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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之量番外一:无谓声色

1

我以前好多个别称,徐小胖,小龙眼。

没别的意思,就是龙眼那样,圆圆虎虎的。

我相信有不少孩童胖子都有过我这样的遭遇,而且我成绩又好,基本上那圈子家长训自己小孩的时候,或多或少都有带过我的名字出来,这样一来,大家都喜欢欺负我。

我没法还手,比高够不着,又实在身姿笨拙,每次被欺负了之后就去找我小姑哭诉。

今天去小姑家,却发现热闹极了,有个女人在小姑家门口吵闹,我坐在一边安静地听着我小姑和小叔两兄妹吵架,大概就是小叔的风流债处理不干净,把人招惹到家里来了。

我当年还小,我小姑就这样郑重拍拍我的头告诉我,以后千万别学我小叔叔,女孩子的真心是很宝贵的,如果不是真心爱护,就不要胡乱招惹,招惹了就要好好地对待。

天记得我才十二岁还是十四岁,就我当时那样,不被欺负就很好了,哪里可能有什么情窦初开的心理变化,只好懵懂点头。

我小叔叔却等他妹妹走开后,又来郑重跟我说,小量,你别听你小姑的,她那么大个人连个恋爱都没谈过,说的话都不负责任的。这感情的事情,说变就变的,你不多谈几个根本不知道自己喜欢的到底是啥样的。而且吧,这漂亮的女孩子说话可一套一套的了,你压根不知道她们哪句真哪句假,越是漂亮的女孩子越是这样,等你长大了,也不用着急去喜欢别人,都试试都看看,不着急的哈。

我不懂,也一样地点点头。

我很快就遇到了我的劫。

正如往常一样,圈内的世家子弟又开始围着我,不过又是打我两下,嘲笑我两句,我有些麻木,站在他们中间,尝试着让自己神游天外,不关注他们嘴巴里头说出来的话。

为什么会没有家长管呢?

因为圈子里头,大家的利益都是纵横交错的,而且在大人眼里,这不过是一群小孩在玩耍打闹,只要不出人命,他们都觉得无所谓吧。

左右,不过一句『开玩笑』他们嘴巴里头的那些污言秽语,诋毁、贬低,说我不配说我丑陋说我癞蛤蟆就可以轻轻松松地翻页过去。

没有人愿意看看我的脑袋在想什么,他们只关注外表,只愿意把眼光放在那些闪闪发亮又张扬肆意的人身上,没有人会在意在我这个身躯下装着什么样的思想。

我想我活在这个世界里头,大概也就这样的,以后可能就仗着家里有点资产,平平庸庸过一辈子。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我默默地在心中开解自己。

2

那是我第一次遇见阮舟。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男女发育时间差的原因,那个女孩长得太高了,这是我第一印象。

第二印象是,怎么会有人能把那么俗气的玫红色穿得这么好看?

她就这样站在那群围着我的人中间大声地叫嚣着。

「赵大头,我说了多少次了让你少出来欺负人?」

「你还好意思去笑别人?」

我看着那人的侧脸,她就好像是电视里头播的那个卡通片的小魔女,变了身到我身边来解救我一般。

「阮大,你看看他那个模样,我说的哪点不对了?就一个会读书的,又矮又胖!」那个被她称作赵大头的,是赵家的公子,欺负我的那帮人里头,他就是起头人之一。

那个被他叫做阮大的女孩,下意识回头看了我一眼,一个了然又不屑的笑容迅速露出,她挑衅地看着对面的赵大头,「我说,他好歹智商碾压你了,你哪里来的自我感觉良好?又丑又没脑子?还没自知之明!」

看着对面的男孩一脸愕然又受伤的模样,那抹玫红色更加高傲地扬起了下巴,「我要是谈恋爱,智商肯定是第一位,我选他都不会选你,都不知道你横什么??」

「还有赵大头,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以后我在的地方,再看见你闹事,见你一次打你一次,你知道我不是开玩笑的。」

她说完话,没有再回头,掂了掂肩膀上的肩包,大步离去。

我看着那一蹦一蹦的马尾,心里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

大概,是喜悦吧。

有人会选我,有人会爱我。

后来,我偷偷和周边围观的人去打听她的身份,为什么横行霸道的赵家公子会怕她。

他说,那是阮家的大小姐,阮舟。

虽然阮家不是一等一的家庭,但是奈何阮舟爸爸妈妈的家庭都不算简单,强强联合之后,竟然也能让很多家庭有所忌惮。阮舟出了名的蛮横,她在的年纪几乎没人敢招惹她,很久之前她还试过给自己的妹妹出头,将一个男孩揪着打,都没人敢上前阻挠的。

打完人了,自己去教务处领罚,帅气到不行。

所以我有什么理由再因为这些人的辱骂,自怨自艾呢。

有那么亮眼的一个人愿意选我。

只是好长一段时间我都没有再在各种聚会中见到那个高傲的女孩,下一次相见,是两年后的霍家酒会。

3

霍氏是数一数二的真正大家族,徐家和阮家都属于他的乙方公司,和霍家都有过不少的合作案,我想这样的场合,作为阮家的大小姐,她应该会去吧。

她一定会去的。

我几乎一眼就看见了那个高傲拔萃的身影,那张娇俏的脸,周边围满着男孩女孩,他们一圈人说说笑笑,她又穿了红粉色系的衣服 ,站在那里,就像是一株牡丹,高贵神圣,不可侵犯。

不对,应该说是城市钢筋某处阳台被娇养的蔷薇,那种带刺却有根的玫瑰。

你悉心灌溉,她回应最如火娇艳的花骨朵儿,但是如果因为这样,她活在你的阳台里,你就以为她只能在你的庇护下过活下去,那你可能就是失望了。

可能城市人出差几天,甚至是一两个月,猛然想起那株绮丽,扼腕痛惜许久的荒废灌溉,可能已经让她枯萎失活。

当许久你再打开那扇门却发现,没有你的浇水滋润,那盆蔷薇竟然攀长得更高了,枝条竟然张扬地向天空伸展,几处含苞花骨朵儿高傲地向着太阳。

她是一朵受得住娇养,又能孤傲野蛮成长蔷薇。

我就这样静静地在一边看着她和周边人聊天,大部分时间她都是没有表情的,有时候傲娇地点点头,忽而又笑笑。

她好像变得更加漂亮了。

那一行人忽然不知道聊了什么,就开始朝一个方向走去,她走得比较慢,漫不经心地四处张望,我几乎下意识就走上去,轻轻地拉住她的手臂。

她缓慢地转过身来,没什么大的反应,却是一脸疑惑地看着我,不说话。

我有些讪讪地松开手,「阮舟……好久不见。」

她脸上的疑惑更大了,我想她是不是认不出我来了?当时的我,是一个胖得明显的小矮子,现在的我,胖得不明显,却还是个小矮子。

但还是有挺大的区别的,我自己觉得。

她是没认出变化后的我吧,我想。

「是我啊,你还记得我吗,徐…小龙眼!」我有些心急地介绍着自己,差点口不择言地自称了那个让我伤心的称号。

她沉思了一会儿,有些狐疑地看了我一眼,「你是那个小胖子?」

我连忙点点头,连她叫我小胖子我都没有在意。

她记得我。

「什么事?」

我的脸现在一定红得厉害,平日辩论赛我从来都是主攻力量,现在真的觉得跟她说话,要花我太多的力气,和勇气了。

「上…上次你跟大家说,你会选我……」

听到我说的话,她忽然就有些难以置信地皱起了眉头,双眸满是警惕和抗拒,「怎么,我当时好心帮你说话,你还赖上我了??」

我那句还没说出口的谢谢,就这样卡住,如鲠在喉,没办法跟上目前这情况。

她见我一副傻愣的模样,伸出一只手推了推我的肩膀,大概是我体格在那里,竟然没推动,她又皱皱眉。

「你能不能回去看看自己的模样啊,我说会选你,那就只是路见不平而已,换另外一个人我还是这样,你还当真了?自我感觉这么良好吗??」

「真没法认识自己模样吗?你看看我,再看看你?!」

「你觉得配吗?配吗?」

「真是晦气!」

她高傲得如同一只天鹅,我耳朵嗡嗡嗡地看着她一脸鄙夷地看着我,然后转头就走了。

那时间似乎天地都没有了声响,只有我许久之前叔叔跟我说过的话。

漂亮女孩的话,果然不可信。

3

只是这种情况到我高二的时候就很快改变了,我发育晚,长高晚,却在高一之后忽然身体就来了各大变化。

开始大幅度变瘦,开始抽条长高,而我的成绩却还是出人意料的人优秀,我也进入了时常在抽屉里头收到注名或者是匿名的彩色信封,或者是巧克力的阶段。

走在操场上也经常会有女孩子来搭讪。大概是我从前不太接触到这样爱慕的目光,她们只是让我如芒在背。

但是习惯被追捧的心情,本来就不难,我很快就意识到这样的一个事实。

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谁都可以踩一脚的徐小胖了。

我第一次恋爱是和一个学姐,当时我高二,她高三,她非常的漂亮,乌黑的长发,莹白剔透的皮肤,说话温声细语,只要走路经过的地方都会引来一片注意。

你很难拒绝这样漂亮的一个人。

没有人不喜欢漂亮的东西,就好像我明明已经知道美丽的女孩子都是带刺的玫瑰,还是会毫不犹豫地伸手让它扎向我。她和我表白,而我没有拒绝,我没必要拒绝。

我们牵手,我们拥抱,我们亲吻。像一对正常的高中生情侣。

她说她爱我,总是和我畅享以后的生活,未来的日子规划得满满当当,我想我应该是开心的,可能世上的事情都没有绝对,真爱或许会存在呢?

只是我不太擅长去隐藏我的冷漠,她感受到了,吵过几次,先行我一步毕业,进了大学,周末我去寻她的时候,看见她和一个学长打招呼。

我没有过多干预,她却安静了,隐忍中终于还是爆发。

你一点都不在意我。她说。

你为什么不吃醋,为什么不问我和那个男生的关系?为什么每次我们吵架了都要我和你低头!

她提了分手,我没有挽留,当场同意了,而她当着我的面拉黑了我所有的联系方式。

后来……可能一两个月的时候吧,我偶得机会又去了她的大学,远远看见她挽着一个男孩的手臂,嘴角勾勾,连步伐都想告诉整条校道的行道树她的快乐。

不久之前还哭着喊着非我不可的人,口口声声说着爱我的爱,不也是一转头也可以同样地爱别人?

后来,我交过很多女朋友,有确认过关系的,也有没确认关系的。她们有的人走心,也有的人只求露水情缘,大部分的情况我都不会拒绝。

我身上有着许多人望而却步的标签,花花肠子富二代。富贵又无情,敢来招惹我的必然也是有几分底气,或许非常的漂亮,或许也是有权有势。

我很少留恋,要走绝不挽留。她们说我狠心,说我不懂爱,说我渣。

应该是了,这个时候我只会把烟掐灭,抬起头看一眼眼前垂泪的姑娘,轻声道,「和我一起之前,你不是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吗?」

我实在是想不明白她们到底爱我什么?不差的外貌?徐家家世?前列的成绩?还有爱我打篮球的身影,爱我抽烟时候半眯着的眼睛?爱我的爱答不理?爱我的决绝无情?

实在是想不通。

为什么她们总有想做山鲁佐德的美梦。

4

周宁大概是她们之中最沉迷不悟的人,只是一点,我从来没有和她确认过关系,也没有给过她任何希望,她是少有,我开口拒绝了的人。

她的确算不上我喜欢的类型,外貌的确漂亮,却美得不张扬,性格平和温顺,但却是个顽固的性子,从大一见到我开始就死缠烂打,哪怕我已经拒绝过她,用过任何的理由拒绝过她。

我说她不够漂亮,她就去瘦身锻炼,调整仪态。

我说她品味平庸,她就变化穿衣模式,变得靓丽张扬。

我说她性格过于平和,与我不合,她就开始出现在我会出现的各种聚会、活动之中,紧紧跟着我不放。

你觉得她对我的喜欢很感人是吗?就像小说里头那样,痴心不改终于等来浪子回头,一轮追妻火葬场?

又是一个期待山鲁佐德的故事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女人。

我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可是我不喜欢她,按照我这样的口碑,我大可故作姿态地与她一起,再分开。或者只是单纯的发生关系,只谈需求不谈感情。

我也不愿意,我不愿意伤害周宁,她跟我认识的那些女人都不一样,她过分的执拗却也善良,如果我为了摆脱她而和她一起,给了她希望再亲手夺走,哪怕我对身上背着的渣男帽子毫不在意,这样做也太过的低劣,我也没必要为了一个不在意的人去耗费这个时间和心思。

更深一层,我甚至害怕和她发生什么关系,周宁是个给点希望就更加不会放手的人,惹上了就撇不掉。

我不爱她,不爱到害怕她纠缠,连应付都不太想。

我只能祈求她能早日想通,我非良人。

5

我觉得我大概就这么浑浑噩噩过下去了,好好地经营公司,再过个几年,看着公司发展趋势,缺哪儿补哪儿,找个门当户对的人联姻,强强联合,把双方公司再带上一层楼。

我们可能会生儿育女,日益相处之下感情甚笃。也有可能我们立好规矩,各不相干地维系着家族名义的婚姻。

谁知道呢。

只是我这名声向来不怎么好,我母亲也是很担忧我的婚事,生怕看不上的趋之若鹜,看得上的又嫌弃我的名声而避之不及。

我倒是无所谓。

横竖都是联姻,没有感情基础,我何苦去在乎对方婚前的想法呢?

而且所谓联姻,不过是结婚之后要为了双方家族,演出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如若是这样,我何必要浪费时光,不趁着未婚随心所欲一番呢。

只是我随性惯了,以为拥有了个差名声,就没有人将主意打到我头上来,像那些栽赃陷害,下毒投药之类的肮脏事自然不屑落到我头上去,我太小瞧了徐家的影响力了,太小瞧了徐家女主人这个位置的魔力了。

哪怕我浪荡至此,压根就不是一个睡过就会负责的人,却还是有人要算计我。

一场和平日里头没什么区别的晚宴,我一向酒量很好,可也没下肚几杯香槟,却也不知道着了谁的道,那酒都是随机放的,我也是随手拿的。

怎么就能算准了让我中招呢?

或许不是酒,或许是别的,是那两块火腿,还是那几口三文鱼……

或许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我得赶紧去安全的地方……这种逐渐神智不清又燥热难耐的感觉真的太糟糕了……

我避开了众人想上楼,电梯那儿肯定有人在等着我,残存的理智,让我往消防梯的方向走去。

但是我低估了周宁纠缠我的决心。

白天我刚因为她过于烦人而拉黑了她的电话,而此时她就焦灼地等候在我的房门前。

周家也是应邀名单中,房号大概是在签到处的本子上查看到了。

我顾不了这么多,勉强扶着墙强撑着意识,「回去!别烦我!」

她唯唯诺诺,一脸要哭了的感觉,似乎是看出来了我不舒服,连忙过来扶住我,我内心想挣扎,手却用力地抓着她的手臂。

她很瘦,估计被我捏得生疼,皱了一下眉头,却没有甩来,两只手扶着我,紧张地问道,「阿量你这是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我挣脱着拿出了房卡,只想赶紧自己躲起来。

但是后面的事情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

6

我还是在药性下和周宁发生了关系,这并非我所愿,周宁实在不是我惯常喜欢的类型,这是原因之一,还有一个最真切的原因就是,周宁和我常来往的那些女人不一样,她的真心投入得过分完整,她是认真地在喜欢我。

我害怕这样的喜欢。

就像是一旦我松了嘴,让她缠上了,就再也甩不走了。

这大概是我这样游戏人生的海王渣男最担心的事,不是遇上追不上的人,而是最怕遇上分不掉的人。

但是我还是栽在了她手里,哪怕她也是一个受害者。

屈服药性是很简单的一件事情,难得是之后的清醒。周宁醒得更早,她穿着我的衬衫,然后又不知道从哪儿拿来了一条套裙,或许是酒店工作人员的。

我紧张又无措地等着她开口,就像是等着最后的审判。

是了,这大概是要终止我自由的时刻了。

可是没有,她只是用变得沙哑的声音跟我说,她知道昨天发生的事情非我所愿,她也是一个成年人,没有推开我她也要负一定的责任,彼此就当这个事情没有发生过。

我心中是什么呀的感受呢?或许是松了一口气,或许并没有。我总觉得我生活正准备着要报复我的随心所欲,或许这一次时机还没到,或许……快了。

我名声不好。

他们说我玩弄女人,游戏人生。但是放眼整个世家圈,有哪几个人不是和我一样的态度面对着生活?能潇洒一天是一天。只不过,当指责来临的时候,他们都会辩驳两句,坚决不认来保留应有的颜面。

而我一般都不作辩驳。

可是我诚实地承认自己的卑劣,他们却说我嚣张得毫无顾忌。

随便吧。

那场意外之后,周宁许多天没有出现在我的面前,我又见过阮舟两次,她对肩上的责任阐述得越来越好,越来越像一个优秀的企业家。

我和她是两种不同的企业家,我虽然游戏人生,可是擅长的是交际,是斡旋,是运筹帷幄,玩弄人性利益,擅长的是四两拨千斤。

她不一样。

我认为阮舟她是懂的人性的,很多时候我都发现了,其实她很容易能捕捉到对方的弱处,也很擅长去利用对方的脾性去达到自己的目的。

但在工作中她不这样。她严谨、认真,明明有捷径,有简单的方法,却总想一步步上烙上自己的痕迹。她是一个骄傲的人。

她是一个骄傲的人,所以每次和她对垒,我都拿出十分地认真去做,我想这是对对手最大的尊重吧。

而面对我,总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我想她也在圈子里头,就算不活跃,也或多或少听过我的那些风流事迹。

可是她跟我的沟通中,从来都不会涉及私事。

是啊,除了工作我们也没有什么能产生交集的地了。

7

当周宁的妈妈闹事闹到了徐家,闹到了我总经理室的时候,我是惊讶的,却又冥冥觉得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等了怕了许久的事情,终于来了,反而出现了一种心头大石落定的安定感。

是了,终于来了。我的审判我的悲惨结局终于来了。

终于有人来治我这个目中无人不知好歹的人了。

我的好日子终于要走到头了。

周宁怀孕了,她虽然喜欢我,但是遇到这种事情第一时间不是来找我,而是选择了隐瞒起来,按照之前她追求我,我的反应来看。她大概已经明白了我是真的不喜欢她的。

所以那次意外,她并没有借机纠缠,但是她初经人事,并没有要事后吃药的觉悟。

发现怀孕之后,也是没有第一时间和我商量沟通,而是决定隐瞒起来,打算将孩子生下,独自抚养。

我大概是想不通她的脑回路的,生下一个父亲不爱母亲的孩子,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态呢?她才二十多岁,难道一点不再思考这样的行为对她这个人,对她的未来,对她家庭的未来,以及对生下来的小孩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吗?

她说她不想打扰我了,只想自己抚养孩子。

可是这个孩子如果和我相关,又怎么可能完全地把他的未来和我隔绝开来呢?

她实在是太过的理想化了。

她不是一个演技好的人,拙劣的掩藏让她的母亲很快就发现了她的不妥,盘问之下才发现女儿竟然未婚先孕了,而且不论如何都问不出来父亲是谁。

只是她的女儿追求我这件事情几乎轰轰烈烈,人尽皆知,再三质问之下,她几近崩溃大哭,还是承认了和我的关系。于是就有了刚才那一幕。

周母闹上我的办公室来。

秘书室的人全力去拦了,可是也拦不住她大声地叫喊传进办公室里头,我叹了叹气,按了一下电话,告知秘书,让她把人请进来。

这是生活对我不羁的审判,我该接受这一些惩罚的。

人请进来了,她进门第一件事就是挣扎着过来,扇了我一巴掌,旁边的秘书拦都拦不住。

「你个混账东西!」她骂道。

我扬了扬手,示意秘书出去,屋内就剩下我两个人,她扬起头径直地坐在了我对面,具体说了什么,我大概是很难回忆得起来了,似乎是提了很多要求,我都一一应下。

周家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家庭,家里也是开公司的,只是规模在徐家面前要小很多,平日里头周宁喜欢我,有时候事情做得出格了、张扬了,她家里面的人似乎也乐见其成,似乎也对于周宁能追上我这件事,寄予了很大的厚望。

我的失策,这场事故,完全给了他们一个很好的借口。

说来也是奇怪,我明明是个道德低下、不热衷约束自己,不负责不承认的人,但是遇见周宁、被她锲而不舍的追求的时候,我总有一个奇怪的预感,就是我这辈子大概率要栽在她头上了。

所以现在这种状况,真的来了我反而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她提的所有要求我都一一点头。

这是我的报应。

8

但是我的母亲不这样认为,她不知道听办公室哪里的人汇报了周母的这一场闹剧,在我回家的时候就把我叫进了书房。她向来自持高贵,是标准的世家女人,她从不出错。

是的,我的母亲从不出错,按照她的概念来说,也可以解释为,只要她不认,那她就不可能有错。

世家的人思考、做事都是结果导向,而我们一向是将家族利益看的最高,因为只有这样子做,整个家族的发展才能更加长久繁荣。

我能理解,至于接受……我接不接受好像也没什么意义。

我的母亲,见我进来,直接吼了一声「跪下」。我有些蒙了,没来得及反应就直接照做了。说来,我是第一次见到我母亲这个模样,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一个擀面杖,二话不说就朝我身上揍,打在了我的手臂上,我的背脊上。

「我平日是怎么教导你的!就算你真做了错事,也不可以轻易点这个头!你一点了头,这个事情就定性了!还要怎么补救!」

「你平日玩归玩,还给我闹出小孩来?!」

「怎么的平时都不负责任现在又想负责了?你是叛逆期晚来了十几年是吧??平时那么精明你现在给我犯蠢??」

她从来没有如此的失态过,哪怕是一样的关着门,隔绝着所有人,我也是第一次见她如此地失态。我大概是该打的,该不该被打我头疼得要死,大概是不能确认的。

错就要认,挨揍就要跪好。我没有吱声,任由她发泄。

「还有那周家,明显就是想跟你谈条件,最好等着你点头,你难得犯蠢让她闹一次就点头,那女孩的未婚怀孕,这样的品性,你如何知道那肚子就是你的呢?」

「我告诉你,我们徐家,非婚生子的不要!」

周宁不是那样的人,我皱了皱眉头。

「妈,我不小了,也是时候该成家了。」

女人站了起来,俯视着我,那上位者眼中的鄙夷尽显,「你这个年纪,的确该成家了。「

她顿了顿,」徐之量,你是我儿子,往大了我也只能这样揍你一顿。既然你丝毫不在意未来的妻子是什么样的人,这件事情你以后就不要再管了。」

她有些疲惫地扔下手中的擀面杖,款款往外走去。

我依旧跪坐在地上,心中郁结难消。

拿出手机,我打给了周宁,电话接通之后,是一阵沉默,她没有说话,我也没有说话,半晌,我温声喊了她一句,「周宁。」

「阿量,我不是故意的。我……我没瞒住,我不是故意的。」她有些慌张地解释着,我叹了叹气。

「是我的错。」我道,「这个事是我的错,是我连累了你。」

「我…你…你也不想的我知道你当天被人下药了,是我心甘情愿凑过去的…我只是……我只是不想,不想你因为孩子才…」

「周宁。」我打断了她,「你决定好了吗,要生下这个小孩。」

电话的那头沉默了一会,她坚定地回复我,「我要生。」

「好。这几天我要出法国出差一趟,我的母亲可能会有所行动,你在家好好的,等我回来,我们一起面对。」

9

我内心的感受很陌生,或许是紧张的或许还有一点喜悦吧,我猜。这是我徐之量长这么大第一次想要就男女之事去负责。

我想我可能不会去爱任何人,栽在周宁身上,或许是我幸运,如果我不能爱人,那她爱我那么多,是不是也可以些许填补这中间的缺陷呢?

这是我头一回想要对某个人负责,想要和某个人结合成家庭,去做一些寻常人家会做的事情。

哈哈哈,当内心做好了决定,我想我的确是有些喜悦的,我也即将会成家了!

虽然我并不爱周宁,但是徐家这样的家庭,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大概是最最身不由己的了。如果我不会爱任何人,那和任何人结婚成家,于我而言都是一样的。

在出差之前,我见了周宁一面。她的脸色有些差,走近了发现她看着我却在出神,那平日里纯真的婴儿肥如今有些落寞,整个人精神不是很好。她看着我,眼神尽是迟疑。

「阿量,你不必这样做的。是我自己决定要生。」

可是我把事情想得过于简单了。

我的母亲是一个雷厉风行的人,在我出差的这么几天,她以约谈的名义将周宁约了出来,虽然我提前跟周宁打好了招呼但或许是出于对未来碰面的考量,她还是应约出门了,思想单纯一根筋的女孩,碰上我心狠果断的母亲,会是什么样的结果呢?

我母亲甚至都没有出面,早就在约定的地点安排好了人,蹲守着周宁出现,她一出现就被绑走,在车上就直接灌药,然后送去了医院。

这一切发生在我出门的第二天,我甚至收不到任何关于此事的消息,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接近一周后了,我回到家累得靠在沙发上,她只是一如既往地给我端来一杯鲜榨的胡萝卜汁,坐在我隔壁的单人沙发上,若无其事地提一句,「那个女孩子的事情,我已经解决了,你不要再去跟她有什么关系了。」

我喝着果汁,一头雾水。

「解决什么?」

母亲没有讲太多,但是三言两语之间我就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在我离去之后,她已经拉着周宁将孩子流掉,安排了她住院调理,而周宁的母亲期间也去医院闹事过,但是铁血手腕的母亲完全不担心,将舆论和消息压得死死的。

我内心有些发麻,说不清是什么道理,可能是有些失落…有些难过,我出门之前,并不是没有畅想过成为一个父亲的未来是如何如何的。

见母亲上楼,我连忙拨通了周宁的电话,打通了,却被挂断了。

再拨,还是挂断。

这个时候我不能后退,我再拨打了第三次,终于接通了。可是我能说些什么?我只知道我一定要打,我非常想打这个电话,接通之后,我的脑子跟我的嗓音就像是被凝结了一般。

这是巧舌如簧的我头一回明白,也有我不能应对的难堪时刻。

「周宁,你在哪里?我……我想见你。」我艰难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她沉默,不知道是在犹豫还是在斟酌,也是花了一些时间才回答道,「中心医院对面有一家咖啡厅,明天下午两点,在那里碰面吧。」

10

周宁,脸色苍白。比我出差前见到的苍白更甚,她有些发愣地盯着桌面上的红枣桂圆茶,我走近了也没有发现,直至我坐下来她才缓缓抬头,露出一个勉强又尽显努力的微笑。

「对不起,这是我没有想到的。」

「你不必伤心,孩子还会再有的,我离开之前说的,一直作数,孩子不在了,我们还是会结婚。」

我打破沉默,她有些失神地搅拌着手心的热饮,忽然弯唇一笑。

「阿量,不如算了。」她温声道,没有生气似乎也没有怨气,只是很平静地说着事。「其实我一开始也是想得太少了,我以为孕育只是我一个人的事情,真的是我想得太少了……」

「哪怕我已经想好了我自己一个人也想生下这个小孩,但是他还是两个家庭的枢纽,由不得我任性的。」

「现在这样的状况,非我所愿,但是我说过和你一起承担一起面对的,这一点是不会变的。」我打断了她的话。

「阿量,知道这个消息,你内心是什么样的感受呢?失落?难过?大概是有的吧,但是更多,我想应该是松了一口气甚至是内心庆幸。」

「我太爱你了,所以也太了解你了,你骗不了我的。」她直视着我的双眸,那真诚让我内心那逃避不及的卑劣无所遁形。

诚如她所说,我的确是下意识的难过和失落,可是之后而来的,就是无尽的庆幸。

「我虽然爱你,但是我不要怜悯之下的爱,所以你也不用觉得对不起我而有什么愧疚。我不需要你勉强地负责。」

「我知道,按照惯常这种情况,我应该大骂你一顿,然后哭喊去哀叹我这么多年耗费在你身上的青春,但是我觉得这对你也是不公平的,阿量。」

「我是真的真的很爱你,但是这是我一个人的事情,我不应该用我单方面的爱去绑架你,你不爱我,也不需要对我这些爱负责,至于这一场遭遇,我的确是很伤心的,但是我没有怨也没有恨,因为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我也不会说去诅咒你以后都不可能得到幸福以后都得不到真心。」

「你是我真真切切爱过的人,我还是希望你能够幸福。」

「一定要非常幸福才行。」

后来,周宁出国了,她给了我一个错误的出发时间,甚至都不愿意我去送机。我想她心中可能还是怨我,怨我冷漠怨我心狠,也怨恨自己的爱意毫无反馈。

只是经过这一遭,我禁不住地反思,甚至是对男女情爱产生了怀疑,对于要安定的心思越发的浓郁。

我的母亲似乎也遭受到了打击,觉得不能让我再这样浪荡下去,着手着要让我相亲,赶紧联姻的心思。

联姻,也好吧联姻。

我这样的人,谁都不爱,娶谁不是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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