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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召唤了恶魔/魔鬼/邪神后,向对方许愿和它们结婚会有什么结果?

「什么?」

「50 多个?」

「这个家伙 3 年竟然交往了 50 多个女朋友?」

「这个人渣!!!」

阎王看完生死簿,双手颤抖地指着跪在面前的陈鹤,暴跳如雷。

「这小子惨了,阎王爷最恨小白脸了。」

马面用胳膊捅了捅旁边的牛头,小声地说。

牛头目不斜视,轻声揶揄地说:「你要是单身狗,还是几千年的资深单身狗,你不恨?」

马面点头,深以为然。

「来人,把这滥情的小子给我打入油锅地狱,油炸千年!」

阎王爷深吸口气,顺了顺忌妒……不是,是激动的情绪,做出判决。

「且慢!」

阎王扭头一看,却是一旁的判官开口阻止,正要发火,

判官把头凑了过来,低声耳语道:「大王,咱们这几年业绩一直不好,上面刚发来邮件点名批评。」

阎王最近也为业绩头疼,心情烦躁:「那又如何?」

「不如……」判官一指跪在地上的陈鹤,「不如,咱们废物利用一下……」

阎王阴沉着脸:「有话直说,别等老子发飙。」

「大王,狱里关押的几个冤魂一直无法消除怨气,没法审也没法判,」

判官不敢再废话,接着说道:

「这小子既然恋爱经验丰富,说不定对女鬼也有一定的办法,咱们不如让他试试。」

阎王眉头一皱,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陈鹤:「就这小子能行吗?」

「就算不行,他最多受点惊吓,咱们也没啥损失啊。」

阎王眼睛亮了起来,一拍判官肩膀:「还是你小子坏水多,你去安排吧。」

判官得阎王夸奖,心情愉悦,叫上牛头马面,带着懵懂失神的陈鹤向外走去。

身后传来阎王的声音:

「如果成功了,记得全程记录,让我学习……让我审查一下。」

第一天。

一道阳光照射在陈鹤脸上,

陈鹤揉着眼,迷迷糊糊地坐起来:

「这是哪?我不是死了吗?」

陈鹤打量着四周,

这个房间是个地道日式风格的客厅,

不远处地上摆放着一台老式的电视机,

往上看,挂着一副日历,

上面「1992」的红色字样格外醒目。

陈鹤愣了一会,

突然灵光一现,噌的一下跳起来。

「穿越了???」

「1992 年!」

「日本!」

想到生前看的穿越小说中主角的恣意辉煌的人生,

陈鹤似是看到自己未来,

语无伦次地欢呼,手舞足蹈。

「等等!」

陈鹤忽地又坐了下来,

双腿盘起,一手托腮,暗自琢磨,

「92 年后的彩票……没关注过,

「92 年后的股市……我不会炒股,

「赌球……我是球痴,

「……

「……」

纠结了一会,陈鹤突然狠狠给了自己一耳光,

欲哭无泪,人生要没点准备,

穿越这么大的机会,也把握不住!

暗自神伤了一会儿,陈鹤有点纳闷了,

这么半天了,怎么也没个人影?

想到这里,陈鹤站起身来四下转了起来。

这栋房子不大,除了厨房和卫生间,就只有两个卧室,

都没有人,

「出去看看!」陈鹤决定,

可是到了户门却怎么用力也打不开,

空荡荡的房间,密封的空间,

陈鹤这个时候心里开始有些发毛。

「有人吗?」

他用力地拍打着户门,大声地呼喊,

诡异的是,屋外一丝动静也没有,

没有人声、没有车声、没有鸟叫……

仿佛寂无一般。

「也许……穿越系统还没有启动?」

在试图砸碎窗户玻璃无果后,

陈鹤找到合理解释,

回到客厅,百无聊赖的陈鹤躺在沙发上,

绞尽脑汁地琢磨穿越后的发财之路,

毫无头绪,迷迷糊糊地又睡着了。

地府。

一个满是书架的房间内,

牛头马面坐在一面古色铜镜前,

一边悠闲地喝着茶,一边注视着铜镜,

铜镜内显现的正是呼呼大睡的陈鹤,

牛头端着茶杯滋的一声喝完杯中茶水,笑着跟马面说:

「这小子大祸临头,竟然还这么神经大条。」

马面翻了个白眼,那样子有点滑稽:「崔判官交代给他灌了一口孟婆汤,他现在什么也不知道。」

牛头阴阴地坏笑:「你猜到了晚上那东西出来,这小子会不会被吓尿?」

「吓尿?我猜十有八九得直接吓死,那主儿的恐怖可不是一般人能消受得了的。」

「崔判官看好的人,还不至于那么逊吧?」

「老崔是被天庭下来的指标逼得没办法,病急乱投医,要不咱们打个赌?」

「赌什么?」

「赌他晚上会不会直接吓得魂飞魄散!最近奈何桥旁新开了家烧烤,听说小龙虾不错,输了请客。」

「好!」

牛头马面击掌为誓,

再次看向铜镜内呼呼大睡的陈鹤,

这两个心存不良的家伙,竟然不约而同地心生一丝丝的怜悯。

陈鹤是被电话铃吵醒的。

可能是喝了孟婆汤的原因,

他一觉就睡到现在。

天已经完全黑了。

客厅内是那种早年的灯泡,散发着淡黄色幽暗的光,

也不知道是被谁打开的。

四周依然还是那种压抑的静寂,

「丁零零……」的电话铃声,急促而刺耳。

陈鹤醒来还沉浸在穿越的臆想中,

没体会,也没理会房子内的诡异氛围,

他以为终于等到了穿越系统的提示,

兴致勃勃地跑去接电话。

「莫西莫西?」

除了看岛国动画片学会的亚麻跌和干巴爹,这句是陈鹤唯一会的日语。

别说,现在用的却是合情合景。

兹拉,兹拉,兹拉……

话筒的另一端没有传来陈鹤以为的系统提示音,

而是信号被干扰似的声音。

陈鹤有点摸不着头脑。

回头突然瞥见客厅电视开了,

黑白色的雪花在闪烁跳动。

陈鹤清楚地记得,刚才醒来的时候,电视机是关着的。

「谁打开的电视机?」

客厅空无一人,

陈鹤纳闷,转头寻找,

「有人吗?」

卧室没人……

厨房没人……

卫生间也没人……

「难道……穿越任务的提示在电视里?」

陈鹤傻呵呵地又兴奋起来,

屁颠屁颠地跑回客厅,坐在电视机前,

屏气凝神的观察电视的画面。

这时电视机内黑白雪花闪了几下,出现火山喷发的场景。

陈鹤暗赞自己聪明:

「果然没错,第一个线索是火山喷发。」

陈鹤心中暗记。

接着,电视又是一段频繁的闪烁,

画面内出现一群人,

像狗一样在地上缓慢爬行,

举止很是诡异。

陈鹤皱起眉头,显然是不明白这段镜像的含义。

「不管他,先记下来再说。」陈鹤心想。

屏幕再次闪烁,

一个小家碧玉的女子出现在屏幕上,

正坐在窗口,用木梳一下一下地梳理长长的头发。

「这个场景好像在哪儿见过?」

陈鹤咬着嘴唇思索,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画面迅速切换,

一片空旷中出现一口水井,而后黑发白衣一个女人缓缓从水井内钻出来,

匍匐在地,身体诡异地扭动,

缓缓地向着屏幕爬来……

陈鹤猛然记起前世刷视频时,让自己印象深刻的一部日本经典恐怖片。

「我靠,是贞子!!!」

陈鹤猛地站起身来,身上寒毛根根乍起,

电视屏幕外,贞子一只手已经伸了出来……

陈鹤心胆俱裂,

发了一声喊,跌跌撞撞地向户门跑去:

「有人吗?

「救命啊!!!」

陈鹤极度惊恐地连拉带踹。

如此暴力破坏下,户门却依然纹丝不动。

回头看,贞子已经完全爬出电视机,

缓慢地向陈鹤一步步爬来,身后拖出一摊摊的水渍。

眼看贞子接近,

陈鹤只感觉心脏怦怦的,

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一样。

本能地,陈鹤扭身钻进一旁的卫生间。

「嘭!」的一声关上门,

双手死死地抓紧门把手。

卫生间的灯是陈鹤刚才找人时打开的。

里面因为镶嵌了瓷砖,

灯光比客厅明亮许多,

但是,却依然没有给陈鹤带来丝毫的安全感。

许久……

外面没有任何的动静,

未知在无限的扩大陈鹤的恐惧。

抓着门把手的双手因为用力过度,

泛出无血的白色,却不敢丝毫放松。

他无法在忍受这种瘆人的静寂。

耳朵贴在门上,忐忑地、小心翼翼地去听卫生间外面的动静。

沙沙……

门外蠕动的声音渐渐靠近。

陈鹤两腿不自觉地颤栗着。

脑中不自觉地出现贞子破门而入的场面。

突然,

一只惨白的手,毫无征兆地搭在陈鹤肩上,

手上没有指甲,像是因为抓挠硬物,生生磨没了,

指甲处一块块鲜红的嫩肉,渗出血丝。

陈鹤机械地回头,

那贞子正在身后,

掩面的黑发无风自动,

隐现出渗白的眼珠。

惊惧间,陈鹤扭头要跑,

却忘记身后的门是关着的。

当!

一声巨响,陈鹤只感觉眼冒金星,

身体直直地倒向后面的贞子,

贞子的身体却像是虚影一般,

任由陈鹤身躯笔挺地穿过,

当!

又一声巨响,

陈鹤的脑袋重重地砸在卫生间内浴盆边缘。

两眼一翻,不省人事……

「他是吓死的还是摔死的?」

地狱内,牛头看着铜镜内贞子缓缓消失后,

转头问旁边的马面。

马面白了他一眼,说道:「你这脑袋里面装屎了啊?他死了咱们能看不到他的鬼魂出窍?」

牛头呵呵一笑:「我知道啊,那打赌我可赢了,你可别忘了小龙虾,嘿嘿。」

马面起身说道:「走吧!今晚贞子不会出来了,你说这贞子够变态,喜欢猫捉耗子,一下解决完不就得了,害得咱哥俩枯守这破镜子。」

牛头也站起身来,给马面解释道:「我问过崔判官,他说贞子身世悲惨,自小是由惧生恨,再由恨转怨,怨气凝结才死后化为厉鬼,她只是在猎物身上重复自己悲惨人生的过程而已。」

马面装作听懂的样子:「原来如此,那我们是不是要等很久?」

「七天!贞子的索命诅咒是七天。」

第二天。

因为脑袋撞得着实狠了,

陈鹤醒来后,脑子还是昏沉沉的。

夜里极端的恐惧,

导致现在身体还有种脱力的感觉。

「这不是穿越!不是!这他妈是给贞子喂食呢!

「我他妈得罪谁了,老天要这么捉弄我?」

陈鹤颤巍巍地站起来,

顺手拿起旁边的拖把走出卫生间。

来到客厅,陈鹤对着电视机一顿狂砸,

直到电视机被砸的七零八落。

由是不解气,他发疯似的把客厅能看到的东西都砸得稀碎。

良久,陈鹤累得躺在地上,客厅一片狼藉。

发泄了一阵,陈鹤依然没有从怨恨悲观的情绪走出,

他知道砸掉电视机不管用,

他没有任何办法对付贞子,

他无路可逃。

陈鹤握拳狠狠地砸自己的头,

怨恨命运的作弄,

也怨恨自己的无能:

「我只是个他妈的普通人,

「老子没害过人,

「没做过亏心事,

「为什么?

「为什么?」

一拳拳砸在自己头上,陈鹤状若疯狂。

「与其被鬼吃掉,还不如……

「还不如自我了断!!!」

面对绝望,

面对无奈,

陈鹤脑中不由得蹦出自尽的想法。

厨房的餐刀很是锋利,

只是轻轻搭在手腕,就出现了一道血痕,

陈鹤握刀的手轻轻颤抖,

他知道,一狠心,一刀下去,

自己将在无奈中、恐惧中、绝望中得到解脱。

前世,陈鹤是出车祸丧生的。

死亡来的突然,没有痛苦,也没有思想活动的时间。

此时,再次面对生死抉择,

往事回首,

童年,

初中,

高中,

大学,

除了在大学期间那一次次被甩的经历,

陈鹤赫然发现自己的前世是那么苍白。

「懒惰和不思进取或许才是我入地狱的原罪!」

陈鹤苦笑,对自己前世做出总结。

「再次这样窝囊地死去?

「以这种懦弱的方法,给本就毫无意义的人生画上句号?」

手腕传来的丝丝疼痛让陈鹤稍微清醒:

「不!

「妈的,死我都不怕了,我还怕个鬼?」

陈鹤放下刀子,手腕上道口不深,他也没包扎。

「妈的,死也要薅她两根头发!」

陈鹤恶狠狠地想。

恍如再生,

陈鹤突然感觉到肚子饿了。

厨房有不少食物,陈鹤还惊喜地发现有几瓶清酒。

「李白斗酒诗百篇,

「武松三碗擒猛虎,

「今天老子醉酒斗厉鬼。」

陈鹤彻底恢复信心。

陈鹤却是没有敢多喝,自己酒量不大,

如果喝得酩酊大醉,

没待反抗便死了,

糊里糊涂还不去自我了断呢。

把客厅破瓶子碎木头收拾干净,

陈鹤也没有坐以待毙,

在卧室储物柜房间找到一根棒球棍,

还用两根木棍绑了个十字架,

他实在没有对付厉鬼的办法,

但手里拿件武器,心里总多点安全感。

夜如期降临,

陈鹤说是不怕,

但深处昏暗灯光的寂静环境下,

噬人厉鬼随时出现,

紧张害怕不受控制的滋生出来,

身后衣服被冷汗浸湿,

酒后的豪情随着冷汗也挥发殆尽。

「陈鹤,你不能孬种,死便死了,不能让自己瞧不起自己!」

陈鹤不断给自己打气。

双眼恍惚一下,

客厅内电视果然又恢复了原状,

「要出来了!」

陈鹤盯着电视机,握着棒球棍的手不由得紧了紧。

雪花……

火山爆发……

诡异的人群……

熟悉的一幕幕接踵出现,

而后,那口水井,

贞子缓缓地爬出来,

「陈鹤!死便死了,像个男人,不能跑,绝不退后一步!」

陈鹤左手拿着十字架,右手紧握棒球棍。

贞子匍匐着已经爬出来了,刚待起身,

陈鹤向前两步,

举起棒球棍向贞子脑袋狠狠地砸了过去,

这一棍陈鹤用足了力气,

咚!

随着棒球力道,贞子头一偏,而后晃了晃,若无其事地站了起来,

陈鹤根本没指望一棍子能干掉贞子,

见贞子站起,举起棒球棍再次砸了过去。

贞子发出一声低吼,似枭夜笑,反手一拨,

陈鹤只感觉一股巨力涌来,棒球棍脱手飞了出去,撞在墙上断成两截。

陈鹤右手被震得麻木,左手十字架条件反射似的又砸向贞子。

贞子没等十字架临身,伸手一推,

陈鹤如风筝般地倒飞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被摔得七荤八素,十字架也不知道丢到了那里。

陈鹤挣扎起身,却发现贞子已近在咫尺,

无力感和绝望再次涌上心头。

「来啊!!!」

一声咆哮,陈鹤脸上显出狰狞之色,声音震得客厅玻璃嗡嗡直响。

他双手用力,刺啦一声,扯碎身上衬衣,

袒露出胸膛,反向贞子逼了一步。

「来啊!来吃了老子啊!」

陈鹤状若疯狂,贞子被吓到似的后退一步。

「老子上辈子被人瞧不起,转世了还让你吓唬?

「老子混吃等死,活得不明不白,活该下地狱老子认了!

「老子没有珍惜,活得凄惨,活该后悔,老子也认了!

「你他妈算是那根葱,敢来吓唬老子!」

陈鹤脸部狰狞到极点,每咆哮一声,便向贞子逼跨一步,

贞子似是被陈鹤突然暴起吓住,随着陈鹤的步步紧逼,

她反而步步后退,直到到电视机前,

陈鹤已入疯魔,

见贞子不再后退,咬着牙扑上去要拼个你死我活,

贞子却闪身缩回到电视内。

恢复到爬行状,匍匐地爬到井边,入井前还回头看了一眼疯狂的陈鹤。

陈鹤看到贞子逃回水井,先是哈哈狂笑,

而后渐渐双眼含泪,蹲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

陈鹤发疯扯碎衣服的时候,崔判官正好来书房查看情况,

一看铜镜画面显示一赤膊男子步步紧逼柔弱女子的画面,

没待细看,心中大怒,呵斥镜前的牛头马面:「尔等大胆,让你们好生监看厉鬼贞子事宜,怎敢擅自主张看这等黄邪之像?」

马面委屈道:「这就是那陈鹤和贞子啊!」

「啥???」

……

崔判官看完事件回放,手捻胡须沉思不语,

旁边马面奇怪道:「这贞子怨气深重,按说收拾陈鹤这个凡人易如反掌,怎么会被陈鹤吓退?」

崔判官又沉思了一下,才徐徐说道:「应该是陈鹤那句『活得凄惨』勾起了贞子同病相怜之心,才没下杀心。」

牛头好奇地问:「陈鹤一生虽说不是大富大贵,也算平平稳稳,怎么他感觉自己活得凄惨?」

崔判官斜了他一眼:「处事懒惰,虽有胜心,却无行实;想高人一等,却处下风,心中感觉悲惨也理所当然。」牛头马面若有所悟的点点头,

崔判官却又笑起来:「有趣有趣!一个自己不思进取感觉自己悲惨的人遇到一只命运作弄、身世悲惨的鬼,这事有点看头!」

第三天。

陈鹤感觉自己重生了,

不是肉体的重生,而是心灵的重生。

卫生间内,陈鹤泡在浴缸,体会从未用心感受的舒坦,

虽然他知道晚上依然要面对贞子,更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未知。

洗完澡,陈鹤刮了刮三天没刮的胡子,

又在卧室找件合身的衣服,

填饱肚子后,神清气爽地打扫屋子,间而还哼起了歌……

天入黑前,陈鹤把厨房的小桌子搬了出来,摆在客厅,

摆上剩余的两瓶酒,

然后蹲在电视机旁等贞子的到来,

丝毫没有害怕,反而还有丝丝的期待。

一样的灯光,

一样的镜像,

一样的寂静,

一样的贞子,

爬得一样缓慢,

不一样的是陈鹤,兴致勃勃。

贞子一只手刚探出电视机,

陈鹤就迫不及待地伸手把贞子拽了起来,

贞子多年来每次出现,对方都是吓得屁滚尿流,肝肠寸断,

何曾遇到这样奇葩得事情。

像是不知所措地任由陈鹤拽起,呆立不动。

「给你一分钟,现在吃了我或者杀了我!」

陈鹤盯着贞子郑重说道,

然后双手摊开,双眼一闭,抬头露出了脖子。

贞子微微抬头,感觉到陈鹤呼吸平稳,哪有丝毫害怕情绪,

手臂微抬,似是经过思想斗争,又缓缓放下。

陈鹤心中默数 60 秒,睁开眼,看贞子依然默默地站在眼前,露出微笑。

「既然现在不杀我,那就陪我说说话,三天没听到人说话了。」

陈鹤径直坐下,想拉贞子一起坐下,贞子却纹丝不动。

陈鹤也没在管她,伸手打开清酒。

自顾自地咕咚了一大口。

「其实我和你一样,已经死过一次了。」

陈鹤见贞子没有应答,其实他也没期望贞子会应答,

甚至,他都不知道贞子能不能听懂他说话。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到这里,

「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遇到你,

「说实话,开始我挺怨恨的。」

「现在想来,可能是上天对我的惩罚,

「或许也是给我自我救赎的机会。」

陈鹤喋喋不休,又自顾自地灌了一大口酒,

贞子依然没有动静,好似一个忠实的听众。

「你知道吗?他们都瞧不起我。

「甚至我还成为学校里面的笑话……

「其实对待每个女孩,我都是用心对待,

「可是一次次地被甩,我很多时候都是怨恨别人的无情,

「现在才明白,是我自己没活明白。」

一瓶酒下肚,陈鹤幽幽地说道:「再给我一次重生的机会,或许我会做点有意义的事,不至于死后连个回忆都没有。」

「你呢?」

陈鹤喝得有点微醺,抬头看向默立不动的贞子。

旋即苦笑着打开另一瓶酒,正要喝,

酒瓶却被贞子伸手握住,

陈鹤诧异地松手,

贞子屈身跪坐下来:

「我……我妈妈自杀了。」

贞子声音有点低沉,有点嘶哑,

她握着酒瓶,却没有喝。

这是陈鹤三天来第一次听到人讲话,

本来贞子开口他心里有点兴奋,但是贞子所说的内容让他无语沉默。

他本来对恐怖片不感什么兴趣,刷到过贞子恐怖片的视频,却没有过多留意,

所以对贞子的具体故事并不怎么了解。

「父亲从小把我关在小木屋,我好想出去……」

贞子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

「后来我出来了,周围人们都害怕我,憎恨我。」

陈鹤感觉到贞子的孤独,他想伸手安慰一下贞子,贞子却躲开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要憎恨我……」

贞子的头发无风自动,好像怨气在上升。

「父亲把我丢到了井里……

「他要杀了我,杀了我!」

看着怨气缠身的贞子,陈鹤无言以对,和贞子相比,自己怎么敢说命运凄惨?

「井里很黑,我好害怕,

「我哭着求父亲把我放出去,没人理我……」

贞子语气低沉似吼,头发飞扬,露出惨白面孔,眼中布满瘆人的红色。

「为什么?

「为什么要杀了我?」

贞子情绪怨气累积,

突然扭头一口咬在陈鹤肩头。

撕心裂肺的疼痛,让陈鹤忍不住「啊」的一声惨叫,

条件反射地要推开贞子,

贞子却如饿急的野兽一般,

咬住肩头的肉死死不松口。

一推之下反而更加疼痛。

陈鹤见推她不动,不由得暗想:「终归要死了!」

贞子却只发泄般地咬住陈鹤肩头不松口,

并没有继续攻击陈鹤其他致命部位。

陈鹤突然明白,贞子这是回想往事,心中苦闷无法发泄,

才暴然攻击他的。

想到贞子悲惨的身世,陈鹤突然可怜起这个女人来,

她的悲惨跟陈鹤大不相同。

陈鹤是没活明白,大好年华生命却没努力珍惜,可谓咎由自取,

而贞子却是无法反抗难以左右自己的悲惨命运。

陈鹤心生同情和怜悯,不由得伸手轻轻抚摸贞子头发,柔声说:咬吧,如果这样能让你舒服一些。」

鲜血浸染了陈鹤的肩头,与贞子的心中痛楚相比,陈鹤只感到身体的疼痛,那么微不足道。

贞子的手抓在陈鹤另一个肩头,无血渗白,却纤细修长:

「你手指如果长上指甲,再涂上指甲油,肯定非常漂亮。」

他真的不知道说什么或者做些什么能抚慰贞子受伤的心灵,

说罢,也只是机械地温柔地不断抚摸贞子的头发。

许久,陈鹤感觉肩头的肉就要被咬下来的时候,贞子松口了。

此时贞子眼中红芒已经褪去,转为没有瞳孔的渗白。

贞子抬头,

见陈鹤微笑地注视着她,

那温柔的目光是她一生从未感受过的,

再看被自己咬的鲜血浸染的肩,

贞子好似不知所措地转身匍匐地钻回电视,迅速地跳回井里。

陈鹤想拉住她,却没来得及,

见到贞子消失,嘴泛苦笑,

肩头依旧在流血,

陈鹤却打开那瓶酒,

咕咚咕咚地喝了半瓶,

深深吐了口气,却似叹息。

地狱内,

看完铜镜的镜像,崔判官和牛头马面都没有说话。

「人间有时候比地狱更为折磨人!」

这是此时他们三个心中共同的念头。

良久,崔判官从袍子中取出一水晶球,通体散发红色光芒,

仔细观察水晶球颜色后,崔判官舒了口气,说道:「我果然没有看错,贞子的怨气已经消减了大半。」

只知善赏恶罚的牛头马面,是第一次直观的感同身受人间凄苦,

听到贞子怨念减少,心中也大为舒服。

「下面我们怎么办?」牛头问道。

「还是什么也不用管!」崔判官思索了一下,嘱咐道。

第四天。

陈鹤已经用纱布包裹了伤口,

此时的他在房子内搜集了很多书本纸张,

正一张张地叠千纸鹤,

他知道这很幼稚,

上大学时候如果给女生送千纸鹤,不被人笑掉大牙才怪,

但是他就是叠得很用心,

因为他送的女孩不是深处物欲横流社会的女生,

而是一个微笑就能被温暖的贞子。

不时抬头观望外面的天色,

他在期盼黑夜的到来。

有的时候感觉时间过得很快,

有的时候时间过得却很慢,

不同的是心中是否有牵挂和期待。

客厅挂满各种颜色千纸鹤的时候,天终于黑了。

陈鹤选了一个粉红色的千纸鹤,放在电视机旁,

然后坐在旁边,微笑地等待白色身影的出现。

电视闪烁过后,

贞子出现在井边,

却没有像以前一样匍匐爬过来,

而是背着手,站在井边迟迟未动。

陈鹤殷切地召唤了几声,

贞子才慢慢地背着手走过来。

贞子出现在客厅后,陈鹤一蹦站了起来,

拿着粉色千纸鹤递到贞子面前,

「我叠的,送给你!」

陈鹤千言万语如鲠心头,直男本色一览无余。

贞子先是抬头,虽然长发垂脸,似是能够看到满屋纸鹤,

背后的手,迟疑了好一会才害羞似的伸出来接陈鹤手中纸鹤。

那纤纤小手,已无血肉翻飞,却是生出了葱白般的指甲。

陈鹤见随口一句夸赞,贞子便为他生出指甲,双手后背却是害羞,

心中不由得很是欣喜。

陈鹤微笑着看着她,不由得想到前几夜惊心动魄的情景,

谁能想到,那吓得万人不敢入眠的厉鬼,却是眼前欢喜把玩纸鹤的女孩。

一股恶臭传来,陈鹤耸耸鼻子,发现臭味是从贞子身上散发的。

长期在那水井地下待着的贞子,身上难免沾染了淤水臭味,

前几夜陈鹤心情起伏,却是没有注意到。

陈鹤嘴上挂起坏笑,

拉着贞子胳膊,向卫生间走去,

贞子不知道陈鹤要做什么,也任由陈鹤拽到卫生间。

到了卫生间,陈鹤哼着歌洗刷浴盆、注水、调试水温,忙碌着,

贞子站在陈鹤背后,想是知道陈鹤要她做什么,

像是个犯错的小媳妇般,双手互搓,无处安放。

浴盆内放满水,陈鹤转身,却见贞子后退要跑,

他一把拽住,双眼又一闭,耍无赖一样:「要么现在洗个澡,要么现在吃了我。」

贞子无反应,陈鹤笑嘻嘻地把贞子推到浴盆旁:

「我在外面等你,你不许消失,不许溜!」

见到贞子微微点头,才笑嘻嘻地转身出了浴室,轻轻关上门,

许久,

里面没有动静,

就在陈鹤以为贞子瞬身跑了,要进去查看时,

里面传来哗哗水声。

「幸亏没闯进去,不然别说女鬼了,是个女人也得杀了我!」

陈鹤拍拍胸脯,走到卧室翻箱倒柜地找起东西来。

稀里糊涂地来到这里,原因不明,

陈鹤更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

幸运的是陈鹤在绝境中反省领悟,

知道自己不应该蹉跎人生,

也算是完成自我救赎。

对于贞子,

陈鹤只觉得她人生凄惨,是一个值得同情和可怜小姑娘。

在后事未卜的情况下,

陈鹤只想到竭尽所能,

让这个女孩感受一个女孩应该得到的呵护和温暖,

他欣喜贞子的改变,

更期望贞子能早日变回一个善良爱美的小女生,

他翻箱倒柜地找指甲油,却一无所获,

所幸,玄关置物架上有盆不知名的小花,花开正旺,花红娇艳,

陈鹤采了些花瓣,正待捣碎取汁,

贞子出来了。

秀发微湿,依然垂在脸前,

身上点点水渍,却如浅花微放,

白色袍子过膝,露出小脚,细嫩白净,

这邻家小妹的气质,让陈鹤看的都不由得痴呆了一下。

贞子现在变得很容易害羞,

柔情绰约地站在陈鹤的不远处,却不过来。

陈鹤笑嘻嘻地走过去,伸手要去帮贞子捋顺头发,

贞子侧头躲了过去,

「不要动!」陈鹤佯怒。

贞子却是听话一般,不再躲闪,

任由陈鹤温柔地把秀发梳顺,散披在背后。

这是陈鹤第一次仔细端量贞子真面目,

贞子并非惊世容颜,

却也是面容娇小秀美,

脸上没有血色,添了一分柔弱,

唯一美中不足,双眼泛白,

此时也像是开始生长瞳孔,

黑仁若隐若现,看起来正常了许多。

如此娇小的邻家小妹,却被命运摧残成噬人厉鬼,

陈鹤心中更加怜惜起来,

轻轻拉起贞子小手,

带她来到收拾花朵的地方,

「小丫头,你喜欢红色吗?」

贞子茫然,不知陈鹤要做什么,微微点头。

陈鹤松开贞子,把花瓣收到一只碗内,木棍轻轻捣碎,

一会时间,碗内花瓣化为稀稀的红汁。

陈鹤一手端碗,拉着贞子,

一同坐到陈鹤叠纸鹤的桌旁,

桌面还有不少叠纸鹤剩余的书纸画册,

陈鹤稍微整理了一下,

因为没有找到合适的小刷子,

他随手撕了一页白纸,卷成筒状,

捧着贞子纤纤小手,悉心涂抹。

这红色花汁,稀稠似水,

本是娇艳红色,涂抹到指甲上却红稀粉透,

配上贞子白皙玉手,显得别有一番淡雅韵味。

一只手涂抹完,贞子抬手打量,脸上泛出丝丝的笑意,显然很是喜欢。

「好看吧?」

陈鹤看出贞子欢喜,心里也是甜蜜。

贞子咬唇点头,主动把另一只手也递到陈鹤面前,

陈鹤如奉圣旨,换了张纸筒,美滋滋地给贞子涂另一只手,

贞子看着陈鹤用心摆弄自己手指,脸上笑意更加泛滥。

转眼瞥见桌上一精美画册,随手翻阅起来。

那画册白天陈鹤看过,是当时岛国流行的写真集,

里面女优穿着各种时髦服饰搔首弄姿,

里面虽然没有儿童不宜的画面,

却是也风姿撩人,

陈鹤没舍得撕,随手放到一旁。

「你……你喜欢这样的女人吗?」

贞子指着其中一页短裙黑丝的美女,主动开口问陈鹤,

陈鹤正满心欢喜专心致志地涂抹指甲,

瞥了一眼,坏笑应道:「哪个男人不喜欢黑丝美女哈。」

随后又专心伺候贞子手指,

「喜欢这个女人?」

贞子语气有点微冷,

陈鹤却没有觉察。

低着头回了一句:「那是假的嘛!」

「是真的就喜欢?」

贞子语气变得冷冰冰的。

陈鹤感觉到空气中飕飕的凉意,

愕然抬头,

却见到贞子嘟着嘴咬着小白牙很是生气的样子。

心中一惊:「我靠,贞子这是吃醋了?」

「不,不是!」

陈鹤连忙摆手解释,

贞子女孩的醋意打翻,哪听他解释,

手一推,陈鹤趔趄趴在地上,

而后拿起相册,撕了个粉碎,丢在陈鹤身上。

起身,眼中似有泪光地向电视机走去,

到电视机旁好像没有解气似的,

又反身回来,

抬起白嫩小脚对着陈鹤屁股狠狠踹了一脚,

才又小跑地回到电视屏幕里面。

「指甲还没有染完呐!」

陈鹤被贞子一套少女连击,打得没有回过神来,

见贞子回去,傻傻地自语。

摸摸麻麻的屁股,旋即苦笑,

陈鹤心里明白贞子只是小女孩吃醋心态,

这个丫头刚刚恢复人的心智,刚体会关爱呵护,

见到陈鹤夸奖别人,心中本就脆弱,有些易怒也是正常。

「下次可得注意!」陈鹤暗下决心。

地府内,牛头马面却是笑得前仰后合,

牛头边笑边说:「陈鹤这个傻子,当着女孩面说别的女人好看,我说怎么被甩了 50 多次呢!他不冤!」马面点头连声称是。

崔判官却是没笑,白了一眼幸灾乐祸的两人:「你们两个千年的老光棍,还有心思笑话别人。」

抬手拿出水晶球,里面只剩丝丝红线,

接着说道:「差不多了,贞子怨气马上就消失了。」

说罢,却幽幽地叹了口气,

牛头马面也想到贞子陈鹤即将的结局,笑容消失,面色沉重。

第五天。

陈鹤思量整天如何能哄得贞子开心。

心中有了计较后,

早早地蹲在电视旁,

等待贞子的出现。

「这电视是不是卡了?」

陈鹤拍了拍电视,

电视定格在水井画面,

贞子却久久没有出现。

正当陈鹤失望地以为贞子今晚不会出现的时候,

电视画面闪动,

井边出现一女子。

看到画面场景,不只是陈鹤,

包括地狱的牛头马面,

还有一向正经的判官都不约而同地张大嘴巴。

那井边女子,

紧身黑裙,身材凹凸有致,

过膝黑丝,更显玉腿修长,

秀发披肩,娇小面孔,

正是姗姗来迟的贞子。

陈鹤大饱眼福的同时,心中不由得苦笑不止。

心道这小丫头涉世不深,好胜心却这么强,

贞子冷着小脸,却不出来,在井边来回走动,

似是向陈鹤展示傲人身材一般,

陈鹤心领神会:「哇,这个漂亮女孩是谁啊?

「哇,这位漂亮姐姐是明星吧,快出来给我签个名吧。」

表情浮夸,极尽谄媚之能事。

贞子却是很受用,

冷着的小脸也缓和下来,

捂嘴偷笑地白了陈鹤一眼,

转身又回到了井里。

「怎么又回去了?难道我又说错什么了?」

陈鹤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不过他刚才注意到,贞子瞳孔已恢复正常,

这说明贞子已经完全恢复了人的神志,

陈鹤心中大是安慰。

抬眼却见贞子又从井口跳了出来。

陈鹤哑然失笑。

贞子却是换了一身百褶裙和泡泡袖的学生装,

头扎双马尾,随着来回地走动展示,

马尾辫甩来甩去,很有青春的气息。

展示两圈后,贞子得到陈鹤奋力夸赞,

喜滋滋地又回到井里。

陈鹤盘着腿坐在电视机旁,

心中暗道:「这井里莫不是个商场?」

果不其然,这次贞子一身和服出场。

陈鹤对日本和服很不感冒,

勉强竖了个拇指,表示夸赞,

贞子也看出陈鹤不怎么喜欢,

展示都未展示,扭身钻回井里。

一道灵光闪过,

陈鹤突然间明悟,

贞子这是在稚拙地向陈鹤示好!

好似生怕陈鹤不喜欢自己,

怕再次被无情抛弃一般。

所以昨晚才会因为陈鹤随口说句喜欢别人,而敏感地生气,

所以今晚才一而再,再而三地换衣服,想取悦陈鹤。

想到这里,陈鹤鼻子一酸,

这个妮子一生凄惨,

稍得幸福温暖,便患得患失,

犹如那惊弓之鸟,端地让人心疼。

贞子一袭及地长裙出现后,

陈鹤招手,

贞子见陈鹤脸色郑重,

不敢有违,像个害羞小媳妇般,

扭扭捏捏地走了出来。

陈鹤看着眼前坎坷佳人,情动难以自持,

伸手把贞子揽入怀中,

突来的拥抱让贞子心慌意乱,

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

慌慌地说道:「我指甲你还没给染完哩。」

陈鹤控制自己的情感,

把贞子扶在眼前,

深情地注视着贞子:「哥哥给你染,天天给你染,你……你别在回井里了好不好?」

贞子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大羞,一把推开陈鹤,连连摆手。

陈鹤明白贞子误会,急忙解释:「我是说这个房子有两间卧室,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怕你孤单,我是……」

贞子看陈鹤语无伦次的着急解释,心中甜蜜,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忽似又想到什么,提起长裙,小跑地跑回井里。

再次从井里出来的时候,贞子手中拿着一黑色方盒递给陈鹤,

陈鹤接过一看,却是一盘早期的录像带。

贞子低头细语:「我的魂魄就寄宿在里面,哥哥……你要保管好。」

陈鹤握着录像带的手紧了紧,认真地点了点头。

牙咬朱唇,贞子抬头回望陈鹤深情注视,

突得眼中含泪,扑到陈鹤怀里,

「我再也不回那井里了,那里……那么黑,我……我好害怕。」

贞子放声痛哭,眼泪扑簌扑簌地落在陈鹤胸口,

娇小身躯随着哭声微微发抖。

陈鹤明白,贞子多年来的凄苦怨气在此刻得到宣泄,

心中怜惜,轻轻抚摸贞子的长发,陈鹤低声安慰:「丫头,一切都过去了,没事了,有哥哥在。」

良久,贞子哭声渐小,趴在陈鹤胸口沉沉睡去。

陈鹤小心翼翼地把贞子放平,枕在自己腿上,

看着这个泪渍未干的女孩,

想到其悲惨至极的一生,

不知这个丫头是如何煎熬过来的,

陈鹤心痛。

夜如此寂静,如此静好……

当贞子拿出录像带的时候,崔判官霍然起身,

急急地掏出水晶球查看,水晶球已纯净至极,

「成了!贞子怨念已经全部消失!」

牛头马面明白崔判官的意思,脸上却没有功成的喜悦,沉默不语地看着崔判官。

「牛头你趁贞子熟睡,先把陈鹤的魂魄收了,马面你去召唤黑白无常,我去请阎君一起来收服贞子。」

吩咐完毕,转身就要走,一旁的马面伸手拉住崔判官:

「要不……咱们多给他们几日幸福时间?」

马面沉声说道,牛头也期盼地看向崔判官,

崔判官愣了一愣,叹了口气:「迟恐生变,你等勿做妇人之心。」

说完急步出了门去。

马面也幽幽叹了口气,有感而发:「万物皆盼修行为人,哪知人有福中福,亦有苦中苦。」

说罢,不胜唏嘘地也走了出去,

陈鹤本就没打算睡觉,贞子就枕在他腿上,

他不舍移动分毫,生怕惊扰贞子难得的美梦,

可是突然感觉困乏难耐,眼皮一合,也躺下睡着了。

灯光摇曳,牛头身影显现出来,

伸手一指陈鹤,魂魄虚影悠悠地飘出陈鹤体外,

「你小子也算立功了,说不得你牛爷得跟阎君美言,多给你讨些好处。」

牛头看着陈鹤魂魄,心中暗道。

抬手一晃,手中锁魂链卷动,就要向陈鹤套去。

正在这时,突觉面目刺痛,劲风袭来,

牛头心中大骇,险险地侧头躲过,

慌忙定睛一看,不远处贞子目如赤玉,

周身衣发无风自动,

犹如护崽的母猫般,

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

「这婆娘刚才不是怨气全消了吗?怎么现在比以前更为深重可怕?」

牛头看着煞气冲天的贞子,心中暗暗叫苦。

这个却是牛头大意了,

陈鹤魂魄离体的时候,贞子正枕在陈鹤腿上,

同为灵体的她,自然感应得到,

当她醒来突然发现,

世间唯一给予自己温暖的陈鹤,正被牛头索拿魂魄,

怨气顿时不予克制地迸发出来,

含恨出手保护陈鹤。

牛头似是以前吃过贞子的亏,

牛眼瞪如铜铃,小心警惕,

突感眼睛一花,贞子在原地消失。

待看清之时,

贞子已手脚并用,如灵猫般地扑到自己面前,

牛头惊叫一声,狼狈不堪地侧身翻滚,急急闪躲。

却不想贞子擦身而过后,

小脚丫一蹬,结结实实地揣在牛头屁股上。

牛头吃了个小亏,

灰头土脸地站起来,

虚张声势地叫道:「你别以为你牛爷爷怕你,我只是……」

话还没说完,

贞子头发生长如藤蔓蔓延,

卷住牛头小腿,扭头一甩,

牛头嗷的一声被结结实实地砸在墙面,

牛头可真是欲哭无泪,

作为地府鬼将,牛头也算一号人物,

奈何贞子异乎寻常的怨气对鬼将有很大的克制作用,

此时他体内神力十不存一,肯定不是贞子对手。

刚才一下撞得确实恨了,

牛头牛脾气上来,霍然起身,

大声喝道:「别逼你牛爷爷发……」

话又是没等他说完,贞子龇着小牙又扑到了跟前。

「姑奶奶,姑奶奶,我投降!」

牛头认怂地边叫边躲,苦不堪言。

他身体笨重,对上娇小灵活的贞子更是吃亏。

牛头本想念动咒语脱离此处空间,

可是贞子恨极他伤害了陈鹤,

出手凌厉,哪会给他念动咒语的时间。

招架闪躲间,被逼到绝路的牛头灵光一闪,

找了个机会,错身闪过贞子一记攻击,

未等贞子临近,双手扯碎上衣,

露出毛茸茸的胸膛,大叫:「来啊!来吃了老子我啊!」

这个憨货,

却是想起前几日陈鹤初对上贞子时的情景,

依葫芦画瓢地模仿陈鹤,

期望也能震慑到贞子。

贞子却很是听话,龇牙咧嘴地扑了过来。

「你这婆娘,怎能如此厚此薄彼?」

牛头闪躲不忘叫屈,

却不想被贞子欺到身后,一掌印在后背。

牛头站立不稳,向前俯冲,

那头顶牛角尖锐无比,竟直直地插到墙面上,

还没等拔出,牛头就感觉屁股传来了剧痛,

贞子指甲锋利,对准牛头臀部狠狠扎了一记,

牛头吃痛弓身,却忘记牛角还镶在墙上,

用力过猛,生生地把牛角掰断了半截,

嗷!!

牛头疼得眼含泪花,捂头坐倒在地。

嗷!!

受伤的屁股着地,疼痛加剧,牛头再次惨嚎。

这时,三道人影突然闪出,

正是马面与黑白无常及时赶到,

这三人回到书房时,见索拿陈鹤魂魄的牛头未归,

知道出了差错,

急急赶来救援。

三人出现的位置是贞子和牛头之间,面向贞子。

眼见贞子双目赤红,异常怨气狂飙,

都不由得大吃了一惊,

待回头询问牛头情况,三人都傻傻地愣住了,

此时的牛头,

衣服凌乱,趴伏在地,

双眼委屈,泪光婆娑,

屁股上还有丝丝的血迹渗出……

此般场景,如果说牛头没被那啥,恐怕都没人相信。

心灵伤害永远比身体伤害更为剧烈,

看着三人诧异戏谑的表情,

牛头双眼一闭,彻底躺平。

马面回头看向护在陈鹤身前的贞子,

见她如小野兽般地恶狠狠盯着三人,一副择人而噬模样,

同时感觉到无形怨气对体内神力的压制,

沉声说道:「今日事不可为了,咱们先撤回去再做计较!」

黑白无常也暗暗心惊贞子的变化,点头称是。

牛头自是不必说了,他从未有过如此归家心切的心态。

四人消失,贞子警惕地巡视四周,确定再无危险,眼睛渐渐恢复清明,

陈鹤魂魄无神力牵引,自行回归到体内,浑然未觉危险,犹自沉睡。

贞子看他呼声正酣,翻了个白眼,而后小猫咪似的钻到陈鹤怀里,

哪有一点刚才择人而噬的凶狠模样。

今天大概是牛头最悲惨的一天,

遍体鳞伤地回来,正碰上赶来的崔判官和阎王。

等他禀报完具体情况,

屋内众人才明白贞子再次爆发怨气的原因。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阎王面沉似水地呵斥牛头。

牛头耷拉着脑袋,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阎王见他这个样子也并未过多责罚,

而是转头看向崔判官:「崔判,你拿个主意!」

崔判官躬身说道:「待到天明,我想法跟陈鹤去谈一谈,权衡利弊,相信他会做出正确选择。」

黑无常一旁搭话:「不如我们白天先把陈鹤魂魄拘来,贞子投鼠忌器,想必容易对付些。」

阎王斜了他一眼:「你把贞子逼的白天出现,她怨气遇阳则爆,这天地平添许多怨气,责任你负?」

黑无常惶恐失色,噤若寒蝉。

「就按你说的办吧!小心谨慎些,莫再出什么差错。」阎王转身看向崔判官。

崔判官连忙点头称是。

「陈鹤……陈鹤……」

陈鹤深处一片白雾缭绕天地,暗自纳闷:「这是那里?难道在做梦?」

远处不断传来轻声召唤,陈鹤不由自主地向声音传来处缓缓走去。

行至不远,云雾消散,

现出一古色小亭,

其间一红袍老者坐在石凳上向陈鹤微笑招手,

这红袍老者正是崔判官了。

他耐心等到天至正午,才施法使陈鹤沉睡,

进入陈鹤梦境。

陈鹤行至近前张口问道:「你是谁?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乃地府主簿崔判官,你我曾有一面之缘,来来来,坐在这里听我细说。」

招呼陈鹤坐在旁边。

陈鹤坐下,端详眼前崔判官,确定不认识,好奇地问道:「你是地府判官,难道我这是死了?我们什么时候见过?我怎么不记得?」

崔判官抚须笑道:「早在几日之前你便已魂归地府,我见你天资聪慧,天赋异禀,对女鬼厉魂有莫大克制,所以便向阎王爷保举你,期望你能立些功劳,修行善果,来日投胎也能觅个富贵人家。」

崔判官人老成精,说话很是老到圆滑。

见陈鹤还欲询问其他,崔判官时间不多,也怕言多有失,

抬手打断陈鹤说话,紧接言道:「我待问你,你与贞子何去何从,心中可有打算?」

陈鹤疼爱贞子心切,闻听崔判官话中有话,心中一沉,不再纠结其他问题:「你这是什么意思?」

崔判官正色道:「你想必不知道,贞子已经大祸临头!」

陈鹤大惊失色,急急追问。

崔判官神色严肃:「贞子怨气不同寻常,地府多次降伏欲让其早日投胎,均铩羽而归,如此下去,天庭震怒,降下伏魔雷劫,怕是香消玉殒在即。」

陈鹤一听,顿时慌得站了起来:「贞子一生凄苦,怎么能再次伤害她?」

「脱离天道轮回,本就不容于天地,」崔判官语重心长地解释,「我这次前来也是与你商议个对策,贞子与你数日相处,顺服于你,现在怨气内敛,如若再受刺激,必怨气爆发无以复加,到时除雷灭一途,将再无他法。」

陈鹤听后心乱如麻,急道:「你来找我,肯定是有别的办法,是不是?」

崔判官探手从袖中取出一道黄符,递到陈鹤跟前:「这是北极大帝的镇魔符咒,你醒之后将其贴附在贞子魂匣之上即可。」

陈鹤看着眼前黄符,突然后退两步,面目显出狰狞之色:「你这老东西敢唬我?让我帮你收服贞子,你当我傻啊?」

崔判官看他狰狞模样,知道此举确实强人所难,有点残忍,可是却苦无其他良策,也未理会陈鹤无礼言辞,反而哈哈大笑。

陈鹤内心纠结,他也明白这判官可能所言非虚,可是想到要亲手镇压贞子,再次让贞子体会被至亲之人杀害的覆辙,心中痛似滴血。

崔判官笑罢,霍然起身,向陈鹤大跨一步,神色俱厉:「你这无知小儿,你确定要贞子落个灰飞烟灭再无轮回的下场?」

陈鹤诺诺,茫然坐到在地,神色彷徨。

崔判官再跨一步,沉声接道:「我地府本着上天好生之德,不忍生灵覆灭,你莫要妇人之心,害了贞子轮回之机!」

陈鹤抬头看向崔判官,见他眼含诚恳,心中一叹,一狠心接过判官手中黄符。

崔判官见陈鹤接过黄符,语气柔和:「你与贞子缘分纠葛,双双轮回或许他日有再见之期!」

说罢,大袖一挥,身影消失,

陈鹤在客厅苏醒,低头一看手中正攥着那道黄符。

陈鹤抚摸着黑色录像带,想起这几日和贞子的点点滴滴,潸然泪下。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丫头,我多想呵护你一世,让你再无伤心和疾苦……」

「丫头,咱们都要转世和轮回了,多希望能再遇到你,能和你一起开心生活,你不开心了,哥哥肩膀还让你咬……」

「丫头,想不到这么快咱们就要诀别,我多想让你多开心快乐几天,可是这该死的老天不给机会了……」

……

陈鹤眼泪啪嗒啪嗒地掉在地上,喃喃地诉说,也不知道贞子是否在沉睡,是否能听到。

许久,手上符咒传来微微炽热,

陈鹤知道没有时间了,齿咬嘴唇,丝丝见血,他双眼一闭,狠心把符咒贴在录像带上。

轰!

一声闷响,这方小天地,扭曲化为虚无,

陈鹤只感到脑中一震,昏了过去。

地府一石屋内,

陈鹤魂魄躺在石床上,床前牛头查看了一番,转头对身后的马面说:「这都七天了,这小子怎么还没醒?」

马面无奈道:「谁想到北极大帝的符咒那般厉害,只是余震陈鹤这凡夫俗子差点就魂飞魄散,这小子现在这样还算是命大。」

「这是哪里?」

陈鹤幽幽转醒坐了起来,

扭头看到旁边的牛头马面,吓得噌地跳了起来,

这是陈鹤第三次见牛头马面了,只是第一次喝了孟婆汤,第二次被索魂时懵懂,都不记得罢了。

「你小子终于醒了,阎王爷都问好几次了,快跟我走吧。」

说罢也不理陈鹤反应,拉起陈鹤就往外走:

「你小子可得感谢我哈,我可没少在阎王爷面前夸你。」

阎罗殿。

陈鹤跪在堂前,

牛头马面黑白无常等鬼将分列两旁,

黑面长须的阎罗王端坐在堂前,旁边是陈鹤认识的崔判官。

阎罗王笑眯眯地看着陈鹤,张口说道:「陈鹤你本次立功不小,判官鬼将也多次夸奖,本王破例给你选择投胎去处,一是富贵人家,一生无忧逍遥自在;二是官宦人家,平步青云可做一方大员,你待如何选择?」

陈鹤抬头看了一眼崔判官,见他也微笑看着自己,点头示意陈鹤快快选择,陈鹤略一沉吟,沉声道:「

感谢阎王大人厚爱,我……我宁愿选一普通人家。」

阎王眉头一皱,对陈鹤的不领情似是不悦。

「这是何故?」阎王沉声问道。

崔判官已经猜到陈鹤所想,向陈鹤微微摇头,陈鹤并未理会:「我想与贞子来世投往一处,望阎王大人成全。」

阎王听完一愣,扭头看向崔判官,崔判官急忙上前附身耳语,也不知道说的什么,阎王听罢,严厉地瞪了崔判官一眼,崔判官尴尬得退后两步。

「那贞子虽说身世悲惨,可是所造杀孽尤为深重,此时已被打入寒冰地狱受刑千年方可转世投胎,你这要求本王却是不能答应你。」阎王略一沉吟,直言说道。

「打入寒冰地狱?

「受刑千年?」

陈鹤闻言如遭雷击,

「我……我亲手把贞子送到了地狱?」

陈鹤双眼无神地看向崔判官。

崔判官心有所亏,不敢直视陈鹤。

「哈哈哈……」

陈鹤如若疯狂地长笑,而后忽然起身,目眦尽裂地向崔判官扑去。

崔判官许是心中有愧,许是被陈鹤疯狂的样子吓住,竟未躲闪。

「大胆!」

旁边阎王见陈鹤一副拼命的架势,崔判官竟然没有躲闪,伸手把陈鹤拦下。

陈鹤心中恼恨无以复加,双目充血,见有人阻挡自己,伸手便抓,

没想一把薅住阎王胡子,

阎王吃痛,抬手一挥陈鹤便被扫飞了出去,

只是那胡子却被陈鹤薅下好几根,

阎王乃一方大帝,何时被如此无礼,瞬间大怒,暴喝:「给我拿下!」

牛头马面、黑白无常千年未遇此等荒唐之事,当时没反应过来,

此时听到阎王暴喝,才双双抢上前来。

黑白无常按住发疯的陈鹤,

牛头马面却是扑通跪了下来:

「大王息怒,这陈鹤心中悲愤才有此无礼之举,还望大王莫要与他一般见识。」

阎王怒气未消,正欲发飙,

身后崔判官急急地走出,扑通一声也跪了下来:「大王息怒,陈鹤发狂皆因下官有所隐瞒,一切罪责,下官一人承担,还望大王念在陈鹤有功在前,勿要惩戒!」说罢重重地磕起头来。

阎王看着三个爱将都为陈鹤求情,转念一想堂堂仙王与一凡夫俗子计较也有失身份,黑着脸命令道:「先把这个小子给我叉出去!」

黑白无常应声架起陈鹤,走出大殿,

出了殿外,陈鹤依旧挣扎怒吼,无奈黑白无常神力非凡,

他动弹不得,忽地哇的一声痛哭起来。

盏茶工夫,崔判官也从大殿走了出来。

陈鹤一见是他,又奋力挣扎欲扑,

崔判官大喝:「你这痴儿,莫非傻了?千年地狱和灰飞烟灭,你有的选吗?」

声若钟鸣,震得陈鹤呆在当场。

是啊!当时告诉自己,自己最终也是会选择镇压贞子,只是会更加痛苦罢了,

陈鹤默不作声,

崔判官抬手示意,黑白无常松开陈鹤:

「陈鹤,你做此等荒唐之事,若非牛头马面和我给你舍命求情,罪罚不说,你与贞子将再无可见之期。」

陈鹤低头,依旧没有作声,

崔判官叹了口气:「阎君大度,不与你计较,现在网开一面给你三个选择,第一,转世投胎富贵人家,轮回千年,可有望与贞子相会;第二,在地府当差千年,其间可去探望贞子;第三,你皆陪同贞子去受那寒冰之苦,可减贞子 500 年罪罚。」

寒冰地狱,

冰山环抱,

冽风割面,

寒气透骨,

陈鹤目之所及,皆见此狱之人蜷缩发抖,处处哀嚎,

不远处一黑发女子,呆坐地上,赤足薄衣,双手抱膝,

陈鹤眼泪盈眶,未及落下已化为冰珠,

足下如风向那女子狂奔而去,

冷风凛冽,

隐隐传开一声细语:

「丫头,我来陪你下地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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