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原书女二号,难道就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小狼狗投入他人的怀抱吗?
我不服气!
即便知道自己会死,依旧要跟原著抗争一下,改变命运,把男主收入囊中!
1
我穿成了阴鸷少年的白月光。
在原著里,他以一己之力血洗了整个江湖,却唯独因为女主跟我有几分相像而放过了她,从此开展了一段缠绵悱恻又惊心动魄的爱情故事。
很好,现在的我还是活的。
我摸了摸自己还在跳动的心脏,决定尽量躲开男主和女主。
趁着还没遇到男主,我打算窝在家里当米虫。
反正原著里的我浑身上下哪儿哪儿都是毛病。
一会儿肝硬化了,一会儿肺气炸了。
一会儿头晕吃不下饭,一会儿脚疼走不了路。
抬头看着这四方的小院子,哪怕是身壮如牛的人被关在这里也得半身不遂了吧?
虽然白天我继续装柔弱,实则半夜爬起来跳健康操。
院小妖风大,很快,就有人传给我后娘,说我被脏东西附体了。
后娘生怕我多活两年,赶紧弄来了一堆道士跟和尚,又是念经又是打坐,还点了一堆香烛搞得乌烟瘴气,打远处看,跟谁被火化了似的。
有个秃驴看了看我的命格,大惊失色,说我本是个早亡之命,不晓得为何命格突然更改了。
后娘婉转地问他该怎么办?
言下之意就是要不要弄死。
秃驴艰难地念了句佛号,言道他们出家人不杀生。
他说,最好让我赶紧去他的庙里蹲着,多听几年的佛经,说不定能洗清我身上的罪孽。
严明说着说着就对我偷偷眨了眨眼睛。
我估计他是个半路出家的和尚,想坑钱的,就没吱声。
夜黑风高,一顶小轿抬着我出了家门。
自从我爹死后,这是我第一次出门。
后娘把持着家业,在我来之前,原主简直就是一个圣母玛利亚,还为后娘守寡而心痛。
我看着外头漆黑一片,不知道自己又会面对什么样的世界。
好在离开了家就能顺利躲开男主,毕竟原著里,男主受伤倒在家中的柴房,就这样跟圣母白月光有了接触。
我庆幸自己的运气不错,遇到了严明这个秃驴。
然而,我还是太过天真,庆幸得太早了。
我刚到了自己的禅房,就看到房中有一团黑影,还在散发着浓郁的血腥味道。
借着月光,我看到了那张惨白惨白又格外阴柔的脸。
很好,原著的路线半毛钱都没有更改。
我跟男主的相遇还特么提前了!
2
男主没有名字,他是个身世凄惨的富二代,原本有着幸福的日子,却被仇家所害,全家死于非命,只有他,因为年纪太小还在吃奶被奶娘扔进枯井里侥幸活了下来。
后又被江湖神秘组织所收养,练就了一身绝学,还变成了一个丧心病狂的杀手。
再后来遇到了白月光,也就是江湖侠客叶一刀的女儿叶柔,叶柔心地善良,见不得有人吃苦受罪,她知道男主的身世后,难免动了恻隐之心,给他取了一个名字叫作顾白,很玛丽苏,很男主的一个名字。
我蹲在地上,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原著里的剧情,叹了一口气,心道真的是躲不过的孽缘!
或许是感受到了有人靠近,男主睁开了眼睛,即便是满脸血污,也丝毫不影响他的容貌,实在是雌雄莫辨,再搭配上那一身冷酷的气质,啧啧啧!
他抬手掏出了一枚暗器,又无力地垂下了手。
那枚暗器掉在了地上,我捡回了一条命。
男主闭上了眼睛,头一歪,吓得我以为他被我克死了。
伸手测了一下他的鼻息,很好,还活着。
也得亏他现在还没进化成大魔头,我侥幸逃过一劫。
我抓耳挠腮很没有形象地坐在了地上,不知道该怎么才好。
原著怎么写得来着?我光顾着感叹男女主的生死之恋了,对于白月光完全就是跳着看的。
想了想,我还是决定先把他扛床上去。
搬了半天,没挪动,不巧外头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是严明。
若是被他发现我房中有陌生男子,还不晓得要闹出什么乱子来。
情急之下,我只能一脚把男主踢到了床底下。
这一脚,不仅彻底踢醒了男主,也提醒了我,原来叶柔是有些许功夫在身上的!
怪不得她并不惧怕男主!
可怜后娘一番苦心孤诣,想要生生将叶柔困死在后院中!
严明抱了一堆被褥想要进来,让我以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同处一室不方便为由给赶走了。
铺好了被褥,我才想起来男主还在床底下呢!
我趴在地上,伸出手想要把他拖出来,却不防被他一把攥住了手腕。
「你是何人?」
男主戒备地问道,他的声音冰冷沙哑,若不是受了重伤,外加我刚刚踢的那一脚添了点儿轻伤,估计他早就把我弄死了。
这可不是叶家的柴房,他没那个自觉在别人的屋檐下低头。
我干巴巴地笑了一声,道:「我是叶柔,家父乃是叶一刀。」
听到我爹的名字后,男主松开了我的手,他自己从床底下爬了出来,顶着一头的蜘蛛网。
我强忍住笑,不敢直视这位日后江湖大魔头的脸。
他仿佛是放下了戒备,人一虚弱,直接往后一仰,躺在了我刚铺好的被褥上。
我看着从他身前往外流的那些血,很是惆怅。
明天,不如告诉严明,我来大姨妈了好了。
唉!
3
我勉强给他绑了绑伤口,又艰难地给他在胸前打了一个硕大的蝴蝶结,这才趴在床边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完全不知道顾白中途醒过来了一次。
等到第二日,耳边响起来寺庙里的钟声,我痛苦地捂着耳朵呢喃着:「去死吧!我才不要醒过来!」
过了盏茶的工夫,就听外头又开始乱七八糟地闹腾了起来。
「方才明明看到那贼人往这边跑来了!」
「阿弥陀佛,那人太过胆大包天!竟敢把崇华钟的绳子给割断了!」
「师弟,你看清那人的样貌了吗?」
「他逃得太快了,我只看到他胸前有一个硕大的白色蝴蝶结!」
「蝴,蝴蝶结???」
「算了,再往那边看看吧!这里住着女客,当心惊扰到她们。」
说着说着,人声逐渐地消散了,我彻底清醒了过来。
床上的人还在闭着眼装死,我无奈之下只好戳了戳他的侧脸,软乎乎的。
「是你做的吧?」
顾白睁开了眼睛,并没有否认。
他轻功了得,不过喘息之间就可以跑那么远,这可怕的实力!怪不得能成为高手高手高高手!
「伤口不疼了?」
我又问道。
顾白这回没有沉默下去,他点了点头,又指了指胸口有点儿跑散了的蝴蝶结:「可以解开了吗?」
「你是超人吗?好得这么快?」
我不敢相信,连忙扑过去试图扒开他的衣裳看个清楚。
还年轻的未来杀人狂魔脸上浮现出了一道可疑的红色,他抗拒着我的动作,不自然地问了一句:「超人是什么?」
这句话可把我问傻了,我怎么跟他解释?难道告诉他那是一个裤衩外穿的超能力者?
纠结半天,我只好糊弄道:「就是超级厉害的人,简称超人!」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似乎很喜欢这个解释。
我的大脑不受控制一般地问了一句那个该死的台词。
「你叫什么名字?」
问完了我就后悔了,白月光之所以是白月光,完全取决于男主所有的第一次温柔都是来自于对方。
很快,顾白就皱起了眉头。
他说,他没有名字,只有一个代号。
即便他不说,我也知道,那个代号,是猎风。
「我没有名字。」
他很自觉地念着经典对白:「听说叶一刀的女儿满腹经纶,或许,你可以为我取一个名字。」
他的声音略顿了一下,又继续道:「只有你能称呼的名字。」
我转了转眼珠,又不好意思跟他说我是个赝品,满脑子都是黄色废料,哪有什么经纶?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即便我揭穿了自己又能怎么样呢?
于是,我装作很有学问的样子沉吟了片刻,抬眸的时候,发现对方正眼神灼灼地看着我。
见我跟他对视,他这才佯装不经意一般地移开了视线。
「顾得白。」
没错,就是 goodbye 的意思,内涵你赶紧跟我再见!
「好,多谢姑娘赐名,从今往后,若姑娘有任何要求,只要到福来钱庄对人说一声找顾得白,在下便会即刻赶到。」
新鲜出炉的顾得白诚恳地对我说道。
他人极瘦,皮肤又格外的苍白,自己整理了一下脏污的仪容,现在看起来清爽了不少。
只是那张脸太过阴柔,尤其是眼神犀利,杀惯了人的眼睛里总是多了几分对生命的蔑视,额前几缕碎发又让他多了一些随性不羁,现在的顾白还是个青涩的少年,完全没有日后丧心病狂的样子。
我知道他嘴里说的那个福来钱庄。
那是他跟白月光约好的地方,却再也没人去那里找他。
因为很快,白月光就会死。
可我不想死。
于是,我对他说:「不用等以后了,若你想报恩,不如现在就带我走,带我离开这里!」
我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对他央求道。
顾白看着我诚恳的模样,拒绝的话也没说出口。
他对我点了点头,说:「好。」
4
我真的是有病!
跟谁走不好,偏偏跟走哪儿死一片人的顾白离开了。
临走之前,我还不忘给严明留下字条,解释那些血是我来癸水弄脏的,因为我觉得太丢人了,所以只好一走了之。
这样的谎言,恐怕傻子都不信!
顾白知道我有腿上的功夫,却不明白为什么我连爬墙都不会。
我尴尬地笑了笑,只好解释说自己小时候不好好学功夫,光研究诗词歌赋去了,所以不会轻功。
看着面前高大的院墙,我叹了口气。
这都是什么啊!没人告诉我身为白月光还得爬墙啊!!!
正在我懊恼的时候,顾白突然对我微微一笑,他这个人格外阴冷,仿佛一座行走的冰雕,这一笑倒真如腊月里的喇叭花开了似的——既难以置信,又令人觉得惊艳。
「没关系,我背你过去。」
这……杀人狂魔竟然这么好说话的吗?
昨晚上你还一副要死了的鬼样子,现在是什么情况?你好透了?
顾白见我不敢趴到他背上,只好转过头来解释道:「昨夜我只是中了迷香,休息一夜就好了,那点子伤口倒算不得什么,来,再晚小心被寺庙里的僧人看到!」
他做出来一副准备好的姿势,我也不能太过扭捏了,说了一句:「麻烦了」后,就趴了上去。
耳边有风吹过,等我再睁开眼的时候,人已经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顾白江湖经验丰富,为了躲开我后娘的掌控,他建议我一路往南。
我道了谢就准备自己上路,反被他追了过来。
「姑娘一人前行,在下恐怕不能放心,不如我送你到目的地,咱们再就此别过,可好?」
顾白你不是阴鸷清冷的吗?
为什么你现在像个啰嗦的老头子?
我看着他似笑非笑的样子,突然打了个哆嗦。
他毕竟是一个是非不分的人,即便上一秒对你和蔼可亲,下一秒就能手起刀落砍了你的头。
对于这个精神分裂预备队员,我决定还是听他的比较好。
很快,我就后悔了。
顾白一路血雨腥风走来,不过是为了查出当年杀他全家的仇人。
其实我知道对方是谁,我还知道最后为什么顾白会狂性大发,誓要杀尽天下会武功之人。
但我不能说,就算说了也没人信。
趁他现在还没发病,我还是老老实实的吧!
结果走没几步就遇到了仇家。
顾白浑身的血液都要沸腾起来了,身为好战分子,他情不自禁地舔了一下刀口,整个人邪恶又狂妄。
那柄钢刀,是跟着他饮尽了无数鲜血的利器,如今正散发着寒光。
原著中有解释过,那是用人油铸造而成的,一般人降服不了它,跟顾白很搭,毕竟都是丧失了人性的。
一刀一个解决了一地的死人,顾白又很贴心地送他们附赠的黄泉大礼包——挨个儿把躺着的人又给捅了一遍。
据他说,这也是为了防止还有仇敌会假死暴起伤人。
顾白胸前的伤口裂开了,正在往外渗血。
我虽然惧怕一地的死人,却更怕他因为失血过多而亡,这样我会死得更惨!
「你别动!你的伤口在流血!」
我焦急地冲他喊道,一边制止他继续发狂,一边扯下了内裙的布料来准备给他重新包扎。
顾白把刀戳进了泥土里,他的头发散落在了脸旁,遮住了他的神情。
「你是在关心我吗?」
他继续维持着中二的动作以及中二的口吻,只有那紧握的拳头泄露了他的情绪。
「对,我在关心你!」
我把裙子系在了腰间,连忙小跑了过来,心中暗暗祈祷顾白可别晕,万一再遇到仇人我可顶不住!
趁他还在中二着,我三下五除二就将他原来的伤口简单清理了一下,换上了新的包扎。
「系一个蝴蝶结吧!」
「哈?」
「我喜欢。」
「……」
这么变态的要求,也只有顾白能好意思说得出口了。
5
不等到地方,顾白已经杀了三波人了。
从一开始我还大惊失色到最后的麻木不仁甚至还有点儿想吃猪脑花,这是一个质的飞跃。
每一次,对方的第一句台词必然是:猎风!受死吧!
不等近身,对方就已经死翘翘了。
他们就多余说那句台词。
六月的天,小孩儿的脸,说变就变,完全不讲道理。
下了一夜的雨,我跟顾白两个躲在一处山洞里,火堆上烤着的是一只兔子。
有顾白在,完全不愁没吃的。
他还会贴心地帮你把兔子内脏和毛都给去掉。
我只负责烤。
多奇怪,一个杀手不会烤兔子,怪不得他那么瘦,应该是饿的。
更奇怪的是,我可能激发了什么才能,随随便便做的饭都香喷喷的,就拿烤兔子来说,顾白咬了第一口就眼睛一亮,就连吃的速度都加快了,香酥脆嫩,入口即化,只是加了一小撮盐巴,就能把兔子做得如此美味,我当真是个天才!
不等我啃完一条兔子腿,顾白冒雨出去又打回来三只。
我也是好奇,他是怎么能知道兔子藏在哪里呢?
「小时候,没人给吃的,也许是那时候就练出来的本领吧,属于野兽的直觉。」
听他说到这里,我的内心深处多了一块柔软的地方。
我知道,对于顾白,我需要远离。
但他的身世让人不得不心疼。
自从被组织收养了之后,就像养蛊一样,他们把到处搜集来的孩童扔到一个深山老林里,任凭他们厮杀,活到最后的,才有资格成为组织里的成员。
顾白说得不多,寥寥数语,却让我又多了几分了解。
他是孤独又寂寞的,面对这个世界,他的直觉就是厮杀。
没人教他什么是爱,什么是温柔,什么是正常的生活,就连吃东西也全靠野蛮剥夺,还指望他能人格健全到哪里?
我强忍住了想要落泪的冲动,赶紧加快了烤肉的节奏。
我要把他喂得白白胖胖,让他不再瘦骨嶙峋!
很快,这个想法就破灭了。
伤口未愈,又加上这几天不停地砍人外加下雨淋湿了伤口,即便强壮如牛的人也挡不住发起了高热。
我摸着他的额头简直就要急哭了!
这个时代,随随便便一个风寒都能要人的命,更何况我们现在的情况要什么什么都没有!
眼看着顾白睁着眼睛闪烁着不正常的兴奋光芒,他的双颊通红,额头滚热,他说,他觉得自己有点儿冷。
我一时慌了,抱着他让他躺在我的膝盖上,又丝毫没有任何难为情地脱下了外衣来搭在了他的身上。
夏日衫薄,即便把肚兜都脱了也解不了燃眉之急。
顾白盯着我露出来半截的雪白胳膊,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口水。
「闭眼!不要看!」
我忍不住对着他吼道。
顾白听话地把眼睛闭上了,因为高热,他的嘴唇爆开了一层皮,外头是噼里啪啦的雨水,洞内是忽明忽灭的火光。
我深呼吸一口气,知道这或许就是命,躲不开的。
顾白昏睡了过去,从受伤到现在,他没有喝过一口药,全凭自己硬撑,还撑到发起了高热。
我很难想象,若是他真的死了,我以后该怎么办?
想到这里,我从眼眶里滴落出来一行热泪。
这是命,我早该认的。
我最终还是一点一点解开了自己的所有扣子。
看着顾白因为高热而蜷缩在一旁,他紧咬着后槽牙没有发出半点儿声音,我又赶紧把他的衣服给脱了下来。
然后,掰开他的胳膊,强行钻进了他的怀里。
原著里,没有顾白跟叶柔的离寺出走,在柴房里,顾白高热退了之后,就对叶柔产生了浓厚的好感,也为叶柔的死留下了伏笔。
我不想死,却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
这或许,就是我跟叶柔唯一共通的地方。
6
上过生理卫生课的都知道,我腰腹间抵着的是个什么东西。
我睁开睡眼惺忪的眼睛,看着跟自己几乎要融为一体的人,终于找回了失去的理智。
顾白面红耳赤,他死死地抱住我,眼睛也不敢乱看,只能飘飘忽忽地望向头顶。
昨夜的火堆已经灭了,此刻正散发出难闻的气味。
雨停了,外头隐隐约约传来了鸟鸣的声音。
我觉得,另一只「鸟」,也该消停一下了。
「闭眼!转身!」
我冷漠得像一个渣男,穿上裤子就要不认人了。
尽管我们昨晚什么也没发生,但年轻的男女赤裸着身子抱在一起,说不害羞那是假的。
我理解顾白这杀人狂魔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情所以一时无措,但我不能理解自己看到他紧绷的肩膀和隆起的肌肉时心中的慌乱。
瘦虽瘦,肌肉却没少一块儿,顾白的身体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完美。
我尽量控制住自己活蹦乱跳的心脏,背对着顾白,快速地穿好了衣服。
「我……」
「我会对你负责的。」
我们两个异口同声地说道,只可惜我晚了一步,顾白还是对我真情告白了。
天啊,地啊,就因为你的真情,我才会死得那么快!
听姐姐的话,你现在还稚嫩,不如过几年等你实力更强了再来喜欢我???
想是这么想的,头一回听到有人告白,我还是要羞涩一下子的。
面对着一个少年人,还是身材完美性格阴沉集齐了各路男主所拥有过沉痛身世的人,我怎么能不心动一点点?
但是为之尚早,我先考虑的是活着。
抬眸,对上的就是他那双忽闪忽闪的眼睛。
那里面纯粹而又热烈,就像是溺水之人找到了救命稻草。
原著里,叶柔是散发着母性光辉的女配,也是顾白心中浓墨重彩的存在。
我努力回忆一下原著的剧情,好像是顾白伤好之后,留下了叶柔的一个荷包,继而引发了叶柔被杀,顾白发狂,再加上找到了仇人之后知道真相的打击。
我摸了摸自己浑身上下,并没有半个能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总算是舒了口气。
「那个……我爹是叶一刀……」
斟酌再三,顶着对方火辣辣的眼神,我还是艰难地开了口。
却不想,被顾白一句话就给堵了回去:「我知道,若那天没有告诉我叶大侠的名字,你早就已经命丧刀下了!」
我更加好奇了起来,叶一刀是救了他全家吗?抬他的名字出来这么好使吗?
顾白对我微微一笑,他没有穿上衣,裸露着胸膛以及胸前那朵沾上了血迹的蝴蝶结,看得我又是一阵口干舌燥。
「叶大侠曾经倾囊相授,教会了我叶氏刀法,却不想,天妒英才,他去得那般早。」
顾白颇为沉痛地说道。
哦,懂了,叶一刀就是这么个性子,看到条件好的苗子就爱教人家叶氏刀法,也不收徒弟,任凭他们学艺,皆因叶氏刀法融会贯通可以随意发挥,若是天资聪颖者更能借着叶氏刀法更上一层楼,只可惜我爹一辈子也没看上几个,谁承想顾白竟然入了他的眼。
唉,真是孽缘。
顾白难得展现了一副悲痛的样子,我很想劝他,看在我爹的面子上,你可不可以不喜欢我了?
7
顾白烧退了,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
只是我们两个之间始终萦绕着一层淡淡的暧昧与尴尬。
总的来说,是他暧昧,我尴尬。
这小子也不知道脑补了什么,再看我的时候眼神里总带着点儿他要当爹了的意思。
我忍了又忍,实在是不好意思跟他讲解一下人类的起源与发展。
大概是夜间受凉了,我没忍住打了几个嗝儿,可把顾白吓坏了。
他紧张兮兮地扶着我,双手生硬像是两把钳子,紧紧地攥住我的胳膊。
「你是不是想吐?」
他不无担忧地问道,眉宇间尽是一个年轻父亲的焦灼。
你全家都想吐!!!
我在心里愤怒地呐喊着。
挣了半天都没能挣脱出他的禁锢,反而弄得我胳膊生疼。
「松手,你弄疼我了!」
我故作柔弱地哎哟一声后,顾白赶紧松开了他的手。
「会不会伤到孩子?」
他终于还是昧着良心说出了这句丧尽天良的话。
我满头问号地看向了他,顾白的眼神里有担忧也有忐忑,传闻中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如今也只不过是个误以为自己要当爹了的青涩少年。
「顾得白,你能不能闭上嘴?在我到达目的地之前,尽量少跟我说话?可以吗???」
我咬着后槽牙,几乎是低吼出来的。
顾白不晓得又脑补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他释然地点点头,理所应当地说道:「孕妇的情绪果真容易反复无常。」
「我!没!怀!孕!」
我实在忍不住了,面目狰狞地对他咆哮道。
谁知道顾白却敷衍地说道:「好好好,你没怀孕。」
算了,我放弃跟他讲道理了,我像是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耷拉着肩膀,在一旁垂头丧气。
横竖等到了南边,我就找个安稳的地方好好地过日子,一定不耽误他跟女主的相爱相杀!
赶紧拜拜吧!这狗 X 的日子我一天也过不下去了!
我个人是这么想的,不代表对方也跟我一样。
顾白仿佛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样,他殷勤地忙前忙后,连杀人的时候都尽量避开我,生怕让我会觉得不舒服,完全不像之前似的那么肆无忌惮。
真当我瞎吗?你脚脖子上还挂着一只断手啊亲!!!
也不知道是不是吃兔子肉吃多了,还是兔子肉不新鲜有什么寄生虫之类的,这几天我也是倒霉催的,又是想吐又是泛酸水,更是让顾白误会加深。
看着他脚脖子上的断手,我没忍住捂着嘴弯下腰大吐特吐了起来。
「喏,我刚摘的山杏儿,我尝了一口,酸得很,正适合你现在吃。」
顾白甩开了脚脖子上的断手,他殷勤地捧着一布兜的酸杏,大眼睛眨巴眨巴很是期待地看着我,像是一只等待表扬的狗狗。
如果他屁股后头有尾巴,现在应该已经摇出残影了。
看着这样一个脱离了原著剧情的男主,我情不自禁地拿起了一枚酸杏,打算把自己酸死拉倒!
该死的顾白!你看谁家的女人今天怀孕明天就孕反的?更何况我还是个黄瓜大姑娘呢!
我「呸呸」两口吐了杏子,拉着顾白窸窸窣窣地钻了小树林。
他像一个好奇宝宝,对什么都充满了兴趣。
「你怎么知道你没怀孕?」
顾白上下扫描了几眼我平平无奇甚至还有些瘪的肚子,很是质疑我的专业性。
我强忍住想要捶他一顿的欲望,耐着性子解释道:「因为你的『蝌蚪』没有进入到我的体内!」
苍天啊!我一个两辈子都没结婚的大姑娘跟一个男人讲这个,真的合适吗???
「你怎么知道我有蝌蚪?」
顾白继续开启好奇宝宝模式,结果越问他的脸就越黑,他实在是聪明,哪怕这些生理知识是来自于现代,他也能轻易地理解透彻,也或许,这就是男人天生的直觉吧!
给他讲到最后,不期然,我身后的一颗参天大树突然间就倒塌了,吓得我赶紧往前一跳,差点儿跳到顾白身上。
我还以为是天谴来了,难道是老天爷惩罚我走漏了风声?可我也没干嘛啊?普及一下生理卫生也有错吗?
正在我拍打着胸口庆幸自己没被树砸死的时候,定睛细看才发现顾白的刀还在闪着寒光,跟大树身上的切口完美契合。
他竟然能轻易地砍断这么粗的大树???
光头强,快来啊!快来拜师学艺啊!
我在心里深情地呼喊着,可惜没人听到我的心声。
我的眼前只有恢复了阴森偏执的顾白,刚刚的好奇宝宝,果然只是昙花一现。
他的刀并没有收回去,反而被他紧紧地握住刀柄,摆出了即将攻击的姿势。
「说!你怎么知道的?可是有别的男人告诉了你?」
顾白阴沉着脸,薄唇吐出的声音也是喑哑难忍一般。
「收起你的刀来!谁让你不好好学习只知道砍人?你这样的在我老家属于古惑仔,明白不?就是那种不学好整日打架被老师骂的!你不是说叶一刀的女儿满腹经纶吗?我天天向上在家里看了一肚子的书,自然晓得男女之间的区别!你不相信,大可以到了下一个城镇,随便找大夫问问即可!」
我双手叉着腰,柳眉倒竖,像个茶壶一样对他呵斥道,别人怕他我可不怕!仗着我对他有救命之恩,此时不拿捏更待何时?
顾白没有吭声,只是半信半疑地收起了刀,趁我还在叽叽歪歪教训他的时候,他一个用力,一只手扣住我的后脖颈,死死地将我摁在他的怀里,力道之大让我以为他打算改主意要勒死我。
「不要背叛我,无论你之前发生过什么,从今往后,你只能是我的!」
8
没什么恋爱经验的纯情男兼未来的杀人狂魔顾白,恋爱了。
如果他的恋爱对象不是我就好了。
这家伙看起来人高马大的,其实是个心眼儿贼小的男人。
为了印证我的说法,顾白遮遮掩掩以自己伤口未愈需要买药为由拉着我进入了一座城镇。
真搞笑,他方才杀人的时候还上蹿下跳脸不红气不喘的。
我抬头看着城门口的牌匾,上书:大好城。
好就好呗,还大好。
我怎么觉得有点儿欲盖弥彰的味道?
果不其然,顾白进了一间药铺,也不知道他跟那位胡子花白一脸想去见玉帝的老大夫怎么说的,到了最后,整出来一个不孕不育的结论。
顾白脸色青白目光涣散一副天塌了的样子,手里还拎着两袋子药草。
我问他这是什么药?他还躲躲闪闪地不肯告诉我。
一时好奇,我伸手抢了一把,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反正是分神了,一争一抢后,里面的东西瞬间滚落了一地。
要么说古代包装就是不严谨,这么容易就碎了。
从大小个儿和形状来区分,分别是晒干了的牛欢喜和驴宝。
我沉默了,对方也是。
顾白双耳可疑地红了起来:「你会看不起我吗?」
他嗫嚅着说道,抬起头来,像是一只受了伤的哈士奇,又像是一头被误诊的藏獒。
我恶狠狠地踩了几脚地上的那些玩意儿,恨不能将它们踩烂在泥土里,跳脚骂了几句「庸医」后,拉着顾白匆匆离开了药铺门口。
顾白大约也没想过,这病看得,能把我看出主动来了。
我为了打消他的疑虑,也为了增强他的自信心,首当其冲为人类的进化做了贡献。
顾白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他刚开口问了一个:「干……」
那个「什么」还没说出口,就被我给堵了回去。
我青涩地撬开了他的唇齿,因为顾白个子太高了,我得踮起脚尖来才能努力地凑近他,我想要告诉他,你没病,有病的是那个老大夫。
顾白从一开始的慌乱,很快就进化成进攻型。
他本就不是个坐以待毙的,又是天资聪颖的天才类选手,一经我点拨,立马举一反三占据了主位。
他将我的双腿盘在他的腰间,我的后背则紧紧地贴在一片墙上,又因着他力道太大了,墙皮摩擦到我后背生疼,惊呼声尽数被他吞入了腹中。
他的吻全是掠夺,根本没有商讨的余地。
我好不容易才挣脱了他想要继续下去的欲望,气喘吁吁地跟他以额头相抵。
「你不是不孕不育,也不是不行,你很健康,明白了吗?」
我强忍住想要逃跑的冲动,嗓音喑哑地说道。
如果不打消顾白的疑虑,我很怕他从此走上东厂的道路。
一想起他捏着嗓子翘兰花指我就浑身打哆嗦,就算不当杀人狂魔,咱也不能进宫当公公啊!
顾白没有说话,他双眼猩红,目光里全是兽类的凶狠与痴缠。
他似乎在疑惑,为什么我主动撩拨他却不肯跟他继续下去?
因为这个半人半兽的男人,我觉得我像极了老妈子。
「要,要有夫妻之实,也得等到双方父母同意,咱们成婚后才可以,你明白吗?」
我努力平缓自己的心绪,耐心地告诉他人类世界的规矩,却不想惹来了顾白的嗤笑声。
「你有爹?」
他强行压制住了自己的欲望,一只手捏住了我的脸,强迫我跟他对视,又继续道:「还是我有爹?」
我被他问得一时瞠目结舌,反而一句话也憋不出来了。
「我尊重你,柔儿,待我解决完自己的事情,定会跟你拜堂成亲!届时,即便你想反悔也晚了!」
根据小说里的承诺定论,一旦男主发完誓,女主就该主动去死了。
虽然我不是女主,但我更害怕了呢!
大概是看出来我脸色不好,顾白总算松开了我。
以他聪明的脑袋瓜子,应该明白自己一时冲动被老大夫给骗了。
但他现在不想回去砸场子。
因为我正盯着他的身后,满脸惊恐。
顾白缓缓的转过身子,一眼就看到了那个人。
那是一张格外秀丽的脸庞。
如果说叶柔的容貌是大气和明艳的,那么女主角温婉就是柔美而优雅的。
男人对于张扬的女人只想要占有,却对柔弱的女人想要保护。
刚刚顾白还在血脉偾张,现在应该冷却下来了。
他皱着眉头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他未来要纠缠一生的女人,堂而皇之地弯腰问道:「你爹的私生女?」
9
原著中对于叶柔的描述不过寥寥数语。
「唇不点而红,眉不描而黑,却是个容貌艳丽身材高挑的美貌少女。」
只是因着叶柔常心怀悲悯,父亲早亡后母心肠歹毒,倒让她眉宇间多了几分轻愁。
而绝对女主温婉则是小家碧玉型的,从小就在父母的疼爱下长大的娇憨少女。
温婉与叶柔其实只有三分的相似,若两个人同时唇角上扬则会多了六分的相像。
只是我早就不是原先的叶柔,也没那么多心情去感怀天下,我唯一的梦想就是尽量活着。
所以,乍见女主,我的心是慌的。
顾白无知者无畏,我不怪他,我唯一不理解的就是女主。
如果我不是叶柔,或许我会感动于这二人的生死之恋。
但此刻我就是叶柔,我很难理解温婉为什么可以借叶柔的影子来牵着顾白的鼻子走?
若起初顾白是因为叶柔的死而对她心生依恋,那么后来呢?
我不想剧透,但我不能不从心底里厌恶她。
更或许,这就是白月光对朱砂痣的绝对抗拒。
我带着难以言说的神情直勾勾地盯着温婉,看着她浅笑嫣然,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头上的珠钗丁零当啷响声清脆,更像是我的催命钟声。
她像是一枚上好的玉器,透明又温润,脆生生的,需要人好好爱护。
温婉礼数周全地对我们福了福身,一开口,嗓音犹如夜莺一般婉转动听。
「失礼了,这位姐姐安好,方才我家下人出门采买,言道路遇一位姑娘,倒是与我有几分相像,一时好奇,我才追了上来,却不想二位……」
说到这里,她的美目在我和顾白身上打了个转儿,尤其是那双眼睛停在顾白身上的时候,更是缠绵悱恻像是带了钩子似的。
只不过她伪装得很好,很快就将视线收回了。
温婉用帕子捂着嘴巴笑得很暧昧。
顾白不愿意搭理小丫头,只负责抱着双臂在一旁装冷漠。
我心道真叶柔死了之后,你可是对人家小丫头热情得很呐!
心中泛起了一股莫名其妙的酸气,即便我方才想接一把温婉的话,此刻却闭嘴不言,满心都是顾白这白眼狼!
见没人理她,温婉的笑容变得有些局促,她是个不甘心被拒绝的人,竟开始自顾自地报起了家门。
「姐姐好,我叫温婉,家父乃是烈焰堂堂主温中鸣,敢问二位姓名?别误会,我只是跟姐姐一见如故,心生好感,想要认识一下姐姐而已。」
她说得好听,既然没见过我,又何必一口一个姐姐?就不能我是妹妹?
想到这里,我突然心思微动,坏心眼儿地开口道:「我叫叶柔,今年十六岁,不知妹妹年方几何?」
如果没猜错,温婉今年已经十七岁了。
江湖中人成亲晚,二十来岁没结婚的比比皆是,大家都忙着闯荡江湖,谁耐烦年纪轻轻的就赶紧嫁人生孩子?
其实叶柔今年十九岁了,顾白跟温婉同岁,还是个傻不愣登的中二野兽派少年,没有蜕变成那个人人惧怕的杀人狂魔。
果然,我话音刚落,温婉脸上和煦的表情就出现了一道裂痕,只不过她很会掩饰,一瞬间就恢复如初,再次扬起了甜蜜的笑容。
「是,是吗?倒是在下多嘴,却原来是叶妹妹。」
温婉忍着牙痛似的对我欢喜地说道。
顾白不可思议地看向了我,他的嘴巴微动,被我踩了一脚这才安静了下来。
我跟温婉两个欢欢喜喜的互称姐妹满嘴机锋,很快,她就把话题往顾白身上扯。
「还未请教,这位是……」
她抬眼,柔柔的看向了在我身后抱着刀的顾白。
那副表情,非常像小三要勾搭良家妇男。
我假笑着截住了顾白的话,抢过话头解释道:「他是我未婚夫,名字不值一提,不过是一个江湖中的迷途小刀客,你可以叫他强哥,也可以叫他熊哥。」
光头强,熊大熊二,对不住了!
10
且不管温婉为什么也提前上线了,反正原著的剧情已经被我毁得七七八八了。
方才跟顾白一时激动,被墙皮摩擦到的后背此刻正在火辣辣地疼着,再加上天气逐渐炎热,是个人就不能不出汗,汗水浸透衣衫贴在后背的皮肤上,那叫一个瘙痒疼痛。
温婉是个很有眼力见地好姑娘,若她不是顾白得蚊子血,说不得我会跟她手拉手唱朋友一生一起走,那些日子不再有。
可惜她是。
尤其是,在我清楚地明白,为了原著剧情,我可能很快就要下线了,这种心情更是让我焦灼不安。
内心的强烈恐惧导致我看起来很像是传闻中营养不良外加腿脚不方便的凄惨模样。
温婉了然于心,她故作沉吟片刻,一双柔美的眸子里闪现出来看似真情实感的心痛。
「姐……叶妹妹,我见你后背受伤了,可是需要有个落脚的地方?若不嫌弃,二位可以去我爹置于城内的宅子里,如今那里只有我一个人住,也很是安静。」
说着,她便像小女儿撒娇一般的,假装不经意地扯了扯顾白的袖子,仰起头来调皮地询问道:「这样可好?」
若叶柔死了,恐怕顾白恨不能让温婉日夜对他撒娇。
很可惜的是,叶柔还活着,甚至两只眼睛都是 5 5 的视力,我再瞎也能清楚地看到她的小动作!
女人最懂女人,温婉要是对顾白没动心思,打死我也不信!
我因为顾虑重重,有些呼吸不畅,反被顾白抢了话语权。
他皱起眉头嫌弃地将温婉捏着他袖口的柔荑给甩掉了。
顾白本就是个善恶不分的人,说他是人都算抬举他了,半兽人还差不多。
他的字典里可没有什么尊老爱幼谦让弱小的词汇。
只见顾白原先就不耐烦的脸上更多了一丝明显的厌恶。
「姑娘自重,你话忒多了!」
温婉看着自己被甩开的白嫩手掌,一张殷红的小嘴开开合合,如同过了江缺水的鲫鱼。
那双美目里似乎染上了一层薄雾,泫然欲泣的样子更加地惹人怜爱,很可惜,顾白并不是那个解风情的。
他满脑子都是我受伤了。
「方才为何不告诉我?」
我心道你给我这个机会了吗?刚刚你满脑子都是什么还用我多说?要不是老娘控制力强,恐怕要让你这样那样了!
我自己在心里这么腹诽着,并不想说出来再让温婉猜忌。
顾白紧张兮兮地不停地查看着我的后背,若不是光天化日在街头巷尾,他甚至很想掀开我的衣服查看个真切。
我死死地摁住他企图撕开我后背衣裳的手,这青天白日的,我可不想只穿着肚兜走在人群中。
「我没事……」
这三个字刚说出口,我突然感觉自己眼前满满的都是马赛克,密密麻麻的覆盖住了我的双眼,人瞬间就失去了意识。
顾白的脸上,瞬间没了血色。
11
我做了很多的梦。
应该说,叶柔做了很多的梦。
小时候,我娘还活着,叶一刀出门在外总是不忘给我们娘俩带回来各种礼物。
有的是无锡大阿福娃娃,有的是北边流行的兔儿爷,还有的是木头雕的十二生肖。
我娘是前任江湖第一美人,嫁给我爹后就归隐了。
在生下我之后一直病病歪歪的,没多久就撒手人寰。
我爹怕我没人照顾,便娶了一位名声不错的姑娘做续弦。
却不想,我那位好后娘见我日日成长越来越美竟然心生妒忌,她哄骗我让我放弃修炼叶氏刀法,反而中途让我学习琴棋书画。
好好的一个武学苗子,就这么被活生生地斩草除根了。
迷迷糊糊中,我又梦到了叶柔被杀的场景。
因着顾白身上背负的血海深仇,他的仇家也越来越多。
待他们知晓了叶柔的存在后,便空闯了叶家——后娘伙同那群贼人,早就提前收到了消息逃了出去。
他们将叶柔提到顾白面前,一刀又一刀生生的砍死在他的眼前。
若非如此,顾白又何必兽性大发陷入癫狂?
若非如此,顾白又何必在偶遇温婉之后又陷入了不能自拔的地步?
一切皆因叶柔所起,却也非叶柔的错。
错只错在这杀千刀的作者,强行为了悲而悲。
我在梦里哭喊着醒来,却发现自己浑身上下只剩下一件肚兜了。
这是……什么情况?
顾白那禽兽趁我晕倒之际干了不可以干的事儿吗?
我正待起身,却被一双冰凉的小手给摁了回去。
「当心,药还没有涂抹完。」
是温婉的声音。
环顾四周,我这才发现自己竟趴在一张华丽的床上,身子底下垫着的,是上好的蚕丝被,软软的,香香的。
后背伤口处此刻正清清凉凉的,似乎已经上好了药。
「叶妹妹不愧是美人儿,这一身的肌肤白皙光滑,看得我都要脸红心跳起来了,更莫说外头杵着的人了……好了,这雪肌膏需要用掌心化开,方才我已经替姐……替妹妹上好了药,暂等药膏化开就得了。」
温婉将手掌贴在我的后背上做揉压状,继续语气亲昵地说道。
她今年不过十七岁,说话的口吻却让我感觉她像是一个成熟的妇人。
有一道疑影在我的脑海里浮现,只不过现在并不是提起的好时机。
「顾……他呢?」
我尽量控制自己不去挠花她的脸,侧过脸来问道。
温婉把手掌从我后背上移开,她直起身子来轻松地说道:「顾白少侠吗?他还在门口呢!我倒是眼红妹妹,竟然有如此痴情的男人陪伴在身边。」
我没有接过她的话,反而是问了她一个刁钻的问题。
「你怎么知道,他叫顾白?」
门外,顾白的身影正在忽隐忽现,让我有一种在暗夜里见到亲人的亲切感。
多可笑,明明一开始,我是极力想要逃开他的。
温婉并未想过我会突然发问,她的心思灵活多变,很快就找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方才跟顾少侠攀谈几句,便得知了他的名讳。」
话语停顿了片刻,空气中有一瞬间的静谧,不多时,温婉又捂着嘴笑得像是只得意的狸花猫:「据说,他的名字还是妹妹你取的呢!」
我的心跳错漏了半拍。
有一股子寒意从我的四肢百骸游走着,一直窜到了尾椎骨,手心里瞬间冒出了一层薄汗,我死死地攥住拳头,很怕自己会忍不住一拳捣在她的天灵盖上。
看着眼前极力伪装成十几岁少女的温婉,我脑海里的那道疑影就这么清晰明了了起来。
为了取得我的信任,又或许,是她知道自己说漏了嘴而故意解释给我听的。
假如我就是叶柔,肯定会被她瞒天过海欺瞒了过去。
可我并非是原来的叶柔。
而顾白,也并不知道自己曾经有过这个名字。
这一世,我给他取的,明明是顾得白。
12
顾白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可他牢记我对他说过的话,绝对不敢越过雷池半步。
待听到里头传来了声响后才推门进来。
逆着光,我看不清顾白的脸。
「大夫说你是因为忧思惊惧才会昏厥,为何?究竟是什么让你担忧至此?」
他焦躁地想要上前来握住我的手,却碍于这是温婉的闺房,他一个大男人,硬闯进来本就不合礼数,只一张嘴巴却不饶人,一直逼问我。
我看了看温婉,又看了看顾白,心知肚明这二人未来又会发生什么故事。
一坛子陈年老醋虽然倒了,还有无数瓶新醋正在酝酿着。
我也说不清自己这是怎么了?到底是喜欢上了顾白?还是为了活下去不得已的依恋?
恰在这个时候,温婉适时地打翻了药瓶。
她慌张地说道:「瞧我,笨手笨脚的。」
顾白半个眼神都没给到她,抬手对她挥了挥,像是应付伺候人的小丫头一样。
温婉的脸红了又绿,绿了又紫,活脱脱一个变脸达人。
为了安抚温婉,也为了套出她的目的,我连忙对顾白摇了摇头,方才还入坠冰窟一般毛骨悚然,此刻已经宛如春日里和煦的暖阳。
「温姐姐何必自谦,倒是我们两个叨扰多时,麻烦了贵府,还辛苦姐姐帮我涂药。」
我尽量把自己装成人畜无害的小白花模样。
演戏嘛,拼的就是演技。
我都书穿了,还不许人家女主提前十来年重生吗?
想到这里,我抬眼看了看顾白还在担忧的脸。
真是唯一的二傻子。
「哪里哪里,若是妹妹不嫌弃,大可以在我这里多住一段时日。」
温婉受宠若惊一般地顺杆爬。
若我没猜错,温婉应该是把我当成了踏脚石。
提前上岗,预习一下,方便日后拿捏顾白这头猛兽。
只要拿下我对温婉的好感,还愁未来顾白不为她所用吗?
烈焰堂怎么变成烈焰门的?
没有顾白当敢死队先锋,就凭温婉他爹那二把刀?
做春秋大梦去吧!
顾白眼睁睁地看着我跟温婉好成了姐妹花。
他憋了一肚子的话,奈何又不好当着旁人的面说,只好眼皮子抽筋似的暗示着我。
我悄悄在暗中捏了一把他的手背,示意他少安勿躁。
顾白虽然还青涩,却属于绝顶聪明的男人,他知道我憋着坏水儿,干脆自暴自弃充当人肉背景。
偶尔面对着温婉的打量,还会大发慈悲给她一个皮笑肉不笑。
这可高兴坏了温婉。
她一高兴不要紧,立马挽挽袖子就要下厨亲自给我们做上一桌满汉全席。
温婉亲热地拉着我的手,试探性地问道:「不知妹妹可有什么拿手菜?」
哦,示意我她很上得厅堂下得厨房,顺便示威炫耀一番。
这个面子,我得给她。
于是,我装做很心虚地摇了摇头,连忙推拒说自己连切菜都不会。
我确实不会嘛!又不丢人!
顾白大约是看出来我想演戏,立马很上道地捧着我的爪子心疼道:「柔儿受苦了,你的手本该拿起画笔,怎么可以下厨做如此危险的事情呢?」
就是冲着危险去的温婉,退也不是,进也不是,只能硬着头皮甩下了我们,壮士断腕一般踏进了滚热的厨房。
我忍住想给顾白两个白眼儿的冲动,完全不想提醒他,在山洞里躲雨的时候,是谁硬逼着我烤兔子来着?
那火苗就不危险了吗?
是谁一口气儿吃好几只,只留给我几条兔子腿的?
哼!
不等我腹诽完,温婉三下五除二很快就做好了六菜一汤,还是色香味俱全的那种。
她换下了厨娘的衣裳,头发高高挽起,饱满的额头裸露在外,云发上簪着不少珠钗,像是典雅的古代仕女。
我一想起她为了展现自己,在厨房里吸油烟忙得满头大汗就想笑。
还好,我憋得住。
「也不知道做得合不合二位的胃口。」
她面带娇羞,手腕上挂着的玉镯叮叮当当地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顾白看了一眼满桌绿油油口味肯定清爽的饭菜,立马发出了灵魂的质疑:「你这是,喂兔子呢?」
13
不需要我出马,一个横冲直撞无所畏惧的顾白,兵不血刃就可以杀倒信心满满的温婉。
刚刚还想大显身手的人,嘴唇上的朱红都要褪色了。
我强忍住笑意,憋得都快震动了。
「顾少侠此言差矣,这一桌乃是婉儿特意做给叶妹妹的,她身子娇弱,吃不得大鱼大肉,大夫特意嘱咐了,一定要以清淡为主。」
温婉依旧是强撑着辩解道。
听起来无懈可击的话,其实是上辈子顾白因为叶柔的死,发誓后半生吃斋不念佛。
所以,遇到温婉的顾白,其实在吃这方面口味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可以这么说,温婉展现了半天,完全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血气方刚还没大开杀戒的顾白,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鸡鸭鱼肉才是他的最爱。
别看他瘦,饭量可真不小。
为了给温婉留足面子,硬逼自己吃草的顾白没掀桌子就不错了。
无奈他本就不是个能忍的,扔下筷子大喊一声:「真是受不了了」之后,拖着我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温府。
我被他拖得脚底冒烟,跟哪吒忘了踩风火轮似的。
顾白是男主,这没错。
所以我们注定要踏上那条不归路。
就比如,离开了温婉,顾白始终一言不发,像是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
他的嘴角紧紧地抿着,偶尔冷冰冰地回头看我一眼,像是一道不带任何感情的闪电。
「说!到底瞒了我什么?」
顾白紧绷的身体看起来像是忍耐已久,他的每一块肌肉都在叫嚣着自己的不满。
我早就说过了,他是一个天才型选手,不仅仅是体现在他的武艺高强,还有他的智商。
我敢说,之前自己从未因为顾白发脾气而恐惧,如今再面对勃然大怒的顾白,竟让我生出了退意。
什么情情爱爱的,原来都是假的。
我强忍住内心的恐惧,只是略带颤抖的嗓音还是出卖了我的脆弱。
「我……」
我嗫嚅着,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
这是一片竹林,到处都是葱郁茂盛的竹子,碧绿碧绿的,空气很是清新。
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一首诗: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
千磨万击还坚韧,任尔东西南北风。
我并非坚韧不拔的竹子,我也有脆弱有害怕的时候。
面对的是随时随地的死亡威胁,所以,我退缩了。
我强迫自己笑出来,起码不要变成顾白心里的伤痕。
「顾白,有很多事我没办法跟你解释,我只想让你知道,杀尽天下人,也无法弥补你心中的遗憾。」
顾白手中的刀在哀鸣,像是在祭奠我们即将要逝去的感情。
「叶柔,我讨厌背叛!」
他的声音,冷漠中带着离经叛道的气息,那双眼睛里的火热,早已经消失了。
就在我们两个僵持不下的时候,一道女子清脆的嗓音由远及近地传来。
「叶柔,若我没猜错,其实你早就该死了!」
缓缓而来的竟然是换了一身素衣的温婉。
她很适合穿素色的衣裳,褪去了满头的珠翠,还原了本真,更是显得她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一般的柔美。
顾白警惕地环顾着四周,他的耳朵微动,仿佛听到了什么危险的声音。
即便在这个时候,他还不忘将我护在他的身后。
温婉的目光就停留在他护着我的那只胳膊上。
俏丽的小脸上满是渴望。
她就那么俏生生地站在我们面前,从头到脚都是白色,像是在给谁送终。
若我猜得没错,送的那个人,应该是我。
「法华寺的严明大师曾经见过这样一个八字,本是早亡之命,却依旧活在阳世之中,叶柔,那个人,就是你!」
温婉的语气带着急迫,她对着顾白目光轻柔又爱怜。
「顾白,你信我,其实你跟我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叶柔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才苟活至今,还有,你不是一直想找到自己的仇家吗。我跟你说……」
「温婉住嘴!」
情急之下,眼见温婉就要说出那个致命的秘密,我连忙出声警告道:「你何必编造一个理由来诓骗他?」
听了我的话后,她反倒是莞尔一笑,志得意满地说道:「我有什么理由去诓骗顾白?叶柔,你说啊?」
我的心,一寸一寸地沉了下去。
从始至终,我所抗拒的那些事实与真相,即便我一直苟且偷生借着顾白的手顽强地活着,可还是逃不开。
只要事实真相被顾白知道,按照原著剧情,就是叶柔的死期。
温婉拿捏得很准,因为,就连我都听到竹林中传来的响声,若没猜错,还是那群人。
前世杀了叶柔,今世总算找了过来。
「你不过是烈焰堂堂主的女儿,又是如何得知我的仇敌?」
顾白不愧是杀手中最聪明的,一语就道破了真谛。
对啊,你一个小丫头片子,是怎么知道人家的血海深仇?
这下换温婉瞠目结舌了。
她支支吾吾半天,始终也不敢说自己是重生,所以知晓前因后果。
「顾白,你信我,我不可能骗你,我真的知道他们是谁!」
温婉急切地想要证明自己,她想要证明的方式,就是说出顾白的身世。
「你的亲生父亲其实是……」
话还没等她说出口,周围就涌现了无数的黑衣人。
为首的是一个高大威猛的男人,裸露出来的胳膊上纹满了图腾,看起来就是个狠人,跟顾白的鲜嫩成为了鲜明的对比。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我们沿途追赶,好不容易才找到这里,没想到啊没想到,今儿竟然能一箭三雕!」
纹身男猖狂地大笑了起来,我眼见自己可能要交代在这儿了,瞬间怒从心头起,脱了鞋,抠下来一块烂泥就丢了过去。
纹身男没防备能被人丢烂泥巴,张着大嘴还没收敛起笑容来就开始扭过头「呸呸呸」地往外吐着。
这场面别提多搞笑了。
可惜这不是该搞笑的时候。
「找死!」
纹身男怒吼一声,掏出武器冲着我就砍了过来。
刀光剑影之中,除了温婉刺破天际的惊呼声,还有一道又一道的哀鸣。
顾白身型未动,就连他的脚步也没有挪动半寸,随着扑过来的黑衣男们前赴后继地送死,他几乎是一刀一个对他们进行着压倒性的伤害。
如果说顾白的血条还是满的,那么黑衣人的就在不间断地下降。
直到,有个大聪明挟持住了在一旁进行尖叫攻击的温婉。
「猎风,实不相瞒,主子已经玩儿腻了,你只要活着一天,就是我们主子的心头大患,所以,今日要么你死,要么我活!」
我警惕地指出了他语法上的错误:「应当是『要么你死,要么我死』才是!」
「你闭嘴!」
大聪明都喊破了音,他的手稳稳地拿着刀,刀刃的面前就是温婉。
此刻的温婉被吓到小脸惨白,那苍白的脸色,几乎可以跟没吃饱饭的顾白相提并论了。
我瑟缩了一下,决定继续躲在顾白背后装柔弱。
「猎风!你若不死,今日,我便杀了她!」
大聪明反手威胁道。
温婉哭得很有美感,其实这原本应该是我的角色,一时之间转换了一下,看得我有些懵。
顾白连停顿都没有一下,他护着我,就像老母鸡呵护刚出生的小鸡崽一样。
还不忘疾言厉色地对着那个大聪明说道:「想要以人质来威胁我?做梦!我这辈子最讨厌被威胁!既然如此,你便将她杀了吧!」
哭声停顿下来的温婉:??????
14
温婉不愧是女主,到了也没死成。
顾白趁那人分神的时候,抬手一镖扔了过去,正中他的脑门儿。
血喷了温婉一头一脸,她捂着嘴巴叫喊着,看起来像个活蹦乱跳的疯子。
素衣染红,温婉的终最后也没给我送了。
她哀哀哭着倒在地上,伸出手来拽住顾白的裤子:「顾郎,你为何,不肯信我?」
顾白不想跟小丫头计较,见挣脱半天都没成功拯救自己的裤腿,干脆把裤子给削掉半截。
「你喜欢啊?送你好了。」
他面无表情地对地上滚了一身泥的温婉说道。
我自知理亏,即便场面很搞笑也不敢笑,只能低着头努力回想一些悲伤的片段。
比如说,叶一刀死了之后……
叶一刀?
我突然像抓住了一道致命的口子似的,原先那些我想不到的东西,如今都一股脑儿地涌现在了自己的脑海之中。
温婉还在地上诅咒着我,顾白威胁她再不住口他就要弄死她了!
温婉对着天空徒劳地大笑着,笑声里充满了对命运的不服。
「叶柔!你这个短命鬼!你本该早死,为什么却活着?你所拥有的一切,本该是我的!是我的!」
「温婉,我有一事一直不太明白。」
我理顺了一切关系,整个人冷静极了。
「你是怎么算准我和顾白会出现在大好城?」
果然,听了我的话后,温婉呼吸一窒,她低着头不敢跟我有目光地对视。
我冷笑了几声,最终也只能对她说道:「多行不义必自毙,温婉,你好自为之!」
顾白来不及找我的茬,被我连哄带骗就这么离开了竹林。
这是叶柔之死的必经之地,既然如今都躲开了,我也没必要再天天提心吊胆。
尤其是,将叶柔一刀刀砍死的那个纹身男,早就被顾白轻而易举地弄死了。
原来他的战斗力这么强,怪不得能成为武林中人的头号假想敌。
假以时日,恐怕他的功夫会更上一层楼,还会有谁能抵抗得了他?
想到这里,我心中自然知晓自己未来要面对什么。
所以,我跟他提了分手。
顾白的脸都绿了。
他的长睫毛抖啊抖的,都快把我的心给抖碎了。
「你再说一遍?」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很感谢你一路的护送,既然我已经选好了地方,那么我们还是路归路桥归桥吧!以后,我会在这里开一家面馆,若你想吃面了,大可以来找我坐坐。」
说罢,我便转身离开了顾白。
他站在原地,目送我头也不回地抛下了他。
其实他不知道,我只是想让剧情继续发展下去。
若一直在他身边,很可能后面的人就引不出来。
我要的就是以身涉险,我想明白了,一味地躲藏并不是理由,迎难而上才是我的本质!
所以,等我选好了铺子雇好了伙计准备开张的时候,我可真的是迎男而上了。
小小的面馆里坐满了男人,还都是环肥燕瘦……额,还都是高矮胖瘦应有尽有的男人。
他们动作整齐划一,齐刷刷地对我高呼一声:「嫂子、弟妹好!」
吓得我那两个新雇的伙计差点儿尿了裤子。
门内的一群汉子却在异口同声地说道:「猎风说了,只要饿了,就可以来嫂子/弟妹这儿吃面!还可以不给钱!」
大汉们的嗓门儿都快把屋顶掀塌了。
我欲哭无泪,什么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我这就是了。
隔着窗户望出去,外头矗立着的是那道熟悉的身影。
他穿着一身黑衣,手里抱着他的刀。
阴测测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一如最初那副阴鸷的模样。
大汉们还不满足,甚至一人提起来一样东西,看得我胆战心惊。
「嫂子/弟妹,听说你很会烤兔子!」
他们一人手里拎着一只还在蹬腿挣扎的兔子,白毛灰毛还有棕毛的,样样齐全。
我都快「感动」哭了,这个顾白,还真是有仇必报啊!
15
我有时候觉得,老天爷之所以允许我篡改剧情,可能是为了给我更歹毒的挑战。
就比如此时此刻,烤兔子快要把我烤吐了。
我只是一个人,兔子却有十来只,我很怀疑他们这群男人把后山的兔子窝都给挖空了。
顾白就这么双手抱刀戳在门外,门内一群大汉吃面条吃得稀里哗啦。
吃完了拍拍屁股一抹嘴就走了,还有不要脸地催促我兔子烤快点儿,他们晚上回来吃。
我的两个小伙计受不了这群杀手的低气压,纷纷跟我表示了他们要回家种红薯的这个天大的好消息。
等这两个小伙计都走了之后,顾白才肯进来。
我在厨房烤兔子烤到满脸漆黑,顾白嫌弃地皱皱眉头,自顾自的拿起了我刚烤好的兔子。
一只吃完了,他用眼神暗示我搞快点。
「还记得在山洞里吗?」
他咀嚼着兔子肉,腮帮子鼓鼓囊囊的,像一只巨人版小松鼠。
我点点头,嗯了一声。
「我烧迷糊了,睁开眼的时候就看到你没穿衣服缩在我怀里,我以为是梦,却没想到是真的,真的有人会为我做到如此地步。」
说到这里,顾白吃东西的速度也减慢了起来。
他扔掉了最后一块骨头,拍了拍手掌,走出了厨房。
「你为什么,不要我了?」
他没有给我回答的机会,只是就给我一个落寞的背影。
看着他离去的身影,我只觉得鼻头一阵酸涩。
我没有告诉他,从一开始,我们的相遇就是一场算计。
我跟顾白之间围绕着的是一张巨大的网,网住了我也网住了他。
我想要挣脱这张网,就必须以身涉险。
因为我知道,无论何时何地,顾白都会在我的身边。
16
一整天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去了,钱没赚来,还倒搭了不少进去。
顾白弄了一帮老爷们儿来我这里,又是吃东西不给钱,又是喝酒像喝水,等伺候完他们,都要到后半夜了。
外头电闪雷鸣的,关了铺子我就到后院去休息了。
累得我腰酸背痛,只想睡觉。
然后,幺蛾子来了。
一道闪电劈过来,窗户外头显示出来一个高大的身影。
不用猜,我也知道那是谁。
「叶柔,你怕打雷吗?」
隔着窗户,他略带急切地问道。
我没好气儿地吼道:「我不怕!你快走开,我要睡觉了!」
「可我怕!」
他又是急切地拍着窗户说道:「快放我进来!我小时候就怕打雷!」
一说到小时候,我就容易心软,想想,一个小小的孩童,被人扔到深山老林里自生自灭,遇到打雷也不晓得是什么,只能瑟瑟发抖自己拥抱着自己的小肩膀……
想到这里,我都快哭了,唉!心软真是要命!
我犹豫了一会儿就打开了门,一道黑影像炮弹似的冲了进来。
还不忘絮絮叨叨地嘟囔着:「我淋雨了,我发烧了,我冷!」
我摸着他冰凉的额头,顿时冷笑了起来,拧着他的耳朵把他拎到了桌子旁坐下了。
「再敢多嘴就让你睡外面!」
顾白揉着耳朵,瘪了瘪嘴没吱声,眼睁睁地看着我把铺盖给他丢在了地上。
「我就不能跟你睡吗?」
他还抗议上了。
你一个大男人,站起来比我高一大头,杀人如麻还不讲情面,现在告诉我你要跟我睡???
你是十七岁不是七岁!!!
我面无表情地拒绝了他的这个提议,木着脸直接钻进了被窝。
因为白天太累了,所以我很快就陷入了梦乡。
等到第二天睁开眼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竟然睡到了地上去???
顾白喜气洋洋地跟我躺在一个被窝里,见我黑着脸像要吃人似的,又赶紧换上一副委屈的模样。
他说:「柔儿姐姐睡着觉,自己半夜滚下来的。」
他在放屁!!!
我明明睡相很好的!!!
17
一连闹腾了好几天,我终于憋不住找顾白谈了一下。
毕竟再这么折腾下去,我都要神经衰弱了。
隐匿了我是穿来的,结合着现实,我给他掰开了揉碎了细细分析了一下如今我们要面对的问题。
从严明那个秃驴开始,我的命格为什么会传到温婉那里?
是不是从一开始我跟顾白的相遇就是被设计好的?
所以为什么顾白会受伤并且准确地倒在我的禅房中?
为什么会有一个跟我长相类似的温婉当预备军?
叶一刀为什么会非把叶氏刀法传给顾白?顾白又不是救了他全家,那时候只有十岁出头的顾白有什么值得叶一刀倾囊相授的?难道只是因为顾白的天分?
叶一刀为什么突然就死了,明明是精神状态很好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说发病就发病了?
从而延伸出来顾白的身世疑云。
我很想剧透,但我不能,所以,我只能暗示他尽快查明白真相。
越说他就越冷静,在知道我想要以身涉险引出后面的人的时候,顾白几乎是双目猩红一般,他一拳打在本就残破不堪的桌子上,整个人突然站了起来,让整个房间都陷入了低迷的状态中。
原著中并没有人往叶一刀之死上去想,可如今我还活着,原先被刻意忽略掉的东西也就逐渐地清晰了起来。
顾白凶狠地转过身来,一把将我捞了过去,对我咬牙切齿凶狠地说道:「若再有下一回,老子饶不了你!」
威胁完了之后,他便低下头,恶狠狠地亲吻了过来。
这个吻全是掠夺,没有任何技巧可言,唇齿间的硬碰硬带来了浓郁的血腥味道,几乎要让我无法呼吸。
既是惩罚,也是疼惜。
「大哥亲完了吗?」
外头响起了一道活泼的声音,那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也是杀手。
他嘻嘻哈哈地拍打着门,一边拍还一边扯着脖子嚎:「来活儿了!」
顾白凶神恶煞地将我也拖了出去:「从今往后,你就跟我待在一起,哪儿也别想逃!」
少年所说的就是指顾白让他们暗中去调查的事情。
要么我总是夸赞顾白是个天才,他果真比我还早就发现了问题的不对劲儿了。
从起初我看到温婉的脸所作出的反应来入手,跟我一起在温府演戏也只是为了摸清温婉的底细。
果不其然,从很小的时候,温婉就已经习得了迷惑人心的本事。
那一招欲擒故纵,简直让她运用到炉火纯青,要不然上一世的顾白也不会被她那么牵着鼻子走了。
只不过这一世我还活着,自然没有温婉什么事儿,所以,幕后之人急了,这才露出了马脚。
我听得满脸尴尬,顾白斜睨我一眼,对此很有智商上的碾压。
听着他们调查来的一切后,我像是卸下了一块儿千斤重的大石头,松了口气之后摇晃着手腕,讨好般地对他央求道:「既然事情已经很明了了,不如你把我放开?」
顾白这黑心肝的,生怕我离开他半寸,硬是用绳子将我的手腕跟他的绑在了一起。
结果自然是抗议无效。
我豁出去了,为了自由,我决定不要脸面了。
「可我想方便又该怎么办呢?」
顾白想都没想直接丢给我一个夜壶。
一个,夜壶?????
你让我在这么多人面前,堂而皇之地尿?你觉得这样合适吗?
我发脾气了,有情绪了。
没办法,顾白解开了我们手腕上的绳子,放我去了茅厕。
如果说,我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我肯定会选择在大庭广众之下方便,而不是去茅厕。
当我被人打晕的时候,我脑海中唯一的念头就是:麻烦帮我穿好裤子……
18
眼前的黑不是黑,那什么才是黑?
我被人绑了起来,眼睛上蒙着布条,嘴里也塞着一块儿不知道是不是臭袜子做的。
我用尽全力,舌头都抽筋了,才把那块儿布给吐了出来,不晓得是谁这么没良心,塞得我口角生疼腮帮子酸麻。
刚大口呼吸了一下,我又被人给拖了出去。
「哎哎哎,大哥轻点儿!」
没人理我,那人跟拖死狗一样,完全不顾我是一朵正当年的娇花。
我到的时候,事情已经快要接近尾声了,只不过,剧情被改动得可不是一般的大!
「没错,我才是你的亲生父亲!」
我被人恶狠狠地掼在了地上,摔得我呼吸一窒,差点儿上不来气儿。
耳边听到的,就是这一句要了命的台词。
有人将我提起来,还贴心地帮我把眼前的布条给揭掉了。
我眯了眯眼睛,缓了会儿才适应了光线。
好家伙!对面是顾白率领着他们杀手界的精英,他的脚边是奄奄一息的温婉。
我仔细打量了一下,温婉穿的衣服怎么这么眼熟???
这不是……跟我一样的穿着打扮吗???
不等我挣扎,就听顾白阴沉的嗓音传了过来:「你以为,你弄来个赝品冒充叶柔,又撒谎告诉我『我是你爹』,我就能放过你?」
「臭小子,是『我是你爹!』」
「对,没错,我是你爹!」
「你——」
可笑的争论声音戛然而止,顾白那柄杀惯了人的刀正在高高举起,在太阳的照耀下反射出了渗人的寒光,手起刀落,不过喘息的功夫,温婉的头就滚了过来,场面瞬间变做血腥了起来。
真正的幕后黑手,其实是顾白的亲生父亲,他使了手段神不知鬼不觉地睡了顾白的母亲,后来顾白的母亲怀孕了,可怜那对儿恩爱夫妻还以为孩子是他们爱情的结晶。
其实是结了个盐块,齁走了他们全家。
顾白的亲爹叫做云飞天,是个手眼通天的男人,他一方面在江湖上威名显赫,一方面勾结朝廷,源源不断地给朝廷输送卖主求荣的走狗,好借机挑拨朝廷跟绿林之间的关系。
多少江湖侠客就是死在他的手里?
这样一个心肠歹毒的男人,顾白怎么肯认?
云飞天是一个贪婪而日益变态的男人。
他知道儿子还活着,甚至故意将杀手组织的人给引了过去,就是想看看这个儿子会不会活下去。
如果死了,他也了却一桩心事;若没死,他更想知道这个儿子能不能给他带来惊喜。
可怜顾白的母亲和养父一家,到死都不知道真相是什么。
云飞天的变态不仅仅是这个。
他像是一个命运的操盘手,亲自安排着所有人的命运。
首当其冲的就是叶一刀这个大怨种。
云飞天利用叶一刀,暗中指引让他将叶氏刀法传给了顾白,甚至害死叶一刀以此来利用他唯一的女儿叶柔。
为的,也不过是牵引出后来的温婉。
只不过这个局,在前一世走到了最后,云飞天死得其所,被顾白当场斩杀。
而这一世,叶柔还活着,温婉却死了。
我眼睁睁地看着温婉穿着我的衣服喊着他顾郎,又眼睁睁地看着温婉的头被砍了下来,鲜血喷出去老高老高了,像是一道喷泉。
看着滚到自己脚边的人头,那双眼睛还在死不瞑目地圆睁着,嘴角的鲜血滴落在了地上,染红了一片,惊得我当场便放声尖叫起来,眼皮子一翻,人就晕过去了。
云飞天哈哈大笑几声,很是愉悦地对着儿子说道:「没想到啊没想到,你我父子二人的眼光竟然如此相似,你娘就是一个绝世美人儿,如今的叶柔也是,儿啊,若你出生的时候左肩膀没有那颗与我一样的红痣,我也不会出手杀了孙兄全家!」
19
顾白怎么能忍下去?
查来查去,原来他的灭门惨案竟然是自己亲爹的所作所为。
一时之间,场面上刀光剑影,顾白像是所向披靡的杀人工具,就连云飞天都不得不感慨,若他跟在自己身边,武功造诣恐怕会更上一层楼!
云飞天知道,这个儿子的存在就是他的污点,也是他那些年放浪形骸的证据!
绿林中人对他的质疑声越来越大,好多人想要搜集他的证据试图将他拉下马。
所以,他不能再玩下去了。
父子之间唯一的一次见面,就是互相残杀。
我还在装死,任凭云飞天将我拎在半空中飞来飞去。
累死这个老东西!
「我不明白,温婉难道不好吗?你为什么一定要叶柔?」
云飞天一边快速地躲避儿子的攻击一边问道。
仿佛这是一场友好的相亲大会不是冷酷的杀人现场。
顾白冷静持重,这一回,他不会轻易地被牵着鼻子走。
「你以为弄一个赝品来,我就会上当?」
顾白吐了一口血沫出来,他步步紧逼,几次都差点儿砍断云飞天的脖子!
到了最后,云飞天一只手还不忘提着假装昏迷的我当挡箭牌:「我得承认自己老了,猎风,若不想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死在你眼前,就放下刀!」
顾白的身型一顿,手中的刀还在往下滴血。
周围是风声和兵器的打斗声,我眯着眼睛,悄悄对顾白扬了扬眉。
云飞天看着认输的顾白,忍不住仰天大笑起来:「想不到我竟然生了一个情种!」
他猖狂地笑着,仿佛要把大半辈子的人生都笑成快意恩仇。
可惜我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云飞天的武器是一把剑,他一只手提着我一只手拿着剑,因着上了岁数,体力也不如年轻人了,别人可能看不出来,我却能感受到他的双臂正在微微地颤抖。
趁其不备要他老命!
我睁开眼睛,对着顾白高呼一声:「杀了他!」
顾白动作快如闪电,在云飞天提剑要刺过来的时候,竟直接将刀掷了过来,我早就做好了准备,飞快地把身子偏向一侧,在千钧万发之际顺利躲开了刀刃。
电光火石之间,刚刚还志得意满的云飞天,就这么被顾白斩杀了。
一蓬鲜血如雾般均匀地喷洒了出来。
我摔在一旁像狗吃屎一样脸朝了地,鼻子眼儿里全是泥巴,差点儿就要窒息了。
好在顾白更快地接住了我,赶在我快被泥巴憋死的时候。
他的肩膀受了伤,正在往外流着汨汨的鲜血,却依旧忍着痛将我护在了怀里。
「你没事吧?」
我的手脚还在捆着,却不妨碍我看到了他的一身鲜血后不停地蠕动着身子。
顾白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更加用力地搂住了我。
他的身子在微微地颤抖着,一如方才云飞天那般。
「以后,不要自己出去上茅厕了。」
这是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我憋了一肚子的话,全都化作了云烟。
我知道,他在害怕。
害怕我会死在他的面前。
「不会,再也不会,我不会跟你分开。」
我鼻头一酸,眼泪吧嗒吧嗒地落了下来。
周围一片死人,我却觉得这是那么浪漫又温馨的地方。
「叶柔。」
顾白强撑着自己,他跟我额头相抵,一如从前。
「我受伤了,你可不可以,为我系一个蝴蝶结?」
他的唇角上扬,突然对我绽放了一个笑容。
我眼泪婆娑地点头答应着,却见顾白脱力似的将重量压在了我的身上。
我一见他晕了过去,心中一慌,立马不顾形象地放声大哭起来:「不要!你不要死!我错了,我再也不去茅房了!顾白!求求你,只要你醒来,我什么都答应你!」
顾白呻吟一声,勉强自己睁开了眼睛,他无奈地对我说道:「我只是累了,不是死了!若是你再不帮我包扎,我就真的要失血过多了!」
我的哭声一顿,周围立马响起了窸窸窣窣的笑声。
杀手们还在抬尸体打扫战场,我黑着脸继续给顾白系蝴蝶结。
「我们成亲吧!」
他倚靠在一棵大树旁,胸口绑着一个硕大的蝴蝶结,满脸血污,一双本该阴郁的眸子,此刻沾染上了细碎的阳光。
没有华丽的语言,也没有什么生死相随,有的,只是他的那颗心。
看着他那因为失血而略带苍白的脸,在这刚刚打斗完的树林里,鼻腔里甚至还能闻到丝丝血腥气息,可我突然展开了笑颜。
我握着他的手,满心满眼都是这个男人。
「好。」
他也跟着笑了起来,我们互相对视着,憧憬着即将开始新的篇章。
(全文完)
作者:一日丧命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