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死后,我入宫成了她的替身。
他们都该为她偿命的,没有一个逃得掉。
后来,我亲手将毒药灌入他们口中,声音轻轻地问:「这滋味,你们可还喜欢?」
一
皇后死了,死在了出嫁后的第五年,入宫后的第三年,留下了一对年仅四岁的龙凤胎。
三个月后,皇后的亲妹妹,云府三小姐,那个出了名的小傻子云拂月,应召入宫,封为遥妃。
前皇后名唤云遥月,皇帝的心思昭然若揭。
在众人怜悯同情,嘲讽讥笑的讨论声中,我穿着石榴红宫装,坐上了抬去皇宫的轿子。
不知道这小傻子能活多久?
这是他们的原话。
我记得,那个偏爱红色的女子,将我从地上拉起,蹲在我身边,轻轻擦掉了我裙摆上的尘土。她笑得很好看,像春日里,百花园中,最明艳娇美的那朵花。
「我家拂月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姑娘了,有姐姐在,姐姐护着,没有人可以欺负拂月。」
我记得,正月天,花灯节,河道旁,如玉般的少年郎弯腰,为我披上披风,连带着怀里的暖壶,一起进了我的怀里,满河花灯不及他眸光。
「月儿,等我三个月,三个月后,我必三书六聘,八抬大轿,十里红妆,风风光光地娶你过门。」
……
「皇宫到——」
太监刺耳的声音中,我睁开眼,透过车帘的微微吹起的缝隙,看见了日光下的红墙黄瓦,刺目冰冷,像是一座坚不可摧的牢笼。
随着缝隙合上,一切都被掩盖了。
「娘娘,暖月宫到了。」太监的声音再度响起。
紧接着,帘子拉开,太监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娘娘,该下来了。」
二
我从轿子里出来,走路的姿势毫无规矩可言,看着金碧辉煌的殿宇,目光稚气干净得像个孩童一般。
「你们愣着做什么,还不过来伺候新主子。」太监朝着宫女冷喝。
他们立马走过来了,在随意地交代了几句后,太监走了,走之前嫌弃的目光在我身上转了一圈。
这样的目光我见多了,云府里,姐姐不在的时候,他们就是这么看着我的。
「娘娘。」有宫女走向了我,面上纠结着,不知道该如何与我接触。
我朝她咧唇笑了,露出八个洁白的牙齿,「月月饿了,好饿好饿……」
宫女愣住,神情变得更纠结了。
「奴婢,奴婢去给娘娘找找。」
我没说话,看着她离开宫殿。
我看见其他宫女聚在一块,在低声讨论,而我正是他们讨论的对象。
「我们可真是倒霉,伺候一个傻子能有什么前途?一个不小心还可能被牵连,早知如此我就不该舍不得那点银两,好好打点一番了。」
「就是就是,还真是晦气。」
「我不管你们是怎么想的,这个地方我是待不下去了,过个几天我就要走了,去娴妃那儿。」
「娴妃?那儿好啊,都说娴妃最心善了,你以后可有福了。」
……
一个傻子而已,他们还不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根本不需要任何顾虑。
我傻笑着站在原地,目光在那个一脸骄傲,说自己过几天就要去娴妃那儿的宫女脸上扫过。
出去找食物的宫女回来了,空着手,脸色也不怎么好。
「娘娘,还没有到饭点,御膳房里什么都没有。」她跟我说。
「什么叫没到饭点,除了傻子,谁不知道御膳房一直备着食物,但凡换个妃子,御膳房的人都是亲自送来的,当然,傻子除外。」
有人嗤笑,正是那个说要去娴妃宫里的宫女,明明是个宫女,在一堆人的簇拥下,高傲得似个小姐般,话里话外全是讥讽。
其他人跟着笑了。
傻子而已,怕什么?
没有得到食物,一整天没吃东西的我,饿着肚子,眼泪直掉,抓着小宫女的手,嘴里反反复复只有月月好饿。
小宫女看着我哭,也忍不住哭了,她眼里有心疼,有自责。
除了这个小宫女以外,没有人愿意靠近我,他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没人敢约束。
到了晚上,我终于吃到了一个窝窝头,是小宫女拿着自己的月俸偷偷摸摸在御膳房换来的。
我捧着窝窝头一个劲地啃,她看着我直掉眼泪。
「娘娘,先皇后对奴婢有救命之恩,奴婢福薄,没能报恩,您是先皇后的亲妹妹,不管怎么样,奴婢不会离开您的。」
我呆呆地抬头,看着她满是泪痕的小脸,眼里茫然与天真交织着,听不懂般。
三
我进宫三天了。
三天里,除了那个为我找来了窝窝头的小宫女以外,没有人将我当成娘娘对待。
小宫女名叫双珠,没有人理解她的做法,她甚至因为认真伺候我,被其他人孤立了。
三天后,随着一声皇上到,宫殿里走进来一名身着龙袍的男子,男子看着不过二十左右,头戴九旒面,面若冠玉,带着天子的威压。
他来的时候,我坐在地上,低着头,抠着步摇上的珠宝,抠得很认真。
双珠在一旁苦口婆心地劝着,说地上冷,让我坐椅子上。
其他宫女成群地坐在不远处,宛如主人一般。
皇上进来后,他们脸上的表情定格住了,紧接着慌乱地站起,行规矩。
双珠也被惊到了,唯独我坐在原地没有动,我认真地做着手里的事情,因为最好看的那个珠子抠不下来而不高兴。
年轻的帝王看着我的侧脸,看了许久,像是透过我的脸看到了另一个人。
屋内的气氛压抑而凝固,直到皇帝走到我面前。
「云拂月。」他低头叫我。
听到我的名字,我才抬头,傻傻的表情和呆呆的目光。
我看到了皇帝眼里的失望,因为姐姐不会像我这样,她永远都不会的。
「闭上眼睛,不要笑。」他命令。
我没有听懂他的话,自然不会照做。
皇帝不高兴了,他身边的大太监立马走过来,端起满是褶皱的笑容劝说:「皇上,这就是一傻子,傻子怎么能听懂人话?」
皇帝表情缓和了。
所有人都知道,我是先皇后的替身,即便是个傻子,有些事也逃不过。
当天晚上,我就被安排侍寝了。
一堆人进了宫殿,将我强行带走,一番洗漱后,我被迫穿上了单薄的寝衣抬入了皇帝的寝宫。
他们不允许我下床,等皇帝来的时候,我害怕地缩在床角,眼里含泪,无助地念着姐姐。
皇帝在床前停下了,他看着我,听着我那一声声的呼唤。
我呼唤的人已经死了,不会有人回应我的。
「她不在了。」皇帝说。
我没有理会,依旧一个劲地叫着。
皇帝暴怒了,「朕说了,她不在了,云遥月已经死了!」
我被吓到了,眼泪流得更猛了,哭着要姐姐。
寝宫的宫女太监以为我死定了,他们甚至做好了随时上来将我擒住,押入大牢的准备。
然而皇帝没有处置我,而是让人将我送回去了。
我被抬着从他身边路过时,对上了他的眼睛,我看到了他眼里的痛苦,他好像也哭了,眼睛都红了。
可这些都和我无关。
我被送回了宫殿里,等人走后,双珠第一个过来仔细检查我的身体,见没事才放心了。
「娘娘不怕,回来了,暂时安全了。」她心疼地哄着依旧在哭的我。
四
那个说要去娴妃那儿的宫女走了,据说如愿去了娴妃那里,当了个三等宫女。
除了双珠以外,其他丫鬟无不羡慕。
我想要出宫殿玩,被拦住了,皇上下令,不允许我出去,也不允许任何人过来看望。
直到半个月后,他第二次踏入宫殿。
我坐在窗边,呆呆地看着窗外的景象。
屋内行礼的声音响起,他走到了我身后。
「你在看什么?」
「花花。」我没有回头,「红色的花花。」
那是窗外墙脚边的杂花,还是叫不出名字的那种。
「你喜欢吗?」皇帝的声音温柔了下来。
「喜欢。」我笑得很开心,「姐姐喜欢,月月喜欢。」
身后的目光一直落在我身上,许久过后,他才再次开口。
「你姐姐确实喜欢这样红色的花朵。」
那是一个明艳似骄阳般的女孩,曾经,她的风光盖过了京城所有的千金小姐。
「这是什么?!」身后突然传来了暴怒的声音。
我被吓到了,哆嗦一下,茫然回头。
皇上也意识到他吓到我了,他面色温柔缓和了下来。
「月月别怕,没事的,一点点小事罢了。」
我歪着脑袋看着他,没有说话。
「皇上,这些是娘娘的午膳。」双珠跪在了地上。
现如今已是下午了,正常情况下,这些早该撤了,可是每每她这样做,都会被我闹着拦下,等到下一餐来了后,我才允许前一餐才能撤。
「她就吃这些?!」皇帝的声音压抑着怒火。
他向来过的是养尊处优的日子,吃的是珍馐佳肴,何曾见过这种蔫黄小白菜配白水粥的饭食。
「皇上,奴婢无能,御膳房只给这些。」双珠说着心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皇帝的怒火更甚了。
当天御膳房整改了一番,罚了不少人,其中丽贵嫔降封号为丽嫔。
御膳房的人不敢怠慢了,当天晚上我的饭桌上,五花八门的,全是珍馐佳肴。
我强拉着双珠的手一起上桌吃。
别的宫女也想要上桌,一个傻子罢了,根本不需要对方的同意。
啪——
我拿起桌面上的一碟菜,直接砸在其中一个宫女身上。
那宫女额头被砸了一个口子,鲜血直流,清秀小脸看着骇人极了。
宫殿里的人被吓到了。
「坏人,坏人,坏人……」我哭着闹着,比那破了口子的宫女,更像是被欺负了的。
这事惊动了皇帝,皇帝原是在娴妃那儿的,娴妃也跟着过来了。
她穿着雍容华贵,目光温温柔柔的,任谁第一眼都看不出她的心肠有多狠毒。
「怎么回事?」皇上脸色难看地问。
被打的宫女跪在地上,头上的伤口还没有做任何处理,都说容貌是女子最在意的东西,经此一番,她算是毁容了,她目光怨毒地看着我。
「皇上,娘娘发疯了,还请皇上为奴婢做主。」
五
「坏人,坏人,坏人……」
我哭着,紧紧抓着双珠的袖子,因为动作过于激烈,宽袖滑落一小截,露出了银色镯子,和手腕上青紫伤痕。
「这是怎么回事?」皇帝几步上前,强行握住我的手腕,宽袖被他推到了胳膊肘处,更多的青紫痕迹露出。
我哭着试图抽回自己的手,皇帝的目光从那银镯子上面扫过,眸光微震,面上怒火更甚了。
「皇上,这事要不查一下好了,万一是其他人……」
娴妃试图劝阻的声音被皇上打断。
「来人,将这宫女拉出去杖毙了。」
娴妃脸上柔柔的笑容僵住了,婢女哭着求饶。
求皇上没用,她就求娴妃,娴妃垂眸,只暗含警告地看了她一眼,婢女绝望地闭上了嘴,被拉走了。
处理了婢女,皇上吩咐太监去太医院请太医,自己则拿着干净的手帕轻轻给我擦拭眼泪,声音温柔地哄我。
我看到了娴妃越来越难看的脸色,背对着皇上,她目光狠毒地瞪着我。
可我是个傻子,傻子什么都看不懂。
太医很快来了,检查了一番后说:「这痕迹新的旧的叠加,至少有十几天了。」
皇上脸色更难看了。
「皇上,这事必须严查,可不能让拂月妹妹受委屈了。」
她加重了拂月两个字,意在提醒。
然而我红着眼睛唤姐姐了,「姐姐,月月要姐姐,要姐姐打坏人,月月要姐姐……」
我和姐姐长得很像,尤其是侧脸,皇上看着我,最后他没有听从娴妃的话,他敲打了宫殿里所有丫鬟,又让太监送来了一批丫鬟。
娴妃跟着皇上走了,她最后看我的目光带着厌恶和恨意。
次日,一大堆赏赐送到了我的宫殿里,吃的穿的,还有一盆盆红色月季花。
双珠带着宫女收下了这些赏赐,又将月季花摆好。
经过昨晚的事情,不管他们心里是怎么想的,表面上都不敢不将我当成娘娘对待了。
在他们眼里,我除了是个傻子以外,还是个疯子,一个拿起东西就砸人,不知道何为顾虑的疯子。
皇上偶尔会来看我,当他发现我的口味和姐姐一样时,他喜欢上了和我一同用膳。
在他又一次来了宫殿时,我当着他的面往宫外走去,依旧被人拦住了,他示意拦着我的太监让开,我蹦蹦跳跳地到了院子门口,停下了。
「月月要等姐姐。」我坐在大石块上,捧着小脸看着望着院子外面。
年轻帝王,因为我这句话,勾起了无数回忆。
「我和你一起等好吗?」
我没说话。
这天过后,他撤回了之前的命令,我可以出院子了,但是身边会跟着一堆保护我的人。
他说,他会代替姐姐保护我的。
因为姐姐还在的时候,我是她最重要的,日日被挂在嘴边,说要好好保护的妹妹。
六
能出去的第一天,我撞到了已经被贬的丽嫔。
她看着我一路横冲直撞地往前跑,身后的下人提心吊胆地追着,就怕我哪里出了问题。
她故意站在我面前,我没停,撞了她之后接着跑。
皇上找到我的时候,我说想要找姐姐,他转头斥责丽嫔小题大做。
第二天,我糟蹋了娴妃的小花园。
向来对外温柔的娴妃气得不行,找皇上为她做主,我手里捧着一大把红色的鲜花,说要送给姐姐,他转头安抚了娴妃几句。
第三天,太后身边的人请我过去,不到半个时辰,我晕倒在了太后的寝宫里,太医诊脉后,说是中毒了。
太医掰开了我的嘴,找到了残留在我嘴里混合着毒药的如意糕。
太后站出来解释,说她没必要对一个傻子动手。
可她拿不出证据,因为一碟子的如意糕都进了小傻子的肚子里了。
可即便如此,皇上也不可能真的拿他的亲生母亲如何,最后这件事被太后身边的一个大宫女背了锅,因为糕点是她为了讨太后的喜欢做的。
太后几乎天天都要吃,前前后后,宫女从来不会假手于他人。
我这一倒下,昏迷了八天,这八天的时间里,太医也不能确保,我最后能不能醒来。
后宫里,所有人都在关注着我,如果我死了,就更证实了太后想要我命的猜测,太后是有动机的,娴妃是她哥哥的女儿,我拔了娴妃的花,碍了娴妃的眼。
第八天,我醒来了,皇帝亲自来看望,并让人送来了一大堆赏赐,太后和娴妃来了,在我这儿装模作样了一番。
后宫里其他妃嫔陆陆续续都来看望了。
皇上登基才三年,后宫里的嫔妃,加上我,才十个人。
等这些人看过后,父亲向皇帝请旨进宫了,也是来看我的。
这天我正好闹起来了,我不允许任何人待在房间里,一有人进来,我哭着说坏人,来打月月,月月要姐姐。
他们以为是毒药的疼痛刺激到我了。
父亲来的时候,所有的宫女太监都在外面。
「皇上,臣是月月的生父,月月现在情况不好,或许就需要臣去安抚安抚。」
正是因为这句话,让皇上放心地让他进去了。
进去后,父亲将门关上,回过头来时,脸上的表情都变了,气急败坏的模样。
「你疯了!这么做不怕被人查到?」
我坐在地上,长发随意披散着。
「父亲怕什么?」我声音轻轻的,脸上没了呆傻的表情和笑容,取而代之的是从容不迫的冷静。
「女儿既然这般做了,就有把握让您,让女儿都能完整脱身。」
父亲复杂地看着我,「你真的太像你姐姐了。」
我轻笑,「女儿是姐姐的妹妹,自然不能让姐姐失望。」
七
「你这么做风险太大了。」
「父亲放心,女儿心中自有分寸。」
见他依旧不放心,我唇角泛起冷冷的弧度,「父亲,您在担心什么?退缩了,想要放弃了?」
「没有。」他否认,能坐到现在这个位置,他不可能是胆小之人,「下一步你想做什么?」
「父亲在府里等着女儿的消息便是了,女儿不会让父亲失望的。」
我心中自有一番计划,这只是第一步。
父亲深深地看着我,「你和你姐姐真的很像。」
不到半盏茶的时间,这已经是他第二次这么说了。
「但你比你姐姐更理智,更狠心。」
那可是真正的毒,毒发作的过程极其痛苦,若是救治不及时,怕是命都没了。
也正是因为这份狠心,没有任何人怀疑那毒是她自己给自己下的,还是用特殊的办法藏在嘴里,一直带着的。
「因为姐姐动了心,而我没有。」也永远都不会有。
「不要忘了你当初说过的话。」父亲走了,这是他最后留下的话。
他是个薄情人,谁有价值就看重谁,当初的姐姐如此,现在的我同样如此。
进宫的前一天,我和他坦白了自己智商恢复的事情,也坦白了自己的野心。
我想要的是那凤椅上的位置,他想要的是云家女子为后,未来的储君也有一半的血是云家的。
他不是没有犹豫不决,只是圣旨已到,他阻止不了,将我恢复正常的事情说出去,对他而言,有害无利,还可能被死对头趁机上折子参一本,有欺君之罪的风险。
他思量犹豫了许久,最后答应了,因为不甘心,他不甘心他好不容易送上凤椅的大女儿没了,不甘心自己的努力打水漂。
也是因为害怕,朝堂里,他树敌太多,尤其是娴妃的父亲一党。
这件事情过后,宫里妃嫔见皇上不拦着他们来看我,于是时不时就有人来我这儿看看。
这种情况也只是最开始几天,来了几次后,大部分妃嫔便发现我不过一个傻子,一个从娘胎里出来就智商受损,给他们带来不了利益,也带来不了坏处的傻子。
他们何必将时间浪费在一个傻子身上。
后面人不想来了,但是时不时会差人送点东西过来。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因着和姐姐相似的容颜,皇上对我很看重。
表面上意思意思,或许还能得皇上一句好话和好印象。
在这样的情况下,贞贵嫔第三次踏入了我的宫殿。
我穿着绯红色宫装坐在主位上。
姐姐偏爱红色,花朵是,衣服也是,她生得娇艳明媚,压得住这样的颜色,只会为她增色,不显半点老气。
我是姐姐的替身,自然要和她一样,但正红色只有正室可穿,皇上便送来了其他红色。
他最喜欢在我发呆的时候,坐在我的身侧不远处的位置,静静地看着我,那是我最像姐姐的时候。
八
「阿贞姐姐坐吧,屋里都是自己人。」
看着面色有些复杂,不知如何开口的贞贵嫔,我微微摆手,让屋里伺候的人去了偏殿里。
屋里人不多,大部分都被我折腾到了屋外,留下的都是自己人。
等他们去了偏殿后,贞贵嫔才开口。
「拂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
「姐姐的死刺激到了我,所以我恢复智商了。」这是我提早准备好的说辞。
「所以我收到的纸条也是你给我的?」
「当然。」我看着她,「阿贞姐姐,你是姐姐最相信的人,也是拂月在这宫里最信任的人。」
阿贞曾是姐姐的贴身丫鬟,是陪着姐姐一起长大的,姐姐嫁给了当时还是三皇子的皇上,她也跟着一并去了。
后来皇帝登基,姐姐成了皇后,在娴妃的算计下,阿贞成了贞嫔,姐姐死后,因为心中的愧疚,皇上升了她的位分。
「拂月,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阿贞担心被其他人听见,声音放得很低很低。
「是姐姐同拂月讲的,拂月还没有恢复智商的时候,就经常听姐姐对着拂月说这些。」
阿贞并没有怀疑我的话,毕竟她知道姐姐有多信任我,和我说这些不为过。
「所以是你想办法入宫的?」她问。
我点头。
「拂月,这皇宫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她苦笑,「若是娘娘泉下有知,她定然舍不得你进入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
她原是想着找个机会将我送出宫,毕竟以她的能力,她无法在这皇宫里护住我。
我正是知道了她的想法,所以才主动摊牌了。
「阿贞姐姐,拂月若是不进来,如何为姐姐报仇?」
我声音很轻,轻得没有任何力量,眼里却像是藏了一把刀子。
阿贞想要劝我,她担心我出事,但我先她一步再次开口了。
「阿贞姐姐,我知道你也是这么想的,你放不下,拂月如何能放得下?」
这句话让她放弃了想要劝说我的想法。
我看着她眼眶一点点红了。
「拂月,娘娘的死绝对有问题,可我拿不到任何证据。」
「阿贞姐姐,我知道。」我的鼻尖也有些酸了。
……
我又做噩梦了。
半夜惊醒,我躺在床榻上,梦里的场景在脑海里不断地重复着。
鲜红的颜色一点点染红了地面,那是她最爱的颜色,绝望的哭声伴随着一遍遍哀求。
梦里的女子费力抬手,明艳的小脸上是近乎破碎的绝望,她在笑,眼泪混合着鲜红色颜色滑落。
整个梦境在她的笑声中支离破碎,最后只剩下了红色。
……
次日,伺候我起床的宫女进来时,一眼便看到了坐在床角,蜷缩着一晚上没有睡觉的我。
我脸色看着很不对劲,宫女叫来了太医,诊断结果为身子骨太弱了,没有休息好。
皇上得知后,差人送来了一大堆补品,并叮嘱御膳房,按照姐姐的喜好熬了补汤。
九
娴妃有喜了,已有三月,这是胡太医诊断出来的结果。
消息第一时间汇报给了皇上,紧接着整个后宫都知道了。
出了下毒事件后,待在寿安宫一直不愿出来的太后出来了,源源不断的赏赐从她的库房里抬到了娴妃那儿。
朝堂上,有大臣委婉地提出,是不是该给娴妃升一下位份了,皇上直言,等孩子出生了,将娴妃的位份升到贵妃。
我知道,这并没有让太后和娴妃满意,他们想要的是等孩子出生了,从贵妃晋升为皇后。
父亲急了,想办法塞了封书信到我手里。
我只让父亲放心,一切皆在掌控中。
十月怀胎注定一场空,除非她和太后能大变活人。
娴妃一直想要一个孩子,如今终于可以得偿所有了,她比任何人都小心谨慎。
太后甚至不知安排了多少人保护她,将她看得比眼珠子还要重要。
就在这时,丽嫔站了出来,她说当初我中毒一事,凶手另有他人,这人是顺妃,请皇上派人搜索顺妃的宫殿。
在丽嫔说完后,娴妃也开口了,她说要还太后一个彻底的公道,这事一定要彻查。
聪明人都看得出,她这是要为太后彻底洗白,毕竟这么大的事情,说是宫女擅作主张做的,太牵强了,若是有人收买,嫁祸给了太后,这就有说服力多了。
正好,还能一箭双雕除了她最不喜欢的人。
继先皇后过后,顺妃就是这样的人。
尽管顺妃不争不抢,只想守着她唯一的女儿安稳度日,可没办法,谁让皇上不止一次夸赞她那样的性子,让娴妃眼里容不下她。
等除了顺妃,下一个就要轮到我了。
皇上自是不相信顺妃是这样的人,但太后也站出来了,最后皇上妥协了。
然而一番搜索过后,禁卫军毫无所获。
顺妃拉着三岁的女儿一同跪下,「臣妾请求皇上也一并彻查了丽嫔的宫殿,求皇上给臣妾一个公道。」
三岁的小公主无助地哭着,太后娴妃等人脸色难看地站在一旁,没等他们开口,皇上便同意了。
我坐在小板凳上,是唯一一个脸上带着笑容的围观者,双珠在一旁给我投喂水果,这个时候,没有人在意一个傻子的傻笑。
丽嫔信誓旦旦自己什么都没做,然而从她房间里找出来的东西,彻底打了她的脸。
太医查验过后,和我那日嘴里的毒一模一样。
「你说不是你做的,那这是什么?」皇帝满脸的怒火。
他本就不高兴被逼着答应搜索顺妃的宫殿,现如今又看着禁卫军搜出来的毒药,种种怒火交织,丽嫔成了发泄的对象。
即便他心里知道,这件事情太后和娴妃才是主谋,可他是个孝子,他不会真的对太后发火。
丽嫔没想到,本该放在顺妃房间里的东西,从她房间里找出来了。
她慌了,求救般的目光看向了娴妃和太后。
后者脸色难看,没有为她说上一句话,眼看着她被褫夺封号,押入大牢。
十
因着这件事情,娴妃动了胎气。
她的人去请皇帝,无功而返。
皇宫里多了些风言风语,他们说是娴妃指使丽嫔对我下的手,这里面或许还有太后的手笔。
当然,这些言论没几个人敢说,只在私下里,跟自己放心的人说几句。
丽嫔在大牢里饮毒自尽了,这一点在我的意料之中。
在皇上心里,她本就是该死之人,只是他的圣旨比不上她自尽的速度。
得知人死了后,他直接让人将之丢到了乱葬岗里。
当天晚上,我收到了宫外传来的小纸条。
——已成
我抬手,将纸条放在了烛火上,看着它一点点焚烧殆尽。
毓贵嫔回宫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垂眸,眼里划过一丝嘲弄。
毓贵嫔离宫五个月,只为了去寺庙给先皇后祈福。
去的时候,她说,她愿吃斋念佛,为先皇后增功德。
回来后,皇上想要晋升她的位份,但是被她拒绝了。
「先皇后在的时候,待臣妾不错,臣妾只想尽自己所能为先皇后做点事。」
皇上为她所动容,各种赏赐抬入了她的宫殿里。
回来的第二天,她来了我的宫殿。
在皇上面前,装模作样了一番。
我了解她的性格,她惯会演戏,和娴妃一般,但是她更会忍。
毓贵嫔是选秀入宫的,早早投靠了娴妃,这也是她家世普通,却能在短时间内晋升贵嫔的原因。
贞贵嫔忧虑了,她深知对方的心机和手段,有她帮着娴妃,我们想再成功就难了。
「阿贞姐姐何须担忧,你我二人只需看戏便是了,关键时候,浇点油,看看最后烧死了谁?」
「拂月这话怎说?」贞贵嫔问。
「毓贵嫔腹中之子,死于娴妃之手。」
贞贵嫔瞬间反应过来了。
毓贵嫔曾经有过身孕,当时先皇后还在,只可惜那孩子命薄,还未出生便没了,据太医的话,毓贵嫔也因此落下病根,想要再有孕难如登天。
是娴妃开口,让她晋升了位份,从嫔到贵嫔,对此毓贵嫔是很感激娴妃的。
但如果他的孩子真的是娴妃弄没的,那估摸着,是血海深仇了,孩子没了的那段时间,毓贵嫔几近伤心欲绝,差点跟着去了。
「只是拂月,你是如何得知这件事的?」
先皇后信任她,宫里大部分事都会跟她说的,这样的事如果她知道了,也一定会告诉她。
「这些是父亲查到的,确定过了,千真万确。」我说,至于怎么查的,就没有说了。
贞贵嫔也没有再细问了。
「如此,我们只需等待时机了,拂月,顺妃已经和我私下联系过了。」
我点头,这事在我的计划之中。
是我让人提前将她房间里的毒药,换到了丽嫔房间里。
就算是泥人,也有三分脾气,娴妃这下算是将她逼狠了。
顺妃不爱争不在抢,唯独三岁的女儿是逆鳞,她深知自己若出事了,女儿在这宫中将再无庇护。
十一
丽嫔一事过后,皇上连着一个月的时间没有踏足娴妃的宫殿。
即便娴妃动了胎气,身边的宫女跪到了御书房前,也没有任何用处。
丽嫔的事情看似没有殃及娴妃,但在皇帝和大部分人心里,娴妃就是主谋。
在一部分人猜测,娴妃这次怕是要彻底失宠的时候,太后晕倒在了宫殿里。
皇上急急忙忙赶去,太医说太后是因为忧虑过重,这是心病。
皇上在太后宫里待了一个下午,无人知晓他们在里面说了什么,只看到皇帝面无表情地出来,晚上去了娴妃那儿。
我听着宫女向我汇报的消息,低垂着眼眸,将手里的书信封好,交给了宫女。
「交给父亲。」
「是,娘娘。」
三天后,父亲向皇上请旨,云家庶女云妙兰入宫来陪我。
皇上在一番犹豫过后,点头答应了。
又过了几天,云妙兰入宫了。
她来的那天,我在宫殿后院的小花园里扑蝴蝶。
小花园是皇上让人精心布置的,里面的蝴蝶也是他让人放进来的。
「妹妹。」
我没回头。
「妹妹!」她再次叫我,语气是惯有的不悦。
不过她之前从来不叫我妹妹。
「云二小姐,这里是暖月宫。」
「那是我妹妹,我只是想跟我妹妹聊聊天。」
「奴婢的职责是保护娘娘,云二小姐的声音容易惊扰娘娘,娘娘此刻还不需要云二小姐。」
「你不过就是个下人,有什么资格这么跟我说话?」
「奴婢的资格是皇上给的,云二小姐有疑问可以去问皇上。」
……
我听着身后的对话,最后云妙兰败下阵来。
她是有几分性子,但也只敢在我面前使。
宫女带着云妙兰离开,去给她安排房间了。
有人脚步轻轻地走到我身后,声音也轻轻的。
「娘娘,这人要如何安排?」
我手臂抬起,指尖上停留着一只蝴蝶,白色的,尾部带着一点点蓝。
这是她最喜欢的蝴蝶。
「将那几样东西放到她能看到的地方,她会喜欢的。」
我唇角噙着笑,温和的日光刺得我眼睛发疼。
宫女瞬间明白我的意思。
傍晚,皇上再次踏入宫殿。
云妙兰听到外边的声音,立马起身,往房间外面走去。
她行礼的声音很快响起。
皇上随口问了一句,你就是丞相府二小姐?
她立马应是。
等他们入了宫殿后,我依旧坐在椅子上,低头扯着手里红色的绒花。
「妹妹,皇上来了,你还不快行礼?」云妙兰的语调是压抑着的兴奋。
她在等着皇上因我的不守规矩而生气,又因她的这句话而多看她一眼。
然而皇上理都没理她,还是身边大太监开的口。
「云二小姐,遥妃娘娘在这后宫里不需要向任何人行礼,这是仅娘娘一人的特例。」
十二
皇上从她身边走过,走向了我。
云妙兰脸上笑容没了,她回头,脸色不好,目光不善地看着我。
皇上在我身边坐下,他看着我那最像姐姐的侧脸,照例询问宫女我今天做了什么。
宫殿里安静得只能听见皇上和宫女一问一答的声音。
云妙兰倒是想插话,但她没这个勇气。
这里不是云府,皇上不是父亲,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一番询问进行了半个时辰。
我歪着脑袋,嘟囔着:「月月饿,月月饿……」
对话被打断了。
「好,那就用晚膳吧。」
立马有宫女端着晚膳进来了。
饭桌上,已有宫女伺候着我用膳,餐桌旁,云妙兰局促紧张地站着。
「站那儿做什么?」皇上扫了她一眼。
云妙兰受宠若惊地应是,坐下了。
用完午膳后,皇上便起身准备离开了,没走几步,他转头看向了云妙兰。
「你手腕上的镯子哪儿来的?」
我看着云妙兰紧张地握着手腕。
「是妹妹送的。」
皇上回头看我,我困了,懒懒的,眉眼倦怠。
「皇上,云二小姐看着喜欢,便让娘娘送了。」
宫女开口。
皇上眉头微蹙,目光是看着宫女的,「以后朕赏赐的东西收起来,是给你们娘娘把玩的。」
云妙兰脸色白了几分,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皇上恕罪,皇上……」
皇上转身走了。
「娘娘,镯子。」宫女面无表情地站在云妙兰身后。
云妙兰脸色不好地将镯子取下,她扭头看我的目光,满是嫉妒和恨意。
夜里,寝宫里点了几盏蜡烛,光线昏暗,我坐在床边听着宫女汇报。
「娘娘,皇上方才问过话了,奴婢是按照您的吩咐回答的。」
「东西到她手里了吗?」
「已经到了,娘娘,皇上只会认为那是她自个拿的。」
「嗯。」
「娘娘,要歇下吗?」
我微微点头,看着宫女将屋内不多的烛火吹灭几支。
我没有限制云妙兰的自由,甚至让伺候她的宫女诱导着她出去,去结交认识宫里的妃嫔。
我听着每日宫女汇报的消息。
她在宫里混得很好,先是认识了夏美人,通过夏美人和毓贵嫔娴妃说上话了。
父亲得知这件事情后,暗地里让人给我送来了封书信。
是我去信,想让家里庶姐进宫,若是表现得好,谈婚论嫁时也能多点筹码。
这事对他有利,所以他答应了。
然而现如今,一切并没有按事先说好的走。
我回信,只说庶姐单纯,为了安全,我不方便让她知晓我已恢复之事,让父亲好好劝劝。
父亲立马给云妙兰去了书信,一连好几封,无一例外停滞在了我手里,云妙兰毫不知情。
我垂眸,看着宫女用云妙兰的字迹一封封地回复。
这宫女是我安排在云妙兰身边伺候的,她擅长仿人字迹。
十三
来往了几封书信后,听府里的人汇报,父亲连着好几日脸色不好。
云妙兰的姨娘也因此遭了牵连。
宫女担心这事会被发现。
我轻笑,音调冷冷的,「这皇宫可不是那么好进的,进来了,就别想出去了。」
宫女顿时明了了。
云妙兰出事了,比我想象的还要快。
她在和夏美人聊天的时候,脸部不舒服,抬手挠了几下,越挠越痒,直到夏美人惊呼她脸蛋破皮了。
本就不是皇上在意关注的人,等皇上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已是好几个时辰后了。
还是顺妃得知后,为其找来了太医。
一问才知是过敏了。
导致云妙兰过敏之物,是她脸上涂抹的胭脂。
立马有宫女跪到了皇上面前,称这胭脂是娴妃几月前送来的。
娴妃也立马站出来了。
「臣妾这盒胭脂送的是遥妃,送出去的时候是经过检查了,臣妾还想问云二小姐,为何这胭脂会在她身上。」
贞贵嫔也在场,据她的话,云妙兰想争辩,但一张脸过敏到彻底毁了,让她情绪失控,且就她一个人势单力薄。
娴妃那边,有夏美人,毓贵嫔,一众宫女,哪个说话都比她清晰有条理。
这事闹到了我那边。
云妙兰冲进宫殿后,就急切地抓住了我的手腕。
「拂月,你告诉他们,是你将胭脂送给了我,不是我偷的,我没有,真的没有……」
我受到惊吓,后退了好几步,红着眼睛喊疼。
皇上眉头一蹙,立马有太监看他脸色,将云妙兰强行拉开了。
我直接退到了双珠身后躲着,将她视作洪水猛兽。
皇上让人搜了她的房间,搜出了一大堆东西,都是各个嫔妃送的,其中还有他御赐的。
意识到严重性的云妙兰仓皇跪在地上。
「这是偷窃吧?」夏美人低声说,满满的鄙夷和嫌弃,全然不似曾经那个拉着云妙兰的手,仿若亲姐妹般的人。
毓贵嫔看向了躲在双珠身后,只露出半个脑袋的我,有一抹可惜从她眼里划过,稍纵即逝。
云妙兰被关起来了,皇上全程沉着脸色。
当天下午,我宫殿里的人又多了,皇上下令,所有进我宫殿之物,必须交由太医检查一番。
当天我给父亲去了一封信。
交代了事情经过,云妙兰可能会有的下场,问救还是不救。
救,两种方案,父亲救,或我救。
父亲救,如何做,就是他该思量的事。
换我来救,那就得计划提前,恢复智商,这个时候恢复,远达不到计划里的效果,还容易被厌弃。
送出去的次日,父亲回信。
只寥寥数语,如我所料,他不会为了救一个不听他安排,忤逆他想法,还毁了容的庶女,牺牲自己的利益。
十四
父亲彻底放弃云妙兰了,对于放弃的人,一旦选择放弃,他将会放弃得彻底。
次日早朝,他跪在了金銮殿上,将云妙兰的行为归结为其姨娘没有教导好。
皇上心中不高兴,但也没想好怎么处理云妙兰,就让父亲将人带回去好好教导。
这是最好的结果,然而云妙兰不愿,她哭着闹着死活要留在宫里。
在皇上准备将人强行送出去的时候,顺妃站出来了。
「皇上,到底是个小姑娘,要不先让她在宫里让太医看过了再送出宫吧。」
因着上次让禁卫军搜索一事,皇上心中对顺妃有愧,这会儿也就答应了。
云妙兰顺利留下,心中自是欣喜万分,她知道自己被父亲厌弃,又毁了容,出去后会是什么下场。
顺妃看她可怜,提出让她留在宫里,等伤好了再出去,又愿意照拂她一二,这是最好的选择了。
皇上虽然答应了,但是也将人禁足了,云妙兰被限制了自由,只能待在小小的房间里。
这次没有人帮她,即便是对她好言好语,轻声安慰她的顺妃。
「我想吃莲蓉糕。」
清晨,双珠为我轻轻梳发的时候,我突然说。
「奴婢这就让御膳房去准备。」
我又报了好几个糕点的名字,宫女一一记下了。
一个时辰后,我想要的糕点都摆在了桌面上。
宫里寂静无声,我看了许久,拿起一个塞进了嘴里。
「娘娘小心噎着。」双珠担忧,她是知道我的情况的。
我没说话,摇了摇头,又往嘴里塞了一个,大口咀嚼着,眼泪顺着我的动作流下,越来越猛。
「娘娘……」
双珠担忧,但是我制止了她的动作。
贞贵嫔来的时候,我面前的糕点已经全部吃完了,我缩在贵妃椅里面,扭头看着窗外的景象,心神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拂月,十七岁生辰快乐。」
贞贵嫔在我身边坐下,她身后的宫女送上了礼物。
「十七岁……」我笑着,眼泪再次往下流。
「拂月?」
「阿贞姐姐,我又梦到她了,整宿整宿的,都是她,她在叫我,在找我,还带着一大堆糕点,可我碰不到她,可我没用……」
听着我的话,贞贵嫔沉默下来了。
她握住了我的手,许久之后,眼眶也红了。
「拂月,你没有。」
我闭上眼睛,没有说话。
我原谅不了我自己,永远都原谅不了。
十七岁的生辰就这样过了,两个月后,我过上了先皇后的生辰。
这天,皇上连早朝都没有去,早朝暂停了一天,他早早来了我这儿,御膳房按照他的吩咐,准摆好了先皇后最喜欢的食物,全部端到了我的宫殿里。
他让所有的宫人都出去了,也不允许任何人进来,这次就连太后也不例外。
十五
房间里,我看着他一人倒酒一人喝,醉了脑子不清醒了,就开始哭了。
「月月,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借着酒意,他不用再拼命压抑心里的情绪,眼里的痛苦和绝望让人看了都能感到窒息。
他可怜吗?
是挺可怜的。
可我没有怜悯,也生不出同情。
「你死了她就能回来了吗?」我冷冷地看着他
他目光痴痴地看着我的脸,眼泪一把又一把。
我听到撞门的声音,太后带着人要强行进来。
我端起酒杯,手腕微扬,酒水撒了一身。
太后看到的就是我傻傻地坐着,一身狼狈的模样。
她脸色很难看,看我的目光是厌恶的,强行带走了皇上。
这天过后,皇上恢复正常了,他没有提及那天的事,我认真地做着一个傻子,也没有说。
娴妃的肚子大得很慢,为此太后费了不少心思,就怕这胎不顺利。
可不管怎么补,八个月的身子,她的肚子还是没有正常八个月大的肚子一半大。
为了避免任何意外,八个月的时候,娴妃已经不出宫殿了。
我听着这些消息,抬眸,唇角带笑地看向了贞贵嫔。
「阿贞,好戏快要开始了。」
傍晚,娴妃突然肚子疼,脚踝一软差点摔在地上。
她府里的宫女下意识想要去请胡太医,但去了才想起胡太医为娴妃外出采药了,短时间内回不来。
没办法,宫女只能请了其他太医。
等到了的时候,发现皇上和太后也来了,皇上来之前在我宫殿里用膳,我跟着他一起来了。
相比较太后的紧张,皇上显得很淡定,太医进房间了,没一会儿后,脸色不好地出来了。
「怎么样,娴妃和孩子平安吗?」太后问。
太医扑通跪在了皇上面前,「皇上,娘娘并无身孕。」
「什么?!」这是太后的声音。
「皇上,太后娘娘,臣所言句句属实,娴妃的身子一直是由胡太医照顾,这事要不问问胡太医?」
皇上脸色难看,但并无任何惊讶。
「去请胡太医。」
「皇上,胡太医不在太医院。」
「那就去找!」
太后不愿相信娴妃怀孕是假,让宫人将太医院的太医都请过来了,然而最后的结果都一样,没有就是没有,总不能大变活人出来吧。
太后进产房一看,娴妃已经睡去了,那微微隆起的小腹依旧在,她睡得安稳。
「母后还有什么想要说的吗?」皇上的声音在太后身后响起。
「不可能,哀家不信。」她还是不愿意相信。
她从宫外请了好几个信任的大夫,最后结果还是一样,她不得不信了。
这次她却想将责任推给胡太医。
「母后,胡太医是你的人。」皇上怒极反笑,「母后还想装到什么时候?」
十六
胡太医是太后的人,正是因为太后的看重和信任,让他在皇宫里有着其他太医都比不了的威望。
太后脸色变了,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皇上,没想到皇上居然会这么跟她说话。
可这胡太医确实是她的人。
「这事哀家一定会查清楚的!」她说,转身就下令不管怎么样都要找到胡太医。
她找不到的,胡太医已经跑了,我提供的路线,可保证他不会被任何人发现。
他带着自己所有的身家,跑到了一个偏僻地,准备换个身份过一辈子。
皇上没有再说什么,他转身大步离开了。
我盘腿坐在阳光底下,抬起手来,像是在接光。
太后终于注意到我了。
「她怎么在那儿?」
「回太后娘娘,她是跟着皇上一起来的。」
太后眼里带着厌恶,「和她那姐姐一个样,看着就心烦。」
太医说娴妃只是身体不好,过几个时辰就会醒来,太后走了,安排人去找胡太医了。
我在后宫里晃晃悠悠地,去了贞贵嫔那儿,姜美人也在,模样局促不安地坐着。
她是选秀入宫的,家世低微,但生了一副好容颜,可惜性子过于唯唯诺诺,因着外貌得宠过几天,又因为性子,很快被皇上遗忘了。
「贵嫔娘娘……」
她看到我,更是紧张不安了。
「遥妃娘娘的情况,姜美人是知道的,无须担心。」
姜美人看着我毫无形象地爬到了窗台,扯着上面的盆栽,这才放心了。
「贵嫔娘娘,那接下来……」她胆子很小,说话更是细声细语,生怕哪里做错了。
「过个几日,顺妃会带着三公主去庄子里休息,届时她会带着你一起的。」
姜美人放心了,她低头,手指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肚子。
那里有个新生命,一个不该出现的新生命。
「那,那他还好吗?」过了好一会儿后,她小心询问,眼里带着担忧。
「他有什么不好的,有钱,有自由,过段时间,妻儿或许都有了。」
「这样啊……」姜美人目光暗淡了,她低着头,沉默了良久,最后起身离开了。
我看着她的背影。
「也是个可怜人。」贞贵嫔感叹。
「这就是轻信了男人的下场。」我声音轻轻地说,眉眼凉薄自嘲。
贞贵嫔看着我,许久后轻轻叹了一口气。
我换了话题,「我想要见禁卫军统领一面。」
「娘娘这是为何?」
「自然是谈一笔交易。」
这一步太冒险了,贞贵嫔眉眼担忧。
我轻笑,「阿贞姐姐,凡事皆有风险,入宫之前我已想好了每一步计划,我不会让自己出事的,这是我答应过她的。」
「娘娘,要不,让阿贞去吧。」
我摇头,「别的可以,这件事不行,唯有我去,才能成功。」
见此她只得答应了。
十七
从贞贵嫔那儿离开后,我回了宫殿里。
没过多久就听到宫女带来了娴妃的消息。
娴妃醒来了,得知自己并没有怀孕,别说皇子了,连个公主都没有后,情绪直接崩溃了。
她太期待这个孩子了,也就导致大梦一场,醒来后接受不了落差。
她闹个不停,自己宫殿闹完,又去了太后,皇上那儿,最后的下场是被关禁闭了。
我听着宫女的话,默不作声。
这里面有毓贵嫔的手笔。
我让胡太医找了毓贵嫔,主动投靠,毓贵嫔以为胡太医是她的人,胡太医逃跑一事,也有她的安排。
皇上那边是毓贵嫔去告诉的,所以皇上不惊讶。
在一阵闹腾没有结果后,娴妃放弃了。
胡太医没找到,她除了一个劲说自己无辜,是被算计的以外,拿不到任何实质性证据。
等娴妃的事差不多过了,没过几天后,我单独见了禁卫军首领。
对方没有想到见他的人是我,眼里浮现惊讶。
「你不是个傻子。」他一口笃定。
我的眼睛太清明了,这不是傻子还有的。
「你的目的是什么,就不怕我告诉皇上?」
我从袖子里取出一物,放在了桌面上。
「姐姐与你的合作,由我来继续。」
那是一块玉佩,是他和先皇后合作的信物。
看着这块玉佩,禁卫军统领眸色变了。
「这些她都跟你说了?」
「统领想要的一切,我也能给。」
他看着我,有些不信。
「你如何证明?」
「统领不妨与我细谈。」
他沉默了一下,答应了。
姐姐的祭日到了,我也终于看到了姐姐留下的那对双胞胎孩子。
姐姐去了后,两个孩子送去了皇家私塾,这也是我没有在皇宫看到他们的原因。
隔着宫女太监和远远的距离,两个五岁的孩子带着身边伺候的人安静地站着。
宫里皇子公主不多,就三个,先皇后所出的大皇子南临玺,长公主南朝宁,顺妃所出的二公主南朝仪。
一年时间没见,他们看着有了些许不符合那个年龄的成熟。
为了不引人注意和怀疑,我不能看太久。
这段时间,宫人们都很忙,我着一身素白色走在其中,越走越偏僻。
「娘娘?」
身后有人开口,我回头,是萧美人。
萧美人也是后宫里最默默无闻的存在,不争宠,不冒尖,除去必要时候,只待在自己的宫殿里。
「娘娘怎么来了这儿?可是迷路了。」
她走向我,我没说话,在问了几句后,她带着我往回走了。
再次回到原地,两个五岁的孩子牵着手走来。
「小姨。」五岁的孩子声音清脆稚嫩。
我记得这个称呼是我教了一遍又一遍,才让他们学会的。
我蹲在地上,和他们齐高,傻笑着,张开双手。
「抱抱。」
两个小孩立马抱住了我,我将他们紧紧地圈在怀里。
余光处,我看到了远处站着的皇上,他神情有点恍惚,似在回忆。
十八
两个孩子有些依恋我,一人拉着我的一只手,跟在我左右。
即便我回答不了他们的任何问题,只会傻傻地笑着。
皇上看着没有阻拦,甚至不允许其他人过来打断。
两孩子将我拉到了花园边,两对眼睛左右看了看。
「小姨,他们说母后不要我们了,是不是真的?」南临玺红着眼眶问。
我的心冷了几分。
是那些人在他们耳边乱嚼舌根,意图诱导他们。
能做这些事的,无非就是那几个人。
「没有。」我轻轻擦掉大皇子眼角的泪珠,「她会一直一直陪着你们的。」
「小姨,真的吗?」南朝宁也哭了,她紧紧拽着我的衣袖。
我将她脸上的泪水擦干净。
「小姨不骗你们。」我一手轻轻拍打着南朝宁后背,一手抚摸着南临玺的头顶。
南临玺仰着头,看着我,许久之后,眼泪再次落下。
他紧紧地抱着我,身体微微颤抖,没有任何声音。
我心里有点慌了。
哄了这个哄那个,好一会儿之后,两个人终于被哄好了。
我听见远处传来声响,是我的人在提醒我,有人过来了。
「临玺,朝宁,小姨与你们之间的一切,都不要告诉任何人,好吗,旁人不管问什么,你们只管说不知道就行了。」
两孩子很认真地点头。
一大堆宫女朝这边来了,其中皇上最是显眼。
我姿势随意地坐在地上,两孩子一人一边地靠着我。
「这是怎么?怎么哭了?」皇上问。
「儿臣想母后了,看到小姨就想到了母后。」南临玺紧紧抓着我的手。
我无法做什么,只能继续装傻。
南临玺的话触动了皇帝的心弦。
我再次在他眼里看到了深深的,让我厌恶,心头泛恶心的愧疚和悔恨。
先皇后的祭日办得隆重,这天宫里人都换上了素净衣裳。
纵使太后娴妃等人心中不悦,也不会在这个关头说什么。
毕竟没必要为了一个死了的人惹皇上不快。
皇上来我这儿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每次都会带着南临玺和南朝宁一起。
他坐在我身边,看着我的侧脸,讲着他和先皇后的过往。
他和先皇后相识于一场灯会。
那时她还是云府大小姐,喜欢在花灯节,夜幕落下时,带着妹妹出门。
父亲不喜欢那傻子在外面乱晃,他觉得这是耻辱。
是她想尽各种办法才成功的。
她和皇上的相遇很美好。
一个是头一次逛灯会,和身边人走散,买东西时才发现忘带银两的翩翩少年郎。
一个是见对方窘迫,出手解围,还不愿留下姓名,牵着妹妹潇洒离去的妙龄姑娘。
那时候的少年,为了想要再见到那个人,每月的灯会都去了。
他如愿与那姑娘相识,同行,成了朋友,几次过后,两人心生情愫。
他承诺的十里红妆做到了,也让她一袭凤袍母仪天下。
故事的开头总是那么美好,故事的最后,是他拉着我的手,喉头哽咽。
「自古情孝两难全,我,我别无选择……」
十九
顺妃得了皇上的允可,带着姜美人一同出宫了。
她前脚刚走,后脚宫里就出事了。
这次的事情是夏美人提起的,让人意外的是,她告的是娴妃的状。
在所有人眼里,她就是娴妃的人,依附着娴妃,才得以在这后宫中生存。
「皇上,当初在太后宫里,对遥妃下手之人是娴妃,丽嫔是有参与其中,但这都是娴妃逼迫的,求皇上明察!」
皇上眼里看不到任何意外,一直以来,他认定了这件事是娴妃和太后所为。
毕竟这样的事情,他们不是第一次做了。
夏美人这次最大的证据和底牌是孟丽,也就是当初的丽嫔。
丽嫔没有死,是我安排人让她假死,又偷偷把她带走的。
半年前,我设计让她恰好出现在了毓贵嫔面前。
毓贵嫔谨慎,过了半年才勉强放心,这才有了今日这一出。
孟丽交代了娴妃让她做的所有事情。
为此,她暴露了许多少有人知的秘密。
比如,娴妃曾经给宫里几乎所有的妃嫔都下了绝孕药。
皇上大怒,叫来了太医挨个检查过去。
稍微得宠或者曾经得宠过一段时间的妃嫔都被下药了。
除了这点以外,在娴妃宫里的宫女身上,搜出了我当初所中的毒。
那宫女正好是当年从我宫里离开的那位。
没有人记得这个。
这不是小事,只可惜孟丽没有任何实质性证据,太后是站在她这边的。
皇上脸色难看了许久,最后轻拿轻放了。
下毒一事,宫女背了黑锅。
我不意外这个结局,他是个孝子,自然不会对太后做什么。
我想到了顺妃传达给贞贵嫔的那道消息,唇角微微扬起。
就是不知道,到时候他会不会依旧如此。
两个孩子喜欢来我这儿,一来就是一个下午。
两人拉着我的手,说着今天发生的事情。
很多时候皇上也会来,他就在一旁看着,很少开口。
我知道,我该恢复了。
于是我故意挡了娴妃的路。
娴妃这段时间心情就没好过,看到我更是心情不好,她随手一推,我从假山上落下,砸了额头。
这事第一时间惊动了皇上。
等我醒来后,娴妃已经被禁足了,还被狠狠训斥了一顿。
我睁开眼,茫然地看着四周,依旧傻傻的,但是和以往有了区别。
「皇上,娘娘这次好像是因祸得福,能恢复正常神智了。」太医在为我做了一系列检查后说。
皇上愣住了,随即异常高兴。
太医说我在一点点适应,所以我什么都不用做,安静地坐着就行了。
这个消息传遍了后宫,后宫妃嫔都来看我了,太后也在里面。
她对我的恶意和厌恶更深了。
以前我不过是一个傻子,她不认为傻子能翻出浪花来。
但现在不同了。
二十
我知道她心里的念头。
在这个时间点,我通过让她的人查到的方式,将毓贵嫔所做的一切在她面前揭穿了。
仇恨转移,太后将毓贵嫔当成了所有事情的罪魁祸首。
毓贵嫔身后有皇上,皇上会护她几分,不会让太后真的伤了她。
毕竟她很聪明,早早地向皇上投诚了,用的是一句先皇后待她不错,她想要为先皇后报仇。
但娴妃和太后也不是吃素的。
娴妃身后有强大的母族,太后背后有「孝」这一座大山,让皇上始终无法拿她如何。
他们以为自己是安全的,殊不知,皇上不会动太后,但娴妃身后的母族已经成了他的眼中钉。
一切都在暗中进行着,在这方面,我和他的打算是一致的。
想要彻底除了娴妃和太后,娴妃的母族必须得除。
我在所有人眼里一点点地恢复着。
在这过程中,南临玺和南朝宁一有时间就过来,两个小家伙担心我,如今就算当着皇上的面,我也可以表现出正常人的举动了。
两孩子不在的时候,我会在他面前提及姐姐,讲起曾经我和姐姐的过往,在那些过往里,我和姐姐是如何一同长大的。
不再是傻子的我更像姐姐了,皇上再次起了想要让我彻底成为他妃嫔的想法。
可我不想,我搬出姐姐拒绝了。
我曾经的所有铺垫有了用处,在浓浓的愧疚感中,皇上放弃了。
我知道,这是暂时的,他不会真的放下这个念头,否则当初就不会将我接入宫里。
所以我的计划得加快速度了。
我看向了房间里,白烟袅袅的香炉。
那也是姐姐最喜欢的香。
后宫里,太后娴妃和毓贵嫔还在互相算计着,他们恨透了对方,恨不得要了对方的命,这让他们根本无暇顾及其他人。
所以当得知我晋升位份,成了遥贵妃,大皇子和大公主一并养在我膝下时,他们才那么震惊且难以接受。
将圣旨带过来的,是皇上身边的太监总管。
他笑得满脸褶子,将圣旨放到我手里的那一刻,用仅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开口:「恭喜娘娘第一步得偿所愿。」
我唇角带着一点始终不变的弧度,一个目光扫过双珠,她立马上前,提前准备好的东西悄悄放进了太监总管手里。
太监总管走后没多久,南临玺和南朝宁被宫女带着过来了。
「小姨。」他们看到我很高兴,小跑着过来将我抱住。
「小姨,以后我和朝宁是不是永远不会和小姨分开了。」
我一手揽着一个,轻轻抚摸着他们的后脑勺。
「以后没有人能将我们分开了。」
圣旨到了的当天下午,后宫里的嫔妃都来了。
二十一
后宫里的嫔妃最开始加上我只有十个人。
孟丽在毓贵嫔手里发挥了自己最后的价值后,就被皇上直接赐死了。
毕竟娴妃有太后护着,他只能这么出气。
除了孟丽以外,夏美人也没了,她本来就是毓贵嫔手里的一枚棋子,典型的漂亮无脑,给毓贵嫔背锅死的。
现如今,宫里妃嫔只有八个了。
娴妃走在最前面,毓贵嫔跟在她身后,再往后就是其他妃嫔了。
最前面的两人,表情一看就不好,他们恨透了我。
我当作没看见,中规中矩地见了他们,对娴妃阴阳怪气的话充耳不闻。
一个时辰后,大部分妃嫔都走了,顺妃留下了。
她是个聪明人,已经猜到我之前都是在装傻了。
但这不重要,我们是合作者,只要合作能顺利进行就好。
我摇身一变成了遥贵妃,娴妃、太后和毓贵嫔都不会放过我的。
但很快,有更重要的事情出现了。
年关将至,宫里要准备国宴,这样的事,正常情况下是由皇后带着人准备的,皇后没了后,娴妃操办了一次,毓贵嫔协助。
那时候她怀有身孕,大部分都是毓贵嫔在忙。
这一次皇上准备将这件事交给我来做,我拒绝了,并向皇上引荐了娴妃。
「国宴重大,臣妾从未接触过,这事娴妃和毓贵嫔都比臣妾有经验。」
太后也希望由娴妃操办,但是她不喜欢毓贵嫔也跟着一起。
可皇上开口了,娴妃和毓贵嫔忙着准备国宴了。
两人有仇,让他们暂时放下恩怨,认真配合,这就是难如登天的事。
最开始一段时间,表面上看着挺风平浪静的,但很快事情就出来了。
不是这个办砸了,就是那个被破坏掉了。
最后两人都被皇上罚了,禁足在了宫殿里。
国宴一事再度落到了我头上,我拒绝不了地接下了,顺妃和贞贵嫔协助我。
那三人是肯定不会放弃在这样的时候生事。
他们用的都是一些年年都在用的招数,对我没有任何用处。
一切顺利进行到国宴开始。
娴妃和毓贵嫔解禁了。
国宴年年都有,宫里的人都不是第一次参加了,没有任何期待和新鲜感。
只是这一次,有我精心安排的大礼。
在这样的场合下,一名女子站出,在大殿中间跪下。
「皇上,奴婢要揭发,太后并非皇上生母。」
这句话清晰有力地传遍了整个大殿,我看到太后的脸色瞬间变了。
这是她藏了二十年的秘密。
皇上脸色也变了,「你是何人,可知诬陷诽谤太后可是重罪!」
他不愿相信宫女的话。
「奴婢是先皇苏美人身边的宫女。」
苏美人对于大部分人来说是陌生的,但皇上是有印象的。
二十二
太后并非一入宫就是皇后,最开始的时候是连妃。
苏美人是她身边伺候的丫鬟。半年后,被封为苏美人。
苏美人和连妃同一时间怀孕,连妃成功诞下皇子,苏美人却是一尸两命,彻底去了。
这事最后查出,是另一个妃嫔所为。
再后来,苏美人渐渐淡忘出了所有人的记忆。
可现在,她的宫女跪在了大殿里。
「皇上,苏美人才是您的生母,是太后害死了苏美人,让所有人都以为您是她生的。」
宫女不断地磕头,声音沉闷。
「皇上若不信,可以让人滴血验亲,奴婢愿意用生命起誓!」
宫女说完,从怀里掏出了一卷画,摊开来,上面画着一名女子。
「这便是苏美人的画像,求皇上过目。」
看到的人目光变了变,无他,这画卷上的人太像现在的皇上了。
「皇上……」太后没有看到画卷,但是她急了,慌了。
皇上神色难辨地扫过她,「呈上来!」
太后脸色再度变了,「皇上这是不相信哀家?」
皇上没有说话,太监总管上前,将画卷捧到了皇上面前。
在过目后,皇上脸色更难看了。
我安静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皇上不会宣太医滴血验亲,不是因为相信太后,而是为了皇室名声。
众目睽睽下,宫女说的话,不管真还是假,都只能是假。
但这不意味着,皇上会彻底忽略这件事,他会暗地里查清当年所有的事。
皇上一句相信太后,让人将宫女带下去了。
可即便如此,太后的脸色依旧不好看,她也是了解她的儿子的,即便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国宴继续,但气氛远不如方才那么好了。
我从始至终没有说话,皇上这会儿也没有心思顾及我了。
国宴散去后,我带着宫女回去,瞧见娴妃带着宫女匆匆往太后的宫殿去了。
太后是她在这宫里最大的靠山,她比任何人都不希望那宫女说的是真的。
皇上秘密审问了那宫女,审问完后,摆驾去了寿安宫。
除了大太监总管以外,其他人纷纷站在外面。
皇上在里面待了一个下午,前脚刚离开,后脚太后就病倒了。
消息传到了皇上那里,他沉默了许久,让人请了太医,但自己接连好几天没有踏足寿安宫。
娴妃几次求见,都没能成功。
这几天里,皇上天天来了我这儿。
太后不是他亲生母亲,还是杀害他亲生母亲的凶手,这样的真相他承受不了。
「如果朕早点知道这件事,如果,如果朕当初能再坚定一点……」
我紧紧捏着手里的茶杯,才压下了心里磅礴的恨意。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他狼狈地扭过头,红着眼,同样在压抑情绪。
「是朕对不起她。」
二十三
皇上将后宫中愦交给了我。
我答应了,但提出让顺妃和贞贵嫔协助我。
「你倒是很信任这两人。」
「臣妾不懂后宫之事,有顺妃和贞贵嫔在,也好学习学习。」
一个傻子,还是傻了十多年的傻子,不可能一恢复后就什么都会。
皇上没有再问了,也答应了我的话。
「拂月,朕上次说的话,希望你能好好考虑一下,你是月月的妹妹,也是她生前最放心不下的人,她不在了,在这后宫里,只有朕可以保护你。」
我眸子垂下,在犹豫和茫然。
「皇上能否再给拂月一些时间思考一下?」
「好。」他以为我已经心动,想要答应了。
皇上走后,我脸色彻底冷了下来。
太后这一病,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
娴妃几乎天天去,皇上没让我去,甚至说了我不用去。
我便天天待在宫殿里,哪里都没有去。
「月月,你做朕的皇后可好?」
听到这句话,我心里没有任何波动,面上露出惊讶。
「皇上这是何意?」
他目光有几分痴迷地看着我的脸。
「月月,朕给你皇后之位,你答应朕可好,朕会好好照顾你的。」
为了让我答应,他甚至搬出了两个孩子。
「月月,你若不答应,皇后之位迟早会有人坐上去,你忍心看着临玺和朝宁叫其他女人母后吗?」
我迟疑着答应了,「皇后之位只能是姐姐的。」
「所以月月,你要为她守住这个位置。」他紧紧握着我的手。
皇上走后,我让双珠端来了一盆水,将那被碰过的手,洗了一遍又一遍。
封我为后的圣旨很快到了,送圣旨的依旧是太监总管。
紧接着,后宫都知道了。
娴妃在宫殿里不知砸了多少东西,带着一大堆人浩浩荡荡地往我这边来了。
我让人去请皇上,坐在宫殿里,安静地等着对方。
「云拂月,你还真是好大的本事,和你那短命的姐姐一样!」娴妃眼里充斥着红血丝,气得浑身发抖。
「娴妃谬赞,来本宫这儿可是有事?」
娴妃心中压抑着怒火和焦躁,这道圣旨成了引火索。
「云拂月,你有什么好得意的,皇上喜欢的是你姐姐,你就是她的替身,如果不是你长得和她相似,你以为你能进宫吗?」
我没有说话,目光掠过她,看向了她身后站着的皇上。
娴妃也意识到不对劲,回过头,看着身后站着的皇上,脸色瞬间惨白。
「皇上,臣妾,臣妾不是……」
皇上没有听她的解释,只一句话,不仅禁足了娴妃,还降了她的位分,直接降到了嫔。
「不!皇上,你不能这么做,你不能这么对我……」娴妃不断地摇头,模样有几分疯狂。
二十四
「朕早该这么做了。」
之前他是为了太后才一再退让的,得知真相后,他最初的孝心就变了。
就连太后他都能狠下心来,更何况是因为太后才勉强容忍的娴妃。
娴妃绝望的哭喊并没有让皇上心软半分,太监总管带着人直接将她拖走了。
这件事传到了太后那里,勉强能下床的太后直接被气晕了。
可即便如此,皇上依旧没有去看她。
他的举动让所有人明白,那日宫女说的是认真的。
我知道那个男人有多冷血。
即便他知道那宫女说的是真的,但他不会让宫女活着。
更准确地说,那样的丑闻,他是不可能让宫女活着对第二个人说的。
我先一步下手,以假死的方式,让人带走了宫女,证据指向了太后和娴嫔。
这让皇上少了负罪感,对那两人的恨意和不满也加深了。
没过几天,他在朝堂上昏倒了。
听到消息,我带着宫女去了皇上寝宫。
在去之前,我已经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连大人,也就是娴嫔的生父,与私盐贩卖商勾结,互相合作。
贩卖私盐是重罪,足以牵连九族,皇上得知后,直接气晕了过去。
朝堂乱作一团。
我到了皇上寝宫的时候,他刚刚清醒,人还虚弱地躺在床上,咬牙切齿地下令,将连大人押入大牢。
娴嫔身边的宫女来了,太后也差人来了。
皇上一个都没有见。
逼不得已,太后坐着轿辇来了,皇上一句太后身体不好,需要静养,就让人将之抬了回去。
我安静地站在殿内,一转头,对上了毓贵嫔探究的目光。
我朝她微微一笑。
慢慢来,等处理了太后和娴嫔,以及连家,下一个就轮到她了。
皇上这一气,人也病了,后宫妃嫔轮流看望。
皇上没心情见,偶尔见几个,只有我每日带着两个孩子,畅通无阻地进入寝宫。
他坐在龙榻上,和我闲谈,也会一时兴起询问两个孩子最近遇到的事情,就像是一位最普通的父亲一样。
「这就是朕一直想要的生活。」他看着两个孩子。
我没有说话,也看着那两个孩子。
除了和盐商勾结以外,连大人还被查出了练私兵,有想要造反的嫌疑。
皇上在朝堂上好几次差点气晕。
父亲自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最后连家全家被抓,该杀的杀,剩下的等着他们的是流放。
太后得知这件事后,气得吐血,若非太医去得及时,估计人都要没了。
「朕这样做是对的吗?」皇上痛苦茫然地问我。
「臣妾支持皇上所有决定。」我垂眸回。
他定定地看着我,「所以月月不会离开朕的,对不对?」
我抬眸,与他对视。
他在透过我看着先皇后。
二十五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将我当成了先皇后,而不是先皇后的替身。
我没有提醒,「子容,月月当然不会走,除非皇上不要月月了。」
子容是他的字。
听着这句话,他满足地笑了。
「月月,你相信子容,子容就算负了这天下,也不会负你。」他握着我的手说。
我点头,心口不一地说着相信。
皇上将我当成姐姐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到了后面甚至会纠正两个孩子的称呼。
两个孩子茫然地看看皇上,再看看我,听话地改口了。
皇上不在的时候,毓贵嫔来了。
她身边只带了一个宫女。
「贵妃娘娘。」
我看着她行礼。
她是来投诚的,眉眼间将姿态放得很低很低。
「只要娘娘愿意,臣妾愿为娘娘效力,一切听从娘娘吩咐。」
她是个典型的江南美人,低眉顺目时,柔顺得没有任何棱角。
这也就是娴妃曾经轻信她的原因。
「毓贵嫔想要投诚,是不是得拿出一点诚意来?」
毓贵嫔抬眸,「娘娘想要什么诚意?」
我声音轻轻的,「本宫要娴嫔被褫夺妃位,进入冷宫。」
毓贵嫔神色微变,她没有让我看到任何纠结犹豫,很快给了答复。
「娘娘静待成果。」
我目送着毓贵嫔离开了。
毓贵嫔很快就做到了。
她买通看守娴嫔的宫人,让娴嫔成功从宫殿里出来,自己再恰好遇上,为了拦住娴嫔,她挨了好几巴掌,推搡着额头撞到了墙壁。
娴嫔被控制后,她抹着眼泪跪在了皇上面前,求一个公道。
皇上本就厌弃娴嫔,又不用顾及太后和已经倒台的连家,在毓贵嫔的暗示下,褫夺了娴嫔的位分,将人打入冷宫了。
这样的惩罚并不单是这一件事造成的,是旧事加新事的最终结果。
「娘娘想要的,臣妾已经做到了。」她跪在我面前说。
我让人将她搀扶起来。
「你做得很好,也很聪明。」
「为娘娘效力,是臣妾应该做的。」
当天晚上,我出现在了冷宫里,只带了几个人。
冷宫里的一切都事先安排好了,我来这儿,没有让任何人知道。
我看到连玉琴时,她身处逼仄的,有些潮湿的房间里。
房间里只有简陋的桌椅床,别的都没了,更没有伺候的下人。
冷宫环境是很差,但不是所有的房间都差到了这个地步,这是我让人安排的。
「云拂月!」看到我,连玉琴猛地站起,怒目看着我,「你来这儿做什么?是想看我的笑话吗?」
我看着面前的她,披头散发,面容憔悴,想起了曾经那个一身华服,仗着皇宫里有太后护着她,不管她做什么,皇上都不会真的将她怎么样,而肆意妄为的娴妃。
「本宫是来送你最后一程的。」
二十六
我话刚说完,就立马有人将连玉琴控制住,她的嘴也被强行捂住了。
连玉琴意识到不对劲,也意识到我不是简单地过来看她过得有多惨,而是想要她的命。
她瞪大了眼睛,疯狂挣扎。
毫无用处的。
我站在她面前,垂眸,眸光不带任何温度地看着她。
「你还记得她是怎么死的吗?」
连玉琴想起来了,眼里的惊恐和害怕也更浓了。
双珠端着碗站在我身边,碗里液体颜色漆黑,连玉琴眼泪都出来了。
「松开她的嘴。」除了我的人,没有人能听到她的声音。
我的人松开了她的嘴,连玉琴开始求饶,疯狂地求饶,眼泪糊了一脸,毫无形象可言。
她不想死,她害怕死亡。
可是没用的,有人强行掰开了她的嘴,我端过碗,黑漆漆的液体一点点灌入,没有一滴流出。
「这滋味,你可还喜欢?」
我声音轻轻地问,宫人松开了手,她脱力般倒在了地上。
疼痛让她说不出一句话来,她扭曲着面容,怨毒的目光死死盯着我,殷红的血迹顺着她唇角流下,源源不断,没有尽头一般。
我后退了一步,避免裙摆被弄脏。
「你,你不得,不得好死……」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咒骂我。
我冷眼看着她气息一点点弱下去,最后彻底断了。
我闭上眼,再度想起了那无数次出现在梦里的画面。
下一个该轮到太后了。
连玉琴死在了冷宫里。
消息传到皇上那里时,是自杀。
那个男人毫不在意,只抬手摆了摆,让太监总管自己处理了。
太监总管告诉我,皇上在画画,画的是曾经一身凤袍的先皇后。
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微微点头。
那幅画画好后,皇上拿着跑到了我面前。
「月月,朕怎么好久不见你穿这一身了?你穿给朕看看好不好?」
「皇上,这是皇后穿的,月月还不能穿?」
「你就是朕的皇后,朕说你有资格,你就有资格!」
太监总管在一旁立马连连表示,会让礼部那边加快进程的,他这才勉强同意了。
连玉琴的尸体被随便处理了,当天太后便知道了这件事。
连家该斩首的几个人,将会在次日斩首。
寿安宫又开始闹了,这次太后甚至以自杀为要挟。
皇上只觉得头疼不已。
「皇上,这事交给月月来处理吧。」
他答应了。
当天我让人端了参了安眠药的食物去了太后那儿,太后这一觉睡到了一切结束。
我知道太后有多惜命,她不会真的想死的,在一大堆人的看守下,想以此来威胁也没有任何用处。
皇上没有关注太后那边是怎么解决的,太后那边没有事情吵他了,他就忘了对方的存在。
二十七
毓贵嫔再次来了。
她是为了连玉琴的死而来的,只敢试探着问,甚至不敢直接表明来意。
连玉琴的死法和先皇后一样,别人或许看不出,但她也是那件事情的参与者,不可能不知道。
我像往常一样和她聊天,她不敢明问,我也没有明回,对于连玉琴的死,只感叹了一句,可惜她死得那么快。
这让毓贵嫔更不确定人是不是我杀死的了。
除了我以外,另一个有这种嫌疑的是皇上,皇上也是知道先皇后是怎么死的,但是他不知道那件事情她也参与在其中。
如果是皇上做的,那么她最担心的就是连玉琴临死前说了她也有参与。
我坐在主位上,看着毓贵嫔满怀心事地在我面前伪装。
皇上没有再踏足其他妃嫔的宫殿了,一进后宫,便直接往我这边来儿。
后宫里的妃嫔明面上没有一个人有闲话,朝廷里有大臣不满了,但是有父亲在,这些他可以解决,更重要的,皇上不会听他们的话。
更多时候,我会进入御书房。
御书房里人不多,都是我的人,我坐在龙椅旁,翻阅着一道道圣旨。
皇上就坐在一旁,没有阻拦,也没有半点不悦。
他现在不喜欢这些,而我是来帮他的。
「皇上,你该立太子了。」我直言。
「太子?」
我唇角含着笑,带着他回忆曾经。
「你忘了月月怀孕的时候,你说过,等孩子出生了,是个男孩就立为太子,是个女孩就封裕宁长公主。」
裕是国号。
「朕记得,朕都记得。」他欣喜得像个孩子一样。
「朕现在就立太子,我们的孩子必须是太子。」
「那朝宁?」
「裕宁长公主,对,就这个。」
我看着他当场拟旨,然后让太监总管去送旨。
这两道圣旨再度引起了一些人的抗议,但这部分人很少,毕竟皇宫里如今就一位皇子。
父亲很高兴,一封书信送到了我手里,通篇都是赞许肯定的话语。
我收起书信,想起仍被禁足的云妙兰。
云妙兰虽被禁足,但是宫里发生的大事她是知道的。
我去看望的时候,她披头散发坐在地上,在她脚边,摆了一碗白水粥,一根蔫黄的小白菜作为唯一的点缀。
听到宫人行礼的声音,她立马抬头,看清是我,她立马哭了。
「拂月,救我,你救救我,我不想再被关在这里了,我想回家,让我回家……」
她哭得很丑,我无动于衷地看着她一边哭,一边向我爬来。
「本宫来,是来告知你一个消息。」我声线很凉薄,「杜姨娘被休,送到佛堂去了。」
「不,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她疯了般地摇头。
如果真如我所言,那么意味着,父亲彻底放弃她了。
二十八
「是你做的对不对,这一切都是你做的!」她醒悟过来了。
「云拂月,你怎么能这么狠毒?!」
「我狠毒?你是忘了你曾经做过什么吗?」
他们不敢明面上做什么,但是暗地里的事情没少做。
只要不让父亲,让伺候的下人看见就行了。
「是你们连一个傻子都不放过。」
「可,可你现在不是还活着吗?」云妙兰辩解。
「所以我也没有让你死。」
活着可比死了更痛苦。
「你们都该为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我说。
准备离开时,我看了一眼地上的粥。
「庶姐肠胃不好,吃些清淡的即可。」
宫人们瞬间明白了。
「云拂月,你不得好死,你这样做会遭报应的!」云妙兰在身后疯狂地咒骂我,宫女们将她强行控制住,让她动弹不了半分。
皇上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差了。
在其他人提出之前,我首先提出让太医院的太医全部过来诊平安脉,最后得出是中毒了。
毒药在太后那里搜到了,搜索的人进去时,能听见太后在咒骂皇上,各种难听疯狂的话语,像个疯子一样。
等从她宫殿里搜出毒药后,她慌了。
毒不是她下的,可她现在被彻底控制,无法为自己找来证据,她身边的宫女甚至直接跪在地上,替她承认了一切。
所谓的中毒真相公布出去后,引起了一番讨论声。
太后是有下毒的可能。
连家没了,连玉琴死了,自己又被皇上关在宫殿里,她万念俱灰,觉得自己再无希望,想要皇上死,也很正常。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这么想的,有人怀疑我,可他们没有证据,可皇上相信我,所以他们不能将我怎么样。
皇后的册封大典如期进行,这一日,皇上高兴得像个孩子一样。
他就像是回到了最开始他和先皇后登基的时候。
那日,他一身龙袍,牵着先皇后的手,接受百官朝拜。
「月月,以后你就是朕的皇后了。」他握着我的手,认真地说,一如当年。
我心如止水,起不了任何波澜。
如今整个皇宫都在我的掌控之中了,朝廷里,文有父亲,武有慕将军。
慕将军人在宫外,我和他的一切交易全靠书信,这一点父亲都不知道。
换季的时候,皇上染上了风寒,太医说,是因为原先的中毒,让他身子受损。
这一场风寒持续了三个月,才勉强好转。
在这过程中,太后死了,和连玉琴一样的死法。
毓贵嫔更害怕了,她日日待在宫中,称病不愿出来,更不愿见到我。
她在怕我,怕我对她下手。
我让人送了一大堆药品过去,让人叮嘱她好好养病,完全没有对处理她的意思。
三年一度的选秀到了,朝中大臣提议该选秀了,只是皇上还没表态,便晕在了龙椅上。
太医说皇上需要静养,否则身体耗不起。
皇上明明才二十几岁,看着却像是四五十岁了。
二十九
他躺在龙榻上,固执地握着我的手。
我看见他用警惕的目光看着其他人。
「他们都是坏人,都想要伤害月月。」
这样的言论,是个正常人都能听出不对劲来。
但这个时候,皇上唯一相信的是我,除了我以外,其他任何人在他眼里都是危险的,是想要伤害我的人。
他不会让他们靠近的。
渐渐地,有言论出来了,他们说是我做了什么,才导致现在的局面。
这些声音躲藏在暗处,不敢见光。
我让人查,最后查到了毓贵嫔身上。
毓贵嫔看到我,脸色变了变,很快冷静了。
「我就知道,你不会放过我的。」
我没说话。
毓贵嫔被抓了,以散播流言,诬陷皇后的罪名。
毓贵嫔的死和连玉琴,太后一样,我亲手端着毒药进了牢房。
「你最开始就是在装傻的,对不对?」她很平静地看着我。
我没有说话。
「现在的你,真的很像先皇后,像到有时候,我也会将你看作她。」
我打了个手势,立马有人将她控制住了。
那碗漆黑的毒药,灌入了她嘴里。
等让人将她放开后,她双手撑着地面,笑得比哭得还难看。
「我后悔了。」她说。
可我不在乎她后悔什么。
我看着她彻底咽气,才离开。
刚走出天牢,就见太监总管带人匆匆寻我。
「娘娘,皇上醒了,吵着闹着要见您。」
我微微点头,跟着走了。
皇上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也越发不愿意看奏折,上早朝了。
所有的奏折最后都到了我手里,我带着南临玺一本本翻阅,他只需要准确地传达我的意思就够了。
在南临玺八岁的那年,皇上终于彻底不行了。
太医私下告诉我,他只有三个月的寿命了。
这个时候的他已经没办法上朝了。
南临玺登基为新皇,我成了太后,垂帘听政。
这个时候,有脑子的人都清楚了我的野心。
父亲有了更高大的欲望,但是被我压下去了。
我让他好好听话,不要想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唯有这样,才能保住云家的一切。
他终于发现,这个三女儿并没有他想象中的好掌控。
皇上走的那晚,外面下了很大的雨。
我坐在他床前,看着他气息微弱,费力地抓着我的手。
到了他生命的最后时候,他终于恢复正常了。
他声音断断续续地告诉我,朝廷里,哪些人有狼子野心,哪些人断不可轻信半分,哪些人值得信任。
他说了很多,说到最后,嗓子都干哑了。
我安静地听着,没有出声。
「我做了一场梦,想起了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不是在灯会,是在花灯节,我带着人回京,远远地看见你背着一个人,走在茫茫人海中,那时候的你笑得很开心,让我一眼便记住了。」
我想起了那天。
「月月,如果这是你想要的,那么朕如你所愿,慕将军不可全信,还记得我送你的那只凤凰簪子吗?你带着会很好看的。」
我愣住了,看着他一点点断气。
三十
皇上驾崩了,寺庙道观里的钟敲了三万下。
身为太后,我接手了整个大丧礼。
南临玺和南朝宁两个孩子跟在我身边,帮着我一起。
在皇上死后的第七天,我拿出了那根凤凰簪子,簪子是他在我册封为皇后那天送的,在盒子里我看到了半块兵符。
「母妃。」身后,南临玺在叫我。
我回头看着他。
「临玺,你怨母后吗?」
是我一手造成了皇上的死,如果没有我,他应该可以多活几十年。
「临玺不怨,临玺相信母后。」八岁的孩子语气坚定。
我抬手,将他抱在怀里,听着他带着哭腔的声音。
「母后,在儿臣和朝宁心里,你永远都是我们的母后。」
丧礼结束后,是守孝三年。
顺妃膝下的二公主南朝仪得了封号和领地,准备跟顺妃离开去领地了。
这是我最开始答应她的,除了这一点以外,另一个就是保证不让南朝仪和亲,她的婚事一切由他们自己做主。
贞贵嫔想要留在我身边,我答应了,其他妃嫔是不能在后宫待下去了,他们去了太妃居住的地方,除了地方变了,其他待遇方面没有任何变化。
我听见其他人在讨论我这辈子有多成功,有多厉害。
我住进了永安宫,无数次梦到曾经的往事。
梦里的一切杂乱无章。
我梦见母亲临死前,拉着我们的手,让我们保护好彼此。
我梦见太后带着娴妃进入我的宫殿,强行将毒药灌入我的口中。
我梦见那个傻姑娘认真地说,可是姐姐,我也想保护你。
然后她将身体给我,以命换命,代替我死了。
番外•遥月
「遥儿,如果母亲不在了,你要好好保护好浮儿。」
十二岁那年,我第一次听到母亲这般对我说。
母亲身子骨不好,尤其是在生了我和拂月后,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全靠药物在撑着。
母亲的话让我慌乱,我告诉母亲不会的,她一定会好好活着的。
但是没用,母亲走了,走在了我十三岁那年的初春。
我是丞相府的大小姐。
从我牙牙学语起,母亲就开始对我严厉要求。
她会逼着我学一大堆东西,有女子该学的,也有男子才能涉及的。
母亲说,她身子骨不好,不知道能活多久,唯有我自身足够强大,才能在她走后安然地活着,才能护住妹妹。
八岁之前我羡慕妹妹,羡慕她可以什么都不用学,羡慕没有任何人会逼迫她,这样的羡慕,让我一度生出了嫉妒来。
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对她嫉妒不起来了。
她真的很傻,傻得让人心疼,可也是这么一个人,像个小尾巴一样地跟在我身后,傻乎乎地叫我姐姐。
会将她最喜欢的东西和糕点推给我。
会在姨娘试图欺负我的时候,站在我身边,一边哭,一边骂坏人。
我喜欢她,并不只是因为母亲的话。
母亲走后第三天,我抱着她认真地告诉她,母亲不在了,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月月的。
母亲还在的时候,花灯节和灯会,都会带着我们出府。
她不在后,我代替她,带着妹妹出府。
也就是在一场灯会中,我认识了当朝三皇子。
最开始他并没有告诉我身份,我也没有告诉他,我们连着好几场灯会都能遇见,然后结伴而行。
人群来来往往,我牵着妹妹的手,听他讲他的所见所闻,那是我曾经从来没有接触过的世界。
「如果我不是个女孩就好了。」
这样我就可以争夺云家的继承权,这样我就可以护妹妹一辈子。
「你是我见过的女孩子里,最优秀完美的。」少年目光灼灼。
我们都知道我们动心了。
他是唯一一个喜欢叫我月月的,这是我对妹妹的称呼。
后来我们得知了对方的身份,再后来他向我表明了心意。
没过几日,他为我们讨来了赐婚圣旨。
他承诺,三书六聘,八抬大轿,十里红妆,做到了。
他说他不会负我的,我信他。
只是他的母妃不喜欢我,他想要做一个孝子,他没有为了母妃委屈我,会为了我据理力争,但他也不会为了我真的伤害母妃,不管对方做了什么。
他夹在我们中间,我知道他很艰难。
在确定了母妃是真的看我不顺眼,并且不会改变后,我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但我不会将所有的希望放在他身上。
我开始和太后以及还是侧妃的连玉琴斗了。
出嫁后的第二年,他登基为皇,承诺给我的凤冠霞帔,母仪天下做到了。
太后想要的是连玉琴为后,为此他反抗了太后,和太后大吵了一架。
他的举动让我寒了的心回暖了一些。
一场选秀后,宫里进了第一批新人。
我从来没有奢望过帝王的后宫里只有我一个人,但我得为自己做打算,为我的两个孩子铺路。
皇上身边的太监总管,是我一手提拔上去的。
这是个重要的职位,我不下手,其他人也会下手。
我发现了禁卫军统领的不对劲,让人往下查,查出他原是小官之子,因给连家背黑锅而全族皆亡。
我承诺只要他归顺于我,我可以让他报仇,洗清冤屈。
他尽管走到了这个位置,但想要报仇依旧不容易,想要凭借着自己的能力洗清冤屈,更是难如登天。
我和慕将军的夫人相识,她的孩子曾误入后宫,是我让人将之平安送出,慕夫人与我接触过一段时间。
后来慕将军遭到连大人陷害,走投无路之下,慕夫人找到了我。
我帮她在皇上面前分析了一番,消了皇上的怒火,算是救了他,为此慕将军欠我一个人情。
我在一点点部署着,在这过程中,成了太后和娴妃的眼中钉肉中刺。
在他们准备下手的前几日,我发现了毓贵嫔的秘密,这个消息还没来得及告诉其他人,他们就直接对我下毒了。
那日,我坐在宫殿里,太后带着人进来,直接灌了我一碗毒药。
她有这个胆子,因为她知道,皇上会恨她,但不会真的伤她。
后面的事情也证明了这一点。
我清楚地感受到毒药在我身体里是如何的横行霸道,感受到我的生命力在一点点流逝。
太会带着人走了,那道明黄色的身影跌跌撞撞地跑来了。
鲜血没有尽头地从我唇角流出,痛到极致,我看着他慌乱到绝望的模样,只想笑。
他说对不起,对不起……
闭上眼睛,我想,我大概死了。
——姐姐。
我听见妹妹在叫我,就像以往的每一次一样。
——姐姐,娘亲一直让你保护我,可是月月也想保护姐姐。
不!
我再度睁开眼,躺在了妹妹的床上。
我活下来了,代价是彻底失去了妹妹。
醒来后的三天里,我心里有了计划和目标,我要报仇,我要让他们为自己做过的事付出代价,我不能让月月白死了。
后来我成功了。
阿贞认出了我,临玺和朝宁同样如此。
皇上驾崩一个月,阿贞找到了我。
我很平静地与她聊天,她担心我会因为皇上的死而难受。
「阿贞,我很好,没有难过。」
阿贞没有再说什么了。
我看着窗外,窗外阳光很明媚,也很刺目。
我再次想起了那个叫着我姐姐,朝我跑来的女孩。
醒来后,我的脑海里除了我自己的记忆以外,还多了她的。
也是到了这一刻我才知道,那个傻姑娘将我看得有多重,她是我想用生命去保护的人,这点在她那里同样如此。
——你还爱我吗?
我想起了那个男人在驾崩的前一天,问过我的话,那日我沉默着,没有说话。
我知道,我不爱了,一点都不爱了。
再度醒来,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变,唯独曾经所有的爱彻底散了。
我不后悔我所做的一切,他必须死,不是因为恨,只因为他是皇上,我做了那么多,想要的从来不是回到原位,不是继续做他的皇后。
我想要将一切握在手里,唯有这样才不会受制于人,才能彻底保护我想保护的人。
我知道——
我不会喜欢上任何人。
我亏欠了那个傻姑娘一条命,永永远远地亏欠了。
番外•皇上
「宣儿,你是母妃唯一的希望了,母妃为了你,受再多的委屈都可以,但是宣儿,你要努力,你必须坐上那个位置,只有这样才算对得起母妃……」
在其他人眼里,我是三皇子,从小锦衣玉食长大,身后有连家作为支撑。
他们是羡慕我的,羡慕我一出生就站在他们这辈子都触及不了的高度。
无人知晓,我一直都在一座牢笼里,一座母妃用爱为名义编织的牢笼。
牢笼的四周布满了荆棘,直戳我的心。
从我记事起,母妃就在我耳边一遍遍告诉我,她为我做了什么,牺牲了什么。
她的身子因我而亏空,这辈子再也无法有孕。
她将自己所有的一切都给了我,所以我不能忤逆她,不能做让她不高兴的事,不能失败,无论什么,都要做到最好的。
她日复一日地重复,让这些话深深地刻入了我的心里。
我按照她的话生活,拼尽全力做到最好。
可我也是人,会累,会难受,会受伤。
这些我甚至不敢让她知道。
遇见云遥月是在花灯节。
那日我外出归来,在茫茫人海中,一眼看到了那个背着妹妹慢悠悠往前走的身影。
吸引我的是她脸上的笑容,和眼里的光,我停下马来,看着她从我身边经过,她在给她妹妹讲故事。
从那天起,我就开始无意识地关注她。
再次见面,是灯会时的惊鸿一瞥。
她在我最窘迫的时候出现,为我解围。
第一次,我知道了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滋味。
也知道了何为牵肠挂肚,何为朝思暮想。
和她在一起的时间,那个囚禁着我的牢笼也悄悄打开了一条缝隙。
那是我从未有过的自由和轻松。
我越来越喜欢她了,喜欢到想要一辈子和她在一起。
我向她表明了心意,她答应了。
那一刻我发誓这辈子不会负了她,我会好好保护她的。
我知道母妃不会同意我娶她的,她心里有了中意的人,是她娘家侄女。
我对那个人没有任何感觉。
为了能娶到喜欢的女孩,我第一次忤逆了母妃的话,偷偷向父皇请旨。
等圣旨下来后,她想阻止也阻止不了了。
我终于如愿娶到了她,我以为我所幻想的未来都可以实现。
然而现实狠狠给了我一巴掌。
母妃讨厌她,甚至不顾我的恳求,一次次试图伤害她。
我没有能力走出心里的牢笼,我能做的就是倾尽全力保护她。
可我的保护并没有为她挡去所有伤害。
她渐渐心冷了。
而我也累了。
他们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两个人,为什么不能和平共处?
她对我渐渐心寒了。
这些我看在眼里,我不愿意面对,于是我开始逃避了,我告诉自己,我这是保持中立。
成了皇上后,越来越多的事情占据了我的时间和精力。
她什么都没说,依旧和以往一样,我忙于政事,她忙着和母后和连玉琴争斗。
这样也好,有我站在中间,我不会让母后伤了她,也不会让她伤了母后,或许时间久了,他们之间的矛盾就散了。
我做梦都没有想到,母后会给她下毒。
等我知道一切的时候已经晚了。
我疯了一般地冲入她的宫殿,只来得及见她最后一面。
她死了,而我彻底坠入了痛苦悔恨的深渊。
如果我当初多留意一下母后,如果我的速度再快一点,如果在最开始的时候,我没有选择中立,而是坚定地站在她身边……
我终其一生都无法原谅我自己。
将云拂月带入宫里,是因为她那张极为像她的脸,我不愿意接受我已经彻底失去她了,看着云拂月的侧脸,恍惚间我像是看到了她。
将人接入宫里后,我告诉自己,我这是为了保护她。
……
太后不是我的生母,甚至是杀害我生母的仇人。
这是让我怎么也没有想到的。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我这么多年来的一切都算什么?
那些被压抑着的恨意似乎都有了一个发泄口。
我恨她,恨她容不下我喜欢的女孩,恨她只是将我当成一个争宠夺权的工具,口口声声说爱我,为我好,却没有给过我半分真心,为的只有她自己。
我该为她报仇的,可是有的东西深深地刻入了我的心里,将我束缚住,我依旧走不出来。
我将所有的仇恨都放在了连家和连玉琴身上。
云拂月越来越像她姐姐了,我喜欢和她待在一起,我们没有说话,我像是回到了曾经。
太后死了,听到这个消息,我只觉得心里的牢笼终于松动了,这样也好,她死了,不是死在我手里。
我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了,就连思维也很难凝聚了。
回忆如海水般将我淹没,我忘了很多很多,唯独记得和她有关的一切,那是我这一生最美好的时光。
到了这一步,我的想法一点点简单化了,不去考虑得失,利益,我只想永远守着我的记忆。
当我彻底纯粹,只余下了对她的感情后,我终于认出她了。
她还活着……
可我活不了多久了。
这就是我的报应吧。
我见过她爱我的模样,所以当然看得出她已经不爱了。
生命渐渐走向尽头,回忆不断更替。
我这一生,活在「母亲」的掌控里,弄丢了那唯一的一点光亮。
就这样吧,我想,我累了,真的好累。