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节那天,我收到一条匿名表白短信。
如果我拒绝,就会在 24 小时内死亡。
每次死亡,我都会回到 2 月 14 号零点重启。
凶手通过短信威胁我、操控我。
在经历一千次死亡后,我终于发现了凶手的真身。
他就在我身边。
1.
2 月 13 号的深夜 11 点 45 分,我加完班在公司门口叫了个车回家。
由于疲惫,我在车上打了个盹儿。
2 月 14 号零点,我被一条陌生短信吵醒。
未知联系人:「我喜欢你。」
我回复:「谁呀?」
未知联系人:「做我女朋友,否则你活不过明天。」
我回复:「神经病。」
回完消息,我抬头看了眼车窗外,外面已经开始下暴雨。
雨噼里啪啦地打在车窗上,黑压压的,让人倍感压抑。
一个电话打了过来,是我的老板催促我把方案今晚发到他的邮箱。
我翻了下包,发现笔记本忘在公司,于是打电话叫顺路的同事加完班给我送一下。
随后刷了下朋友圈,不少人开始秀起了恩爱,而我的收获却是一条恶作剧短信,以及熬夜改方案。
司机送我到楼下后,突然一个电闪雷鸣,楼道的灯暗了,估计跳闸了。
我在电梯前按了几下,没反应。
只能走楼梯了,我住在六楼,打着手电筒上到六楼时,腿已经很酸了。
隔壁邻居门内传出播放古典乐的声音,看来房间内还没有断电。
但是看外面打雷的情况,这时候用电也挺让人胆战心惊的。
我取出钥匙准备开门,突然,一双手从背后捂住了我的嘴。
我惊恐,但是叫不出声。
我挣扎着想到邻居门口敲门呼救,但是被硬生生地拽到了楼道内。
他堵住了我的嘴,雷鸣声遮蔽了我的哭喊。
他撕扯我的衣服,我拼尽全力逃脱,一失足,从楼梯上摔下,撞到了后脑勺。
我死了。
一道闪电划破夜空,侵犯者的脸掩盖在黑暗中,看不清楚。
2.
2 月 14 号零点,我惊吓着醒来。
手机收到一条陌生短信:「我喜欢你。」
似曾相识的情景,我按着太阳穴,头有点痛,这个噩梦让我冷汗直冒。
天果然开始下起了暴雨,随后又是老板的电话,我让同事顺路给我带笔记本。
跟梦里的一模一样,只是我没有回复那条短信。
见我脸色不好,司机关心道:「不要紧吗?」
我打量了一下他的背影,体型跟梦里的男人有点儿像。
我提防着他,司机送我到楼下时,我亲眼目送他离开,这才稍微放下点心。
这时电闪雷鸣,楼道里的灯灭了,电梯也同时断电。
我打开手电筒,慢悠悠地上了楼梯,时不时地用手电筒往身后照。
死亡的情景在我脑中似真似假,让我后怕。
终于到了家门口,我打开门,长吁了一口气。
这时手机响了,我估摸着给我送东西的同事差不多也下班在回家路上了。
翻开手机一看,是那条陌生短信:
「不答应的话,我会杀了你哦。」
我顿时抬手锁门,但已经来不及了。
还没来得及开灯,一只手捂住我的嘴,将我拖进了屋内,把我按在地板上。
我咬紧他的手,他加大了力量,喉咙在低吼,隐隐地感觉到他脸上狰狞的轮廓。
暴雨无情地打在窗户上,预示着我悲惨的结局。
他把一只手探进我的裙子内撕扯,我却完全使不上力。
雷鸣此起彼伏,掩盖了房间内的缠斗。
我的衣服一点点地被扒去,随着他的运动,我被掐死在了玄关。
临死前,我终于意识到,原来这一切,都是真的。
3.
2 月 14 号零点,我再次惊醒。
司机将我送到楼下,我望着那幽暗的楼梯口,迟迟不敢上楼。
我问司机:「你能送我上楼吗?我可以给你加点钱。」
司机犹豫。
我说:「我有幽闭恐惧症。」
司机答应了,下了车,打算陪我上电梯。
我说不行,电梯坏了。
司机护送我上了楼梯,终于安全地到了门口。
我向司机感谢,塞了二百元的红包给司机。心想着花钱消灾。
进屋,锁上门,打开灯,我稍微地松了口气。
打开那条短信查看,犹豫要不要报警。
我现在没出事,没有证据,根本无法立案,便放弃了。
这时短信又亮了。
「送你回家的那个人,是谁呀?」
我怕得不敢喘气,电话突然响起,我吓得一哆嗦,手机掉在地上。
是同事的来电,我接起电话。
同事告诉我,他开车到附近了,给我送笔记本。
我想,他来了,或许我会安全一点,便邀请他上楼坐坐。
4.
孙宇明停完车,小跑过来的,头发有点儿湿。
他递给我笔记本,询问我:「工作上有什么要我帮忙吗?」
我说没有。
「有问题随时问我哦。」孙宇明说完便要离开。
我挽留下他,邀请他坐会儿,喝口水。
我递给他一条毛巾,他擦了擦头发。
「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孙宇明问。
我不知如何向他诉说我今晚的遭遇。
这时,短信又亮了起来。
未知联系人:「这个男的是谁?」
我一下子崩溃,泪水控制不住。孙宇明关心地询问我怎么了。
我说:「有个男的想杀我,我很害怕。」
我给他看了短信内容,孙宇明安抚我,问:「你打过这个电话吗?」
我摇了摇头。
他拿过我的手机,拨了过去,片刻之后放下,摇了摇头:「打不通。」
孙宇明帮我分析,那个人知道我的情况,应该就是附近的人。
他在我房间里搜索了一下,没发现什么隐藏的摄像头。
我冷静下来想了下,那个人随时都会在我身后出现,可能就躲在这栋楼内。
「会不会是邻居?」孙宇明问,「他透过猫眼,看到了你家门口的情况。」
可是在我的印象里,邻居是一个很文雅的一个人。
「他结婚了吗?」孙宇明问。
「没有,他独居,我刚搬来的时候他给我帮过几次忙,是个很有礼貌的人。」我说。
说实话,我对他印象很好。
「你要当心一点。」孙宇明劝我道,「不要被表象欺骗了,好好地想想。」
我陷入回忆里,回想着关于那个男人的点点细节。他举手投足间都有着某股吸引我的魅力,我越想,内心就越起波澜。
我对他一直就有好感,他不会害我的,说不清为什么这么觉得。
孙宇明为什么要将疑点转移到邻居身上呢?他又没见过他。
孙宇明凝视着我,眼神怪怪的。
他劝着我:「不要被骗了啊,好好地想想。」
我头痛欲裂,把他推开:「你不要再说了!」
「对不起,是我太急了。」孙宇明说,「记得今晚的方案。」
他在说什么啊,前言不搭后语的。
「叮!」短信又亮了。
「你要留这个男的过夜吗?贱货。」
外面「轰隆」一声,灯灭了,房间陷入一片黑暗。
5.
孙宇明打开电筒,照亮房间。
「是不是跳闸了?」他说,「要不要我出去看看?」
我立刻拉住他,说:「不要出去!」
他安慰我,说:「不要紧的。你害怕吗?你可以关好门,我去看一眼就回来。」
说完,他打着电筒,轻轻地推开了门,随后把门合上。
我贴着门,听着他检查电闸的动静。突然一阵「哐当」声,像是有什么东西砸在了电表的铁皮上。
一阵疯狂的敲门声,我吓得往后退缩。
随后是孙宇明被捂着嘴呻吟的声音。
不救他,他肯定会死的。
我打开一个门缝,孙宇明立刻将手伸了进来,我拉住他将他拽进屋。
但是已经晚了,他的喉咙被割了一道口子,血汩汩地往外流。
我胡乱地找了条毛巾,帮他按住,但是没什么用了。
血流了一地,沾了我一手。
临死前,孙宇明抓紧我的手说:「别怕他,别怕他,别怕他……」
他睁大着瞳孔,停止了呼吸。
我大脑一片空白,只听到有暴风雨「哐哐哐」地吹打着窗玻璃,像是叩击着我的心脏。
随后才想到报警,但在我拨出电话的前一刻,我停下了。
孙宇明是因我而死的,如果我重来一次,他就不用死了。
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一阵冷风吹了进来。
窗不知怎么地打开了,有人进来了。
我下意识地冲进厨房,拿了一把菜刀,做好了自卫的准备,我不想被他羞辱。
脚步声靠近,那个男人又站在我面前。
我感觉我的表情已经恐惧到变形了,昏暗的光线中,我感到他冷峻的目光凝视着我,像是要扒光我的衣服一样。
我感觉自己赤裸地站在他前面。
我身体一阵发软无力,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不明白究竟是怎么了。
5.
我被惊醒。
每次醒来,那些情景糊在一起,像是梦境一样。
这次我没让孙宇明过来,而是思索着嫌疑人。
能从窗翻进来的,只有可能是邻居,会是高先生吗?
我让司机送我上楼,然后立刻锁上了门。
我打开灯,检查了一下窗帘,锁好了窗户。
随后我贴着门偷听外面的动静,「轰隆」一声,房间里的灯再一次灭了。
即便经历过一次,我还是吓了一大跳。
尽管如此,我还是贴在猫眼上,试图从黑暗的楼道间,寻找一丝可疑的动静。
突然有一道光亮了起来,然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有个人影在门口做着什么手脚。
我抄了一个花瓶,紧握着,深吸一口气,打开门,举起来,就准备砸下去。
结果由于手汗,手一滑,花瓶掉在地上,「哐当」一声,摔了个粉碎。
我心想完了,紧闭着眼睛,心里做好了重来一次的准备。
「江小姐?」熟悉的招呼声传来,「怎么了?」
我睁开眼睛,面前站着的是一个高大的男人,我的邻居高先生。
「高先生?你在做什么?」
高先生一边拨弄着电闸一边说:「我房间跳闸了,所以来检查看看。」
「我家的也跳了,我以为是有贼呢。」我胡乱地找了个借口。
高先生和蔼地笑了一声:「女孩子确实应该警惕一点,我帮你看看吧。」
他又拨弄了一会儿,房间里的灯重新又亮了起来。
「这下安心了吧。」高先生说。
我回望着空荡荡的家里,心有余悸,几次我都死在了里面。
「是害怕打雷吗?要不来我家坐坐?」
高先生高大、伟岸,一看就是经常健身的体格。有他在,我多少会安心点。
他礼貌地请我进屋,房间里在放古典乐。
我环顾着他的房间,有一些藏酒、书籍和古玩。
高先生给我泡了茶,表情和蔼,慰问着我的近况。
高先生对我一直很友好,他不会是伤害我的人的,我心想。
我想缓解一下我担惊受怕的情绪,于是小心翼翼地问:「我可以喝点儿酒吗?」
「想喝什么?」高先生温文尔雅地问道,「来点儿利口酒吧,适合女孩子喝,应该还有一瓶,我找找。」
在他找酒的时候,我紧张地想上厕所,跟他在一起时,我莫名地会感到紧张。
我不好意思跟他讲,于是自己去上厕所。
卫生间的门像是锁上了,怎么使劲儿也打不开。
「你在做什么?」高先生见我手忙脚乱的样子,问道。
「我……我想上下洗手间。」
「洗手间是另一个门。」高先生指了指另一个方向。
洗手的时候,我发现洗手台上有一些女人的用品,女士用的爽肤水、女士用的洗面乳,很巧,都是我常用的品牌。
怎么回事?高先生不是单身吗?难道最近交了女朋友?
短信这时候又亮了:「考虑得怎么样?你知道你跑不掉的。」
我一阵慌乱,溜出了卫生间。
高先生给我倒了一小杯酒,我「咕咚」闷了一口,提醒自己我很安全,在高先生家里,我一定会安全的。
6.
酒水下肚,我的思绪渐渐地飘了起来。
我向高先生诉苦,有一个男的一直短信骚扰我。
高先生安慰我,拍拍我的肩膀:「不要害怕,在我这里,你不会有事的。」
我脸上发烫,不知是不是酒精的作用,高先生身上有着某种气味,让我心跳加速。
「高先生,冒昧地问一下,你有女朋友了吗?我会不会给你添麻烦?」
「我没有女朋友,我正好缺人聊天呢,随时欢迎你来做客。」高先生说。
我没好意思再多问。
窗外的暴雨越下越大,在音乐与高先生的陪伴下,我获得了短暂的安全感。
「轰隆」一声巨响。房间再次跳闸,世界变黑了。
我尖叫了一声,扑到高先生的怀里。
「别害怕。」高先生安慰我,「这雷确实够吓人的。」
「吱呀。」
「好像有人在开门。」我悄悄地说道。
「有吗?可能是楼下的邻居也在检查电闸吧。」高先生说道,我感觉他的鼻息就在我耳边,有点儿难为情。
我确实听到了,仔细地辨认,这声音并不来自门外,而是在屋内。
不要多想。
我埋进高先生的胸口,他渐渐地搂紧我,我快要化掉。
「叮叮叮!」
手机不停地弹着短信。
不要看,不要看。
借着酒精的作用,我缩进高先生的怀中,像是一只小羊羔,乞求他的庇护。
「不怕不怕……」高先生轻轻地爱抚着我的后背。
又痒又烫。
我一直暗恋着他。
他也喜欢我吧?我心想。
高先生将嘴唇贴了过来,我呼应地吻了上去,一下子失去了思考能力。
突然,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儿充斥进我的鼻腔。
高先生重重地倒下,将我压着地板上。
「高先生?高先生!」
有一把刀穿过他的胸口,使劲儿地向我抵来,他背后出现了一个人影。
手机开始响,我哆嗦地够到手机,是孙宇明的来电。
我的拇指努力地试图按下接听键,本能地求救。
那把刀穿透高先生的胸口,扎进我的心脏。
「离他远点。」
临死前,我听到那个人对我说。
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7.
再度从出租车上醒来,我发现手腕上多了一条疤,像是割腕愈合后的痕迹。
我让司机掉头,去了一家酒店,开了间房,躲了进去。
我实在不敢回去,只会连累别人。
随后我回复了那条短信。
「我都听你的,请你不要伤害我。」
很快地,短信有了回复:「把摄像头打开。」」
我回复:「现在不太方便。」
短信:「就现在。」
我只好打开 Face time,但是不敢轻易地露出脸。
对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
「往上移。」通知栏弹出短信。
我只好把摄像头对准我的脸。
「现在把衣服脱光。」
就这样,他不断地得寸进尺,命令我按照他的要求摆好姿势,连表情都要对上。
「抬起头。」他不断地警告我,「看着我。」
摄像头对面黑压压的,一点儿动静都没有,我甚至怀疑那里有没有人在。
外面的世界风雨大作,像是催促着我,看清楚他。
我望向那片黑暗,寻找他的影子,却什么也没捕捉到。
最后困意袭来,我意识模糊,倒了下去。
8.
醒来时,手机另一边已经挂了。
我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便去上班。
外面仍下着暴雨,但至少这一次,我活到了天亮。
如果照他说的话做,我应该会没事吧,我心中带着这样的侥幸。
早上有例会。
会议中,因为我昨晚没交上方案,老板当着所有人的面,重重地把我批了一顿。
我却无暇顾及老板的责备,一直留意着随时都有可能发来的短信。
「叮!」
「在腿上写上你的名字,拍张照。」
我颤抖着偷偷地回复:「可我现在在开会。」
回答我的是无情的一个字:「拍。」
我轻轻地拖着椅子贴到会议桌上,将双腿全部掩盖到桌下,随后用笔尖扎破黑丝,在腿上写上我的全名:江思妤。
我将手机藏到会议桌下,拍下照片,发了过去。
我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这时,领导结束了讲话,大伙纷纷地转过了头,我尴尬地把腿藏了起来。
会议结束,大家纷纷地离开了会议室,我坐在原位上不敢乱动,想着等人走光了,我再溜进卫生间洗掉名字。
「Vicky 姐,你不要紧吗?看上去脸色不太好。」孙宇明关心道。
「不要紧。」我敷衍着,只想把他打发走。
「老板那些话千万别放在心上,工作上的事情我会帮你的。」孙宇明对我说。
「我知道了。」
「等下记得检查方案。」孙宇明提醒我,然后离开了。
我松了口气,看了眼手机,他又给我发了一条指令。
去卫生间脱光衣服,拿着自己的工作证,露脸拍一张照。
我没有别的选择。
一整个下午,我都顾不上什么工作,只能照着短信的指令做。
天黑后,我又在园区几个隐秘的地方,根据指示拍了几张照片。
随之发了一条短信过去:「你要我做的,我都做了,能告诉我你是谁吗?」
「等你回家后就知道了。」
我看了眼时间,已是晚上 11 点。
零点之后,我会安全吗?
9.
持续不断的暴雨和雷鸣,附近的路段过于拥堵,叫不到车。
孙宇明开车出来,提议送我一程。
我没理由拒绝,坐了上去。
孙宇明说:「你有什么烦恼可以跟我讲。」」
「没有啊,怎么这么问?」
「我看你今天脸色一直不太好。」
说了,他也帮不了我。
「老板把我安排给你,就是给你帮忙的。特别是一些事情怕你忘了,我有义务提醒你。」
我哪里有心思想着工作,只想活过这一天。
孙宇明将我送到楼下,灯亮着,我走到电梯口,电梯依然没有反应。
我只能继续爬楼梯,爬到一半,我不甘心,又按了下电梯,电梯居然动了。
我坐上电梯,到了六楼,打开门进了屋。
短信亮了,五个字:「当心你自己。」
一阵冷风吹进房间, 我打开灯,发现窗户开着。
地板上有一排潮湿的脚印通向卧室。
我去厨房带了把菜刀,随后蹑手蹑脚地向卧室走去。
我慢悠悠地打开一道门缝,随后一闭眼,尖叫着用尽全力地劈了下去。
10.
打开卧室灯,一具尸体躺在里面,菜刀正中在尸体的脑门上。
是一个女人。
鲜血在地板上不断地蔓延,流淌到我的脚下。
我身上也溅满了血,刺鼻的血腥味。
我脑中一片空白,行尸走肉一般地进了浴室,将身上的血渍都清洗干净。
水冲刷着我的脑袋,我头痛欲裂。
渐渐地有一些错乱的记忆涌进我的脑袋,我以前,好像杀过人。
裹上浴巾,我回到卧室,尸体不见了,地板上的血全都消失不见了。
我异常惊恐,夺门而出,敲响了高先生家的大门。
高先生开了门,我披着浴巾,半裸着,有点儿尴尬。
「怎么了?」高先生问。
我语无伦次,高先生请我进屋冷静一下。
我低着头,因为羞耻心,我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思维混乱,我不知道从何解释,只说家里闹鬼,不敢回去。
见我衣衫不整,高先生绅士地背过身,让我进卧室,找一件衣服披上。
11.
衣柜里,衣物叠得很整齐,挂着两套精致的西装。
我找了件白色衬衫穿上,是清新的洗洁精的味道。
换上衣服我没有急着出去,忍不住在卧室里物色起来。
床头柜上,有一张相框倒扣着,引起了我的注意,我翻开一看,是高先生和一个女人的合照。
确切地说,是一张结婚照。
我禁不住开始发抖,不是因为他骗了我,而是因为那个女人跟死在我卧室的人长得一模一样。
我翻了下柜子,找出了结婚证件。
男方:高桥
女方:江思妤
突然,一条短信发到我手机上,吓了我一跳。
「江小姐,你好了吗?」
我赶紧将东西放回原位,细细地一想后,开始疯狂地冒冷汗。
我点开电话,拨了过去,心里默默地祈祷着,千万别是我想的那样。
门外,高先生接起了电话。
12.
「为什么?」我不解地问道。
「那当然是因为我喜欢你。」电话里传来高先生的声音。
「可你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我问。
「为了让你成为我的东西,难道你不想吗?」
我的私照全都在他手上,一切都是为了完完全全地控制我。
「高先生,你是不是有一个老婆,被你关在那个房间里?」我又问。
「是啊,不过她对你好像很生气。」
「所以只要我一跟你搅和在一起,她就会出来杀了我。」我说。
「女人嘛,嫉妒心强。」
我努力地在脑中整理思绪,理清这些事情的来龙去脉。
「但是,如果我反抗你,你就会杀了我。」我说。
「怎么会?你现在不是顺从我了吗?」
我沉默了一会儿,随后说:「不,我拒绝你。」
不能重蹈覆辙,这个直觉式的想法冲进我的脑袋。
我是不是忘了一些事情?
门被粗鲁地撞开,高先生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
他一把扯过我的头发,揪着我,将我拖出房间,一个巴掌扇在我脸上。
他平静的脸上没有一丝怜悯:「你忘了你的私照都在我手上了吗?」
我望了眼时间,即将走向零点。
我立刻爬起来,冲向厨房,从刀架上抽取一把水果刀,对准了高桥。
「你想杀了我?」高桥依旧摆着一副不失态的笑容,「你杀不死我的。」
13.
高桥倒在地上,胸口插着水果刀,满地板的血。
他就这么任由我杀死,却毫不挣扎。
我虚脱在地上,不知该怎么办,血漫延到我的脚底,我往回缩。
这时,血像是复生了一般,开始回溯,一点点地流回高桥的胸口。
不一会儿,高桥又站了起来,他若无其事地抽出胸口的刀,扔在地上。
我无比惊恐。
「知道你为什么杀不死我吗?」高桥冷冷地问道。
我想爬起来逃跑,但却浑身使不上力。
「因为你害怕我。」高桥一步步地向我靠近,欣赏着我恐惧的样子。
他一把拽过我的头发,拖着我走向那间上了锁的房间。
他从胸口掏出钥匙,打开,将我扔了进去,他进来,锁上门。
14.
高桥把我扑倒在地上。
他贪婪着瞪着我,炽热的眼神灼烧着我的皮肤。
我被他扒得一干二净。
恐惧让我颤抖,羞耻让我发软。
只有眼神痴呆地扫视着这个房间,房间里挂满了照片。
是结婚照,我跟高桥的结婚照,还有我挺着肚子怀孕的照片。
高桥掐着我的脖子,将我压在地上,我窒息地翻上白眼,记忆一点点地复苏。
「还跑嘛!」他抽着我的耳光威胁我。
我脸上火辣辣地疼,终于都回想起来了。
一下。
我跟高桥结过婚。
两下。
我为高桥生过孩子。
三下。
高桥咒骂我「小三上位」。
四下。
高桥出轨了。
五下。
我杀了他。
15.
我跟高桥是在工作中认识的。
那时我在一家广告公司工作,高桥是跟我对接的甲方。
这个男人很有魅力,在跟他的接触中,我渐渐地喜欢上了他。
他热情地追求我,并在某年的情人节向我发短信表白了。
「我喜欢你。」
我做了这一辈子最后悔的选择,答应了他。
我完全不知道,他当时已经结婚。
在我跟他亲密时,他偷偷地录下了我的私密视频,并以此不断地威胁我、控制我。
每次暴力之后,他都会温柔地哄骗我。
我就这样,一直被他绑架着,成为了他的小三。
后来我们的事情被他老婆发现,迫于压力,他们离婚了。
之后没多久,高桥跟我领了结婚证。
不答应他的话,他有一百种方式折磨我。
我麻痹自己,以为婚后一切都会走上正轨。
确实,在那段时间里,高桥对我关爱有加,送我各种奢侈品,带我出门,挣够了面子。
一年后,我怀上了高桥的孩子,怀孕期间,他对我嘘寒问暖,扮演着邻居眼里的好男人。
直到有一天,我发现高桥在外面又有了女人。
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生下孩子后得了产后抑郁,承担着独自抚养孩子的负担,高桥却不再给我一分钱。
于是我忍无可忍,提出了离婚的要求。
高桥拒绝了。
「一个男人离两次婚,别人怎么看我?」
为了阻止我出去说他的闲话,他将我关在家里,每天虐待我,让我死心。
直到有一天,我找到机会,带着孩子逃了出去,在外面租了个房子,躲着高桥。
但高桥有的是办法,他还是找到了我,如果不是我一直带着一把刀防身,我可能早就被他杀死了。
16.
那是一个电闪雷鸣的夜晚。
高桥查到了我的住址,在我上班期间,他早早地来到我的住处,溜进电机房,把一楼的电梯锁上,造成了电梯故障的假象。
在我上楼梯的前几秒,他躲进了电梯里。
我打开房门后,他便从电梯里出来,推着我进了屋。
他揪着我的头发,踹着我的肚子,质问我把孩子藏在哪里。
孩子早就给我妈代养了,肯定是不能交给他的。
他掐着我的脖子,我没有别的选择,只能从包里摸出刀,用力地插向他的肚子。
我连插了五刀,看着他在地上完全失去反应,我才放下心来。
由于我脖子上有明显的勒痕,我被判正当防卫。
这件事上了新闻。
「知三当三」「活该」「不要脸」「当了婊子立牌坊」……
长达几年的时间里我忍受着这些谩骂,渐渐地连我自己都开始唾弃自己。
是的,我心知肚明,难道这些真的都是报应吗?
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我望着黑压压的天空,雨水砸在窗户上,一次次地叩击着我的灵魂。
暴雨声不绝于耳,高桥的嘴脸浮现在我眼前,是闭上眼睛也摆脱不了的压抑。
于是我在浴缸里放满了水,躺了进去,割破了我的手腕。
17.
我不配活着。
时钟走向零点后,这个想法在我脑中扎根。
我被高桥关在房间里,我用力地压着门,阻止他侵入。
因为不愿看到墙上的照片,我关掉灯遁入黑暗。
时间消失了。
我每一分每一秒都压在门上,偷听着外面的动静。
手紧握着门把,阻止它旋转,手掌握出血印。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到了敲门声。
一个女人进屋。
不可以,不可以靠近高桥。
我隐隐约约地听到他们的对话。
他骗你的,他是个有夫之妇,不要相信他!
电闪雷鸣,外面的灯又暗了。
这样下去,她会被高桥俘虏,变成又一个我。
必须把时间重置,必须让一切重来。
我打开门,因为早就适应黑暗,我能看清他们的动作。
他们贴在一起,拥吻着。
我举起水果刀,用力地刺向他们。
穿透高桥的心脏,他是杀不死的。
只有杀死那个女人才能救她。
「离他远点。」临死前,我对那个女人说。
我瘫倒在地上,血漫延到脚底,随后开始向高桥的胸口回溯。
他要活了。
我悄悄地回到房间,又躲了起来。
18.
有一次,高桥得意地跟我炫耀。
「你以为你躲掉了一辈子吗?
「世界上又不是只有你一个女人。
「最近有一个女的,笑死了,我威胁她一下,她就给我拍了许多私照,真骚。
「知道吗?她就住我们隔壁,今晚,我就把她弄到手。」
听到这里,我打开了门。
高桥正在收拾房间,他放上古典乐,泡几壶好茶,擦干净酒杯,井井有条地将这个陷阱安置好。
看见我,他捂住了鼻子:「臭死了你,今晚我有别的猎物,对你没兴趣。」
我望向时钟,2 月 14 号晚上 11 点。
隔壁有一扇窗户没关好,不能让她落入高桥的陷阱。
「你要么别出来,要么离我远点!」高桥不耐烦地说。
他对我冷眼旁观,不想让我影响他今天的好心情。
19.
我打开窗户,爬了出去。
暴雨依旧,凉飕飕的,我趴着窗沿艰难地挪到隔壁的窗口。
冰冷的手指将隔壁的窗户挪开,我跳了进去。
熟悉的布置。
我躲在大门口,准备一进屋就将她杀死。
时间一分一秒地往前走,为什么还是 2 月 14 号?
我早已僵化的大脑努力地思考。
如果我杀了她,她就能获救了吗?
每次重来都要遭受一样的折磨,高桥根本杀不死,谁能打败他呢?
我从客厅的镜子中看到了自己的黑影,丑陋、肮脏,变成了无数人唾骂过我的样子。
好痛苦啊——
我的人生难道就这样了吗?
时间走向 2 月 14 号晚上 11:30。
我还有机会重来吗?
我还值得拥有一次重来的机会吗?
我犹豫着、犹豫着,最终从大门口撤开,退进了卧室。
关上门,我焦灼地等待。
20.
卧室门打开,一把刀直直地向我劈来。
我瞪直了眼睛,那个女人的手腕上,有一道丑陋的疤痕。
我再一次杀死了我自己。
我祈祷着。
给我一次重来的机会吧。
21.
2 月 14 号零点,我又一次惊醒。
紧接着一个电话打过来,我的老板催促我把方案今晚发到他的邮箱。
我让司机掉头,回到公司。
回去时,正好撞上孙宇明,公司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Vicky 姐?正好,老板不是说……」
「我什么都知道了,这是我好几次从头来过了。」我打断他道。
孙宇明表情严肃了起来:「你都回想起来了吗?」
我点了点头。
「跟我来吧,江思妤小姐。」
孙宇明带着我走进了会议室,提醒我带上笔记本。
我打开笔记本,输入密码,接上了投影仪。
上面是有关我的所有资料:
患者:江思妤
病症:精神分裂、产后重度抑郁、失忆、自杀未遂、斯德哥摩尔综合征。
这一切的起因,全是因为高桥。
尽管高桥已经死了好几年,我却依然活在他的阴影下,无法摆脱。
投影仪上,我的资料卡,一张张地翻阅着,最后停留在我躺在浴缸里自杀的照片上。
22.
「虽然被救了回来,但是在后续几年里,你仍饱受着精神的折磨。为了逃避痛苦,你分裂出了两个人格:一个是忘记这些选择失忆的你,另一个是唾弃自己选择自杀的你,你失去了抚养孩子的能力。在朋友的介绍下,你到我这里进行催眠治疗,即便那个男人早已死了很多年,你仍然活在他的折磨下,你无法原谅自己迷恋过这样一个男人,但你要明白,这并不是你真实的情感,你是被控制的……」
「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把一切告诉我?」我问。
「因为我只是一个指令,只能适当地提醒你、暗示你、指引你直面你自己的魔鬼,能否打败他要靠你自己的意志。」孙宇明说。
「我要怎么做?」
「另一个你被那个男人囚禁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小房间里,只要你屈服时,保护机制起效,她就会出来杀死你,让一切重新来过,直到你战胜他为止,当然这个过程会无比漫长。」孙宇明解释,「你要把她从小房间里救出来,当然,你也可以叫停。」
「只要杀死高桥就可以吗?」我问,「他根本杀不死。」
「是的,他在你的潜意识中越强大,你就越难杀死他,这个过程中可能要重复一百遍、一千遍,直到你不再恐惧他为止。这个治疗有一定风险,如果你屈服了,超过规定的时间后,他会对你造成更大的精神创伤,所以要是没要成功,一定要确保这个脆弱的你死亡,然后,重来一遍……」
我蜷缩着,无法想象这样的恐惧与折磨还要经历多少遍。
「怎么样,要叫醒你吗?」
我闭着眼睛,回想着我自杀的那个夜里,是多么的无助。
按照时间推算,我的孩子已经五岁了,我不知有多长时间没有见过孩子一面。
如果放弃,未来面对我的,依旧是无法终结的折磨。
「我选择继续。」我说。
23.
孙宇明把我送回家。
我不想连累他,就让他赶紧离开。
前方有我必须要独自面对的东西。
电闸跳了,我从猫眼看到高桥在拨弄电闸。
我打开门,他微笑着跟我打招呼,我刚认识他时,就是这种笑容——一种精心设计的、迷惑性的、友好的笑容。
却让我从心底感到恐惧。
「高先生……」我鼓起勇气对他说话。
「怎么了?江小姐?」
「我能去你家坐坐吗?」我问。
高桥带我进他家,这正合他的心意,一点点地试探我、诱导我、狩猎我,是他最大的乐趣。
我的注意力一直放在那个房间上。
「这个房间里是什么?」我问。
「是我的收藏品。」高桥的神色中有种掩饰不了的得意。
「我能看看吗?」
「我也想给你看看,可惜钥匙不知道被我放哪儿了。」高桥说。
「我真的很想看,能不能找一下?」
「很抱歉,我这里还有别的收藏,你感兴趣吗?」
「是不是因为里面关着一个人?」我反问。
高桥听后,脸色一变。
「你老婆叫江思妤……」说到这里,我深吸一口气,缓解我的不安,「我是来救她出来的。」
高桥强颜欢笑,在我面前保持着体面:「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我打开手机,将那条短信展示给他:「不用一边威胁我,一边装出关心我的样子了。我不怕你的。」
高桥突然站了起来:「真的吗?」
见我虚张声势的样子,他径直去厨房拿了一把刀,扔到我面前。
他解开胸前的扣子,露出胸膛对着我:「你可以试试。」
「我不怕你的。」与其说是在叫嚣,不如说我是在暗示自己。
我捡起刀,举起来,憋足全力,尖叫了一声,往高桥的心脏刺了进去。
血液喷涌而出,我看着他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我也虚脱在地,随后才想起来自己的使命,在他站起来前,我要赶紧找到钥匙。
我搜遍了他的全身,依然没有找到钥匙。
我在房间的各个角落都搜查了一遍,什么也没找到。
无奈,我只能来到那个房间门前,敲了几下门。
我喊着:「你出来吧,这一切早就该过去了。」
门里面却什么动静也没有。
「有用吗?」背后传来高桥的声音。
他已经爬了起来,轻松地抽出胸口的刀,随后那个伤口一点点地愈合。
我杀不死他。
只能眼睁睁地盯着他,一步步地靠近,伸出手,抵着我的脖子,慢慢地勒紧。
呼吸渐渐地飘远,黑暗中我听到心脏「咚咚」地叩击着我的胸腔,伴随着一声雷鸣,将我叩得支离破碎。
我该怎么做?
24.
每一次重来,我都要面对他夺人心魄的眼神,杀死我一次又一次。
在我印象里,他曾经高大、伟岸,随后在一瞬间化成魔鬼,将我紧紧地束缚,我挣脱不能,任他随意摆弄。
一颗迷恋过她的心埋藏在我灵魂深处,流淌出汁血,令我战栗。
没有人能够理解,曾经的我被他无数次折磨又接受他的庇护,别无选择。
他操纵着我的情感,让我沦落成他的俘虏。由此,我唾弃自己。
我唾弃自己的脆弱与无助,这份扭曲的情感给我灌输着我永远无法打败他的错觉。
有一次,我向他妥协,抱着他的腰,无力地跪在地上,幻想着他给予我一丝怜悯。
房间里的江思妤打开门走到我面前,我说:「我们和解吧。」
她黑漆漆的眼神洞穿我。
她什么也没说,我却听到了她的话语。
她说:「不,我不相信你。」
「我要怎么才能变得更强大呢?」我无助地问道。
她缓缓地举起刀,刺入我的身体,脸上挂着两道泪痕。
而那个男人跷着二郎腿,躺在沙发上,欣赏着这一景象。
他以折磨我为乐。
我不停地质问我自己。
你的勇气呢?
25.
或许是一百次了。
或许是两百次。
我早已记不清。
我终于渐渐地习惯了他的压迫。
有一天,我看到他有点驼背地坐在沙发上,突然有一瞬间感觉到,这个男人并没有我原来印象中那么高大,那么坚不可摧。
再仔细看的时候,又觉得他跟那些普通的男人没什么区别。
他细心整理的发型,是为了掩盖他额角渐渐褪去的头发。
他坚硬的身体上有时候也会漏出一坨柔软的赘肉。
他放着那些可以装点自己的古典乐,表情却是麻木的。
那些书架上的著作落满了灰尘。
他在伪装,面具之下是早已枯萎的面庞。
他强迫地将我搂进他的怀中,我听着他的心跳,里面空洞洞的。
他死了,是被我杀死的,在我面前的只是一具躯壳。
我想象中的魔鬼没有那么巨大,或许我也没有那么脆弱不堪。
纵然他杀死了我一千次,我又重生了一千次。
他杀不死我。
我一点一点地重铸我破碎的灵魂。
他从来没有杀死过我。
于是死了一千次的我,又来到了他的面前。
映射在我瞳孔中的他突然变得苍老,皱巴巴的皮肤、灰白稀疏的头发,咧嘴露出他虚假的微笑,里面缺了一颗牙。
他经年累月在我的脑海里植入的伟岸形象,在我死了一千次之后,突然间荡然无存。
「你杀不死我的。」他得意地对我说。
闪电划破了黑夜,随之「轰隆隆」的雷鸣在外面炸响,雨水冲击着墙面,此刻,将我的污浊不堪的灵魂洗刷洁净。
我举起刀,刺向他的胸口。
我说,不一样了,现在,在你面前的,是一个由一千次磨难堆垒起来的我。
我不再害怕。
这或许是一万次,我对自己说我不害怕。
我直视他的眼睛,用目光削去他的躯壳,他的笑容凝固了。
一道碎痕从他胸口开始裂开,我的手够向他的心脏,攥紧。
里面,果然是空荡荡的。
他像是碎壳一般在我面前瓦解,变成粉末,粉碎殆尽。
我张开手,手心里面,是一把金光闪闪的钥匙。
26.
我敲响了暗房的门。
贴着门,我对里面的人说:「不要紧了,我已经打败他了。」
门里没有声音。
我将钥匙对准锁孔,旋转。
门开了,江思妤埋着脸,瑟缩在里面。
我蹲下身,推了推她。
她抬开脸,偷瞄着我,眼神中依然是那种不安和惊恐。
她挪了挪身子,躲着我。
我说:「你看,我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吧。」
我在她面前转了个身,向她展示这个重生之后的我。
她好奇地仰起头,眼神懵懂,像是一个小女孩。
外面一声雷鸣,她又害怕地缩了起来。
我拉起她的手,小心翼翼地带她走出了房间。
窗帘紧闭着,我握着她的手,带她拉开窗帘。
她有点儿抗拒,我抱紧了她,安慰着她:「别害怕,天已经亮了。」
「撕拉——」
27.
明媚的阳光照了进来。
那个雷雨交加的黑夜终于过去了。
我抱紧江思妤,告诉她,以后,都不会再有黑夜了。
江思妤仰望着太阳,眼眶中闪闪发光。
我在她耳边悄悄地说,「江思妤,我已经原谅自己了。」
江思妤展开双臂,回馈我一个拥抱。
她的身体变成柔软的海绵,我紧紧地拥抱着她,一点点地将她容纳进我的身体。
被坏人囚禁的魔鬼、自我唾弃的魔鬼,被我用一个拥抱拯救了。
我周围的四面墙开始崩塌,正式地露出这个世界的原貌。
整个太阳开始坠落,在我头顶上爆炸,变成光的尘埃环绕着我,将我一层层地包裹,我缩起身体,仿佛变成了一个婴儿。
黑暗的一天过去了。
我躲在温暖的子宫里倾听心脏的跳动,等候新一天的到来。
28.
我睁开双眼,打量着四周。
这里是一间安静的诊疗间,我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
在我床边,孙宇明医生面色凝重地守候着我。
见我醒来,他露出微笑。
「恭喜你,迎来重生。」
他递给我一张照片,是我五岁的女儿,被我遗忘了很久的女儿。
我捏紧着照片,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我知道,我的人生还很漫长,还有需要我去守护的东西。
「谢谢你,孙医生。」
「不,感谢你自己。」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