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乎盐选会员精选文章妈妈车祸住院急需钱，我找姑姑要回我爸借给她的十万。
她明明有钱，却只还了我 3800。
我找她理论，她指着我的鼻子骂我不是乔家的种，要我滚远点。
后来，她女儿出了事，她跪着求我出钱摆平。
我笑得很开心：「我又不是你们乔家人，你们的家事我可管不着。」
01
如果不是妈妈车祸，我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原来我不是我爸亲生的。
妈妈一直在镇上开小杂货店。
那天雨下得很大，妈妈接到姑姑乔艳的电话，让送一瓶醋和几袋盐过去。
我不想让她去。
一来风大雨大，二来乔艳每次都说钱下次再给。
可一年到头，只在年底的时候给一个五百的红包。
每次还一脸恩赐地说：「剩下的钱，就给诗语做压岁钱吧。」
可她从我家店里拿的米面粮油，至少几千块了。
我妈还是去了，结果被一辆农用拖拉机撞了。
拖拉机翻到路旁的水沟里。
六十多岁的光棍司机，跟我妈一起被送到医院。
这种情况，想让肇事者来付医药费，简直是痴人说梦。
医院下了病危通知，让我马上交四万块押金。
爸爸两年前因病过世，妈妈是个孤儿，我唯一的亲戚就是乔艳。
我心慌意乱，第一时间给她打了电话。
她五年前买房，找我爸借了十万。
欠条还在我妈手里。
「什么，你妈出车祸了？」她在那边很惊诧，「还差三万多？我的钱全给你姐买车了，实在凑不出那么多，你等着，我尽量给你筹筹。」
十分钟后，她给我转账了 3800，备注借款。
「诗语，我跟你姑父把所有的卡凑了下，只凑到这么多。」
38 这个数字，像是刺刀，狠狠戳进我眼里。
我愤怒又绝望，可眼下不能争吵，必须冷静：「那表姐呢，她能帮帮忙吗？她不是谈了个有钱的男朋友吗？」
表姐张琳比我大一岁，高中毕业后就出去工作，没多久就谈了个很有钱的男朋友。
而我，一周前刚收到某 985 的录取通知书。
乔艳总说书读得好，不如人嫁得好。
我将来毕业一个月撑死拿个两万，而张琳男朋友每个月给的零花钱都有五万朝上。
我之前已经给张琳打过电话，但她没接。
乔艳马上拒绝：「你表姐跟她男友闹分手，自己都顿顿吃泡面呢，这时候拿不出钱的。」
「你别急，我再给你想想办法。」
她说着要挂电话。
我哭着哀求：「姑姑，你借了我爸十万块，都五年了。我知道你有钱在放利息，人命关天，你先还我好吗？」
刚才四处打电话找我妈的老主顾借钱，有个伯伯提了一嘴姑姑有钱在放民间借贷，数额还不小。
乔艳沉默了几秒，语气变得冷漠：「乔诗语，你妈没告诉你吗，你根本不是乔家的种。」
「这钱，还轮不到你来讨。」
我也顾不上自尊，卑微哀求：「姑姑，求求你。就算我借的也行，我妈一定能还上的，她现在情况很不好，会死的。」
乔艳轻轻笑了一声。
急诊室人人脚步匆忙，我听到她极低极低地说一声：「死了才好呢。」
02
电话断了，之后再也打不通。
暴雨噼噼啪啪打在医院走廊的玻璃上，像是无数锤子，狠狠砸在我心上。
我妈浑身是血躺在急诊室，呼吸微弱。
主治医生一遍遍催我缴费，说我妈颅内水肿，多拖一分，就增加一分危险。
不管我怎么请求，医院都坚持他们不是慈善机构，不交押金，绝不会动手术。
这一刻，我深深体会到了绝望的滋味。
我握紧妈妈碎屏的荣耀 8，狠狠抽了自己一耳光。
如果我坚持拦住她，如果我替她去，如果我留意她的银行卡密码……
眼泪大颗大颗砸在破碎的屏幕上。
假如我真的不是我爸亲生，这一刻，我多希望我有个富豪爸爸从天而降啊。
可这样的情节，从来只出现在小说里。
就在极度绝望之际，我妈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是一串省会星城的陌生号码。
我考上的大学，就是星城的。
我接起后，电话那头响起一个宽和的男声：「李姐，你考虑好了吗？」
我病急乱投医，泣不成声：「叔叔你是我妈的朋友吗，我妈出车祸住院了，需要押金做手术，叔叔你能借我点钱吗，我求你了，我求你……」
电话那头的男人声音拔高：「你是诗语？」
「你别慌，现在听我说……」
十多分钟后，医院安排专人专车把我妈转移到省城人民医院。
我们县城距离星城并不远，一个多小时后，我妈被推进手术室，护士让我签了各种文件，我正要问钱的事。
身后响起一道浑厚的男声：「诗语……」
我一回头，看到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
他眼眶发红，上上下下打量着我，嘴唇微微颤抖：「你就是诗语？」
他身后跟着一个染着黄发十五六岁左右的少年，从手机里抬起眼，带着敌意和不耐盯了我一眼。
我思索了一下：「您是……之前电话里的王叔叔？」
「是，是！」王叔叔眼神复杂，「你妈妈给我看过你照片，你比照片里要高要瘦。」
少年嗤了一声：「跟竹竿子似的。」
03
男人冷了脸：「思佳，没礼貌，叫姐姐。」
思佳？
一个男生，怎么叫这名。
王思佳翻了个白眼，走到一边去了。
转院和手术的费用，王叔叔已经垫付好了。
他说是我妈妈的旧交。
我从来不知道，我妈有这样气度和财力的朋友。
手术期间，王叔叔一直陪着，各种情况都是他在沟通，他似乎跟医院的人很熟悉。
几个小时后，手术总算顺利做完。
我高高悬起的心也落了下来。
这时才发现自己的衣服上深一块浅一块的脏污。
是之前冒雨到医院摔了一跤，衣服湿了又干之后留下的痕迹。
我妈麻药还没过，一时半会醒不来。
王叔叔让王思佳带我去买点换洗衣物。
来得匆忙，我什么东西都要现买。
我本来想着在医院门口买买就算了，没想到王思佳一个电话，就有司机开着车过来，直接把我们带到了附近的商场。
他径直带我到一家店内，抬了抬下巴，语气硬邦邦：「好多同学都穿这个牌子，你自己选吧！」
说着，他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掏出手机开始打游戏。
我走过去，拿起一件样式普通的短袖看了一眼吊牌。
1999。
这是抢钱吧。
我的衣服都是淘宝上买的，夏天的短袖从不超过五十。
我赶紧把衣服放回去，正要跟王思佳说去超市买买就好了，这时，一个画着浓妆的女人，挽着肥腻中年男人进来了。
两人有说有笑，举止亲密。
居然是表姐张琳。
她手里拎着好几个购物袋，其中有一个是某福珠宝。
这就是她找的有钱男友？
这就是顿顿吃泡面？
我觉得好气又可笑，叫了一声：「表姐……」
张琳转头看到我，短暂地惊愕和慌乱后，厌恶而迟疑道：「乔诗语，你怎么在这？」
她上下打量我一眼：「不是说你妈出车祸了吗，怎么还有空来逛商场？」
「该不会根本没出车祸，你是骗我妈钱来买衣服吧！」
我捏着拳头：「我妈转来附近的医院，我没带行李，所以出来买点换洗衣服。」
她旁边的中年男人饶有兴致打量了我一眼：「小琳，你表妹长得挺好看啊。」
张琳脸色微微一沉，没搭理他，对我嗤道：「「你妈住院的钱都拿不出，这一千多一件的衣服，你买得起吗？」
「还说是大学生，怎么这么爱慕虚荣？」
她拿出手机，给我转账两百：「新发地那边有个地下商场，那里的衣服比较适合你，你自己拿着钱挑两件喜欢的吧。」
王思佳一直冷眼旁观在打游戏，间或瞧过来一眼。
大概是游戏输了吧，他低低咒了一句「什么沙币玩意」后，垮着脸站起来，朝我走过来。
04
他语气依然不好：「挑了这么久都没挑好吗，你们女的就是麻烦。」
张琳的态度，真的让我好生气。
小时候乔艳上班总是没时间带她，张琳晚饭几乎都是在我家吃的。
如果只剩下一只鸡腿，我妈一定会要我让给她。
结果她丝毫也不关心我妈妈死活。
可眼下的情况，我的确买不起这里的衣服，也不能为了跟她争一口气打肿脸充胖子。
我将一肚子情绪狠狠压下，低声说：「不买了，走吧！」
张琳疑惑看了王思佳一眼，得意地笑了笑：「这才对，做人该有自知之明。」
王思佳冷着脸，随手拿起几件衣服。
恰好都是我刚才翻过价格的。
「我没空陪你再去逛其他家，就买这几件。」他冲一旁吃瓜的店员道，「算钱吧。」
我拽他胳膊，轻声道：「不要了，这么贵……」
他偏过头盯我一眼，满是鄙视：「这也叫贵？」
张琳的男人出去打电话了，她狐疑地上下打量王思佳，问：「你谁啊？为什么要给她买衣服？」
「乔诗语，你还勾搭未成年？」
王思佳脸色臭臭，说出的话更是难听：「关你屁事！」
「跟未成年的弟弟逛街，总比你找个干爹强！」
张琳脸都气绿了：「你这小孩怎么说话的！」
王思佳瞥她一眼，凉凉地笑：「呵，你这样的女人我见多了，你那个干爹该不会还有老婆吧！」
张琳顿时像被踩到尾巴的猫，结结巴巴：「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反应这么大，多半是说中了。
找个中年男友尚且可以理解，但如果插足别人的婚姻，就真的罪不可赦。
王思佳满面嫌恶，对我说道：「还不把那两百块退给她，也不嫌脏。」
「我早就退回了。」
店员把衣服扫好价，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一共是两万三千二百五，请问怎么支付？」
张琳挑了下眉：「小弟弟，两万多可不是小数，你可想好了。」
王思佳调出支付宝，直接滴的一下付好了。
他转头看向张琳，讥讽勾唇：「两万多对我来说就是小钱。怎么，你干爹这么小气？」
中年男人这时打完电话进来了，张琳不想输，晃着他的胳膊，夹着嗓子：「郭哥，我想买这几条裙子。」
05
郭哥不耐烦皱眉：「前两天才刚买过，买那么多你穿得完吗？」
张琳还是不想放弃：「可是这几条裙子真的很好看啊……」
郭哥甩开她的手：「那你自己买，前几天不是刚给了你零花钱。」
王思佳啧啧两声，挑衅又轻蔑地看着张琳。
张琳鼻子都歪了，又不敢跟男人大吵大闹，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王思佳挺开心的，朝我抬了下下巴：「走吧，还想要什么，再买！」
走出店铺一段距离后，我拉了拉他衣袖：「这衣服能退吗？」
王思佳一脸黑人问号。
我舔了下嘴唇：「逼都装完了，我妈住院还需要钱，我不能穿这么贵的衣服。」
王思佳磨磨牙：「你现在回去退，可能还会撞到那个恶心的女人。」
我捏紧手提袋：「比起被她嘲笑，当然还是我妈妈的医药费比较重要。而且，人品如何，也不仅仅是靠衣服判断的。」
「如果我为了争脸面，不顾我妈妈死活，那我才瞧不起自己。」
王思佳盯着我：「你刚才在店里怎么不拒绝我买？」
我看了他一眼：「我怕落了你面子，而且我其实也想……也想出一口气。可我现在，又后悔了……你在这等我，我自己去退。」
我转身要回去，王思佳一把拽住我衣服：「退个球，我可干不出装完逼反悔的事，你也不许这么干。」
他恶狠狠盯我：「你要是敢退，我就跟我爸说让他别管你妈。」
？？？
这小屁孩。
他一脸拽拽的样子：「你要想谢我，就帮我写暑假作业。」
？？？
「那不好吧，但我可以给你当家教。」我眼睛一亮，「一百块一节课，我可以教你 25 个小时。」
王思佳暴躁地抓了下头发：「走，现在就去退衣服。」
衣服最后还是没退，不过他接下来带我去优衣库，凶巴巴说剩下的都在这里挑，不准买贵的。
原来他是个学渣。
买好东西我刚回医院，隔壁邻居张婶的电话打过来了。
先是问了我妈的情况，然后又说乔艳找人来看我家店铺，说是要盘出去。
我之前是想把店铺盘出去换钱救命，可时间紧急，我在别人眼里又还是个做不了主的半大孩子，一时也找不到人接手。
但这事，跟乔艳有什么关系？
挂断张婶的电话后，我赶紧打给乔艳。
「是让人去看了下，」她供认不讳，「店铺是我弟留下，给你妈就算了。你妈要是走了，难道给你这个野种吗？」
「不止是店铺，就连你们现在那个宅基地，也是我弟的，你别想要。」
原来如此。
难怪她不愿意掏钱帮我，竟然是存了这样的心思。
我妈性子软心地好，从没亏待过她，她竟然盼着我妈死。
人心怎么可以恶毒到这样的地步。
我捏紧手机，手背上青筋爆出：「我妈绝不会有事，你死了这条心吧。」
「就算我不是亲生的，户口本上也明明白白写着我是我爸的女儿，他的一切都是我的，包括那十万块的债，我也可以要回来。」
乔艳冷哼：「就你读了书是吗？我都问过了，借出的钱三年内没追讨，就默认不用还了，现在都是第五年了，你别想要回去了。」
我对着电话吼：「乔艳，你良心被狗吃了吗？我要去法院告你，十万块，你一分不少都要还给我。」
乔艳在电话那头笑：「那你告一个试试呗，我告诉你，我不仅一个子也不还，你还得把那 3800 给我还回来。」
06
挂断电话，我气得浑身发抖。
一回头，见王叔叔拎着两大袋水果站在身后。
他缓声问：「需要我帮忙吗？」
我本以为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却不知还有什么三年期限的说法。
乔艳说的那么真，我急急问道：「如果借出去的钱，三年没还，就真的再也要不回来了吗？」
「是有这么个说法。」
我心一凉。
「不过这是有前提的。如果这三年期间，你们没有留下任何向对方索要的音频和文字记录，这钱她的确可以赖着不还，但只要期间你们索要过……」
有，有过的。
两年前我爸病重，当时我妈找乔艳要过那钱，但被她推诿过去。
还好我妈妈一直舍不得换新手机，当初的微信聊天记录还保存着。
王叔叔看了聊天记录和欠条照片，拨了个电话出去。
「张法官，周末还打扰你……」
他看了我一眼，道：「有个看重的晚辈，家里人生病急着要钱，对方又不还，所以想问问你，这种情况我要帮她准备些什么资料？」
……
「恩……这些她都有，那我明天一早就让人把材料送过去。」
……
「多谢，改天请你吃饭。」
王叔叔挂断电话，拍拍我的肩膀：「放心，她三五天就会收到法院的传票。」
「谢谢王叔叔，可……这种事情，不都需要点时间吗？」
隔壁张伯讨账也告了法院，拖了足足半年，最后还没有拿到全款。
王叔叔温和笑了笑：「我说三五天就是三五天，你好好照顾你妈，这事我会帮你处理的。」
「谢谢，等钱拿到了，我马上还您垫付的钱。」
王叔叔只是笑笑：「好，到时候再说。」
他贵人事忙，前脚刚走，王思佳就嗤笑：「你不会真的以为我爸是不知道要哪些材料，才给你们县的法官打电话吧。」
我一脸疑惑。
「真笨。他们大人说话都喜欢打哑谜，我爸这是在请他帮忙加快处理你的事。等着吧，你那恶心的姑姑很快就该遭报应了。」
「你懂的可真多。」
王思佳瞥了我一眼：「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自然就懂了，你以后也会懂的。」
我以后，大概没有那么多场合，需要懂这么深奥的人情世故。
当晚我妈总算是醒了过来。
听说我要告乔艳，她轻轻皱眉：「她是你爸唯一的妹妹……」
「妈，她想让你死，想把我赶走，这样你还要心软吗？」我握着她的手，眼泪掉在她手背上，「要不是王叔叔，你可能就已经……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
我妈长长叹气：「行，都听你的。」
她静静瞧着我：「你喜欢王叔叔吗？」
「我很感激他。」
我妈似乎想说什么，最后也没开口。
两天后，我妈的情况稳定了点，转去普通病房。
趁着她午睡，王叔叔让司机送我回家一趟，关一下店里的水电再拿点要用的东西。
到家的时候是中午，我请司机吃饭作为他来回送的答谢，居然碰到了乔艳。
她今天生日，叫了几桌饭。
她老公的亲戚、上司还有平时跟她走得近的人都在。
她喝了点酒，被众人吹捧的红光满面，春风得意。
此时见我进来，她假模假样关切：「诗语怎么回来了？我跟你姑父还准备明天去星城看你妈呢。」
「还没吃饭吧，快过来一起吃一口。」
桌上只剩下残羹冷炙，油腻的红烧肉黏在盘子底部，苍蝇在上面盘旋，见缝插针上来盯一口。
「不用了，我是来请人吃饭的。」
镇子就这么大，我妈的事情都传遍了。
大家纷纷关心，我也耐着性子作答，并且解释了司机的身份。
乔艳不想在人前撕破脸，忍着心痛道：「你们的饭钱也算我头上，我去结账。」
她站起去不远处的收银台扫码付账，但很快她就惊呼：「怎么付不出去？」
「等等，我换微信试试。」
老板娘伸长脖子等了半天，道：「付好了吗？」
乔艳的脸色不好看：「说我账户被冻结了。」
她从包里掏出一张卡：「那刷卡吧。」
结果还是一分钱都刷不出。
这一次，乔艳肉眼可见地慌了。
「怎么会刷不出来呢，我支付宝微信里都有两万多，银行卡里也有钱啊。」
我夹了一筷子青菜，冷冷地看她：「姑姑挺有钱的呀，那前几天我要你还我钱交我妈的医药费，你怎么就拿不出呢。」
乔艳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
不过她眼下显然更关心她的账户上的钱为什么都被冻住，急急要给银行打电话。
就在这时，她手机响了。
她报了地址，很快 EMS 快递员找了过来。
快递员嗓门不小，足够所有人都听明白了：「这是法院的传票，请你签收一下。」
07
传票？
一时众人都安静下来，吩咐看向乔艳。
乔艳接过后拆开，早有大妈凑过去看了内容，惊讶道：「乔诗语，是你起诉要你姑姑还钱啊！」
小地方讲人情世故，不到万不得已，不会闹到警察局和法院去。
乔艳脸上的肥肉气得在发抖：「乔诗语，咱们是一家人，你至于闹成这样吗？」
我觉得好笑：「一家人？你们刚才都听到了，她支付宝微信银行卡里都有钱，我妈等着钱救命，可她偏偏不还。」
「这已经不是钱的事，这是人命的事。」
我灼灼盯她：「这钱，你要是不还，法院会强制从你账户上划拨给我。」
「你卡上钱要是不够，法院会拍卖你县城的那套房子把钱还我，你别想赖掉。」
王叔叔往我银行卡上转了十万，向法院申请财产保全，可以冻结乔艳的相应资产。
乔艳眼珠子瞪大，冲过来薅我头发：「你个小野种，你又不是我弟的种。那是我弟的钱，他死了就是我的，你一分钱也别想要走。」
我没想到她突然发疯，一时没有防备，被她抓住头发，狠狠磕在桌子上，顿时头晕目眩。
牛高马大的司机反应过来，冲过来一脚踹开她，并且挡在我面前。
其他人也反应过来，纷纷上前拽住她。
我摸了摸额头，摸到一手的血。
我搓了下手指上的血，狠狠盯她：「撒泼也没用，你的账户解封不了。」
「这十万，你必须要还。」
「有本事，你就去跟法官说，看看他会不会说我是野种，不给我钱！」
乔艳气得鼻子都歪了，指着我咒骂不止。
其他人劝的劝，八卦的八卦。
饭是吃不成，我出饭店前，看到老板娘拽了下乔艳老公：「这三千五百块饭钱，你付一下？」
乔艳老公脸色涨红：「先欠着，我发了工资就付。」
他性格软弱，财政大权一直在乔艳手里，估计浑身上下加起来不超过一千块。
走出几步远，张婶子追了上来。
她安慰我道：「别听你姑姑瞎说，你爸一直把你当亲生的孩子。你爸临走之前，还叮嘱你姑姑多关照你们。」
「她不是我姑姑了。」我顿了顿，问，「张婶，那您知道我亲生爸爸是谁吗？」
「具体我不知道，你得问你妈。」
这几天，妈妈提起王叔叔神色总是很复杂，而王叔叔说妈妈是她的故人，王思佳对我又很有敌意。
难道说……
我是妈妈跟王叔叔的孩子吗？
08
怀着这样的心思，我一连好几天都心神不宁。
想要问问妈妈，又怕刺激到她。
也许她是看出了我的心思吧，这天晚上王叔叔来探病，临走时我妈神色迟疑良久，最终开口：「就今天，把事情跟孩子说了吧。」
王叔叔脚步一顿，神情很激动：「会不会太急？」
我妈深深瞧我一眼：「诗语，你大概也猜到了吧。」
我猜得并不对。
我不是我妈的孩子，是她跟我爸捡来的。
当年王叔叔家保姆的孩子赌博，欠下巨额赌债。
她借钱不成，心生怨恨，把三岁的我带走威胁王叔叔给钱。
我生母报警，保姆带着我四处逃跑，最后得知儿子已经被债务逼死后，把我随意丢弃在荒郊野外，自己也跳河了。
我生母懊悔不已，生下王思佳后不久就病逝了。
王叔叔一直以为我已经跟着保姆一起死了，因为他们在河里发现了我的衣服跟鞋子。是很偶然的机会，看到我的照片才有了后来的调查和验证。
说到这，他眼眶通红，拿出手机翻出一张像素不高的照片：「这是你妈妈年轻的时候……」
照片里的女人穿着精致，笑容灿烂。
眼睛和嘴巴，长得跟我几乎一模一样。
我本名叫王佳怡，王思佳对我有敌意，一来是觉得如果不是我，生母就不会早早死去，二来他因为思佳这名字从小被人嘲笑，连带着对我这个素未谋面的姐姐也没有好感。
我妈一直瞒着我，一来是担心影响高考，二来也是怕失去我。
这天晚上，我做了个梦。
梦见七八岁时，我妈有段时间总是吐，我很害怕，以为她生了大病。
夜里总偷偷哭。
后来她告诉我，我要有弟弟了。
小地方重男轻女的风俗很盛，很多有了儿子的人家，对女儿的爱会大幅消减。
之前也经常有嘴碎的大妈跟我开玩笑，说以后有了弟弟，爸妈就不会这么宠我了。
我情绪低落了很久，后来没忍住，问我妈：如果生了弟弟，是不是就不爱我了？
之后没多久，我妈就拿掉了那个孩子。
醒来时已是凌晨两点多，城市的灯光落入小小的病房。
我妈躺在床上，呆呆地看着外面。
从今天告知我真相后，她就心事重重。
我轻轻爬下床，到她床边握着她的手，把额头抵在她手背上：「妈，那时你没有为了弟弟抛下我，我现在也不会因为找到了亲生爸爸就抛下你。」
「你永远是我妈妈，我也永远是你女儿。」
昏暗的光线里，我妈闭上眼睛，一行泪从眼角无声地滑落。
十天后，我妈总算能出院休养了。
那一声爸我还是叫不出口，王叔叔也不在意：「不急，等你什么时候想叫了再说。」
为了方便复查和照顾，王叔叔让我们暂时在星城他名下的一套房子里住下，又给我找了保姆，方便一起照顾妈妈。
法院办事效率神速，我妈出院的第二天，案子就开庭了。
乔艳在庭上把她那一套我不是亲生的说辞拿出来，可惜在法律上站不住脚。
法官判她归还我的十万，如果她不自主还，就强制划拨。
乔艳破口大骂，最后被关了三天，还罚了几千块，这才老实。
大概是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也不想自己的账户一直封着，她最后骂骂咧咧把钱还上了。
不过镇子上开始有了流言，说我给人当小三了。
09
要不然哪来的钱给我妈治病，而且出院了还能留在星城休养。
那个开着奔驰送我回去拿东西送我去法院的，根本不是什么司机，就是我勾搭的大款。
传的有鼻子有眼，最后我高中同学都委婉地来问我，是不是有这事。
用脚趾头也想得到，是谁在传这些消息。
这天张琳居然联系我了，说想跟我见一面。
我本来不想去的，可她说是有关我妈的事，我想了下，还是去了。
她约在一家高档餐厅。
我一进包厢，就感觉不对。
因为包厢里坐了五个中年男人，除了主位的那个外，其他男人身边坐的都是穿着清凉的年轻姑娘。
张琳热情地挽住我胳膊：「诗语，快来坐。」
主位上的中年男人上下打量我一眼，露出满意的微笑。
张琳热情地介绍：「我表妹今年刚考上的大学，不仅好看，脑子还很聪明呢。」
中年男人笑容加深了点，挤出一脸油腻的褶子，一脸施舍地对我招招手：「来，坐我旁边。」」
这情况，就算是傻子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不敢置信地看向张琳，狠狠甩开她胳膊：「你可真无耻，放开我。」
她死死拽着，压低声音：「装什么清高？陆总有钱的很，不会比你的金主差，一个小男孩，手上能有多少钱。」
「你好好地跟着陆总，以后咱们姐妹一起过好日子。你要不是我表妹，这好事我还不介绍给你。」
我真是开了眼。
这也叫好事！
我怒了：「张琳，你自己爱给人当小三那你自己好好享受，别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我还不差这点钱。」
话音一落，一屋子的人齐刷刷看向我。
我实在是太生气了，没有考虑到眼下是什么场合。
张琳冷嗤道：「装什么清高呢，你要不是卖了自己，哪来的钱给你妈治病？」
领头的陆总更是沉了脸色：「小小年纪，脾气倒挺大。」
我赶紧往门口跑，刚把包厢门扒开一条缝，就被张小琳和郭哥一左一右地拽住。
张琳恶意满满：「别给脸不要脸，其他人想入陆总的眼，都没机会。」
我知道了。
她已经满身恶臭，所以也想把我一起拽进这屎盆子里。
那样的话，我跟她就一样，再也没法在她面前挺起腰杆做人。
两人力气极大，我胳膊都要被废了，郭哥还捂住了我的嘴。
我使劲挣扎，就在这时，走廊尽头出现了一道高大稳重的身影，他身后还跟着一群人。
我狠狠一口咬在郭哥的手上，他吃痛力道松开了点，我下意识叫了一句：「爸……」
嘴又被捂住了。
郭哥把包厢门关上，两人拽着我往座位上拖。
陆总狐疑道：「你刚不会是叫王总爸吧？」
张琳显然也认识王叔叔，狠狠嗤笑我：「你也不看看那是谁，逮谁都叫爸，人家应你吗？」
10
陆总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难得碰到，我去打个招呼。」
其他人也纷纷站起来。
陆总皱眉：「有你们什么事，王总那样的人物，没时间一一认识你们。」
他手刚伸到包厢门上，门就被人从外面拉开了。
高大的身影，直直竖在门口。
他锐利的目光落在张琳和郭哥身上，两人纷纷打了个寒颤，下意识松开我。
我一直在挣扎，骤然脱力，脚下一个踉跄。
王叔叔赶紧上前一步，伸手扶住我的胳膊。
我惊魂未定，张了张嘴，那一声爸到了嗓子眼又咽下去，低低叫了句：「王叔叔……」
王叔叔喉头滚了下，点了点头。
王思佳此时拨开前面的成年人，快步上前，一把将我护在身后。
我穿着短袖，刚才被郭哥和张琳抓住的地方，眼下一片红紫。
王思佳看了一眼，突然上前几步，一脚踹在郭哥的胸口。
郭哥始料未及，被踹的连连后退。
从他出现那一刻起，张琳脸色就变了。
此时见郭哥被踢，她更是要躲。
王思佳一脚踹在她膝盖上，她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王叔叔这才开口：「思佳，过来，别动手。」
王思佳脖子上青筋暴起，朝着张小琳的脸挥舞拳头，吓得她嗷嗷直叫。
「思佳……」
王叔叔又叫了一声，他才愤愤然将拳头收了回来。
陆总已经吓呆了。
他看看我又看看王叔叔，卑躬屈膝：「王总，都是我有眼不识泰山，都不知道这位小姐是您认识的晚辈。」
他狠狠瞪了郭哥和张小琳一眼：「都是这两个蠢货……」
王叔叔淡淡睨了他一眼，陆总的腰又弯了两分。
「她不是晚辈。」王叔叔顿了顿，伸手轻轻搂住我的肩，「这是我的亲生女儿。」
11
他说着，转向身后众人：「你们应该都知道，我有个女儿，三岁的时候失踪了，前段时间刚刚找回来。」
他慈爱地看向我：「诗语，跟叔叔伯伯们打个招呼，他们都是你长辈，会护着你的……」
陆总的脸彻底白，狠狠甩了自己一巴掌：「王总，都是我瞎了眼，您别跟我一般计较，我实在不知道是您女儿。」
王叔叔看向他，冷冷道：「不是我女儿，你就能胡来吗？她若不是我女儿，那也是别人的女儿。」
「小陆，你自己也是当爹的人，咱们是人，可不是禽兽。」
我们离开的时候，那个陆总已经瘫成了一团泥。
我不是很明白，王叔叔甚至没动他一根手指头，他为什么怕成那样。
王思佳鄙视我：「咱爸刚才说那些叔叔伯伯们都会护着你，意思就是，以后这姓陆的，别想在这圈子里混了。」
「你怎么这么笨，那女人一看就不是好货色，你还一个人来……」
我低下头：「我只是没想到人心可以坏到这样的地步。」
「天真！」王思佳冷嗤，「我怎么会有你这么天真的姐。」
我猛地抬头看他。
这是他第一次称呼我姐。
王思佳瞪大眼睛：「看什么看，你不想认我这个弟，我还不想有你这么蠢的姐姐。」
「我不是不想认你，我……我以为你不喜欢我。」
我只是个小镇没见过世面的女孩，他却是从小锦衣玉食长大，我们的生活轨迹全然不同。
王思佳恶狠狠地：「我的确不喜欢你。」
他吐出一口气：「但你是我姐，我可以嫌弃你，别人要是欺负你，岂不是踩在我头上拉屎？」
众人散去，王叔叔细细查看我手上的伤痕：「刚才没有跟你商量，就跟大家宣布你的身份，也是为了保护你，你不要怪我。」
「不会，我还要谢谢王叔叔。」
王思佳在一旁不冷不热的：「刚才不是叫了爸，现在怎么又变成叔叔？」
王叔叔瞪了他一眼，温和道：「不急不急，能把你找回来，我已经很开心，咱们还有的是时间。」
我抬眼看他了他好一会，轻声道：「爸……」
12
王爸爸一怔，旋即红了眼眶：「哎，哎……好孩子，以后爸爸再也不会让你受任何委屈了。」
多半我爸是知道镇子上的流言了。
三天后，他弄个浩浩荡荡的车队，送我和我妈回去。
并且在县城最好的饭店叫了最贵的席面，请我和我妈认识的所有人来吃。
说谢谢他们多年来对我的照顾。
就连县里的领导，都来了一大串庆贺。
每个来吃饭的人，都有一个最新款的苹果手机当伴手礼。
每个人看我的目光，都充满了艳羡、嫉妒甚至还有敬畏。
乔艳也来了。
作为我的「姑姑」，她被安排在上宾席位。
前些日子我们两人的争吵，还历历在目。
她一口一个野种的叫我，而如今，我亲生父母身份明朗，她看着这迎来送往的贵客，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所有人都在夸我。
聪明，孝顺，漂亮，懂事，临危不乱……
各种彩虹屁就跟不要钱似的。
只有王思佳语气硬邦邦：「别飘，不是你真的有那么好，是因为咱们有个好爹……」
我点点头：「我知道的。」
王思佳瞟我一眼，傲娇道：「不过你也没那么差，好歹是我姐，比你那些同学还是要好个十万八千里吧。」
这弟弟。
也不知怎么养成这别扭脾气。
他看了一眼坐在角落里的张琳：「你那个便宜表姐今天倒是很乖，你等着看，我送了她一份礼物。」
「你可不要胡来，不能再打人了。」
王思佳呵呵两声：「那天是气狠了，这世上要教训人多的是不沾手的法子，你等着看吧。」
乔艳应该还不知道那天的事，别人说起张小琳，她还大着嗓子说自己女儿如何找了个有钱的男朋友。
多半是想借此找回一点面子。
大家街里街坊，也敷衍着吹捧几句。
其实大家都清楚，找再好的男朋友，都不如有个有钱的爹。
男人会变心，血脉亲情全没那么容易割舍。
饭吃得差不多，一个衣着贵气的中年女人带着几个警察进来了。
乔艳一见她，顿时面色大变，拿包包挡着脸拔腿就要走。
可女人已经眼尖的瞧见了她，上前一把薅住她的头发：「小贱人，你往哪里跑！」
13
「有本事勾引我老公，还趁我回娘家的时候上我家，现在倒是怕了，想跑！」
乡亲们一阵哗然。
乔艳坐不住了：「你胡说八道什么呢，干嘛打人，快把我女儿放开。」
我看向王思佳，他对我挑了挑眉。
「学着点，这叫借刀杀人，那个郭哥是靠着岳父发家的，居然不知死活还在外面养小的。」
「胡说八道？」
中年女人有备而来，直接从包里掏出一叠照片甩在地上。
有她跟郭哥的结婚照，全家福，更多的是郭哥跟张小琳的亲密照片。
尺度大的令人咋舌。
饶是张琳脸皮厚，这会也坐不住，扑上去要扯那些照片。
可是大家都已经看到了。
「乔艳，这就是你那个年轻有钱的女婿啊？」
「这得四十好几了吧，人家有老婆有孩子的呢。」
「我就说，一个高中毕业的姑娘凭什么，原来是靠这个……」
……
乔艳这人爱得瑟，乡亲们看不惯的，嫉妒的都有。
这会全部都爆发了。
乔艳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我，我之前也不知道。」
郭夫人冷笑：「你真的不知道？你不是还跟着小贱人跟我老公一起吃过饭？」
「明知自己女儿在干吗，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你女儿是小贱人，你就是老贱人，一屋子都不是什么好货色。」
众人对着他们一家子指指点点。
张琳他爸估计是被蒙在鼓里的，此时面对众人的指责，他恼羞成怒，先是狠狠踹了乔艳一脚，又一巴掌甩在张琳脸上。
「你们，你们两个……把我家的脸都丢尽了。」
张琳红着眼眶，死死盯着我：「是你，都是你干的是不是？」
她甩开郭夫人的手：「我就勾引你老公了怎么了，我现在跟他已经断了。我也不犯法，你能把我怎么样，你再打我，我就告你！」
估计是做贼心虚，她竟然都已经预料到了这一层。
她抬着下巴：「钱我已经花完了，你别想再拿回去。」
14
郭夫人挑了下眉：「所以，还是要多读点书。」
「老郭带你去过家里，你偷走了我的项链，包包和戒指。」
「那些东西加起来价值四十多万，我发票都还留着呢，按照法律，要判十年以上有期徒刑的。」郭夫人弯下腰，对着张琳笑，「至于老郭给你买的车子房子，这些都属于夫妻婚内财产，我可以追回的。」
张琳惊恐地瞪大眼睛：「那些不是我偷的，是他让我拿的。」
郭夫人耸耸肩：「监控只看到你鬼鬼祟祟进我的房间拿东西，可没拍到是他让你拿的。」
「他跟警察说，是你偷的呢！」
恐惧，爬满了张琳的眼睛。
她狠狠地发抖，回头看向我，嘴巴颤动。
是想求我放过她吗？
还是想继续咒骂我？
我等了半分钟，最后她一个字也没说出口。
郭夫人带来的警察上前，将她拷住。
乔艳冲上去想帮自己女儿，可无济于事。
张琳被带走了。
郭夫人早就把所有的东西都摸得门清。
张琳也不是全然没脑子，买的房子车子，都落在乔艳的名下，可原配已经搜集好了证据，证明这些东西实际出资人是郭哥。
这些作为婚内财产，她都有追索的权利。
顷刻之间，乔艳之前还吹嘘的财产所剩无几。
她整个人瘫软在地上，眼睁睁看着自己女儿被带走，承受老公的指责，所有人的嫌弃和指点，眼泪哗哗地落。
嚎了几声，她猛地想起什么，朝我妈冲过来。
「嫂子，嫂子，你帮帮我呀，那可是你亲侄女。」
我妈这人性子一向软，我还担心她被三言两语就哄骗了。
没想到这一次，她一脸不忍地说：「这偷东西坐牢，天经地义，我怎么帮你呀！」
乔艳瞪大眼睛：「嫂子，你从小看着小琳长大的，你难道忍心让她去坐牢吗？」
我妈握紧我的手，似乎这样才有力气说出狠话：「是啊，我从来没有亏待过她，可她却一门心思想着把我女儿往火坑里推……」
「我是心软，也没软到这地步。」
乔艳眼眶里都是血丝，吼道：「嫂子你好糊涂，她现在不是你女儿了，是王家的人，小琳才是你实打实的侄女。」
15
「你闭嘴！」我霍得站起，「哪怕我认回了爸爸，妈妈也是我妈妈，这一点永远都不会改变。」
「我会孝顺她一辈子，我们永远都是一家人。」
王爸爸也正色道：「养恩大于生恩，李姐是我们全家的恩人，是诗语的妈妈，也是我们的家人。」
「我在这里也表态，绝不会阻止她们母女的相处。」
我妈红了眼眶，深深看我一眼后，默默挺直了腰杆。
张婶道：「乔艳，你有空在这里说七说八，还是赶紧回去好好跟人原配求情，让人高抬贵手吧。」
「就是就是……」
不少人附和。
更是有人对身边半大女孩道：「看到没，这就是不走正道的代价，以后可千万不能像张琳那样……」
乔艳走了，背影像是丧家之犬。
宴席散场，王爸送我和妈妈回家。
下车时，我轻声道：「爸，谢谢你。」
王爸叹口气：「你猜到了？」
我点点头：「事情应该是思佳漏给郭夫人的，但那些证据，怕只有爸爸你才能让人这么快搜集全。」
「而且爸你要是不默许，她今天应该不敢跑来闹。」
毕竟今天是我的认亲宴。
「人活在世就是这样，免不了龌龊阴私，爸爸本来希望你可以不接触这些，可又怕你什么都不懂，下回还会上别人的当。」
他摸摸我的头：「你就在旁边看，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行，动手还是爸和思佳来。」
天真无畏是一种美德，可一旦灾难来临，天真的代价是巨大的。
我不要再经历一次。
学校很快就要开学，妈妈还是不想离开小镇。
我想在开学之前，留在家里陪陪她。
王爸请了一个保姆，还留下一个司机给我们。
说是司机，其实还兼着保镖的职责，据说以前是个散打教练。
乔艳这两天焦头烂额，四处找人找钱，这天我去一趟县城买东西，前脚刚到后脚保姆就给我电话，是她带着个中年男人来我家了。
又想搞什么鬼。
我东西也顾不上买，匆匆回去。
远远的就听到乔艳的大嗓门：「嫂子，诗语现在话说得好听，可富贵迷人眼，她以后肯定还是跟她亲爸爸亲弟弟更亲近。」
「你还年轻，找个人作伴多好。」
「周老弟人不错的，又比你年轻，家里条件也不错，一定会好好待你的。错过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
16
我浑身的血轰地一下冲到头顶。
这个男人我认识，的确是有房有车，还有个亲哥哥在星城公安体系内。
他今年五十，却离过三次婚。
因为他虽然有钱，可一分也不舍得给老婆花，而且爱喝酒，喝醉了就动手。
老婆孩子一起打。
每次离婚，他都编排女方出轨，四处给女的泼脏水。
以至于现在十里八乡都知道他，哪怕是带五个孩子的寡妇也不肯嫁他。
乔艳居然说这是良缘。
我一脚踹开门，怒道：「既然他这么好，那你自己嫁啊，我妈就算要嫁人，她也会自己找。」
乔艳皮笑肉不笑：「你以后吃香的喝辣的，还能把你妈揣在裤腰带上？我也是为了她好！」
才怪。
她无利不起早，绝对有所图谋。
男人咧嘴笑，露出一口大黄牙：「诗语，我老早就看上你妈了，你看，我哥也在星城当官，以后我带着你妈去星城住，这不也挺好。」
原来如此。
我看着乔艳冷笑：「你是想把我妈推到火坑，然后让他请他哥把你女儿捞出来？」
「你不想让你女儿坐牢，可以让他哥哥把她救出来，然后让她嫁给王叔啊！岂不是两全其美？」
「周叔，你会嫌弃张琳给人当过小吗？」
男人舔了下嘴，两眼放光：「那不都是过去的事，乔艳，我觉得这样也挺好的，你女儿名声反正臭了，以后也没人要了。」
乔艳气得头顶冒烟，可又不敢得罪王叔，生生忍着怒气，脸都憋绿了。
就在这时，男人手机响了起来。
老年人接电话都爱外放，那边响起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周建国我告诉你，别到处吹牛说我能摆平，我就是个小小的派出所所长，你也不看看，那女的得罪的是什么人！」
「你要再胡说八道，以后我就当没你这个弟。」
周建国走了，乔艳也走了。
我站在二楼，听到她急急劝道：「只要你娶了我大嫂，那咱们就是一家人，一家人的事，你哥难道还不帮忙吗？」
「我大嫂没儿子，养女又这么有出息，以后这房子店铺，还有这数不清的钱，不都有你一份吗？」
……
人心之恶，真是超乎想象。
周建国很心动，可惜我妈不可能瞧上他那样的，而且他哥哥后来又给乔艳打过电话，明确表示自己爱莫能助，让她不要再当搅屎棍。
其实出卖我妈妈，不应该是最好的办法。
给人当小，法律上是无法惩治的。
张小琳最主要的罪过是偷窃，正常的人应该是先筹到钱，去请求郭夫人的原谅。
乔艳的大部分钱虽然不能动，可她还有一笔钱是漏网之鱼——那就是民间借贷的那些。
可她不舍得。
她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把我妈顶出去。
是夜，我给王爸打了个电话：「爸爸，民间借贷是犯法的吧，我该怎么举报呢？」
「得看他们的利率定的多少……」
两天后的傍晚，一声凄厉的惨叫响遍了整条街。
乔艳放了五十多万在贷款组织手里，那应该也是她最后的一笔钱。
可那个借贷组织不合法，涉嫌放高利贷被查封，她之前拿到的收益，也不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
所以那笔钱，她收不回来了。
她跑去星城求郭夫人，找去人公司，当面给人下跪。
可郭夫人不为所动，直接让保安把她扔了出去。
张小琳偷窃的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不日就要开庭。
短短一周，乔艳瘦了一大圈，原本满头乌发，白了一大半，整个人精气神都被抽走了。
学校快开学，我也得去星城了。
临行前晚，他们夫妻两来了。
乔艳早已不复当初的趾高气扬，她说了许多好话，求我看在养父的份上，搭救张小琳一把。
说到后来，甚至给我跪下磕头。
「小琳她才刚二十岁，这要是坐几年牢再出来，什么都毁了。求求你，救救你表姐。」
我漠然地看她：「她就是坐牢而已，我妈当初是等着钱救命。你觉得哪个更严重一点？」
「既然你口口声声，我不是乔家的种，那我为什么要管她的事。」
「如果以德报怨，那何以报德？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希望她好好改造，重新做人。」
小镇路灯昏暗的光落在她离开的肩膀上，却仿佛千斤重担，压弯了她的脊梁。
后记
张小琳后来被判了九年，几乎算是顶格判了。
他家在镇子上成了过街老鼠。
乔艳在外人面前抬不起头，就把一肚子火都发在老公身上。
后来他老公实在忍不了，两人打了一架。
乔艳被打得满脑子血，在医院住了半个月。
我妈还是心软，偷偷借了她医药费。
从医院出来后，她依然不感恩，还是会在背后编排我家，要不就在我妈面前挑拨离间。
可是没人信她了。
大家都把她当个笑话看。
婆娘们聚在一起就会说：「可别学乔艳，放什么贷款。」
「去外面要赚干净钱，可千万不能去招惹已婚男人。」
……
她活着，活在每一个人的嘴里，活成了镇子里行走的反面教材。
而我，站在王爸给我搭的梯子上，越爬越高，最终，乔艳也好，张琳也好，都是脚下一粒小小尘埃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