你去附近的咖啡厅吗?」
我摇摇头。
靳屿声音微颤。
「因为,她在路边安排了司机,想要让你在路上「意外」出一场车祸而死,这样,既能解决掉你这个心腹大患,又能让我没办法怪罪她,毕竟一切只是意外。」
「也正因如此,那天苏颜开车撞过来时,她只是往一旁走了两步,并没有走开。因为她以为,开车撞来的是她提前安排好的人。」
「可谁知,她的人还在后面,一切误打误撞,苏颜下意识地打了方向盘,刚巧撞到她。」
这些话自靳屿口中说出,似乎很是艰难。
他双眼通红,最后却还是轻叹一声,抬手揉了揉我的头发。
他说。
「晚晚,一切与你无关。」
而我说不出话来。
一切太过戏剧。
倒是映照了那句话——
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命。
23
靳夫人的葬礼过后,便是苏慕的葬礼。
相比而言,苏慕的葬礼便要冷清的多,他没有亲人,也没什么朋友。
来参加葬礼的,不过寥寥数人。
我目送他被送进火炉之中,又亲眼看见那捧骨灰被装入盒中。
那般温柔的一个人,竟化为了一抔飞灰。
我为他选了一处风水很好的墓地,那边很僻静,我知道他喜静,不想被打扰。
靳屿与我一同站在他的墓碑前。
他牵着我的手,认真的,虔诚的向苏慕保证。
他会用下半辈子去对我好。
照片上,苏慕笑的很温柔,只可惜照片里的他不会说话。
我将他的日记本也带来了。
那是很厚的一大本。
我不知道里面都写了些什么。
我很好奇,可是,却也牢牢记得苏慕被推进手术室前与我说的话。
他勉强撑着叮嘱我,不要看。
好。
那我就不看。
我拿着日记本,用火机点燃了本子一角。
火焰瞬间蹿起,险些烧到我手指,我本能的松了手。
日记本掉落在地,压灭了刚刚燃起的火苗。
我正想再捡起时,刚巧有风吹过。
一页纸张被吹开。
露出了日记本的第一页内容。
我发誓,我只是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却瞬间愣住。
日记本的第一页纸,密密麻麻地,写满了一个人的名字。
苏晚苏晚苏晚……
都是我的。
一旁的靳屿也看见了。
我们沉默了很久,谁都没有说话。
最后,我回过神来,捡起日记本,阖上,然后用火点燃。
火焰吞噬了那本日记。
蒸腾的热气中,我望向墓碑上苏慕的照片。
那人仍是笑着的。
我想起那天,他被推进手术室前,就是这样笑着望向我。
那时。
他问我。
下辈子,我们做亲兄妹好不好?
好。
尾声
两年后,我与靳家小少爷订婚时,满城哗然。
当初靳夫人在我身旁被撞一事闹得满城风雨,所有人都笃定了,靳屿一定会与我一刀两断。
可他还是义无反顾地牵起了我的手。
只是。
我没有让他向外人解释,其实靳夫人的死是自作孽,人死已成空,解不解释都没那么重要了。
我也并不在意那些。
我与靳屿还有大把时间相爱。
靳夫人与苏慕去世后,我们用了一年时间来彼此走出心中阴影。
又用了一年时间相爱。
两年后,我们订婚。
三年后,举行了婚礼。
结婚那月,刚巧庄文卉出狱。
可怜她还一直不知道,自己那宝贝女儿也步了她的后尘。
而且——
这辈子都再没有出来的可能了。
听闻,庄文卉出狱后得知了一切,整个人几乎疯了。
她跑回去找我爸,却被已经偏瘫了的男人重重扇了一巴掌,而后赶走了。
对了。
我爸的偏瘫,还有着她们母女俩的功劳。
在我爸立下遗嘱后,这两人急着拿钱,便每天给我爸服用小剂量的毒药。
不会瞬间致命,却能在无形中侵害人的身体。
若不是庄文卉中途进了监狱,恐怕我爸早在慢性服毒下归西了。
这三年,他几乎每天都会给我打电话。
可惜,却从未打通过。
他也让护工推着轮椅带他来找过我,却也都吃了闭门羹。
我这人心狠。
说好了断绝关系,那就断的彻底。
他再怎么肝肠寸断,悔不当初。
那都是他的事情。
与我不相干。
我曾不止一次的给过他机会的。
8 岁那年,我相信自己向来敬重的爸爸能为我做主,抢回玩具。
可他反倒给了我两巴掌。
18 岁,我以为爸爸能为被抢了男友的我做主时,他将我推倒在了蛋糕上。
……
三年前。
我以为他会在得知庄文卉险些杀了我时愤怒的找她算账。
可他反倒包庇着对方,帮着她来骗走我手上的证据。
他从没想过。
但凡花盆再偏一分。
我就死了。
或者说,他怎么可能没想过,他只是不在意而已。
对他而言,他还有另一个女儿,是他和他的真爱所生,听话懂事,惹他怜惜。
而我的死活,并不重要。
也是在那天,我在心里默默发誓。
哪怕他日后跪在我面前痛哭流涕,我都不会心软。
而我也真的做到了。
靳屿的病早已治好。
婚后,他被迫接手了远扬,并用了一年的时间,让全城惊叹——
哦,原来那个嚣张跋扈的靳家小少爷,除了砸场子,还会做生意。
而且,天赋还不是一般的高。
而他接手的原因也很简单。
我怀孕了。
他的。
远扬只有一个陈秘书肯定不行,所以靳屿只能被迫上阵。
却意外将远扬打理的很好。
而靳屿的日子却并不太好过。
怀孕后,许是体内激素紊乱,我性子竟也变得极为飘忽不定。
靳小少爷每天下班后兢兢业业地伺候我,却还是动不动被凶。
据他所说。
怀孕后,我从人间清醒,瞬间变成了人间魔怔。
有次,这货没忍住,和我吼了两声,摔门走了。
彼时,我已经怀孕八个月了。
家中有保姆有保镖,出于担心,我让保镖暗中跟着靳屿。
本是担心他出事,可保镖传回来的消息却说,靳屿去了墓地。
墓地?
应该是心情不好,去看靳夫人了吧。
并没有。
靳屿去了苏慕的墓前。
听保镖说,这货拎了两瓶茅台,给苏慕墓前浇了一瓶,自己喝了半瓶。
喝醉以后抱着墓碑哭,嘴里说着「大舅哥,给你妹托个梦吧,让她消停一点」之类的话。
我捧着手机,好气又好笑。
半晌,我回消息道:「没事,让他发泄一会吧。」
保镖几乎秒回。
「可是……少爷他似乎,哭错坟了,我刚刚靠近看了一眼,他抱着的是隔壁大妈的墓碑。」
「……」
我再发消息过去,那边便没了动静。
估计,是被靳屿发现了。
我给靳屿打了一通电话,却发现他没带手机。
在家左等右等,却仍不见他回来。
半小时后,我再坐不住,正准备出门时,房门却自外推开。
靳屿进来,身上带着外面的寒意。
我正想着如何找个台阶下时,对方却板着一张脸,递过来一袋东西。
「什么?」
我伸手接过。
是我最爱吃的一家糖炒板栗。
这家店不大,但却很火,每次都要在寒风中排很久的队。
见我看他,靳屿摸摸鼻尖,故作淡定地道:
「哥去夜跑了一圈,回来顺路买的。」
「哦。」
我朝他走近两步,「夜跑怎么还跑的一身酒气?」
靳屿僵着脖子,「天太冷,喝瓶酒驱驱寒。」
我有点想笑。
「那我刚才小憩一会,我哥怎么给我托梦,说你去他墓前哭了?」
靳屿沉默了一下。
随即,他的自语声低低响起,「靠,这么灵?早知道许愿生个龙凤胎了。」
他声音不大,却被我听个真楚。
我再没忍住,笑了。
靳屿走过来,从我手里接过袋子,开始给我剥栗子。
我则偏着头看他。
莫名地,就想起了当初的靳屿。
风头正盛的靳家小少爷,最以纨绔嚣张出名,放眼全城上下,就没有他不敢砸的场子。
除了远扬。
再回神,面前认认真真剥离子的男人与记忆中的靳家小少爷相重合。
刚巧对方抬头看我。
「哥哥这可不是讨你欢心。」
他把一颗剥好的栗子塞进我嘴里,语气犹带傲娇。
「喝多了无聊而已。」
然而,嘴硬如他。
两个小时后,卧室床上,他自身后搂着我,把脸埋在我脖颈处蹭来蹭去——
「苏晚,我都剥栗子讨你欢心了。」
「你以后别凶我了,好不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